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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唐代郭行墓“堕甑”图考略

2023-10-25郝军军

文物季刊 2023年3期
关键词:太原

郝军军

摘要:太原唐代郭行墓东壁两幅树下人物屏风,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画面中“破碎的陶罐”是解读其内容的关键线索,这应是孟敏“堕甑不顾”的故事。此故事之所以被画在太原唐墓屏风中,既与孟敏洒脱大度,属于高士一类人物有关,也可能是此事发生在太原,为当地人所熟知的缘故。

关键词:太原 郭行墓 树下人物 孟敏 堕甑

Abstract: Two screens of “figures under trees” on the east wall of Guo Xing tomb of the Tang Dynasty in Taiyuan constituted a complete picture. The scene of broken pottery pot in the picture is the key clue to judge its content. This must be Meng Mins story of “ignoring the broken steamer”. The reason why this story was painted on the screen of the Tang Tomb in Taiyuan is not only related to Meng Mins free and easy character, who belongs to the profound scholar class, but also because it happened in Taiyuan and is known by the local people.

Keywords: Taiyuan Guo Xing tomb Figures under Trees Meng Min Broken Steamer

山西太原唐代壁畫墓多绘有树下人物屏风画,关于其内容,学界多有考证。近年来,随着新材料的进一步发表,相关研究也不断推进,对图像内容和性质的解释多有新见。

对图像的深入研究,基础在于内容的解读。由于太原唐墓屏风画形式较为简单,内容很不容易判定。目前较为可靠的有孟宗哭竹、王裒闻雷泣墓、曾子砍柴(噬指痛心)等孝子故事,还有随侯珠、苏武持节、季札挂剑等故事。其他考证则多难于和图像完全对应。有学者认为以赫连山、赫连简兄弟墓为代表的太原唐墓“树下人物图”,表现的应该是道教法师参与俗人葬仪并进行演法的场景。这种说法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上述明确的人物故事图,显然和道教并无太大关系。

笔者认为,除了赫连山墓的图像较为特殊,可能有一定道教意味外,其余墓葬的图像应该多为历史人物故事。最近发表的圣历三年(700年)郭行墓是太原唐墓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壁画保存非常完整,为相关研究提供了绝佳材料。墓室东、西壁北侧各有两幅屏风画,北壁有四幅屏风画。北壁东侧两幅屏风分别绘孟宗、曾子故事。东壁两幅屏风引起了笔者的注意(图一),下面试对其进行考证。

东壁屏风有两幅,按照简报的描述,南面一幅,“男子面朝北。头戴莲花冠,身穿间色宽袖交领长袍,足蹬高头履。目视地面,左手隐于袖中,右臂轻抬,右手中指和食指竖起,其余紧握。男子左侧是一株梧桐树,枝繁叶茂,树周有燕子飞舞;右侧地上有一破碎的陶罐”(图一,右)。北面一幅,“男子面朝南。头戴梁冠,身穿间色宽袖交领长袍,足蹬高头履。左臂轻抬,左手中指和食指竖起,其余紧握;右臂抬起,右手隐于袖中,并握一环首器物。男子左侧是一株松树,上方有燕阵南向而飞”(图一,左)。

研究者多将其当成两个不同画面。笔者认为,从人物的动作看,实际上应是一组画面。南侧人物明显呈侧身姿势,与北侧人物形成了面对面的构图;且二人手势相同,似在进行交谈。相同的构图和手势还见于同墓东壁的侍女图(图二)及甬道东西壁。其他屏风画上的人物则似乎均在进行单人表演,看不出相互之间的联系。

所以,东壁两幅屏风构成了一个整体,这是判断其内容的重要前提。地面上“破碎的陶罐”则是破解谜题的关键线索,检索相关文献,笔者认为,这应是“堕甑不顾”的故事。这个典故出自《后汉书·郭太传》篇末所附之孟敏小传:

孟敏字叔达,钜鹿杨氏人也。客居太原。荷甑堕地,不顾而去。林宗见而问其意。对曰:“甑以破矣,视之何益?”林宗以此异之,因劝令游学。十年知名,三公俱辟,并不屈云。

画面内容与故事极为契合。屏风中回头的男子即孟敏,另一人为郭太(郭泰,字林宗)。孟敏身后所谓“破碎的陶罐”,实际是堕地的甑。画面中南侧男子(孟敏)的姿势,明显是不顾甑堕地而继续前行,但又不得不转过上身回答郭太的疑问。画工对人物姿态的处理可谓巧妙。

龙真指出,和郭行墓东壁南侧屏风类似的画面,还见于太原焦化厂唐墓,他认为此类图像表现的是“碎器”葬俗。实际上,焦化厂唐墓也是两幅相连的屏风组成了一个完整画面(图三),同样位于东壁,其构图和郭行墓完全相同,亦应是“堕甑不顾”故事。

“堕甑不顾”是较为常见的典故,也做“堕甑”、“坠甑”、“破甑”、“甑破”等,表示错误已铸,后悔无益;或事已过去,不值得置意,也用来赞人洒脱大度。唐代诗人李商隐有一首《大卤平后,移家到永乐县居,书怀十韵寄刘、韦二前辈,二公尝于此县寄居》,诗中有“甑破宁回顾,舟沉岂暇看”之句,显然就是用了孟敏之典。此类例子极多,不赘举。

太原唐墓为什么选择在墓葬屏风上画出这个故事,一方面可能是故事中孟敏表现得洒脱大度,属于高士一类人物,与屏风上的其他人物气质相近,也可能是此事发生在太原,为当地人熟知的缘故。

上文对太原唐墓中“堕甑不顾”故事屏风画进行了讨论,人物姿态、关键线索(破器)均与文献记载吻合,结论或大致不误。当然,太原唐墓屏风画还有大量内容有待解读。只有在正确读图的基础上,才能更好地探寻其性质和意义。不过,从屏风画的装饰属性、屏风与棺床的严格对应关系、所绘内容的复杂面貌(包含了孝子、神异故事、历史人物等)、所绘人物的高古风貌、所绘内容的高度程式化等方面看,笔者基本同意赵超的观点,即墓中屏风画的绘画内容与装饰手法,可能来源于日常生活中的实用屏风装饰。所绘题材,除了孝子故事外,还有其他类型的历史人物,如忠臣、隐士等。所以,笔者认为,墓中所绘人物故事类型虽然多样,但可以泛称为历史人物,和墓主形象并无关系。

赵超:《“树下老人”与唐代的屏风式墓中壁画》,《文物》2003年第2期。商彤流:《太原唐墓壁画之“树下老人”》,《上海文博论丛》2006年第3期。沈睿文:《唐墓壁画中的渊明嗅菊与望云思亲》,《壁上观——细读山西古代壁画》,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416~433页。

赵伟:《山西太原唐代赫连山墓“树下老人”图试读》,《中国本土宗教研究》第4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211~224页。赵伟:《山西太原唐墓壁画“树下人物图”研究——以赫连简墓为中心》,《故宫博物院院刊》2022年第8期。龙真:《太原地区唐墓“树下人物图”之管见》,《故宫博物院院刊》2022年第8期。

有学者认为太原果树场唐墓有“李广射虎”故事,见张丹华:《太原地区唐墓壁画研究》,山西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0年,第31页。笔者表示赞同。

赵伟:《山西太原唐代赫连山墓“树下老人”图试读》,《中国本土宗教研究》第4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211~224页。赵伟:《山西太原唐墓壁画“树下人物图”研究——以赫连简墓为中心》,《故宫博物院院刊》2022年第8期。

山西省考古研究院、太原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山西太原唐代郭行墓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2020年第5期。

这种手势在唐宋时期的图像中十分常见,见于墓葬者,有陕西礼泉县长乐公主墓墓道仪卫、内蒙古宝山辽墓M2的寄锦图、河北宣化辽墓M7前室东壁备茶图、河南白沙宋墓M1后室西南壁、白沙M2东南壁等。分别见徐光冀主编:《中国出土壁画全集·6·陕西(上)》,科学出版社,2011年,第161页。孙建华编著:《内蒙古辽代壁画》,文物出版社,2009年,第46~47页。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宣化辽墓——1974~1993年考古发掘报告》(下),文物出版社,2002年,彩版二六。宿白:《白沙宋墓》,文物出版社,2002年,图版六、八。

笔者认为甬道东西壁的男女侍分别是在和对面的牵马者、牵车者进行交流。牛车、鞍马画得比较小,可能是因为壁面尺寸限制造成的。

范晔:《后汉书》卷六十八《郭符许列传》,中华书局,1973年,第2229页。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太原市南郊唐代壁画墓清理简报》,《文物》1988年第12期。

龙真:《太原地区唐墓“树下人物圖”之管见》,《故宫博物院院刊》2022年第8期,第31~32页。

徐光冀主编:《中国出土壁画全集·2·山西》,科学出版社,2011年,第103页。

于石、王光汉、徐志成编著:《常用典故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年,第357~358页。

李商隐:《李商隐诗全集》,崇文书局,2015年,第275~278页。

赵超:《“树下老人”与唐代的屏风式墓中壁画》,《文物》2003年第2期,第74~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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