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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的口才魅力

2023-10-19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3年10期

“他的报告、演说、讲话,是那样明白、浅显、通俗、动人,富于幽默、妙趣横生,而又那样意味深长、含义深刻、左右逢源、矢无虚发。他的说话常是形象亲切、有血有肉的。在同一会场里,工人、农民、兵士、老太婆们听了他的讲话不以为深;大学教授、文人、学士听了不以为浅。”

古人云“一言以兴邦,一言以误国”,历史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证明着语言的伟大力量。有人称毛泽东的口才为“毛氏口才”。萧三在20世纪40年代曾评论毛泽东:“他的报告、演说、讲话,是那样明白、浅显、通俗、动人,富于幽默、妙趣横生,而又那样意味深长、含义深刻、左右逢源、矢无虚发。他的说话常是形象亲切、有血有肉的。在同一会场里,工人、农民、兵士、老太婆们听了他的讲话不以为深;大学教授、文人、学士听了不以为浅。”

他的讲话有王者之气。毛泽东讲话,有种气壮山河、舍我其谁的气势。他宣布:“占人类总数四分之一的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他说:“中国人民将会看见,中国的命运一经操在人民自己的手里,中国就将如太阳升起在东方那样,以自己的辉煌的光焰普照大地,迅速地荡涤反动政府留下来的污泥浊水,治好战争的创伤,建设起一个崭新的强盛的名副其实的人民共和国。”真是气贯长虹。

他的讲话有灵动之美。毛泽东讲话尖锐、敏感,善交流、不木讷,能始终把握现场、牵引听众。1957年他出访苏联,谈判紧张,难以抽身,但我国留学生求见心切,在礼堂一直等了七个小时,不见不走。毛泽东从外事现场赶来,发表了热情、风趣、理性的即席讲话,至今还传为美谈。

他的讲话通俗风趣。毛泽东讲话上接孔孟,下连工农,已做到集那个时代语言之大成。在说到作风问题时他曾讲:“我们要用延安作风打败西安作风。”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他说:“我们有两支军队,一支是朱总司令的,一支是鲁(指鲁迅)总司令的。”

1956年1月中央召开的知识分子问题会议上他讲:“现在打仗,飞机要飞到一万八千公尺的高空,超音速,不是过去骑着马了,没有高级知识分子是不行的。”由朱总司令风趣地过渡到鲁总司令;到要用高级知识分子,就高到18000米的高空。比喻、借代、对偶、对比等修辞手法熟练地运用,再加上大幅度的时空调动,讲话自然趣味横生。

他的讲话警句迭出。毛泽东的报告、讲话,总能上升到理性的高度,得出经得起实践和时间检验的结论,许多警句广为流传。奠定了抗日战争战略思想的《论持久战》就是毛泽东1938年在延安抗日战争研究会上的演讲。即使是在一个普通战士追悼会上的讲话,也能谈及人生观、生死观,产生了“为人民服务”这样的名言。出访在外,接見留学生的即席讲话也有这样的名言:“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他胸有成竹,词从口出。这是真正的政治家、学问家的口才魅力。

革命的语言大师

在话风文风领域,毛泽东用力甚多。毛泽东很喜欢讲得深透而又通俗明白,给人耳目一新的话风文风。对枯燥生涩、人云亦云、温暾俗套、言不及义的表达,他一向深恶痛绝,斥之为“语言无味,像个瘪三”,属于“藏垢纳污的东西”。他还极而言之地说,这样的语言表达“流毒全党,妨害革命”,“传播出去,祸国殃民”。经过整顿,党内的话风文风在延安时期大为转变,到新中国成立前后,蔚然而成高屋建瓴、势如破竹的景观。作家王蒙,那时是一个中学生,在其自传里,说他当时分别听了国民党方面的北平市社会局局长温某某和共产党人李新的讲话,前者“官声官气,拿腔作调,公鸭嗓,瞎跩文却是文理不通”,后者“共产党人的逻辑、正义、为民立言、全新理想、充满希望、信心百倍、侃侃而谈”。于是得出一个结论:一种旧的政治势力首先从语文的衰落与破产开始了走下坡路的过程,同样,一种新的政治势力的兴起也是从语言文字上就显示出了自己的力量。“一看语言文字,就知道谁战胜谁了。”这个体会说明当时的中国共产党人拥有着多么强烈的话语魅力。

毛泽东曾在《反对党八股》中说道:“俗话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又说‘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看情形办理。”毛泽东在与人交流中最懂得“看菜吃饭,量体裁衣”,他在与群众打交道时总是能用群众熟悉的话语和他们瞬间缩短距离,轻松地融入百姓之间,用“侃大山”“摆龙门阵”的形式让他们放开拘束、侃侃而谈。他能与四川老大娘“摆一摆龙门阵”,能与农村小姑娘“平起平坐,随便谈心”,也能在国际舞台上挥洒自如、掌控全局。

毛泽东是党内最早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领导人,并大大推进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为了能让中国的普通群众了解并掌握马克思主义,毛泽东特别注意将马克思主义加以提炼、概括、总结,甚至压缩成一两句话,将无数深奥的大道理大众化、普及化、通俗化,并广泛传播、深入人心,成为全党的行动指南,成为改造社会的强大力量。

有一次,在给工人夜校上课时,毛泽东先在黑板上写下“工人”两个大字,然后对工人们说:好些工友埋怨自己命苦,说工人没出息,其实,说起来工人的力量最大。他提高声音说,大家不是说天最大吗?什么是“天”?他指着黑板上写好的“工人”两个大字说:“大家看,‘工‘人两个字连起来就是‘天。”他指着“天”字启发工人们说,大家都说工人没出息的,我看工人是大有出息,关键是要团结起来,团结起来力量大如天。譬如一颗小石子,用脚一踢就踢走了,要是把许多小石子粘成一块大石头,那就搬也搬不动。

1926年5月,毛泽东在广州举办第六期农民运动讲习所时,在讲课中十分注重根据学员特点来说明问题。据当时的学员回忆,有一次毛泽东讲课,在黑板上画了一座宝塔,一边画、一边讲,说:“你们看,最下层是塔基,有工人、农民,还有小资产阶级,人数最多,受压迫和剥削最深,生活最苦;压在他们上面的一层,是地主阶级、买办阶级,人数不多;再上一层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人数更少;更高一层是军阀;塔顶是帝国主义。”毛泽东接着说:“压迫、剥削阶级虽然很凶,但人数很少。只要大家齐心,团结紧,劳苦大众起来斗争,压在工农身上的几座大山都可推翻。百姓齐,泰山移,何愁塔之不倒乎!”这些针对工农特点的极其鲜明而朴实的语言,很容易为工人、农民所接受。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人为审查和纠正党在大革命后期的严重错误,决定新的路线、组织新的斗争,8月7日在湖北汉口召开了中央紧急会议,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八七会议。在大会讨论环节,毛泽东第一个站起来发言,并提出“应该尽快在全国各地发动武装起义,以枪杆子来反对蒋介石、汪精卫之流的屠杀政策”。毛泽东的发言理性十足,分析深刻,得到大多数与会代表的赞同。因为毛泽东“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著名论断,八七会议后,各地武装起义相继开展,从此,中国共产党人走上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

暴力革命学说,是马克思主义的主要理论。毛泽东结合中国的国情,论证出了军队与武装斗争的极端重要性,一语道破马克思主义暴力革命学说的核心——“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句话不仅突出了军队与武装在革命中的极端重要性,更具有简洁明了、易懂好记的特点,在军队中甚至百姓中广为流传,影响巨大。

“我们是革命党,是为群众办事的,如果也不学群众的语言,那就办不好”

毛泽东在井冈山时,正处于对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摸索时期,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特别是大众化的开创阶段。当时条件十分艰苦,工农群众的文化素质普遍不高,毛泽东经常针对部队和地方出现的某种不利于革命的现象,召集大家讲话,统一思想,凝聚人心,解决问题。在此过程中,毛泽东坚定革命理想,不断提升马列主义水平,掌握了高超的语言艺术,成为革命的语言大师。他的讲话立场鲜明、朴素真诚,看似浅显直白,却精辟透彻,耐人寻味,极具革命性和时代性。

毛泽东指出,“我们是革命党,是为群众办事的,如果也不学群众的语言,那就办不好”。“有些天天喊大众化的人,连三句老百姓的话都讲不来”。他在井冈山时期十分重视发动群众,加强对群众的宣传,特别善于学习和运用当地的语言。农民的乡土话语,往往富有生活气息,再配上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利益诉求,必将极大地启发民众的阶级觉悟,增进情感认同。

在遂川县工农兵政府成立之前,毛泽东要求陈正人等人起草了一份《遂川工农县政府临时政纲》,宣传红色政权的主张与任务,反映广大人民的要求和愿望。经草拟,写了三十多条,请毛泽东审阅。他将其中一些深奥难懂的语句改成了通俗易懂的群众语言,比如,把“废除聘金聘礼,反对买卖婚姻”改为“讨老婆不要钱”,把“反对虐待儿童”改为“不准大人打小孩”,把“废除债务”改为“借了土豪的钱不要还”等。这样一改,群众一听就明白了。

当时在井冈山地区通行两种方言,即客家方言和江西方言。毛泽东在和群众沟通的过程中,不仅请讲客家话的人做翻譯,还主动学习江西话,一看到乡亲,就亲切地喊他们“老表”。他入乡随俗,不耻下问,以便更好地与群众交流,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毛泽东提出,要想做好群众的宣传工作,必须放下架子,看不同对象说不同的话。碰到雇农要讲雇农话,碰到中农要讲中农话,碰到商人要讲商人话,碰到工人就要讲工人话。不能一讲一大篇,只要讲一两句涉及切身利益的话,他们就懂了,比如“我们的军队是为穷人打仗的”。另外,对群众要有耐心,可以把话讲得慢一点,多重复几次,用几种意思表达同一句话。如群众听不懂“土豪”是什么意思,就可以用“财主”来代替,群众慢慢就会懂得红军的话。

秋收起义失败后,中央要求这支部队继续攻打长沙,毛泽东却决定“犯天条”,放弃执行中央指示。

在里仁小学,毛泽东组织了一场特殊的会议,他站在讲台上大声说:“难道大家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叫花子怎么能与龙王爷比宝呢?我们现在还有1500多人,靠我们这些人去攻打长沙,那就好比叫花子与龙王爷比宝。我们应该改变行军路线,到罗霄山脉去发展革命,保存我们的力量。”

稍微停顿了一下,毛泽东接着说:“我们不是不执行上级的命令。因为,执行上级的命令,也必须依据当时当地的具体情况。因为,上级的命令,也是可以依据当时当地的具体情况加以改变的。”

工农革命军第1军第1师师长余洒度和一些人坚持“取道浏阳直攻长沙”。余洒度说毛泽东把部队拉上山是想当“山大王”,是对抗中央的决策和省委的命令。毛泽东反驳道:“历代都有‘山大王,‘山大王凭借山势,官兵总是没有办法消灭他。如果说我们也要当‘山大王,那么这个‘山大王是从来没有过的‘山大王,是共产党领导的有主义、有政策、有办法、闹革命的‘山大王。我们不是不想要长沙,而是我们现在的力量太弱,打不了长沙。中国的地方大,政治不统一,经济不平衡,我们要找敌人最薄弱的地方站稳脚跟。井冈山就是敌人最薄弱的地方,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们应该到那里去发展我们的力量!”

毛泽东借了里仁小学的一张地图,图上的罗霄山山脉就像一弯眉毛。他指着中段的井冈山坚定地说:“我们要到这眉毛最浓的地方当‘山大王。”

毛泽东在里仁学校操场上向全体指战员宣布了改变行动方向的决定,并满怀信心地说:“这次秋收起义,虽然受了挫折,但算不了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现在力量很小,好比是一块小石头,蒋介石好比是一口大水缸,总有一天,我们这块小石头,要打破蒋介石那口大水缸。”毛泽东通过小石头与大水缸的关系,反映了革命的艰巨性和最终必胜的信念。这对于稳定军心和鼓舞士气起到了重要作用,当时不是要去与敌人硬拼,而是要保存实力,到敌人统治薄弱的广大农村、山区去积蓄力量。

在三湾改编动员大会上,毛泽东说:“大家都是娘生的,敌人他有两只脚,我们也有两只脚,贺龙同志两把菜刀起了家,现在当了军长,带了一军人。我们现在不只是两把菜刀,而是两营人,还怕干不起来吗?”毛泽东通过贺龙两把菜刀起家后来当军长的故事,激励大家继续坚持斗争,发扬革命的大无畏精神,总结出革命力量不断发展壮大的规律。这样一来,部队的悲观情绪一扫而空。

在朱毛会师大会上,毛泽东说道:“敌人即使有孙悟空的本事,我们也有办法对付他们,因为我们有如来佛的本事,他们总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十个指头有长短,出水荷花有高低。”“我们抓住敌人的弱点,狠狠地打一顿,打胜了,立刻分散到敌人背后去‘捉迷藏。这样,我们就能够掌握主动权,把敌人放在手心里玩。”一番话说得大家喜笑颜开,信心倍增。

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出台了不少党和红军的新政策,许多指战员一时还理解不了,毛泽东则通过恰当的比喻,让大家一下子就能欣然接受,成效明显。

当时部队中存在单纯军事思想,只想打城市,不愿呆在偏远农村地区,也不愿意进行艰苦的根据地建设。为此,毛泽东有一次在给大家讲话的时候,打了一个有趣的比喻,“革命要有根据地,好像人要有屁股。人假若没有屁股,便不能坐下来;要是老走着,老站着,定然不会持久;腿走酸了,站软了,就会倒下去。革命有了根据地,才能够有地方休整,恢复气力,补充力量,再继续战斗,扩大发展,走向最后胜利”。他把根据地比喻为可以休息的“屁股”,提高了大家对建立革命根据地重要性的认识,数十年后,当年的老红军对这段话仍记忆犹新。

毛泽东在延安讲党课,“以通俗的语言,讲亲切的经验”

在井冈山革命斗争时期,红军教导队开学后,毛泽东很关心学员,经常抽空来给他们上政治课,讲解人民军队的宗旨和性质。在江西中央苏区,毛泽东为马克思共产主义学校学员讲授“苏维埃运动史”课程,并常去苏维埃大学作《乡苏维埃怎样进行工作》的报告。抗战时期,毛泽东经常到延安的一些高校讲党课。

有一次,毛泽东等领导同志走进教室时,大家站起来热烈鼓掌。毛泽东微笑着摆摆手,让学员们坐下。他先介绍了跟随他来的几位领导同志,然后说:“我今天帮你们请来几位教员,有洋的,也有土的,我就是土的一个。”当介绍到徐特立时,他说:“他不仅是你们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

1937年4月至8月,毛泽东在抗大开设了“辩证唯物论”课程。每周二、四上午上課,每次4学时,下午参加学员讨论,总共达到110多学时。

据陕北公学校长成仿吾回忆:“有一个时期,毛主席经常到陕北公学来,陕公的教员和干部见到毛主席就说:‘教员,给我们讲讲形势吧!(毛泽东说他是教员出身,所以同志们亲切地称呼他‘教员)他也很高兴答应作报告。”

毛泽东第一次到陕公讲哲学课时,一开头就说:“今天跟你们讲一个翻天覆地的大问题。”他把唯物论和唯心论的哲学问题,说成是“翻天覆地”的大问题,学员们真是闻所未闻。毛泽东先讲唯物论和唯心论,后讲反映论和辩证法。这个讲稿后来整理出来,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实践论》和《矛盾论》两篇文章。对此事,毛泽东在洛川会议前夕曾对郭化若说:“别提讲课了,最近我在陕北公学讲了一次,折本了”“我花三天四夜时间,准备讲课提纲,讲矛盾统一法则,哪知半天就讲完了,这不折本了吗?”

毛泽东在讲党课时善于根据说服教育对象的实际情况,选择不同的语言内容和表达方式,有的放矢、因人施言、对症下药,激起了教育对象思想和情感上的共鸣。毛泽东指出:“在教学方法上,教员要根据学生的情况来讲课……教员也要跟学生学,不能光教学生……就是教员先向学生学七分,了解学生的历史、个性和需要,然后再拿三分去教学生。”

毛泽东讲党课时不仅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形式多样,且富于变化,而且十分注意语言艺术,生动活泼、幽默风趣,深受学员们的欢迎。

1936年12月,毛泽东在陕北的红军大学作 《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演讲时,为了说明战略退却的必要性,曾举《水浒传》第九回《柴进门招天下客,林冲棒打洪教头》中林冲和洪教头比武的故事,说:“谁人不知,两个拳师放对,聪明的拳师往往退让一步,而蠢人则其势汹汹,劈头就使出全副本领,结果却往往被退让者打倒。《水浒传》上的洪教头,在柴进家中要打林冲,连唤几个‘来‘来‘来,结果是退让的林冲看出洪教头的破绽,一脚踢翻了洪教头。”他借用这个故事说明了先让一步,敌疲再打,后发制人的道理。

1938年4月,毛泽东在抗大为即将毕业的第三期同学临别赠言。毛泽东微笑着讲道:“你们到抗大来学习,有三个阶段,要上三课:从西安到延安八百里,这是第一课;在学校里住窑洞、吃小米、出操上课,这算第二课;现在第二课上完了,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第三课,这便是到斗争中去学习。”随后,毛泽东又仔细地讲解了在斗争中学习,向实际学习的重要性和敌后各战场的斗争形势。最后,毛泽东说道:“总之,你们在这里要学到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加上灵活的战略战术。有了这三样东西,我们便能够最后战胜敌人。”毛泽东停了一下,开始引用中国古典小说《西游记》中的人物来解释这三样东西:“唐僧这个人一心一意去西天取经,遭受了九九八十一难,百折不回,他的方向是坚定不移的。但他也有缺点:麻痹,警惕性不高,敌人换个花样就不认识了。猪八戒有许多缺点,但有一个优点,就是艰苦,臭柿胡同就是他拱开的。孙猴子很灵活,很机动,但他最大的缺点是方向不坚定,三心二意……你们别小看了那匹小白龙马,它不图名,不为利,埋头苦干,把唐僧一直驮到西天,把经取了回来,这是一种朴素、踏实的作风,是值得我们取法的。”听得全场师生们掌声、笑声不断。

在这次讲话以后,抗大便将“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这三句话确定为教育方针。

1939年7月7日,华北联合大学举行开学典礼,校长成仿吾请毛泽东给师生做报告。毛泽东很风趣地引用了一段故事,他说:“当年姜子牙下昆仑,元始天尊赠了他杏黄旗、四不像和打神鞭三样法宝。现在你们出发上前线,我也赠你们‘三样法宝,这就是‘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学生听到这样的开场白,一下子来了兴致。

毛泽东接着说:“汪精卫已经叛变了,统一战线中的张精卫、李精卫、赵精卫、钱精卫,也想做一张张松献的地图(《三国演义》中,刘备入川时,幕客张松献上一份详细的四川地图)。要去总是去,再三留不住,任他们走吧!但是,地主资产阶级不会全走,有的还要抗日,长期合作是可能的,因此一定要坚持统一战线。对同盟者,凡是可多留他一天,我们就留他一天。能够争取他半天、一夜,都是好的。甚至留他吃了早饭再去,也是好的。”

毛泽东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团结也不是不要斗争,国民党拿棍子打我们,我们退上梁山,就拿起茶壶反攻他一下,”说着把茶壶一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圣人之言,哪有不听之理。这也是使同盟者进步的好方法”。接着,毛泽东用手一挥,把统一战线比作姜子牙的“打神鞭”,说这是孙中山革命40年在临终时悟出的道理,是我们的法宝,掌握好这个法宝,就能把日寇赶出中国。

然后,毛泽东讲游击战争问题,“游击战也是共产党18年来学得的法宝,为了得到这个法宝,我们不知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解决中国的问题,不但用口,而且要用物。你们有两件武器,一件是口,一件是手。没有武装的话,一切事情都搞不好。你们出去,什么工作都好,不管三七二十一,要跟武装联系起来,才有出路。我们应该紧紧握住,绝不放松”。毛泽东把手握成一个拳头,他把游击战争形象地比作姜子牙的“方天印”,认为有了这个法宝,一切妖魔鬼怪都将被镇压下去。

最后,毛泽东高声说道:“革命团结是非常要紧的,没有这个,统一战线就搞不好,游击战争就不能打。要告诉共产党员与非共产党员,告诉老百姓。这也是我们共产党18年来很好的经验。革命队伍的团结,也有团结与斗争的问题,但斗争不是动手动脚,而是批评与自我批评。革命团结就是姜子牙的‘杏黄旗,我们的革命队伍里要有这个旗。八路军、新四军、共产党,就是因为有这个革命中的团结,才能够对于任何困难都不怕。”毛泽东的精彩讲话引来了师生们的热烈鼓掌。

1938年,毛泽东在抗大讲课,动员革命青年离开粮食缺乏的延安转战洛川。

正式授课前,毛泽东来了一段开场白:“同学们,上课之前,我先给大家讲一件‘小事……”说着,毛泽东从他灰色上装的衣袋中取出几张纸条,放在桌子上用搪瓷缸压住,接着说:“最近几天,有不少同学给中央和我写信,递条子,说我们是历尽千辛万苦才到延安来的,来到党中央身边,为什么不几天就要叫我们离开呢?我说对呀!中央的许多同志也很同情这些同志的想法。但是,就有那么一个人不同意,整天叽里咕噜地在那里发牢骚。可这个人是哪一个呢?姓甚名谁?”

毛泽东故意留了一半话,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听了片刻,毛泽东风趣地说:“这个人就是‘肚先生,也就是大家的肚子!”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毛泽东继续说:“大家不要笑嘛,不相信可以试一试,你们哪一个敢同这位‘肚先生较量较量?”大家都没出声,毛泽东又说:“中国古代有一位叫老子的道学家,他是非常信这个邪的。他说‘民以食为天,我说是‘吃饭第一!”接着,毛泽东把话转入正题:“我要讲的‘小事,就是动员同志们去洛川‘就食。把饭吃饱,解决‘肚先生问题。所谓‘就食,就是古人所说的‘就粮,也就是把人带到积粮甚多的地方去找饭吃……今天,我们党中央也学点古人的做法,动员同志们去洛川‘就食,其目的就是让大家吃饱肚子,学习好,训练好,做好抗日的准备。”

西安事变发生后,延安学校的师生们听说抓住了蒋介石,都欣喜若狂。可事隔几天,中央决定和平解决西安事变,不少人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觉得蒋介石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又一向奸诈刁滑,不能轻易放虎归山。毛泽东来到红军大学给学员上课,他说:“蒋介石罪恶滔天,欠下全国人民无数的血债,大家要求杀他,可以理解,不算过分。不杀他,确实不能平民愤。但是,蒋介石是不能杀的,在目前的形势下,杀了蒋介石,会使国内形势更加复杂和混乱,有利于日本帝国主义。何况杀了一个蒋介石,还会出现第二、第三个蒋介石。诸葛亮对孟获还搞七擒七纵,我们对蒋介石为什么不可以一擒一纵呢?”台下有人提问:“如果蒋介石不谈判,不接受张学良、杨虎城的抗日主张怎么办?蒋介石心狠手毒、毫无信义,放了他,他会抗日吗?”

毛泽东听后,风趣幽默地说:“你们看,陕北的毛驴很多。毛驴驮了东西是不愿上山的,但是陕北老乡让毛驴上山有三个办法,一拉、二推、三打。蒋介石是不愿意抗战的,我们就采取对付毛驴一样的办法,拉他、推他,再不干就打他。当然喽,要拉得很紧、推得有力、打得得当,驴子就被赶上山了。西安事变就是这样。当前,日本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是主要矛盾,我們党领导全国人民抗战是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起决定作用的是我们,国共合作一致抗日是大势所趋。但是,驴子是会踢人的,我们要提防它,这就是既联合又斗争。”

1942年2月1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党校开学典礼上作《整顿党的作风》的讲话,在谈到党内存在的“学风”“党风”“文风”有些不正时,说:“这些作风不正,并不像冬天刮的北风那样,满天都是。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现在已不是占统治地位的作风了,这不过是一股逆风,一股歪风,是从防空洞里跑出来的。但是我们党内还有这样的一种风,是不好的。我们要把产生这种歪风的洞塞死。我们全党都要来做这个塞洞工作,我们党校也要做这个工作。”从而形象地说明了“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的必要性。

还有一次,毛泽东在上党课时把日本侵略中国比作一头疯牛冲进了中国,我们正面和他直接对抗暂时抗不过,怎么办?靠持久战、游击战和全民族抗战。有扳牛头的,有拽牛尾巴的,有薅牛毛的,有砍牛蹄子的,最后的结果是这头疯牛必死无疑。听课学员在会心的笑声中感到受益匪浅,终生难忘。

毛泽东讲党课面临的对象来源复杂,思想基础、觉悟程度、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有工人、农民,也有高级知识分子。但毛泽东“以通俗的语言,讲亲切的经验”,能吸引每一个人,使文化水平低的感到通俗易懂,文化水平高的也不觉得粗浅。

毛泽东的批评艺术:“你比斯大林还高明啊”

从1935年到1945年,莫文骅有幸在毛泽东身边工作,并接受指导。

一次,莫文骅起草了一篇文章,毛泽东为他修改。文章语句不通,逻辑混乱,修改起来很困难。毛泽东皱起了眉头,放下笔,让警卫员把莫文骅叫来。莫文骅喊报告进屋,毛泽东笑着说:“莫文骅,你比斯大林还高明啊!”

莫文骅愣了,忙问:“主席,是怎么一回事?”

毛泽东说:“斯大林起草的对德宣战的文件,那么重要,才用了不到一千字,而你的文章竟有三千多字,不是高明么?”毛泽东接着说:“但是,斯大林的文章虽短却把问题讲清楚了,而你啰哩啰唆一长篇,却难得看明白。”

接着毛泽东教他怎样写文章,怎样抓住中心、怎样做到简练生动,并告诫他文章写成后至少要看三遍。莫文骅受益匪浅。

1947年春,中共中央决定主动放弃延安。其中确定去留人员,也是毛泽东必须考虑的事项。

一天,中央社会部部长与一位工作人员前来汇报,并带来一份留下人员的名单,上面所列的大都是久经考验的江西、湖南、四川等省籍的长征老同志。

毛泽东把这份名单看了几遍,沉思良久,对他们说:“你们这是怎么了?”那位负责具体工作的同志解释说:“这些同志革命坚定,久经考验,经验丰富,留下他们放心……”毛泽东没等他说完,便严肃地说:“你们这是给国民党送东西,是把我们的干部往老虎嘴里送!”

毛泽东指着名单说:“他们的口音,他们的长相,在这里能藏得住吗?”这番责问,不讲情面,一针见血,声色俱厉,震撼肺腑。一阵暴风骤雨之后,毛泽东又和颜悦色地说:“我们的干部,特别是经过长征的干部,是党的宝贵财富,要好好爱护,好好使用。中央撤离延安后,要留一些干部坚持斗争,但要选择当地人,他们在这里有婆娘、有娃娃,有家就好隐蔽。”毛泽东又说,“不要那些模范、英雄……那些有名气的,要做到便于长期坚持,有回旋余地”。听了毛泽东的批评,同志们心悦诚服。

西柏坡村前有片苇塘,随着夏季的到来,水塘里的青蛙却不知疲倦,拼命地叫,此起彼伏,蛙鸣一片,严重地影响毛泽东等人的休息。警卫员说不如把它们轰走。毛泽东摇着手说:“同志呀,使不得,使不得!青蛙不是害虫,是益虫。如果我们把它们都赶走了,青蛙该叫的时候不叫了,虫子会多起来,老乡们会有意见的。”说到这里,毛泽东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住在这里,时间或长或短,都是暂时的,老乡们呢,他们是永久的。要尊重他们的意见。我们要爱护西柏坡的一草一木,尊重和爱护人民群众,不能用我们的喜恶论是非,定行止”。

毛泽东到重庆谈判,讲了40多天的话

1945年8月28日下午,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等人抵达重庆九龙坡机场。毛泽东到重庆谈判,讲了40多天的话,会上讲,会下讲,与各种人谈。山城特务如林,暗夜如磐。但毛泽东的王者之气、潇洒之风,借他的讲话之声扫开了雾城的阴霾,朋友欢呼,敌顽止步,他胜利归来。

毛泽东下飞机后,在机场发表了书面谈话,说明此行目的。“目前最迫切者,为保证国内和平,实施民主政治,巩固国内团结。国内政治上军事上所存在的各项迫切问题,应在和平、民主、团结的基础上加以合理解决,以期实现全国之统一,建设独立、自由与富强的新中国……”毛泽东用简短的几句讲话,把中国共产党对当前时局的政治主张宣告于中外。

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曾向文艺界的部分名流作了一次生动的演讲。演讲结束后,有人提问:“假如谈判失败,国共全面开战,毛先生有没有信心战胜蒋先生?”毛泽东回答:“蒋先生的‘蒋是‘将字头上加一棵草,他不过是一个草头将军而已。”“我的‘毛字不是毛手毛脚的‘毛字,而是一个‘反手。意思是说,代表大多数中国人民根本利益的中国共产党,要战胜代表少数人民利益的国民党,易如反掌。”这一绝妙的解释,博得满堂喝彩。

在重庆的最后三天,为使和谈获得进一步成果,毛泽东又和蒋介石数次会面。在会谈中,蒋介石以居高临下的口吻说:“谈判快要结束了,我有几句肺腑之言,很想对毛先生再说一遍,真可谓不吐不快啊!”

毛泽东笑道:“请蒋先生直言,我当洗耳恭听。”蒋介石说:“共产党最好不要搞军队,如果你们专在政治上竞争,那你们可以被接受。”接着,他又说:“国共两党缺一不可,党都有缺点,都有专长,我们可以互相取长补短。只要我们二人能合作,中国的问题就好办,十年之内,总要搞出个名堂,否则,对不起人民。”

毛泽东听后,诚恳地说:“对解放区的努力应当承认和帮助,我赞成军队国家化,军队只要为国防服务,党则全力办政治。”

蒋介石听后,脸色很难看,从此再也没提这件事。谈起整个重庆谈判,他悲观地说道:“这次没談好。”

毛泽东爽朗地说:“我看还是很有收获,主要是方针,确定了和平建国的路线,我们完全拥护。”

10月11日,毛泽东结束重庆之行,返回延安。17日,针对人们对时局的疑惑,尤其是部分同志对让出八个解放区的不解,毛泽东在干部会议上发表了讲话。他说:“国民党一方面同我们谈判,另一方面又在积极进攻解放区。包围陕甘宁边区的军队不算,直接进攻解放区的国民党军队已经有80万人。现在一切有解放区的地方,都在打仗,或者在准备打仗。我们的方针也是老早定了的,就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这一回,我们‘对了,‘争了,而且‘对得很好,‘争得很好。有些同志问,为什么要让出八个解放区?因为国民党不安心。人家要回南京,南方的一些解放区,在他的床旁边,或者在他的过道上,我们在那里,人家就是不能安心睡觉,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来争。在这一点上我们采取让步,就有利于击破国民党的内战阴谋,取得国内外广大中间分子的同情。我们要加倍地努力,争取局势的发展有利于全国人民。”

毛泽东总能说服大家

毛泽东总能说服大家,解开心结,团结一致。周恩来曾说:“毛主席总是再三再四地舌敝唇焦地讲,反复地讲,使这个真理为大家接受,变成力量。”

1947年3月,蒋介石决定对陕甘宁边区实行“重点进攻”,胡宗南带领20多万大军向陕甘宁边区进攻。毛泽东决定撤离延安,担心很多同志不理解这一策略,导致人心不稳,于是特意找来部分干部做思想工作。

毛泽东说:“同志们应该对第五次反‘围剿还记忆犹新吧!那时我们就是吃了斤斤计较一城一地得失的亏。我们有的同志把‘不放弃一寸土地的政治口号用在战术上,不管自己力量的大小,和敌人死打硬拼,结果怎么样大家都很清楚,我也就不说了。所以,如果计较土地的暂时得失而造成部队的伤亡,这是完全错误的。同志们,我打个很浅显的比喻,譬如有一个人,武艺很高,但他背了个很重的包袱,包袱里尽是些金银财宝,碰见强盗拦路打劫,要抢这个装有金银财宝的包袱,他的手脚就很不灵便,同强盗对打起来,就会打不赢,就会被强盗打死。这样一来,不但金银财宝保不住,而且连性命也丢了。如果他把包袱一扔,包袱暂时到了强盗手中,但他能轻装上阵,能使出全身武艺,跟强盗对打,他就完全有可能将强盗制伏,或者将其打死。这样,他不仅保住了性命,而且还完整地保住了财物。我们老祖宗常说的‘将欲取之,必固与之也是这个道理。”

毛泽东见时机已到,就话锋一转:“同志们,寸土必争是对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争。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是一个再清楚不过的道理了。现在,我们暂时放弃延安,就是要让敌人把包袱背上,使自己打起仗来更主动、更灵活;而敌人背的包袱越多、越重,他就越走不动,这样,就有利于我们大量消灭他们。”

毛泽东看看大家,伸手拿起一支烟,继续说:“蒋介石穷途末路,即使占领延安,也改变不了人民解放战争必胜的趋势,挽救不了他灭亡的命运。”

说到这里,毛泽东站起来走了几步,望着大家继续说:“我们有一切把握取得最后胜利,这一点是肯定无疑的。但这并不是说我们面前没有困难。不看到我们有困难是不对的,要看到困难,看到了就要有计划地去克服它。陕北作战部队的困难,一是兵力。敌人有20多万,我们只有2万多一点儿,比例是10:1。我们其他战场要好得多,敌我力量相比不这么悬殊。因此,我们比其他解放区要更困难一些。要战胜敌人,除了指挥得好,部队也要多受些辛苦。二是兵源。陕北老百姓是支持我们的,但是陕北人口不多,加上支前生产,能补充到野战部队的就更少。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敌人的主意,把他的兵俘虏过来,加以教育,让他们明白谁是真正的敌人,调转枪口,和我们一起战斗。如果把敌人搞掉三分之一,敌人缩小了,我们壮大了,就可以改变敌我力量对比。三是装备。边区限于条件,一直没办起大的兵工厂。我们装备不如敌人,弹药也不充足,解决的办法就是一切取之于前方,用之于前方。”

毛泽东接着说:“敌人要占领延安和边区其他城市,就不得不分散兵力。我们呢?我们就是要集中兵力,打运动战,打主动仗。一切事情都要从实际出发,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有什么本钱就打什么仗。我们部队数量和装备都比不上敌人,因此,我们采取的办法是先打弱敌,后打强敌,先打分散孤立的敌人,后打集中强大的敌人。好比你面前有三个对手,一个强手,两个弱手。你先把两个弱手一一打倒,剩下那一个强的,前后失去了照应,他就孤立了,胆怯了,强手就变成了弱手,一打就能倒。把弱的消灭了,强的也变弱了;把分散的打了,集中的又要分散。我们这次打仗,采用蘑菇战术。你们的任务,是做磨心战,牵敌人,磨敌人,使他们疲劳饿饭,再寻机会歼灭它。一个月歼灭它几个团,过上一年光景,情况就会好转。”

“敌人占领了延安后,就等于头上的虱子,想甩也甩不掉了。现在,敌人进攻延安是握着拳头;占了延安后,他就要把手指头松开,也就是分散兵力了,我们就可以一个一个切掉他们。大家都知道蒋介石打仗是为了争地盘。占领延安后,他就会开庆祝大会。这好办,他要地盘,我暂时给他,我们打仗,是为了俘虏他们的兵,缴获他们的美式装备,消灭他的有生力量,以壮大我们的力量。所以,蒋介石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好了。等到我们那位蒋委员长算清这笔账,后悔就来不及了。将来人们会看到,蒋介石占领延安,绝不是他们的胜利,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任何人都有如老朋友见面

对于任何人,毛泽东总能很轻松地打开话题,戳破交谈者与自己之间的隔膜,一两句话便能探进对方内心深处,化解了交谈者的紧张与不安,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1935年8月,在松潘县沙窝的毛儿盖会议上,许世友第一次见到毛泽东,心情十分激动,站着连声说道:“毛泽东同志,您好,我是一名普通的红军战士,今天能参加革命,都是党的培养……”毛泽东走过去紧紧握着许世友的手,点上烟,让他与自己同坐在一条板凳上,笑道:“士友啊,我可是常常看到你打胜仗的捷报啊。关于你的名字,究竟是哪个字啊?”许世友立刻站起身回答:“报告!是士兵的士,朋友的友。”

毛泽东示意许世友坐下来慢慢谈,称赞道:“士兵之友,好啊!”“我原来的名字是带立人的仕。俺爹娘取的,希望我将来做官,光宗耀祖。”许世友补充道。

“喔,原来是‘学而优则仕啊。”随后,毛泽东与许世友轻松愉快地交谈起来,毛泽东话锋一转:“士友啊,你现在已是军长了,我觉得你这个‘士字还显得标准低了点。这个字还可以再加上几笔,改为‘世界的‘世字,怎么样?这样意义就更广泛了。”

“我们这次北上抗日,是打日本侵略者,我们红军战士,不光要为中国革命流血牺牲,更要为世界无产阶级解放贡献力量!现在把‘士改为‘世,这样,你不仅是士兵之友,是少数民族之友,更是全世界劳动人民之友嘛。”

转战陕北时,一天深夜,天空飘起细雨,毛泽东率领的昆仑纵队来到一个叫田次湾的小村庄。毛泽东和十几个战士被安排到一间窑洞休息,大家有的睡炕上,有的睡地板,十几个人相互挤着把窑洞塞得满满的。第二天一大早,毛泽东起床正好遇到房东大嫂走进来,她看见这么多战士住在一间窑洞里,知道他们肯定没休息好,怀着歉意不安地对毛泽东说:“这窑洞太小了,地方太小了,对不住首长了!”

毛泽东学着房东大嫂的口吻与神态说:“我们队伍太多了,人马太多了,对不住大嫂了!”此话一出,窑洞里顿时笑声一片。

1958年秋,毛泽东来到湖北孝感,对粮食生产进行摸底。毛泽东邀请了当地的干部与农民代表上车座谈,其中有一个农民代表晏桃香感冒了,大家怕她传染给毛泽东,没让她进车。毛泽东得知后立即请她上车。晏桃香进来,刚一坐下就打了一个喷嚏。毛泽东笑着说:“不要紧,我是60多岁的老头子,不怕死,人家说身经百战,我也是身经百战不死,你的一个喷嚏打得死我吗?你比美帝国主义厉害?比日本侵略者厉害?比蒋委员长厉害?”

新中国成立后的一天,毛泽东和周恩来在中南海勤政殿接见部分军转干部,准备委任他们为新中国第一批大使。在与他们一一握手后,毛泽东走到黄镇的面前,突然问道:“黄镇,你原来那个名字黄土元不是很好吗,改它做什么?”黄镇答道:“我的脾气不好,改个‘镇字是要提醒自己镇静。”

毛泽东听了点点头,饶有兴趣地说道:“黄镇这个名字也不错。《楚辞》中说:‘白玉兮为镇。玉可碎而不改其白,金可销而不可易其刚,竹可黃而不可毁其节。派你出国,是要完璧归赵哦。你也做个蔺相如吧。”随后,毛泽东又转头向周恩来道:“这些同志是将军,将军当大使,好!”

1957年3月,毛泽东不同意《新民晚报》主编赵超构提出的“软些,再软些”的办报方针,并在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严厉批评:“软些、软些,软到哪里去呢?报纸文章,对读者要亲切些,平等待人,不摆架子,这是对的,但要软中有硬。”1958年9月17日,毛泽东在上海提出要接见赵超构。因为之前犯过错,还写过检查,赵超构忐忑不安。然而,当赵超构走进接待室,毛泽东立刻起身,笑呵呵地给在座的人介绍说:“大家看,宋高宗(宋高宗名为赵构)的哥哥来了。”毛泽东打趣道:“你的名字叫超构,你比你们那个宋高宗高明多了。”这一句让赵超构的心情瞬间放松了许多。

在1972年9月27日的中日会晤中,毛泽东像一个老朋友一样与日本首相田中角荣一行话家常,谈古说今,开启了中日邦交的正常化。大平正芳外相在回忆毛泽东与田中角荣的交谈时曾说:“毛主席是一位无限深邃而豁达的伟大思想家、战略家,他非常真诚坦率,谈起话来气势磅礴,无拘无束,富于幽默感,而且使人感到和蔼可亲。是一位一点也不使人感到威严的、慈祥的‘老伯伯。”

1962年1月31日,毛泽东在中南海接见了溥仪。当溥仪走进客厅,毛泽东马上像老朋友似的迎上去握手,并拉他坐在自己身边,给应邀而来的章士创、程潜、仇鳌、王季范微笑地介绍道:“他是宣统皇帝嘛,我们都曾经是他的臣民。”溥仪则激动地说:“我万万没想到能见到您。”

“请坐嘛,”毛泽东微笑着询问了溥仪的近况,又问他,“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溥仪一一恭敬地作答后,便开始检讨自己的“旧罪”。“有的事,溥仪要负责任,而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所做的,”毛泽东截住了溥仪的话,又问道,“当初做皇帝的时候,你下面的大臣是怎么对待的?”“刚登基时,我还是个孩子……”溥仪边思索边说,“事情都不是我做的,大部分是我父亲载沣和七叔来做。再大点时,他们顶多问问我就完事了,到了伪满就是另外的情形了”。

“你到了政协应该好好地总结一下历史上的教训。”毛泽东说道。接着,他挽起了溥仪的手。

委婉与坚定

毛泽东善于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态度,给听者留下无限的思考空间和咀嚼体会的机会,但同时他又有着极强的原则性。

尼克松曾在其所著的《领袖们》一书中谈到1972访华后对毛泽东的印象:“谈吐随便,言简意赅,常常省去不必要的字眼……即使在谈论严肃的问题时,毛泽东也喜欢发出令人骇异的话语。”基辛格也将1972年尼克松与毛泽东的会晤谈话比喻成“瓦格纳歌剧的序曲”,意为“需要加以发展才能显示出它们的含义”。在这一场中美“破冰”的历史性会晤中,短短的一个小时时间,毛泽东用幽默而风趣的语言营造了轻松而欢乐的谈话气氛,用随意又深邃的诙谐,时而表明国家的外交立场,时而又给予对方隐晦的讥讽,在整个会晤中将主动权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轻松地驾驭了整个谈话。

1972年2月21日,毛泽东提出在住所丰泽园与当天抵达中国的尼克松和基辛格会见。当尼克松走进书房里,大病初愈的毛泽东在护士搀扶下站起身来,微笑着向尼克松伸出手,两个人都笑了。

大家寒暄了一番,毛泽东便很随和地与他们谈起话来。他对尼克松说:“你认为我是可以同你谈哲学的人吗?哲学可是个难题呀。”随后,他把脸转向基辛格,“对这个话题,我没有什么有意思的话可讲,可能应该请基辛格博士谈一谈。”基辛格说:“我在哈佛大学教书时,要求班上的学生研读您的著作。”毛泽东谦虚地回应:“我写的这些东西算不了什么,没有什么可学的。”尼克松恭维道:“主席的著作推动了整个民族,改变了整个世界。”毛泽东摆摆手说:“我没有能够改变世界,只有改变了北京郊区的几个地方。”

随后,尼克松开始列举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国际问题。毛泽东听了却摆了摆手,指着周恩来说:“这些问题不是在我这里谈的问题。这些问题应该同周总理去谈。我只谈哲学问题。”毛泽东话锋一转,望着尼克松说:“我们共同的老朋友蒋委员长可不喜欢这个。”他边说边挥动了一下手,“他叫我们‘共匪。最近他有一个讲话,你看过没有?”毛泽东提出尼克松关心的“台湾”问题。

“蒋介石称主席为‘匪,不知道主席叫他什么?”尼克松问道。毛泽东笑了。一旁的周恩来说:“一般称‘蒋帮,有时候在报上我们叫他‘匪,他反过来也叫我们‘匪。总之,我们互相叫骂。”“其实,我们同他的交情比你们同他的交情长得多。”毛泽东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既是事实,也是在表达国家对台湾主权问题的态度。

尼克松决定要试探毛泽东对中国所面临的威胁的看法,说道:“例如我们必须自问——只限在座的人,为何苏联在与贵国的边界集结的兵力多于在与西欧接壤的边界?我们也必须自问,日本的未来是什么?是要让日本保持中立、完全没有武装好呢,抑或让日本与美国在某段时间内维持某种关系好呢?以哲学观点而论,我要强调的是,国际关系里无所謂好坏的选择。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我们绝不可制造真空状态,因为真空随时会被别人递补,诚如周总理所言,美国已摩拳擦掌,苏联也摩拳擦掌,问题是哪一方会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构成危机?到底是美国侵略抑或苏联侵略?这些问题虽棘手,但我们有必要讨论。”

毛泽东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似乎并不着急,他答道:“就目前而言,不管是来自美国的侵略抑或来自中国的侵略其实都是相当次要的问题,换句话说,侵略之类的话题可说根本不是重点,因为我们两国并未处于交战状态。贵国打算撤出若干部队回国,我国则未派兵出国,因此我们两国的现状十分奇怪。这是因为过去二十二年来,我们双方的想法从未通过谈判交流过,我们双方进行乒乓交流至今不到十个月,而贵国在华沙提出的建议迄今也不到两年。此外,我国在处理问题时,摆脱不了官僚机制。例如,贵国希望双方能在私人层次上交流,或是互开贸易大门,但这些提议全被我们官员搁在一旁,坚持旧立场,在未解决重大问题之前,根本没有次要问题出场的份。我本身也曾这么坚持过,后来我认为你是对的,接着我们开始打乒乓球。”毛泽东风趣地应对了尼克松尖锐的提问。

原定15分钟的谈话时间已经近一个小时。尼克松看到周恩来不停地看手表,意识到该结束这次会谈了。他说道:“主席先生,在我们的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想说明我们知道你和总理邀请我们来到这里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很不容易作出的决定。”“但是,我读过你的一些言论,知道你善于掌握时机,懂得‘只争朝夕。”

毛泽东听到翻译员译出自己诗词中的句子,露出了笑容说道:“‘只争朝夕。我觉得,总的来说,我这种人说话像放空炮。全世界团结起来,打倒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和各国反动派,建立社会主义。”周恩来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毛泽东探身向前,微笑着说:“你,作为个人,也许不在打倒之列。”接着,他指向基辛格说:“他们说,这个人也不属于被打倒之列。如果你们都被打倒了,我们就没有朋友了。”

尼克松仍不肯放弃要毛泽东表态的意图:“我们大家都熟悉你的生平。你出身一个很穷的家庭,结果登上了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一个伟大国家的最高地位。我的背景没有那么出名。我也出生于一个很穷的家庭,登上了一个伟大的国家的最高地位。历史把我们带到一起来了。我们具有不同的哲学,然而都脚踏实地来自人民,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实现一个突破,这个突破不仅有利于中国和美国,而且有利于今后多年的全世界。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此时,毛泽东不紧不慢地转移话题,称赞尼克松说:“你那本《六次危机》写得不错。”尼克松微笑着说:“你读的书太多了。”“不,”毛泽东摇摇头,“读得太少,对美国了解太少。要请你派教员来,特别是历史和地理教员。我曾跟早几天去世的记者斯诺说过,我们谈得成也行,谈不成也行,何必僵着呢,一定要谈成。一次没有谈成,无非是我们的路子走错了。那我们第二次又谈成了,你怎么办啊?”尼克松听了,松了一口气,真诚地说:“我们在一起可以改变世界。”

毛泽东陪尼克松一起走到门口,拖着步子说:“我身体不好。”尼克松却回答:“不过你气色很好。”毛泽东耸了耸肩:“表面现象都是骗人的。”他留下一句双关句,意味深长,足以使得尼克松绞尽脑汁地思考了。

林彪阴谋败露后,毛泽东果断启用了邓小平。1973年,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宣布:“现在,请了一个军师,叫邓小平。发个通知,当政治局委员,军委委员。政治局是管全部的,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我想政治局添个秘书长吧。你(邓小平)不要这个名义,那就出个参谋长吧。”在座的政治局委员们都静静地听着。毛泽东深吸了一口烟,又说道:“我们现在请了一个参谋长。他呢,有些人怕他,但他办事比较果断。他一生大概是三七开。你们的老上司,我请回来了。政治局请回来了,不是我一个人请回来的。”“四人帮”听到之后,出乎意料,目瞪口呆。毛泽东又转身对旁边的邓小平说:“你呢,人家有点怕你。我送你两句话,柔中有刚,绵里藏针,外面和气一点,内部是钢铁公司。过去的缺点慢慢改一改吧。”一句听起来是批评的话,实则是称赞。正因为毛泽东在政治局会议上所作的这番讲话,才使得邓小平在被“打倒”之后重新复出并大刀阔斧地开始整顿工作。

(责编/兰嘉娜、黄梦怡、陈小婷 责校/陈小婷 来源/《井冈山时期毛泽东如何用活语言艺术》,王柳芳、孙伟/文,《学习时报》2020年6月26日;《魅力口才毛泽东》,良石、崔瑶著,臺海出版社2017年11月第1版;《毛泽东的说服与攻心之道》,唐春元、黄先健著,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版;《毛泽东楹联、名句、趣事》,路浩著,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3年1月第1版;《毛泽东口才》,柏桦著,海南出版社1996年10月第1版;《毛泽东谋略》,萧诗美著,红旗出版社1996年8月第1版;《毛泽东的统战艺术》,徐晓林/文,《党史天地》1994年第12期;《走向井冈山》,黄仲芳著,农村读物出版社1995年12月第1版;《毛泽东和他的将帅们》,杨成武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1月第1版;《毛泽东用典艺术》,范廷宇著,解放军出版社1998年8月第1版;《毛泽东的精辟比喻》,施善玉著,中国物资出版社1993年4月第1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