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使者传奇
2023-10-19
2000多年前,中华民族的先辈们筚路蓝缕,栉风沐雨,穿越草原沙漠,渡过惊涛骇浪,先后开辟出陆海丝绸之路,留下了东西方交流的千古佳话。丝绸之路两千年的历史,是一部对外贸易史,一部文化交流史,更是一部浓缩的世界史。2023年是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十周年。如今,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千年丝路正焕发勃勃生机。
2013年9月7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演讲时说:“我的家乡陕西,就位于古丝绸之路的起点。站在这里,回首历史,我仿佛听到了山间回荡的声声驼铃,看到了大漠飘飞的袅袅孤烟。这一切,让我感到十分亲切。”
在这次演讲中,习近平首次提出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同年10月3日,习近平在印度尼西亚国会发表演讲,提出共同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这二者共同构成了“一带一路”重大倡议。
习近平说:“‘一带一路倡议唤起了沿线国家的历史记忆。古代丝绸之路是一条贸易之路,更是一条友谊之路。在中华民族同其他民族的友好交往中,逐步形成了以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为特征的丝绸之路精神。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我们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就是要继承和发扬丝绸之路精神……赋予古代丝绸之路以全新的时代内涵。”
千年丝路,沧桑辉煌。一个个文明交融的印迹定格在历史画卷中,不为时间所抹去。
2000多年前,张骞出使西域,打通横贯东西的古丝绸之路。其后,班超率36人定西域,驻守西域三十余载,以保卫丝绸之路的畅通。
1700多年前,古罗马“贾人字秦论来到交趾。交趾太守吴邈遣送诣权(即孙权)”。这是中文文献中第一次有明确姓名记载的古罗马人来华。
1400多年前,在丝绸之路的重要中转地张掖,隋炀帝举办了史无前例、规模空前的万国博览会。随后又在洛阳举办贸易盛会,相当于今天的世博会。会上,各国来者艳羡不已,赞为“神仙之地”。
1300多年前,玄奘途经中亚历史名城撒马尔罕,记录下令人神往的富饶美景:“土地沃壤,稼穑备植,林树蓊郁,花果滋茂,多出善马。”
700多年前,马可·波罗从威尼斯出发,历时三年半来到元大都,在中国游历17年,后写下《马可·波罗游记》,激发了欧洲人对古老中国的热烈向往。
600多年前,郑和率领庞大的船队驶向大海,开启七下西洋的传奇之旅,使海上丝绸之路得到空前发展。
……
丝绸之路是联结的纽带,也是沟通的桥梁。2000多年来,丝绸之路为东西方互通有无、互学互鉴、守望相助,在人类文明史上留下一段段佳话和传奇。汉学家韩森在《丝绸之路新史》中写道:“丝路之所以改变了历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丝路上穿行的人们,把他们各自的文化像其带往远方的异国香料种子一样沿路撒播。”
曾经活跃在丝路之上的不同民族、不同信仰的人们,历史无法一一记录他们的名字,但仍有不少使者名垂千古。
本专题选择以“丝路使者”作为切入点,探索丝绸之路的前世今生,展现中国开放包容的文明精神。
公元前53年,古罗马人在与西亚安息人的战斗中第一次见到丝绸。轻盈曼妙的丝绸,承载了一种崭新的、来自东方的生活方式,吸引了古罗马人。
这种美丽的商品经由一条横贯亚欧大陆的古老商路运来——2000多年前,张骞出使西域,连接长安与罗马的丝绸之路正式打通,后来逐渐发展到海上。
张骞、班超凿通西域,法显、玄奘求法印度,郑和七下西洋……这些丝绸之路上的使者,沟通了东方文明体、南亚次大陆文明和西方文明体。
张骞:通向世界的“凿空”之旅
早在汉代以前,丝绸之路就已存在,并且已在东西方的交往中、在世界历史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人们通常讲丝绸之路的开端,都是从汉代张骞出使西域开始。
汉武帝即位后,国家稳定,财力雄厚。公元前138年,汉武帝下诏公开招募西去之使者。经过严格挑选,报名者中有一百多人被選中,这些人之中有奴隶、平民,也有士兵和军官。最终,25岁的张骞被封为出使西域的使节,其他人作为他的随从。
张骞使团出发了。尽管一行人谨慎行进,但是在匈奴控制下的河西走廊,他们很快被抓,并被带到了匈奴单于庭(今内蒙古呼和浩特附近)。得知张骞一行人欲过河西走廊而出使大月氏(位于阿姆河河畔),单于暴跳如雷:“大月氏在我们北边,汉朝使者怎么能从我们的地盘过去?如果我想去南越之地,难道汉朝肯让我过去吗?”他将张骞等人扣留。自此,张骞和他所剩无几的随从做着放羊、打草、淘井的苦活。几年后,为了进一步控制张骞,单于为张骞娶了一名匈奴女子为妻。张骞很快就有了儿子。在匈奴人眼中,他已将自己的根扎在了这里,对他的看管便越来越松散。
一天,张骞终于找到机会,他悄悄带着随从甘父逃离。西行数十日,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做大宛(今乌兹别克斯坦)的国家。
大宛国王非常愿意和富庶的汉朝交往,所以热情款待张骞和甘父,还派向导和翻译将二人护送至康居(今哈萨克斯坦),康居国王又派使者把他们护送到大月氏。时岁苍茫,张骞千里迢迢,历经险阻到达了大月氏。彼时,大月氏国王考虑到离汉朝太远,不愿意与汉结盟。张骞在大月氏游说了一年多的时间,依然无果,只得离开。
张骞踏上了归程。为了避开匈奴,他选择从塔里木盆地南缘进入柴达木盆地,这是他从过往的商旅那里打听到的新路线,由此而行可以绕道羌族地区回到关内。不幸的是,张骞再次遇到了匈奴骑兵,再次被抓。
公元前126年,张骞被俘一年多后,他趁匈奴内乱,带领甘父和妻子向南狂奔,穿越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沙漠和草原,最终抵达汉朝境内。
历经十三载,张骞终于回到长安。长安轰动了——人们纷纷涌向街市,争先恐后看他。13年前离开长安出使大月氏的使团回来了,出发时浩浩荡荡的阵容,如今只剩下张骞和甘父两人,没人认得出他们,除了那仍藏在张骞怀里的、早已破旧的使节,证明着他们的身份。
张骞此行并未达到联合大月氏以抗匈奴的目的,但他作为汉朝官方使节,实地考察了东西交通要道,是中国官方开辟通往西域道路的第一人。张骞此行,意味着东西交通大干线——丝绸之路的正式开辟。
汉武帝在听了张骞的所见所闻之后,十分高兴,眼前所展现出的是“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的宏伟蓝图。张骞向汉武帝说出想开辟一条新线路:沿西南出发,过身毒(今印度)至大夏(今阿富汗一带),从而绕过匈奴,前往西域。《史记》用了四个字来记载汉武帝当时的心情:“天子欣然。”
公元前122年,张骞带领四路人马向西南而去。四路人马穿山林、翻大雪山,在水流湍急的河道里行进……最终在无法逾越的困境中半途而返。这次尝试证明了汉朝若要打开通往西域的交通,只能穿过河西走廊。
公元前119年,张骞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出使。汉武帝对这次出使的重视,可从《史记·大宛列传》中看到:“拜骞为中郎将,将三百人,马各二匹,牛羊以数万,赍金贝帛直数千巨万,多持节副使,道可使,使遣之他旁国。”
这次出使比较顺利,张骞一行到达乌孙后,乌孙王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在张骞回国时,乌孙王派遣数十名使臣随行赴长安。乌孙使臣见汉领土广大,景物繁华,回国后向国王报告,于是乌孙便有意与汉朝交好。此后,汉使多取道乌孙南境前往大宛、大月氏等中亚国家。
张骞从西域带回了有关西域诸国的许多见闻,使中国人第一次系统地了解了丝绸之路和西域诸国。《史记·大宛列传》记载了张骞的西域见闻报告,这是中国史籍对丝绸之路和西域各国详细的、较全面的、真实的首次记录。张骞的这份报告给当时的中国人很大的刺激,对中国人产生了极大吸引力,使汉代中国人开始注视西方。
张骞在乌孙时,还分别派遣副使到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阗、扜穼(策勒)及其邻近国家。他们回国时,许多所到国家的使者跟随他们来到汉朝。西域许多国家都和汉朝有了正式外交往来。很快,长安街市上,各国使者“相望于道”,各国商人往来频繁,贸易十分活跃,中西文化交流进入了第一个高潮时期。西域的珍禽异兽、珍奇特产伴随着悠悠驼铃声来到长安,中国特产也逐渐被引入西域,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让无数人惊叹的丝绸。
汉武帝时,朝廷先后设武威、酒泉、张掖、敦煌郡。河西四郡的设置,是汉朝直接统治河西地方的开始。公元前60年,汉朝又进一步设西域都护,使汉朝对丝绸之路的经略进一步发展,与西域各国的交流往来得以巩固和扩大。此外,汉武帝还曾遣使远航,到达锡兰(今斯里兰卡),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发端。
公元前114年,张骞因病与世长辞,司马迁将张骞出使西域的壮举称为“凿空”,在《史记·大宛列传》中写道:“张骞凿空,其后使往者皆称博望侯。”(张骞因出使有功被封为博望侯)
张骞的两次出使,不但加强了汉朝与西域各国的联系,建立了持续的外交关系,而且使得中亚和汉朝的商旅不绝于途,为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打下了基础。张骞的出使,也为和平外交奠定了基础,此后,中原王朝与西域緊密地联系在一起。
班超:率36人定西域,保卫丝路畅通
张骞的“凿空”壮举之后,西域使者的出使规模和频率增长迅速,留下了细君公主、解忧公主和亲乌孙,傅介子斩楼兰,陈汤、甘延寿“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等传奇故事。清人赵翼评述:“汉之威力,行于绝域,奉使者亦皆非常之才,故万里折冲,无不如志。”
西汉末年,和平繁荣的丝绸之路上曾烽烟四起。公元25年,东汉政权建立,丝绸之路因匈奴阻隔,不通。公元62年,一个名叫班超的书生将抄写史书的毛笔扔在地上,起身慨叹道:“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所有人都取笑他。他回答说:“小子安知壮士之志哉?”
公元73年,汉明帝决定恢复对西域的管辖。这一年,汉明帝令大将窦固率军征伐匈奴,窦固任班超为假司马,班超开始了他的兵戎生涯。大军击退匈奴,留兵驻守伊吾。丝绸之路在沉寂了60余年后,再次响起了清越的驼铃声——班超作为使者,走在通往西域的路上,他身后是僚属郭恂和36个随从,他们从敦煌启程,出阳关,向西南而行。
为打通丝绸之路南道(东起阳关,沿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经鄯善、于阗、莎车等至葱岭),经过艰难跋涉,班超一行人来到出使西域的第一站——鄯善(本名楼兰,在今罗布泊一带)。因地处塔里木盆地最东边,鄯善成为汉朝和匈奴争夺西域控制权的战略要点。鄯善国王见匈奴败走,对汉朝使者甚是热情,但没过几日,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十分冷淡。班超认为其中定有蹊跷,他推测定是匈奴派了使者来鄯善,鄯善国王发生动摇。
班超找来鄯善侍从,厉声问道:“匈奴使者来鄯善几天了?住在哪里?”侍从惶恐,如数告知,果如班超所料。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匈奴使者,变成了摆在班超面前的首要问题。班超召集随从人员密议对付匈奴之策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火击鼓,杀匈奴于不备之中。当夜有风,班超顺风点火,火舌四溅,一时,擂鼓声四起,匈奴惊慌,乱成一片。班超带领随从人员与一百多名匈奴人展开搏杀,大获全胜。
鄯善国王和大臣得知消息后,均惊恐。此时,班超对国王以好言相劝,希望鄯善不再依靠匈奴。国王答应,并将自己的儿子作为质子,送往洛阳。
班超自西域归来,汉明帝赞其英勇,封其为司马,再次派其出使西域。路途险远,窦固想为班超增加出使人马,班超谢绝。他仍带领手下36人,向西而去。
从河西出发,越过几千里艰难险阻,班超一行人沿天山北麓向南来到于阗。正赶上于阗国王攻占莎车,称霸南路,有13个小国向其臣服。于阗国王不可一世,十分傲慢,加之匈奴派来使者监护,所以他对班超的到来十分冷漠。于阗国王迷信巫师,听从其言,要杀死汉朝使团中的一匹黑嘴黄马祭神。班超答应了国王的要求,但要求巫师亲自来牵马。待巫师前来,班超立刻命人杀之,并提其头去见于阗国王。国王见状大惊,想到班超曾在鄯善杀匈奴使者,更加惶恐不安,最终归附于汉。此后,南道众小国均归附于汉。
疏勒,丝绸之路南北两路的交汇点,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公元74年,班超一行人从小道进入疏勒。此时,龟兹在匈奴的指使下占领疏勒,杀死其国王,并让龟兹大臣兜题治理疏勒,疏勒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疏勒臣民请求班超杀死兜题,以报杀君篡位之仇。
于班超而言,出使之路艰辛漫长,武力远非打通西域的做法,只有建立在和睦共处基础上的关系才能长久,所以在俘获兜题后,并未杀死他,而是将他放归龟兹。
此时,丝路南道不再受匈奴监护。与此同时,东汉正在北道(东起玉门关,沿天山南麓,经楼兰、龟兹、疏勒等至大宛)重设西域都护、戊己校尉,屯田车师前后,班超驻屯于阗、疏勒等地。至此,断绝了60余年的丝绸之路又畅通了。
公元75年,车师烽烟起。第二年,汉章帝见丝绸之路被匈奴切断,汉朝损伤严重,所余兵力势单力薄,撤销了西域都护和戊己校尉。在班超等人身处危难中时,朝廷下诏令班超撤回中原。班超行至于阗,前来送行的人们,上至国王,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泪流满面,几个于阗大臣紧抱班超的马不放。最终,班超勒马回头,决定留在西域。
公元78年,班超为平定丝绸之路北路,联合于阗、疏勒、康居等国兵士一万余人,攻打龟兹的属国姑墨的石城,首战告捷,扭转了西域的局势。公元80年,班超上书汉章帝,请求增派援兵以平定西域。公元81年,汉章帝命徐干为假司马,召一千人支援班超……公元89年至公元91年,汉朝多次对北匈奴发动进攻,匈奴西迁。至此,匈奴对汉朝的威胁所存无几。至公元94年,西域五十余国皆归附汉朝,丝绸之路再次开通。
班超驻守西域三十余载。公元106年,71岁的班超扶杖回到家乡洛阳,一个月后与世长辞。班超身后,西域烽烟再起,丝绸之路曾短暂断绝。
公元127年,丝绸之路再次开通,出敦煌而至西域,一路繁荣,一路兴旺。《后汉书·西域传》卷末以高度赞赏的语气评述丝路使者筚路蓝缕的历史功绩:“西域风土之载,前古未闻也。汉世张骞怀致远之略,班超奋封侯之志,终能立功西遐,羁服外域。”
罗马商团:初至中国的神秘使者
公元100年底的一天,洛阳老百姓纷纷涌上街头,因为古城迎来了一群特殊客人:他们衣着怪异,发色鲜艳,容貌异于汉人。他们从遥远的大秦(中国古代对古罗马帝国的称呼)而来,一步一步踏过丝绸之路。
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两道,从都善傍南山(昆仑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
这是罗马商团交通路线的最早记载,出自《汉书·西域传》。在这条大道上,罗马商团的使者第一次目睹了古老中国的自然神迹,看到了后来被玄奘和尚称为“大石崖”的自然奇观石塔。他们穿越沙漠,到达敦煌,经过今天的甘肃省省会兰州之后,终于在公元100年底,到达洛阳。这是迄今为止有史料记载的最早的欧洲与中国直接交往的记录。
唯一记载罗马商团来华的西方文献,是古罗马地理学家马林的《地理学导论》,其中提到:“梅斯,这个又名提香的马其顿商人,曾派人去过中国——这个遥远又神秘的东方国度。”
马林写《地理学导论》时,在埃及亚历山大图书馆阅读了大量史料。此外,他积极与丝绸之路上的商人们进行交流,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商人给他提供了真实可靠的第一手资料。梅斯就是这些商人中的一个。
梅斯是专门从事中亚与中国贸易的商人。根据梅斯等人的口述资料,加上搜索整理,马林推断出,这支神秘的罗马商团来到中国的时间是在1世纪末到2世纪初。梅斯是在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之下对远在万里之外的东方国度产生兴趣,又是如何获取了大量的中国情报的呢?
公元97年,班超派其部下甘英出使大秦,希望能得知更多关于大秦的信息。
汉朝人从传闻中得知大秦是西域大国:“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并得知大秦国出产金银、珍宝、异物,还得知大秦“与安息、天竺交市于海中,利有十倍。其人质直,市无二价……其王常欲通使于汉”。
甘英一行跋山涉水,西跃葱岭,经大月氏至安息国,而后一路向西,行至条支国(今伊拉克境内)。甘英成为第一个到达波斯湾的中国人。
若要到达大秦,甘英一行人还需西行数千里。在波斯湾,甘英欲渡海前往大秦。那时,安息人垄断了大秦的丝绸贸易,他们从遥远的中国购买丝绸,然后转运至大秦各国,以获取暴利,见有汉朝使者要前往大秦,便有意阻挠。安息人欺骗甘英说,渡海去大秦异常困难,顺风也需航行三个月之久,逆风则需两年时间,且前途莫测、生死未卜。甘英遂放弃前往大秦。甘英虽未到达大秦,但已将丝绸之路西延了近三万公里,并了解了前往大秦的陆路和海路。
据《丝绸之路上的使者》一书的作者徐兆寿、金西源推测:“梅斯一定是在安息遇见了甘英的巨商之一。对于一个大商人来说,巨大的商品市场意味着巨大的利益。梅斯一定嗅到了浓烈的钱币的味道,于是在甘英回国后,大约在公元99年十一月,花费巨款置办东行的装备,同时招募了一支商团,辗转万里抵达洛阳。于公元103年至公元105年回到推罗城。这支商团将所闻所见详细地叙述给梅斯,再由梅斯向马林复述,马林记录并整理了这段前所未闻的商团东行记。”
不久,古希腊数学家、地理學家托勒密在其著作《地理志》中,大量引用马林的材料。书中提到“丝国”,即中国。
“公元166年,大秦安敦王遣使自日南徼外献象牙、犀角,瑇瑁,始乃一通焉。”《后汉书》的这段记载,过去常被认为是大秦和中国直接建立官方联系之始,后据考证,所来之人其实并非罗马皇帝的使节,而是地中海东岸的商人。无论如何,罗马人从海陆两道到达中国,对于罗马帝国和汉帝国之间的相互了解大有助益。
此后,《梁书·诸夷传》记载了公元226年罗马帝国商人与东吴的交往:“孙权黄武五年,有大秦贾人字秦论来到交趾。交趾太守吴邈遣送诣权。权问方土谣俗,论具以事对。时诸葛恪讨丹阳,获黝、歙短人,论见之曰‘大秦希见此人。权以男女各十人,差吏会稽刘咸送论,咸于道物故,论乃径还本国。”
这是中文文献中第一次有明确姓名记载的大秦人来华。
《晋书·四夷传》对西晋时大秦人来到中国也有极简短的记载:“武帝太康中,其王遣使贡献。”西晋时罗马帝国遣使来到中国,是中国史籍中关于罗马帝国向中国遣使的最后一次记载。罗马帝国在公元3世纪遭遇了经济、政治等一系列危机,经济衰退,社会秩序不稳定,这使得罗马帝国根本无力承担与东方交往的任务。中国在公元3世纪大部分时期处于三国时代,国内混战,即使西晋在3世纪末期统一了中国,也难以在政权建立初期就投入精力开展与西方的海上贸易,所以,罗马帝国与中国直接的海上交往没有延续下去。
隋炀帝:举办史无前例的万国博览会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对外开放的发展时期,各政权在对外开放上积极主动,民间交往更趋活跃。东晋僧人法显由陆路赴天竺,经狮子国,取海路而还,足以证明当时陆上与海上交通的通畅;《洛阳伽蓝记》记载北魏都城洛阳“自葱岭以西,至于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款附”,反映了当时的盛况。
魏晋南北朝时期,政权更迭频繁,社会动荡不安,但这一时期在继承汉制基础上,采取新的措施推动丝路贸易发展,为隋唐经营西域臻于鼎盛奠定了良好基础。
公元589年,隋灭陈,统一中国,结束了西晋末年以来长达近300年的分裂局面。隋朝开凿大运河,重开丝绸之路,开发西域,促进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巩固和发展。隋朝主张友好交往和贸易往来,有两次重要的外交活动。
一是派韦节、杜行满等人出使中亚各国。《隋书·西域传序》记载:“炀帝时,遣侍御史韦节、司隶从事杜行满使于西蕃诸国。至罽宾,得码碯杯;王舍城,得佛经;史国,得十舞女、师(狮)子皮、火鼠毛而还。”
二是派人出使波斯。波斯在今伊朗一带,大约在大业六年,李昱到波斯,波斯使节随之而来。其时波斯首都在今伊拉克境内巴格达东南32公里处,滨底格里斯河左岸,可知李昱的足迹已达两河流域。
南北朝以来,由于中原战乱,西域使节和商队往往落脚于河西走廊的张掖,张掖一时成为国际贸易中心。隋代,张掖由民间的“互市”发展到官府组织的“交市”,这里不仅是西域各国与中原进行商贸活动的重要中转站,也是中原王朝的重要军事战略要地。
607年,隋炀帝选派吏部侍郎裴矩第二次前往张掖掌管互市,主持中西贸易,联络西域商人,为重新开通丝绸之路作准备。裴矩对隋炀帝经略西域、开阔边远的想法心领神会。裴矩早在大业元年接受隋炀帝诏命,到张掖监护贸易时,已翻阅了大量的历史典籍,并利用一切机会深入调查河西各地的自然地理、政治状况、商业发展、风土人情等,同时绘制成图,整理撰成《西域图记》三卷,献给隋炀帝。隋炀帝读后欣喜若狂,很快就将经营西域事宜悉数委任于裴矩。
裴矩掌管贸易后,“西域诸胡多至张掖交市”,他充分利用和胡商的良好关系,招引西域诸国商人来长安、洛阳互市贸易,并与之倾心交结。他选择以汉人为主体的高昌、伊吾两个地方政权作为外交突破口,派遣使者,用重利吸引他们到中原朝觐,然后再以此促使西域其他政权归附中华。这些都为万国博览会的举办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
608年,出身武将功臣世家的宇文恺召集能工巧匠,建造炀帝西巡行宫,《隋书》谓“观风行殿”。又造六合殿、千人帐,皆可容侍卫数百人。行宫下方设置轴轮,用十二匹马拉动前行。609年正月,隋炀帝在铁军护卫下离开洛阳,浩浩荡荡地开始了西巡河西的旅程,随行的有文武官员、宫女后妃、僧尼道士、舞乐演员等,规模宏大。这是他一生八次巡视的第四次,也是意义最重大的一次。
隋炀帝一行自关中赴河西,沿渭河,越陇山,过宝鸡,四月初到达今甘肃省渭源县。五月初,从今临夏市积石山县大河家临津关渡过黄河,到达青海乐都。为了向当地羌人夸耀自己的军事才华,隋炀帝决定“陈兵讲武”。他下令调遣元寿、段文振、杨义臣、张寿等率大军从四面合围吐谷浑余部,战事历时月余,吐谷浑除可汗伏戎等数十骑逃脱外,几乎全军覆灭,仙头王率领十余万人归顺隋朝。自此,隋炀帝扫清了西巡的障碍。与此同时,当时驻守武威郡的樊子盖,为隋炀帝在山丹焉支山召开万国博览会做了大量前期准备工作,并精心组织安排了接待工作和文化活动。
六月初,隋炀帝从青海前往张掖。8日,十余万人排成一条长龙从祁连山扁都口穿越六十公里的险隘峡谷大斗拔谷时,山路崎岖,风雪交加,白昼如夜,几乎看不见路,“士卒冻死者大半”。11日,隋炀帝一行到达张掖郡。17日,隋炀帝前往焉支山召见西域诸国使臣,一路焚香奏乐,歌舞喧噪,高昌、龟兹、疏勒、于阗、契丹等二十七国的国王和使臣,迎立道左,接候御驾。武威、张掖十几万身着节日盛装的军士和百姓夹道欢迎,观看隋炀帝接见西域王臣的盛大场面。
18日,隋炀帝在鼓乐声中宣诏设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全国设郡数量达到190个、县达到1255个。四郡的设置是我国疆域史和民族史上的重大历史事件,隋炀帝第一次将青海全境纳入中原王朝的版图。司马光对此赞叹道:“隋氏之盛,极于此也。”
21日,万国博览会正式开幕,隋炀帝亲临焉支山观风行殿,盛陈国内文物。当时究竟展出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我们相信展品足以震撼西域王臣,他们通过展品深深感受到文明绵延不绝的中原帝国是何等强盛与富足。展览会不仅仅限于物品展览,隋炀帝还在观风行殿设宴款待各国王臣,宴会场面十分宏大。
在欢声笑语中,心满意足的隋炀帝为诸国王臣舉办了专场歌舞演出,特意安排了来自印度、西域、朝鲜等地的《清乐》《龟兹》《西凉》等九部音乐,并演出汉武帝时期从西域传入中国的杂技“鱼龙漫衍”。据《资治通鉴》记载,杂技让人扮成珍稀动物,有猞猁兽先跳跃,忽然水满街道,到处是龟鳌鳖,鲸鱼吞云吐雾,遮天蔽日,转眼化为黄龙七八丈。又二人分左右行走,头上各顶一条长竿,竿上有人舞动,相互在杆上跳跃,尤为壮观。
23日,博览会再次迎来高潮,心情欢悦的隋炀帝大赦天下,宣告免除陇右地区的赋税徭役一年,他经过的地方免除赋税徭役两年。隋炀帝在文武大臣和诸国王臣簇拥下,效法秦皇汉武封禅泰山的礼仪,登上焉支山峰顶,祭祀天地神灵,保佑中华国运昌盛。随着袅袅香烟,历时约一周的万国博览会缓缓落下帷幕。这次万国博览会规模之大,规格之高,人数之多,耗资之巨,史无前例。
为了招商,隋朝举办过两次万国博览会。第二次是在610年,朝廷邀请各番部落酋长、使节、商人齐聚东都。东都有丰都、大同、通远三个大市场,这三市的饮食店肆都设置帷帐,摆着丰盛的酒席,政府派相关官员带领外商到此从事贸易。凡外国商人所到之处,店肆都邀其入席,至酒醉饭饱方离去。
隋朝商家把最好的商品展示出来,把美丽的丝绸缠绕在路旁的大树上,一条条商业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在开展商业活动的同时,还举办异彩纷呈的娱乐活动,如在端门街举办盛大的百戏表演,“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达旦,灯火光烛天地,终月而罢”。目睹此景,各方来者艳羡不已,赞为“神仙之地”。
隋代在洛阳举行的贸易盛会,可以说是当今世博会的雏形。
隋炀帝举办的两次万国博览会,展现了隋帝国友好大气,希望构建西北边地和谐关系的战略意图,也展示了中华民族热情好客的优良传统。丝绸之路再次畅通无阻,西域30余国纷纷归服,君王使臣商客相继到敦煌、张掖、凉州、长安、洛阳、扬州、广州等地访问参观、经商。隋朝还派人出使南海国家赤土,发展与东南亚等国的关系,当时南海20余国与隋朝建立了友好关系。
隋朝以开放和包容的态度接纳外来文化,中国与印度、中亚佛教交流也日趋繁荣。隋代高僧达摩笈多就曾于敦煌游歷,高僧彦琮因记录达摩笈多游历西域的见闻而著《大隋西国传》。隋朝时期发展起来的天台宗、三论宗、律宗等宗派,大师辈出,著述颇丰。自北朝时已经传入中国的古波斯祆教继续流传,隋在鸿胪寺中设“萨宝”(祆教的祀官)。信奉祆教的外国人不但入住京城,也散处诸州,立有祆祠。西域音乐舞蹈也在中原地区流行,隋朝设立礼乐时“华戎兼采”,宫廷的九部乐中就有龟兹、疏勒、安国、天竺等乐舞;西域舞蹈在宫廷和民间也是盛极一时,到处传习……
隋朝经营西域,促进了中西之间的经济贸易和文化交流,将自汉武帝后逐渐衰落的丝路贸易推向又一个高峰。代之而起的唐王朝继承了隋朝开创的局面,推动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和中西文明交流互鉴进一步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
玄奘:唐三藏的真实取经路,远比《西游记》更精彩动人
丝绸之路不仅是物质交流之路,也是宗教、艺术、思想和文化交流之路,是文明的相遇与对话之路,而玄奘和义净,唐代两位最伟大的西行求法者,分别体现了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作为“佛教之路”和“文化之路”的精神意义。
其中,玄奘法师的西行东归,铸就了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一座丰碑,引发后人无数评说。弟子们说他是“佛宗之法将”,鲁迅称他是“中华民族的脊梁”,梁启超尊他是“千古之一人”。2014年3月,习近平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的演讲中这样评价玄奘:“中国唐代玄奘西行取经,历尽磨难,体现的是中国人学习域外文化的坚韧精神。”
后人根据玄奘的传奇经历,演绎出一部妇孺皆知的《西游记》。其实,玄奘的真实经历,远比《西游记》更精彩动人。
玄奘俗名陈祎,13岁出家。出家后的十年当中,他遍访名师益友,质疑问难,精读了不少佛教典籍。他发现既有经论之义或隐或显,时或不免有所出入,令人莫知所从。于是,他慨然决志西行求法,以释众疑。
627年,玄奘给政府上书,请允西行求法,但未获批准。当时的政府明令不许人民私自出国,各主要道路关隘的稽查很严。629年,玄奘28岁这一年,他从长安出发,“冒越宪章,私往天竺”,昼伏夜行,从凉州出玉门关,偷出国门。
玄奘孤身涉险,一路上历尽了艰辛。他以超人的意志,忍饥挨饿,越沙漠,翻雪岭,顶风雪,斗盗贼,九死一生,命若悬丝。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去伪经,存真经,不至天竺,终不东归一步!”
630年正月,玄奘到达高昌王城,受到高昌王曲文泰的礼遇,并与他结为兄弟。在高昌王的帮助下,玄奘经龟兹、凌山、素叶城、迦毕试国、赤建国、飒秣建国、葱岭、铁门,到达货罗国故地,南下经缚喝国、揭职国、大雪山、梵衍那国等国,到达迦湿弥罗国。
到达印度后,玄奘游历各地,巡礼佛教胜迹,广泛学习大小乘佛教。当时的印度小国林立,分为东、西、南、北、中五部分,史称“五印度”或“五天竺”。玄奘开始游历诸国、拜望高僧之旅。当时印度最有势力的国王,是羯若鞠阇国的戒日王。戒日王得知玄奘从中国来,博学多才,特地约见他。因为玄奘,戒日王还派出使节前往中国。
639年十二月,戒日王为玄奘在羯若鞠阇国的都城曲女城举行大会,请玄奘作“论主”。参加大会的有印度的20多位国王、4000多位佛教僧人,以及2000多位其他教派的信徒。大会上玄奘宣读了他的论文,据说18天内没有一个人能够出来反驳。这成为中印文化交流史上的空前盛事。
依照印度的通例,凡是辩论胜利,便乘象出巡,以示荣耀。于是,戒日王礼请玄奘乘象出巡,并遣人执旗前导巡行。
隔了两年,玄奘又应邀参加了戒日王帝国五年一度的佛教无遮大会。这是印度佛教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盛会,历时75天,盛况空前,与会者包括王公贵族、僧人和学者,先后达5万人之多。
643年,玄奘启程回国,于645年抵达长安。玄奘从印度带回了梵夹装佛经520夹、657部,以及佛舍利150粒。与当年离开长安时的窘迫情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玄奘回国受到君臣朝野、僧俗大众的热烈欢迎。唐太宗下达敕令:“闻师访道殊域,今得归还,欢喜无量。可即速来,与朕相见。”
玄奘得到尊崇,被赐号“三藏法师”。19年里,他一共翻译出75部、1335卷佛经。尤其是佛教在印度短暂消亡后,这些正确翻译的佛经意义更为重大。很多国家的留学生到他门下学法,长安也成为当时世界佛教的中心。
玄奘还根据自己在印度见到的风土人情,撰写了《大唐西域记》,记载了他亲身经历和传闻得知的138个国家和地区、城邦,不仅包括今天中亚的一些国家和地区,还包括巴基斯坦北部、几乎整个印度地区、孟加拉国以及尼泊尔南部地区,内容涉及政治、经济、宗教、风俗等,是古代西域和印度的大百科全书。
对唐朝而言,《大唐西域记》是打通西域丝路的战略指南。自汉朝消亡以来,疆域广袤的大唐再次把目光投向西域。唐太宗渴望恢复丝绸之路的历史荣光,迫切需要了解西域境况。由玄奘口述的《大唐西域记》成为唐太宗“睁眼看西域”的第一手资料。
对印度而言,《大唐西域记》是重建印度历史的考古手册。由于印度没有完备的史料记载,以至于1837年英国人在印度挖掘出古代遗址后不知其为何物。正是依靠翻译成法语、英语的《大唐西域记》,人们才意识到,这片遗址正是印度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鹿野苑。人们在那里发现了“阿育王石柱”,今天印度国徽上的狮子柱头便源于此。人们还根据玄奘的记载,挖掘了那烂陀寺等重要遗迹,再现孔雀王朝的历史记忆。有位印度人这样说,“玄奘依然活在每一个印度人的心灵深处,倘若没有他字字珠玑般的著作,我们印度的历史就不会完整”。
对中亚而言,《大唐西域记》是了解中亚地区的宝贵史料。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中亚地区是希腊文明、伊斯兰文明、印度文明和中华文明的交汇地带。在这片舞台上,文明的交融固然不绝如缕,但由于战争频仍、民族迁徙、环境恶劣,中亚地区留下的史料极为稀少,因此《大唐西域记》弥足珍贵。凭借一部《大唐西域记》,玄奘的影响力不再局限于佛教界,而是辐射到整个中外文化交流史。
盛唐时期,中西交通的干道丝绸之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通畅繁荣,中西貿易大为发展,人员往来也更为频繁。除了唐朝派往西域的官吏和戍边的军队外,还有不少中原汉人移居西域。各国纷纷遣使来朝,与唐朝的关系相当密切,如史籍所载:“伊吾之右,波斯以东,商旅相继,职贡不绝。”西域诸国也有大批移民侨居内地,他们在带来中亚文化的同时,深受中国文物、典章制度的熏染,多数华化。这些人员的往来杂居,促进了汉族和各族人民的融合,也促进了经济文化的交流。(详见本刊2023年第3期《到长安去——遣唐使传奇》)
在盛唐文化的宏阔气象中,承载着中西交流使命的丝绸之路,包括陆上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也包括通往印度的西南丝绸之路和通往朝鲜半岛、日本的东方海上丝绸之路,都实现了空前的畅通,空前的辉煌。
马可·波罗:众多航海家都是在看过他的游记后“东来西去”
持续8年之久的“安史之乱”,是唐朝由盛到衰的分水岭,标志着大唐盛世的终结,也是陆上丝绸之路鼎盛时期的终结。自此,这条连接亚欧的商贸通道,逐渐衰落。
政治经济中心的南移,造船业的技术进步与指南针的使用,大大促进了东南海上贸易的繁荣,杭州、广州、泉州、明州(今浙江省宁波市)都是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口。五代、两宋与朝鲜半岛的王氏高丽政权,与日本的镰仓幕府,与东南亚、南亚的越南、印尼以及印度的经济文化交流十分频繁,与阿拉伯、非洲的交流也有进一步发展。南宋赵汝适的《诸蕃志》、周去非《岭外代答》中的《外国门》,记载了当时东南亚、南亚以至波斯、大秦、非洲、南美洲的一些情况,涉及50多个国家和地区。两宋政府鼓励对外开放,在多地设置驿站,保护外国商人与商船。
元代的大一统打通了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元统治者的政策有利于对外开放的开展,如元世祖忽必烈鼓励对外交往,对各国来者尤为礼遇,下诏令“其往来互市,各从所欲”。元朝是中国历史上对外开放口岸最多的政权之一。元朝时,东西之间的贸易往来及旅行家、使臣之间的相互交往十分频繁,其中最有历史影响力的使者是马可·波罗。
1271年,17岁的马可·波罗随父亲和叔父从威尼斯启程。他们途经地中海沿岸的阿迦城、亚美尼亚,穿越两河流域,横跨波斯全境,翻越帕米尔高原,进入疏勒、沙州,沿古老的陆上丝路到达元朝大都(今北京),耗时三年半。
马可·波罗在游记中写下了很多他对北京的印象,“全城地面规划犹如棋盘,其美善之极,未可宣言”。对皇室宫殿的记述,他描写为“宫顶甚高,宫墙及房壁涂满金银,并绘龙、兽、鸟、骑士形象”。此外他还记述了北京贸易的发达,“百物输入之众,有如川流之不息,仅此一项,每日入城者记有千车,用此丝制作不少金锦绸及其他数种物品”……
马可·波罗得到元世祖忽必烈的重用,在扬州任过三年地方官。因为他了解很多盐务方面的事,所以有人推测他可能是一名级别较低的盐吏。
马可·波罗和他的父亲、叔父在中国居住了17年,走遍了中国各地。他还奉使访问过印尼、菲律宾、缅甸、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在看到苏州两千多座桥、水道纵横交错的景象时,他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乡威尼斯。
1291年,37岁的马可·波罗踏上归途。这一次,他走的是海上丝绸之路。
马可·波罗一行人用了三年半的时间回到故乡。上船时共有一千余人,最后只剩下十八人,其余的全部失踪或病故。回国三年后,马可·波罗因为参加战争被俘。被俘期间,他向同狱的文学家鲁斯蒂切诺口述了自己在中国的这段经历,也就是后来的《马可·波罗游记》(又译为《马可·波罗纪行》《东方见闻录》)。
马可·波罗是第一个广泛游历东方世界、并留下有关重要文献的欧洲人。虽然今天人们对《马可·波罗游记》的真实性依旧争论不已,但不可否认,《马可·波罗游记》对于中西方文化的交流、科技发展、航海事业的开拓以及西方宗教在中国的传播引进都有着无比巨大的影响力和推动力。
有人甚至认为,世界历史就此改写,因为自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起,激发西方列强殖民探险、征服世界的欲望就与这部书有关。哥伦布、达·伽马、安东尼·詹金森和约翰逊等众多航海家、旅行家、探险家都是在看过这本游记后“东来西去”的,其目标就是抵达印度、寻访中国。
郑和:28年七下西洋,拉开了海洋时代的序幕
如果说秦汉到元朝是丝绸之路1.0时代,以陆上丝绸之路的开拓为主,那么自明朝起,是丝绸之路2.0时代,变为以海上丝绸之路的开拓为主。对中国来说,这个转变是以郑和下西洋为标志的。
郑和,原姓马,乳名三保(又作三宝),1371年出生于云南昆阳州(今昆明市晋宁区)的一个小村庄。1382年,明军平定云南,在进入云南时,明军把当地幼童掳去,郑和正是其中之一,被作为宦官服役。之后因缘际会,郑和赴燕王朱棣藩邸,由此和朱棣有了联系,两个具有雄才大略的人互相成就了开拓海上丝绸之路的佳话。
1404年正月,正是“靖难之役”功成之日,论功行赏,郑和被朱棣赐姓“郑”。此时的朱棣刚即位,百废待兴,为了向海外诸国传达和平理念,使诸国来朝贡,以增加自己即位的合法性,便决定派人出使西洋。因为郑和有勇有谋,无论姿貌还是才干,在宦官中无有出其右者,故委任郑和为正使。
1405年的一天,“天下第一港”江蘇太仓刘家港码头,人头攒动,世界上第一支由两百余艘舰船和27800多名官兵组成的庞大船队正待出发。丝绸、瓷器、茶叶、书籍……时任钦差总兵正使的郑和,将率领着这支满载中华文明物资的船队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远洋航行。这是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
郑和的首次远航,比哥伦布首航美洲早87年,比达·伽马开辟东方新航路早92年,比麦哲伦从美洲航行到菲律宾早114年,使海上丝绸之路得以空前发展。
1405年至1433年,28年间郑和七下西洋,将先进的中华物质文化、精神文化、政教文化等远播海外。其间,他访问了印度洋、阿拉伯、东非各国,航程十万余里,最南到爪哇,最北到麦加,最西到非洲东海岸。
郑和船队沿着海上丝绸之路给三十多个国家带去了先进技术。如满剌加(马六甲)是郑和船队开拓的重要据点,据说满剌加人就是从郑和一行人学会了建造城市和掘井取水的本领,至今当地还有三宝城和三宝井的遗址;郑和使团还给当地人治病和传授种田知识;又如,占城国“书写无纸笔”,郑和船队带去的中国纸笔文具在这个国家的广泛应用,改变了该国在文化及其表述上的落后状况……
除了在海外介绍和传播中华文化,郑和使团还注意吸收借鉴海外的优秀文化,如使团成员撰写的《瀛涯胜览》《星槎胜览》等,就处处留意各国的风土人情,并记载下来,为后人留下了丰富的民族志。
郑和所开拓的海上丝绸之路,在占城、苏门答腊、锡兰山、古里建立了海洋交通中转站,并在满剌加、古里等建立了贸易基地,开展了形式多样的贸易。中国的瓷器、丝绸、漆器等出口到海外,促进了相关手工业的发展,而海外的玉石、香料等也在中国扩大了市场,对相关产业也起到了推动作用。
郑和七下西洋,为中西文明交往的重心从亚欧大陆转移至海上,为海洋文明的全球崛起做出了重要铺垫,拉开了海洋时代的序幕。
海上事业的鼎盛,彰显了古代中国处于世界航海史巅峰的海洋强国地位。
永乐时期的21年中,各国使节来华访问共318次,平均每年有15次。文莱、满加拉(孟加拉)、菲律宾(苏禄群岛)、古麻刺朗(今菲律宾内)等国有11位国王甚至亲自率团前来明朝进行国事访问。其中三位国王先后于访问期间病逝,并安葬在中国。
习近平总书记曾高度评价郑和下西洋:“历史上郑和下西洋,通过海上丝绸之路推行经贸和文化交流,舰队这么强大却没有进行过任何侵略,而是调解纠纷,打击海盗。中国奉行和平发展的外交政策,给予邻邦巨大帮助,交了很多朋友。”
16世纪,全球化从海上全面拉开帷幕,世界格局发生重大变动,东西方从海上大规模直接接触交往的时代到来。遗憾的是,明朝后来“寸板不许下海”的禁令,清朝的“禁海令”和“迁海令”等,使海上丝路日渐衰落,中国错过了大航海时代,中国人因为丝绸之路形成的世界观、大格局,彻底倒退了。与此同时,西方人扩张东来,采取亦商亦盗的贸易形式,展开对于海上资源的激烈争夺。
“一带一路”:中国人民的光荣与梦想
丝绸之路的故事,并未就此终结。曾在丝绸之路中发挥过重要作用的中国,今天,正在重返世界舞台中央。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党中央批准了中央宣传部梳理的第一批纳入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伟大精神共46个,丝路精神赫然在列。丝路精神体现了中国“兼济天下”的大国担当,“天下为公”的大同理想,“天下一家,同享太平”的大美愿景,为推进“一带一路”建设提供了动力源泉,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汇聚了磅礴力量。
2023年是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十周年。
根植历史,放眼未来,丝路之光耀古今。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首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欢迎宴会上所说:
2000多年前,我们的先辈们就是怀着友好交往的朴素愿望,开辟了古丝绸之路,开启了人类文明史上的大交流时代。今天,我们传承古丝绸之路精神,共商“一带一路”建设,是历史潮流的沿续,也是面向未来的正确抉择。“一带一路”建设承载着我们对文明交流的渴望,将继续担当文明沟通的使者,推动各种文明互学互鉴,让人类文明更加绚烂多彩……
(责编/陈小婷 责校/张超 来源/《丝绸之路上的使者》,徐兆寿、金西源著,清华大学出版社2016年11月第1版;《文明古国与丝绸之路》,杨巨平主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年6月第1版;《历史上的“丝绸之路”文化交流》,吕文利/文,《人民日报》2016年9月7日;《张骞与丝绸之路》,武斌/文,《侨园》2019年第4期;《丝绸之路上,1400多年前的“世博会”》,石云涛/文,新华社2023年4月2日;《玄奘与丝绸之路上的佛教文化交流》,王邦维/文,《人民日报》2015年5月13日;《玄奘西行东归:铸就中外文化交流史一座丰碑》,孙明霞/文,《学习时报》2021年11月30日;《丝绸之路:唐朝这样走向世界》,陈涛/文,《北京晚报》2019年4月27日;《高福进:马可·波罗怎样记述“丝绸之路”》,高福进/文,《解放日报》2019年4月9日;《丝绸之路与中华国运》,关山远/文,《新华每日电讯》2017年5月12日;《图说“一带一路”:一带一路承载光荣与梦想》,石志勇/文,新华社2017年5月10日;《在北京举办,90多国代表已确认出席》,韩超/文,《参考消息》2023年9月9日;《穿越时空的丝路精神》,朱喜坤、余永和/文,《光明日报》2023年6月13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