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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祖昌:“农民将军”

2023-10-19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3年10期
关键词:甘祖昌

“只要我的心脏还能跳动,我有一分热,发一分光,一定为建设一个幸福的农村贡献自己的力量。”

甘祖昌(1905-1986),江西省莲花县人。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长征。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少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任新疆军区后勤部部长、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第五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等职。1957年辞职回乡。

在江西省萍乡市莲花县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世上有个白求恩,中国有个甘祖昌。将军不做当农民,有福不享爱劳动。有钱不用支农业,毫不利己专利人。”民谣传述的就是“农民将军”甘祖昌的故事。

2013年9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会见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及提名奖获得者时指出:“甘祖昌是我们共和国的开国将军,江西籍的老红军。新中国成立后,他当了将军,但是他坚持回家当农民。我当小学生时就有篇课文讲将军当农民,我们深受影响。我们要弘扬这种艰苦奋斗精神,不仅我们这代人要传承,我们的下一代也要弘扬,要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连打三次报告申请回乡当农民

以莲花县为起点,甘祖昌一路随军南征北战,新中国成立后,甘祖昌调任新疆军区后勤部副部长、部长等职。

1952年春,甘祖昌检查工作返程时,车翻到河里,身负重伤,留下了严重的脑震荡后遗症。他每日为生病发愁,觉得自己能做的工作太少了。1954年,部队进行军衔评定,甘祖昌给军委写了封信,要将正师级降为连职或营职。他说:“我自参加革命起,九死一生,从来就没有想过升官发财,现在革命胜利了,更不能把自己工作上的一点成绩当成向党要待遇要享受的资本。”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时,他对妻子龚全珍说:“比起那些为革命牺牲的老战友,我的贡献太少了,组织上给我的荣誉和地位太高了!”

有一天,在家里看文件的甘祖昌突然晕倒。经医生诊断,甘祖昌脑部有大块的积血,脑震荡后遗症将伴随他一生。后来连续几次的晕倒,让甘祖昌认定自己无法在领导岗位工作。他三次向组织写报告,请求组织批准他回江西农村去。

这些报告的内容都一样,上面写着:“自1951年我跌伤后,患脑震荡后遗症,经常发病,不能再擔任领导工作了,但我的手和脚还是好的,我请求组织上批准,我回农村当农民,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贡献力量。”1957年,组织上批准了他的请求。

他的二女儿甘仁荣回忆说:

1957年8月,父亲领着全家踏上了千里归途。为了给国家节约差旅费,父亲把所有的行李精减成三个箱子、三个麻袋,但带着八只笼子,笼子里装着6头约克猪、15对安哥拉兔、15只来亨鸡。父亲说,他要把新疆这些优良品种带回老家去,带领乡亲们发展养殖业。

新疆军区的领导、同事、战友和子弟学校的校长、老师都来送别,他们千叮咛万嘱咐,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握着父亲的手紧紧不放,眼泪簌簌而下……到了兰州火车站,同事把父亲送进候车室,情深义重地说:“老甘呀,你这个人劳动观念太强,回乡后要注意保重身体,不要过分劳累,争取活到60岁吧!”听到这话,母亲一阵心酸。

父亲吩咐警卫员去买了一张硬卧票、五张硬座票和三张小孩票。路途这么遥远,就买了一张硬卧,要不是父亲身体不好,可能连一张硬卧都不会买。考虑到父亲的身体,大家在路上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家乡。

到家后,父亲把两个叔叔叫到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宣布了两件事:“一是我回来当农民,和你们一样是平民百姓,靠劳动生活;二是我们家庭过去受反动派摧残,大家受了很多苦,现在我回来了,今后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苦同当,一起过吧。”就这样大家庭20多口人同住在一幢旧小的房子里。

回到老家第二天,父亲就把军医和警卫员送回了部队,他说:“我现在是个普通农民,部队更需要你们。”

“只要我的心脏还能跳动,我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将军回乡当农民,在莲花县成了新鲜事,三女儿甘公荣回忆说:“大家开始以为爸爸回来只是住一段时间就走,没想到,他一回来就不走了,有人就在背后议论爸爸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被革职、打回老家种田了。但爸爸并没有理会这些闲话,他回来了之后,就投入到家乡的建设事业了。”

甘祖昌始终没有忘记共产党革命的目的就是要让老百姓吃饱肚子,让父老乡亲过上好日子。一踏上故乡的土地,他就下定决心:“只要我的心脏还能跳动,我有一分热,发一分光,一定为建设一个幸福的农村贡献自己的力量。”龚全珍也说:“老甘最大的信念就是带领乡亲们一起建设家乡,让老百姓过上富裕幸福的日子。”

甘祖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穿上粗布衣衫,背上大粪筐,光着脚板领着孩子们到村外去捡粪。他说:“农村孩子不学会赤脚走路,以后怎么下田劳动?”孩子们赤着脚捡粪,一开始他们的脚常常被山上的土块、碎石子磨烂,日子久了,一个个都成了奔跑如飞的“赤脚大仙”。在甘祖昌一家的带动下,村里掀起了积肥热潮。

1958年,甘祖昌开始带领大家“虎形岭上伏虎,冬水田里降龙”,即把虎形岭变花果山和改造冬水田。沿背村的耕地大多是冬水田,亩产只有100多公斤。他带领乡亲们用挖地下水道排除污水的方法给农田开沟排水,使粮食亩产提高了50%,受到乡亲们的爱戴。

1962年2月,坊楼公社(现坊楼镇)书记刘可兴来拜访甘祖昌,与他一起分析庄稼长势。甘祖昌说:“我们公社的田得了两种病:一是肺结核,二是胃肠炎。犯‘胃肠炎的冬水田我们大队整治得初见成效。我想利用修水库的办法医治得了‘肺结核的望天田是完全有效的。只要你能把这两种病治好,群众就会拥护你。”接着,他就带领刘可兴跋山涉水,实地勘测水库地址。

根据测算,修水库需四五十万元资金,可公社所有经费只有几千元钱。甘祖昌四处奔走筹集资金,打听到公社原有个县办垅煤矿因管理不善停产,他立刻冒着风雪到矿区了解情况,又建议公社派得力干部去抓生产,很快把这个企业办活了,两年利润达20多万元,解决了修水库的资金问题。

水库正式动工后,甘祖昌每天早上5时起床,在工地上和青年们一起劳动。为了节约资金,他精打细算,损坏的工具修好再用,连装过水泥的袋子也收集起来送回水泥厂换水泥。经过五个多月奋战,只用了12.1万元资金,一座坝高19.5米、宽25米、蓄水550万立方米的江山水库就建成了,约21公里长的水渠同时完工。望天田得到灌溉,全社脱掉了吃回供粮的帽子。

水库建成后,甘祖昌又和技术员工一起研究兴建发电站、机械修配厂和水泥厂等配套工程,在他的组织下,全公社都用上了电灯。

从1968年开始,甘祖昌开始和技术员刘乃基一道,改造和新修全社的大小桥梁。数九寒天,他抢着下河搬石头、挖沙石、打桩,手指被石头割破,鲜血淋漓,他坚决不下一线,他说:“这点伤比起烈士流血牺牲,算得了什么!”为节省经费,“修修再用”成为他的名言。甘祖昌带领大家苦干加巧干,沿背大桥仅花了1.1万元就修建成功,节省了约三分之二的经费。

甘祖昌和农民兄弟吃住在一起,摸爬滚打在一起,一如当年带兵打仗一样。他白天参加勘测设计,晚上钻研农业科技,和乡亲们一起深入一线建设家乡,共修建水库3座、水电站4座、渠道25公里、公路3条、桥梁12座,为家乡群众过上幸福小康生活打下坚实的基础,父老乡亲亲切地称他为“祖昌兄弟”“祖昌伯伯”。

“一身补丁打赤脚,一根烟斗没有嘴,白罗布手巾肩上搭,走路笔挺快如风”

甘祖昌始终保持着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他总是自己种菜自己吃,衣服破了就缝补,一件衣服至少穿10年。群众称他的形象是:“一身补丁打赤脚,一根烟斗没有嘴,白罗布手巾肩上搭,走路笔挺快如风。”甘仁荣回忆说:

父亲一生清贫,大部分积蓄都捐给集体办公益事业,我们一家过着俭朴的生活。三年困难时期,他亲自喂猪,目的是帮助国家还外债。到了20世纪80年代,父亲已经行动不方便了,但他坚持自己料理生活,让已经离休的母亲养猪。可家里从来没有杀过一头猪,全部以平价卖给国家,供应给老百姓。

父亲回乡的时候,住在老屋的楼上,后来家里人口增多了,老屋住不下,便建了几间新房,但都建得很简陋,窗户上没装玻璃,糊的塑料纸。村里人建新房都装上了玻璃,我家的窗户还是塑料纸糊的。

在我们家,父亲是家里的财政部部长,连母亲的工资都是交给父亲统一支配。他们的工资大多被用作搞建设、服务群众。父亲生产劳动、生活安排,尽量和群众一样,从不搞特殊,这一直贯穿在我们家的日常事务之中。可以说,他艰苦朴素到了极点。

刚回乡时,二婶想照顾父亲。因为父亲头部受过重伤,上额骨粉碎性骨折,吃饭时常会发出沙沙的响声,而且疼痛难忍。在新疆,他一般都是吃稀饭、馒头、包子或较软的白米饭,便于吞咽;回乡以后,就没有这样优越的条件了,家里吃的都是糙米饭,父亲一碗饭要吃上大半天。二婶看着难过,想给父亲做点儿白米饭。父亲皱着眉头说:“大家都吃糙米饭,我吃白米饭,像啥话?我咽不下!吃东西也该大众化,要不,就会脱离群众。”县委按照有关文件精神,每年都要配给父亲一些茶油、猪肉、面粉等物资,父亲说:“我这不成了特殊公民吗!”坚决谢绝了。

父亲有一条补得不能再补的旧毛裤,一直珍藏在身边。父亲穿着它,在南泥湾开过荒,参加过解放战争,又穿着它到新疆,实在烂得不能再补了,母亲要帮他织条新的,父亲说:“再补一下,再补一下还可以穿,不必买新的。”母亲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补好。父亲看了看说:“不是很好嘛,还可以再穿个五六年。”

后来,父亲又把这条毛裤穿回了老家,破了就自己补,实在破得自己补不了就要母亲补,用毛线补不了就用布补,以至于一条毛裤补丁摞补丁,尤其是屁股和膝盖几个摩擦得厉害的地方,补的全是五颜六色的布。一次,母亲将毛裤洗了晒在外面,几个乡亲见了大笑,打趣说:“怪不得甘将军能逢凶化吉,原来他穿着‘八卦裤呀!”父亲听后,意味深长地说:“别看它旧,穿上这条裤子,经常想起革命烈士,想起过去的苦难生活,所以啊,再烂也不能丢!”这条毛裤就这样一直没有换,直到临终前,父亲才对母亲说:“告诉孩子们,这条毛裤不能丢,那是张学良将军的弟弟张学思在延安学习时送给我的,它饱含着人家一份深情啊!”

回家乡后的29年,父亲一直与疾病作顽强斗争,但始终不辞辛苦,日夜劳作。

1975年,父亲在北京开会期间,做了健康检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专家们告诉父亲,他脑子里的淤血已消失了,心脏功能也正常,只是气管炎、肺气肿还没有痊愈。医生的诊断使父亲信心百倍,他笑呵呵地说:“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我的劳动,劳动能治病啊!”

的确,父亲几十年来就是用这种特殊方式对付病魔的。1975年的一天清早,发烧的父亲不见人影,急坏了母亲,我们四处寻找父亲。后来从放牛娃那里得知,父亲一大早扛着一把锄头进山去了。一家人直奔山上,看到父亲果真在开荒,脸上红扑扑的,满头是汗,身上短褂全湿透了。

父亲看到我们,甚是奇怪,放下锄头问道:“你们这是干啥来啦?”二叔说:“我们到处找你呢!”父亲哈哈大笑,说:“土生土长的乡里人,难道还会跑失迷路!”“大清早你嚷着要治病,咋跑到这山里治病来了?”母亲埋怨父亲。

父亲笑着说:“你没听过?生命在于运动,劳动不就是治病?你们瞧,出了一身大汗,伤风感冒全没了,头也不痛了,也不咳嗽了,全身轻松得很哩!懒散易生病,勤劳可健身。人勤病就懒,人懒病就勤。在延安那年,我大病一场,体重大减至40公斤,瘦得皮包骨头。医生诊断后说我活不了两个月,坚持要我住院治疗,给我改善伙食。可我闲不住,后来我坚持参加了南泥灣大生产运动,和战友们一样早出晚归,一日开荒五六分地,手掌上的茧子一层接一层,饭量也随之增加。开荒结束了,我不仅把死神赶跑了,身体还更加结实哩。那位医生见到我,惊讶得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是怎么治好病的?我兴奋地告诉他两个字——劳动!后来我参加南下北返,军医劝我:‘甘部长,你现在出征,恐有去难回。我说,青山处处埋忠骨,死了就埋吧!我坚持去了,边走边打,到了广东又回到延安。大家都很震惊,我告诉他们我这是‘活体治法。生命在于运动,任何时候,都要精神不死,信念常存,生命不息。”

随着年龄的增长,甘祖昌支气管炎和肺气肿逐年加重,一般情况下都是他自己买药维持,从不报销医药费,回到老家29年,他只住过三次院。1970年夏,甘祖昌旧疾发作,病情危重,组织上一再动员,他才去上海检查治疗,半月后病情稳定,他即要求出院,说:“我是慢性病,在上海占个床位太不应该了!”

1985年10月,甘祖昌旧病复发,住院期间,新疆军区首长和全体指战员派人慰问,提出在南昌为他盖房子,让他到省城定居。甘祖昌摇头说:“感谢同志们的关怀,我已经80岁了,还盖什么房子?为国家节省开支吧。”

1986年春节过后,甘祖昌病势转重,不时陷入昏迷状态。在弥留之际,他断断续续地对龚全珍说:“领了工资,留下生活费,全部买农药化肥,支援农业生产……我不要房子,不要给我盖房子……”

1986年3月28日,甘祖昌病逝,享年81岁。

(责编/张超 责校/陈小婷 来源/《将军农民甘祖昌》,朱虹、马红俊/文,《党史文苑》2023年第1期;《甘祖昌上井冈山》,李晓斌/文,《党史文苑》2019年第7期;《父亲甘祖昌》,甘仁荣著,江西教育出版社2019年6月第1版;《开国将军甘祖昌:枪杆见情怀,锄头映初心》,甘守义/文,《党员文摘》2021年第4期;《五访甘祖昌》,徐志耕/文,《铁军》2022年第4期;《甘祖昌:一生清誉盈报章》,林俊江、邹子平/文,《党史文苑》2022年第9期;《开国将军甘祖昌为什么回乡务农》,李晓斌、陈树德/文,《党史文苑》2018年第8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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