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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虚无语境中构建自我意识
——论王安忆小说《一把刀,千个字》

2023-10-19张霄燚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 2023年3期
关键词:陈诚黑皮王安忆

张霄燚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王安忆是个习惯在日常生活中寻求自我洞见的作家,有学者指出王安忆在自己的多部作品中象征性地表达了人的存在没有归途和无处安身立命的处境。自我洞见的过程是痛苦的,她在《妙妙》《纪实与虚构》《伤心太平洋》等作品里就流露出了浓厚的悲观主义和虚无主义情绪[1]。

2020年,王安忆发表了新作《一把刀,千个字》。小说讲述了淮扬大厨陈诚在美国法拉盛从黑户到拥有绿卡,靠厨艺在异国他乡生活的故事。陈诚生长于一个缺失了母亲角色的家庭,那个消失的母亲像一个绕不开的虚空,成为了全家的心结。每当有人提到母亲或者是快要提到母亲这个话题时,陈诚都会下意识地回避,但是看到嬢嬢相册中那一张母亲抱着他拍的四人全家福时,他又迟疑了。嬢嬢去世后他回国参加葬礼,在嬢嬢的遗物中又下意识地翻到了相册中有全家福的那一页,照片早被嬢嬢取下,陈诚看着空缺的一块黑色,仿佛在看一个黑洞。不仅仅是陈诚,宿命般地,全家人几乎都要在整个生命历程中和那个虚空周旋。主人公陈诚在回避和抵抗中不断叩问自己,于是他与那个虚空的对峙已经不再是虚空本身,而是裹挟着他对自身存在和自我认知的追问。对生命存在的本体性追问很容易将人逼入一个精神死角,甚至使人坠入虚无的陷阱,这已经不是王安忆在小说中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学界有多位学者都曾研究过王安忆在小说中表现出的精神困境,可以看出,如何对抗历史虚无这个问题也在困扰着王安忆,这在其新作《一把刀,千个字》中似乎有了更进一步的解答。

一、自我建构的困境

《一把刀,千个字》是一个“局外人”的自我追溯和自我反抗。小说分为上部和下部,上部讲述了陈诚辗转多地最后在美国定居的经历,陈诚对自己的故乡并不熟悉,甚至有陌生感。可以看出他在空间维度是故乡的局外人。王安忆在小说的下部讲述了陈诚母亲的遭遇,陈诚前半生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很大程度上与母亲在十年浩劫中受到的苦难有关,但在陈诚成长的过程中,身边的人都对此避而不谈,因此,他在时间维度上是历史的局外人。

王安忆热衷于将自己的主角放入一个时间和空间交叉的坐标轴上,铺陈一个厚重的背景,去思考人本身和人与社会的关系。她认为小说是用来写人的[2]56,人在小说中需要在一个真实的背景下生存。于是,小说的主人公需要在时间和空间这两个维度组成的视野中去进行自我追溯。

美国著名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在研究代沟问题时,从文化传递的角度将人类的文化分为“前喻文化”“并喻文化”和“后喻文化”3种基本类型:前喻文化,是指晚辈主要向长辈学习文化;并喻文化,是指晚辈和长辈的学习都发生在同辈人之间;而后喻文化则是长辈反过来向晚辈学习[3]。陈诚的母亲是一位充满理性的优秀知识分子,在大学里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母亲张贴大字报被捕入狱之后,父亲让女同学将陈诚带到上海,想让陈诚在更为安全的环境中长大,但失去母亲的阴影在陈诚成长的过程中处处笼罩着他,师师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陈诚是“看上去没毛病,可是心里有”[4]151,病根就在他的母亲身上。可见陈诚的母亲就是前喻文化的一种隐喻,失去了前辈在生活经验上的指引,个体就将回归自我本身,陈诚只能在自身成长经验中建构自我模糊的意识轮廓,这种精神上的转变迫使个体进入缺乏疑问和自我意识的阶段。

小时候多处辗转、寄人篱下的艰难日子让陈诚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虽然过早地进入社会使他比同龄人成熟,但内心缺乏自我意识的他在这种局促的生活环境中成长很容易造成心理上的隐患。城市里外乡人的漂泊感似乎很容易唤起对自我根源的寻找,陈诚从法拉盛逃至大西洋城,在黑暗的房间中和倩西坦白:“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哪里人。”[4]158无论再怎么逃,“我是谁”这个问题就像梦魇一样缠住他,让他在每一个空寂的夜晚惊醒。于是,努力抓住自己碎片式的记忆就显得格外重要。陈诚的记忆开始于上海居住的亭子间,“尼克松”来了又走留下的是琳琅满目却购买不了的商品,满账本写的都是日子里的精打细算。陈诚被带到扬州爷爷家,和黑皮在院子里踩竹影嬉闹的场景常常会在梦中跳出来,后来被他带去了法拉盛。穿行在大运河和高邮湖的周边,陈诚给舅公帮厨,眼中只有忙碌的酒席,和难得一见的父亲关系愈发疏远。母亲重获名誉,陈诚得以重返出生地哈市,面对他人对“母亲”的追问和父亲与姐姐的频繁争吵,陈诚选择逃到呼玛林场和鄂伦春人居住在一起。回哈市后,母亲变成了无法逃离的影子,她似乎成了全国人民的母亲,唯独和他没有一点关系。“母亲”变成了一个符号,陈诚曾尝试将这个抽象的符号具象化,但却无法在记忆中提取任何能组成母亲形象的蛛丝马迹。碎片式的个人经验终将无法完成自身记忆的重组,历史的空缺注定会对自我意识的追溯带来障碍,陈诚在时间和空间这两个维度都存在自我构建的困难。

二、如宿命式的追问

“斯芬克斯之谜”以神话的方式预言了人类在这条自我认识、自我关怀的不归路上的命运[5]。俄狄浦斯猜破谜语这一无意识的行为隐喻了人类对自我意识的宿命式追问,但他却遭到了天谴,而天谴代表的就是人类在追寻自我的道路上遭受的苦难。于是对生命的本体性追问与苦难并存,自我构建注定是遭受苦难的过程,追问成为一种沉重的精神负担,每一个思考人的存在的终极意义的人都无法回避,有不少思想家和哲学家在探索这个问题时坠入了虚无主义的陷阱,这是普遍的精神危机。

在小说中,陈诚自我构建的困境可以转化为成长与寻根问题。早在王安忆其他作品中就有体现,比如《纪实与虚构》同样讲述了一个人自我追溯的故事,从母亲的姓氏“茹”入手,追根溯源,确立自己是柔然族后代的身份,族人从漠北草原迁至江南,王安忆最终在浙江绍兴寻到“茹家楼”,自此家族神话最终完成。偶然的个人寻根行为,实际上反映了当今社会普遍的“无根焦虑”。王安忆通过写作对全体生命境况的基本问题进行追问,以个体行为的写作去解决普遍的现代焦虑无异于妄想,这个问题根本不可能得到解决。虽然《纪实与虚构》完成后她表现出了一种焦虑“写出来”之后的轻松,但是日后还会有新的焦虑来填满,焦虑重新在生命的各个角落生根发芽。

时隔多年,《一把刀,千个字》写成,王安忆选择了与《纪实与虚构》不同的追溯模式,但还是逃不开对自我的追问。小说的开头王安忆就抹去了陈诚母亲存在过的痕迹,直到下部,母亲生活的舞台才缓缓揭开帷幕。与《纪实与虚构》不同,陈诚从时间维度根本无法建立与“茹家楼”类似的家族神话,历史叙事的空缺导致陈诚在追溯自我的过程中陷入了精神无处依附的虚无危机。王安忆反对当代社会对部分历史的遗忘,无论人们选择诅咒还是忘记,时间就像一条不会倒流的河,不会白白流逝,终究要留下一点什么[6]。时间对于王安忆这些以写作为生的人来说是最敏感的存在,以白纸黑字承担思想早已不堪重负,于是一切变得虚无,正合了时间的虚无性质,时间在指缝间飞速溜走,生命在沉思默想中流失,伸出手去还能握住什么?[7]陈诚辗转多地,与嬢嬢住在上海、与爷爷住在扬州、回到故乡哈市、逃去呼玛林场……这段经历写的是人类漂浮的命运。远渡重洋,离开故土,似乎暗含了陈诚想摆脱过去的意味。但是法拉盛来来往往的国人,坐在自己餐馆的华人熟客,来到纽约和自己同住的年少玩伴师师,带着故乡印记的人们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陈诚只能带着空间维度中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瞒着师师,一个人逃到大西洋城,借住于倩西的住所,在黑暗的小屋中思考“我究竟是哪里来的人”。故土生长,记忆终究只能被千丝万缕的“根”系住,千万次地逃离和无意识地追问,正如个体摆脱不了的宿命。陈诚最终在嬢嬢的葬礼上知晓了母亲的真相,那一刻记忆得以弥补,代表时间和空间的横向和纵向关系得到延伸,裂痕复原,昭示着个人生命存在的确立。

三、寻根的孤独障碍

孤独不仅是心理和精神上的感受,“更是一种生存根源、生存态度”,它表达的是一种由陌生、空虚、焦虑、惘然和寂寞等掺杂而成的情绪[8]。寻根过程中,寂寞与虚无最容易滋生孤独,抵挡孤独是生命个体最正常的心理反应。

陈诚最初在上海嬢嬢家住下,嬢嬢是个未婚单身女性,虽然有过一个孩子,但并没有抚养孩子的经验,和陈诚相处有些隔阂。在上海,与陈诚最亲的只有嬢嬢,后来姐姐来了,她和弄堂里的师师成为了朋友,陈诚在两人聊天时相伴在侧,孤独的处境却丝毫没有改善。他想起了爷叔带他洗澡时认识的招娣,如果问自己有没有朋友,那就是招娣了,但他清醒地认识到招娣是爷叔的朋友,自己终究是一个人这一事实。陈诚内心敏感纤细的触角碰了碰坚硬的世界,随后又将触角缩回自己的壳。他不像姐姐,姐姐记忆中有母亲清晰的影子,家中出现变故之后也一直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姐姐对这个世界有着更强的安全感,可以更快地和社会建立联系,弄堂里的孩子没几天就和姐姐相熟。姐姐对家人更是如此,她与父亲的争吵往往撕破脸面、张牙舞爪,陈诚不能理解至亲之间吵架为何能如此肆无忌惮,这都是由于从小寄人篱下对陌生的周遭缺乏安全感所致。陈诚无法像姐姐那样顺畅地和世界建立联系,结婚前除了有黑皮、倩西等人短暂的陪伴之外,多数时间他都在和自己相处。孤独感像疯狂的藤蔓,缠绕在他自处的每一刻。

麦金太尔认为:“自我只是一个孤立于任何共同体之外,并被剥夺了与共同体之联系的自我。”[9]将自我从群体中剥离出来加以审视,并对其进行作为个体的“自我主体”的自觉确认,是个体自我启蒙的要义。经历这个过程时产生的空虚、焦虑、惘然等情绪汇聚成孤独感并在陈诚身上表现出来。在涉及内心的问题上,旁人无法给予其援助和指点,需要靠自己去摸索解决方法并斗争,这成为了普遍性的问题,王安忆认为孤独“是一场永恒的战斗,无论人类的文明走到哪个阶段,都难摆脱,甚至越演越烈”[10]。

于是,孤独成为陈诚寻根过程中构建自我无法回避的梦魇。法拉盛的七号轨交线,路过的面孔新旧循环交替,自有周期。陈诚在此路过,独自看过每一日的晨曦,斗转星移,日复一日,没有人去计较每一日在此路过的陈诚回到家后是否是一个人和衣而睡。师师来到家中后,为了居住身份,两人结合,师师充分发挥了她的个性和特长,在法拉盛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她和陈诚都抱有搭伙过日子的心态,并没有实质性精神方面的交流。孤独感渗透在陈诚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时刻。姐姐和父亲再一次因为母亲的事发生争吵,陈诚在精神危机爆发后,独自一人坐车到大西洋城,企图靠赌博等娱乐休闲方式排遣心中的孤独。陈诚将自我剥离出群体,在自我追问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四、此岸中获得救赎

王安忆在《一把刀,千个字》中描写的仍然是平民百姓的日常,英雄轰轰烈烈的壮举在生活中终归是少数,小人物的平凡与庸碌才是生活的常态。在描写陈诚以及陈诚母亲生活所在的图景时,王安忆淡化了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这一段时期的沉重历史,有意回避以宏大事件为题材的写作方式,更多地关注人类关系和世俗生活表象本身,意图在世俗世界寻找摆脱虚无的精神良方,于是小说中显露出更多的人文主义关怀。

陈诚在自我身份构建中出现了构建空间的空白,拉康在他的镜像认同理论中指出,镜前主体处于空无、缺失的状态时,自我甘愿披上他者意识的衣裳[11]111,而这个他者是主体所认同的某种结构,贯穿主体一生。镜像可能是镜中自己的影像、同龄人、父母或任何客体[11]110。换句话说,陈诚在和他人建立的联系中获得了自我确立的途径。

(一)黑皮——释放儿童天性

出于平等而互相欣赏的两个生命个体产生友谊,黑皮作为幼时伙伴成为了陈诚在童年时期自我成长的重要见证者,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个“他者”,成为陈诚形构主体的“镜像”。小时候和黑皮在园子里踩竹影的场景,多年之后总是会跳进陈诚无自主意识的梦境里。黑皮映射自我意识多是在玩耍时实现的。夜间皎洁的月光洒向竹林,透过竹叶之间的罅隙落在地面上,形成许多“个”字,它们在历史的尘影中摇曳生姿。陈诚低头踏着一个又一个竹影,偶然走上了桥,望着水中浮动的人影随着自己的走动而变化,他才猛然意识到那是自己。陈诚构建自我的行为化作辨识水中倒影的隐喻,听到黑皮击掌声后抬头望去,他正在太湖石顶看着自己,俯仰之间两人仿佛隔了千年万载,不约而同相视一笑,相伴离开了园子。随后,和黑皮一起玩耍的记忆不断涌现在陈诚脑海。两人泡脚时玩着互相踩脚的游戏,黑皮提着盆去天井倒水,唱着一首歌谣,陈诚随着节拍摆动木盆,两人齐刷刷将水泼掉。黑皮来了,连吃饭也变得有意思,陈诚一边吃一边学黑皮吃饭的动作,大家都觉得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像亲兄弟。黑皮在无意识中将自我映射到陈诚身上,陈诚同时完成了内化。于是,黑皮带着陈诚在扬州城里穿梭时,陈诚终于可以暂时抛开长期在别人家屋檐下生活的拘谨状态,像黑皮一样没有忌惮、撒开手脚奔跑在天地间,尽情感受天性释放带来的快乐。由此看来,黑皮是陈诚解开束缚的第一助力,陈诚在和黑皮的不断对照中获得了主观的镜像感知,构建了自我意识。长大后,黑皮去异地上学,两人渐渐失去了联系,镜像关系不复存在,陈诚又陷入了无尽的自我追问里。

(二)鄂伦春族少年——获得身份认同

如果说黑皮是陈诚建构自我的第一步,那么在鄂伦春族少年处获得身份认同感就是他自我建构的第二步。母亲获得名誉后,陈诚凭借“烈士之子”这一身份进入大众视野,获得了参加夏令营的资格,身边的人一下子热络起来让他很不习惯。鄂伦春小孩不会汉语,又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游离于正常文明社会之外,在一定程度上和原来陈诚的状况非常相似。陈诚因为母亲的缘故一直在远离社会的环境中长大,由于幼年时寄人篱下,缺乏安全感的陈诚又没有培养好和社会建立联系的能力,于是身上也缠绕着一种离群索居的气质。鄂伦春族少年在天然的“超感”中,意识到他和陈诚两人与大家不同,属于另外的人群,不由自主地与他亲近,镜像关系在此时建立。虽然获得了身份认同,但是陈诚还是有意避开鄂伦春族少年,因为他实在是太孤独了,不仅孤独,还无法交流,两个人在一起看上去反而比一个人更孤独,这不禁显得非常怪异。陈诚避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鄂伦春族少年的很大原因是因为他无法与自己相处,生命个体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天性,自我追问带来的虚无和痛苦让他下意识想要回避。

(三)师师和倩西——形塑完整自我

在王安忆眼中,女性比男性更善于体验自己的心情感受,也更重视自己的心情感受,所以她们的个人意识要比男性更强,男性则更具有集体性意识[2]80。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这段时间,蓬勃发展的社会生产力和大量涌入市场的金钱,让人们失去了很多东西,人们被侵略的不仅是经济生活,还有情感方式和精神家园。陈诚从倩西和师师两位女性身上形塑完整自我的过程,暗喻了集体性意识中个体意识的觉醒。

师师是见证陈诚成长的第二视角,她自幼与陈诚的姐姐结交,因为姐弟俩母亲的事和姐姐产生了龃龉,两人不欢而散。命运让师师和陈诚在美国再次相遇,两人结合,师师搬进了陈诚的住所。师师聪明灵动,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常常和姐姐因为观念不合而针锋相对。陈诚与师师结婚后也曾怀疑过自己和师师之间是否是爱情,他自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两人更像是在生活起居上各自独立又互相协作的伙伴。师师提议在法拉盛开餐馆时,她可以发现陈诚发现不了的他人个体的需求,这是她的天性,她对事物独特性的追求吸引着缺乏个性的陈诚。

倩西在越南出生,北越攻占南越时逃亡美国,自此在赌场谋生,有时也做些风尘生意。她与陈诚类似,都是远离故乡漂泊在外的游子。但是她和陈诚又不一样,倩西有“心”,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的家乡越南,她是历史中的一分子,对家乡有着热切的归属感。陈诚在和倩西的聊天中,才会直面自己内心的不安和苦痛,在此之前,孤独是他选择面对世界的常态。所以每一次去倩西住所,陈诚获得的都是内心的满足,脸上的表情都格外平静,这让师师感到心惊。师师渐渐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变得生分了,有了裂痕,裂痕愈来愈大,成为了跨不过去的鸿沟。新生的安宁在陈诚内心滋长,连自以为自己很了解对方的师师也变得犹疑,内心深处的变化终究改变了气质,陈诚变得平静淡然。

五、结语

王安忆的创作往往是在历史与文化范畴内探索人的生存状态,探讨理想生命状态的愿景及到达彼岸的方式,常有独特之见。王安忆对特定时期的社会持含蓄的批判态度,通过一些主要人物漂泊不定的个体生存经验和苦难经历表达自己对历史的思考。纵观王安忆的创作经历,其小说往往指出了历史与个人命运的问题,问题的解决方式呈现出回归民间、构建个人与社会和谐关系的状态。王安忆早年的《本次列车终点》《流逝》《叔叔的故事》3部小说主要指出了历史问题与个人命运息息相关,是对“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的呼应。《命运交响曲》和《纪实与虚构》书写了人际隔膜和和谐人际关系的破灭,反映了王安忆对鲁迅批判“国民劣根性”这一传统的继承,体现了个人在历史现实中宿命般的孤独处境。在如何解决历史与个人关系的宿命问题方面,小说《一把刀,千个字》中,王安忆把笔端指向了其赋予审美意义的民间[12]。陈诚在与他人建立的联系中构建自我意识,承受着历史缺失语境下宿命追问带来的苦痛。王安忆借助各式各样的菜系,用一把菜刀将其拢于案板之上,勾勒出芸芸众生的日常生活图景,拼凑出伤痛之人的破碎记忆。在这些人间烟火气中,陈诚避免了由于个人意识缺失而成为时代“符号”的命运,在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中确立了自己的独特性。王安忆在与虚无的又一次对峙中,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展现了她充满世俗温情的人文主义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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