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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研究可视化分析

2023-10-16关彦庆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23年9期
关键词:民族语言发文学者

关彦庆,张 叶

少数民族语言文字是少数民族日常生活使用的交际工具,是民族文化的载体,是民族情感的纽带。语言文字工作是少数民族工作的重要内容,它关系到民族平等、民族团结和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关系到少数民族政治、经济、文化的方方面面,对于维护民族地区乃至全国的稳定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我国一直坚持民族平等原则,《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规定: “各民族都有使用和发展自己的语言文字的自由”[1]5。民族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完善取得了显著成效,这离不开语言学界对政策的研究。但是目前相关研究成果不多,为了更加清晰地展现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研究的发展历程,本文利用CiteSpace 对中国知网相关文献绘制图谱并进行分析,考察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研究的发展历程、重要学者和研究机构,探索蕴含的规律、存在的问题和未来的发展趋势。

一、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以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中的论文为研究对象,因少数民族语言政策涉及语言法治建设、语言文字教育、濒危语言保护、语言文字规范化、标准化建设等多方面内容,所以搜索时,利用高级检索的多字段组合对 “少数民族语言政策” “少数民族语言规划” “少数民族语言保护” “少数民族语言教育” “少数民族语言规范化” 五个主题词进行检索,检索项之间的逻辑关系为 “OR” 。共获得相关文献1 404篇,首发文时间为1980 年,截止时间为2023 年5 月21 日。对以上数据进行人工筛选,剔除书评、通知以及不属于语言学领域的文献,最终得到1 277 篇论文作为研究的基础数据。

(二)研究工具

本研究采用CiteSpace 6.2.R3 信息可视化软件。CiteSpace 是美国德雷塞尔大学的陈超美教授 “应用Java 语言开发的一款信息可视化软件,它主要基于共引分析理论(co-ciation)和寻径网络算法(path Finder)等,对特定领域文献(集合)进行计量,以探寻出学科领域演化的关键路径及其知识拐点,并通过一系列可视化图谱的绘制来形成对学科演化潜在动力机制的分析和学科发展前沿的探测” 。[2]

本研究主要采取共现分析、聚类分析、关键词突现分析和时区分析四种方法。共现分析是利用文献中的词汇或名词短语出现的频次来确定在一组文献中它们之间的关系,频次越高,联系越紧密。本文主要对作者、研究机构和关键词进行了共现分析。聚类分析是将一些联系很紧密的词语聚成一类,聚类的值越小,类团越大。本文主要对关键词进行了聚类分析。最后通过关键词突现分析和时区分析来检测这一领域的研究热点和研究前沿。

二、结果与分析

(一)发文量

发文量年度趋势图反映了少数民族语言研究领域的发展走势(图1)。

图1 发文量年度趋势图

由图1 可知,发文量整体趋势是上升的,可分为三个阶段:1980—2004 年是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研究的起步阶段,这段时期发文量比较少,每年不超过10 篇,说明该研究领域还没有得到太多关注;2005—2011 年处于发展时期,年发文量虽稍有起伏,但是总体趋向上升,年发文量在15 ~50篇之间,较起步阶段已经有了一定发展;2012—2023 年是民族语言政策研究的稳定阶段,这段时期年发文量都在50篇以上,2015年达到了最大值120篇,表明少数民族语言政策受到越来越多学者关注。

(二)作者

通过对作者及其合作网络的分析,可以看出民族语言政策领域的重要学者及学者之间的合作关系。将数据集导入CiteSpace 软件,在控制面板上将节点类型(node type)设置为作者(Author),选取时间切片(time slice)为1 年,将阈值(threshold)设置为0,得出作者共现网络图谱(图2)。

图2 作者共现网络图谱

图谱中节点的字体大小与发文量有关,发文越多,字体越大;连线的数量表示作者之间的合作次数,连线越多,该作者与他人的合作越多。由图中左上角数据可知,作者共现网络共有520个节点,79条连线。从图中可以直观地看出,各作者之间合作不多,比较突出的是潘信林、杨玉春、罗妍三位学者和李欣、刘梦瑄、李耶、刘文静、侯典峰五位学者形成的合作网络,不过这几位学者合作的论文只有一篇,没有继续研究。从总体上来看,各学者均独立研究,没有形成密切的合作网络或研究团队。

根据CiteSpace 中导出的作者分析数据,利用普赖斯定律核心作者公式:N=0.749×(Nmax表示发文量最多的作者发文数,N 表示最低发文量),将发文量最大的14代入公式,N ≈2.802,即发文量为3篇及以上的作者为核心作者,得到27人,限于篇幅,本研究只展示发文量前10位的核心作者(表1)。

表1 发文量前十位的核心作者

由表1可知,对少数民族语言政策领域关注最早的学者是孙宏开,他自1989 年开始发表论文,一共发表9 篇。发文量最多的学者是周庆生,共14篇,占比为1.09%,他对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的关注也很早,1991 年就有相关论文发表。周晓梅、黄行两位学者各发文9 篇,占比约0.70%。郭龙生、周炜和李宇明三位学者对该领域的关注时间为21 世纪初期,分别发表文章8篇、7篇和6篇。根据普赖斯定律,当核心作者发表论文总量达到该领域全部论文的50%时,说明核心作者群已经形成。经过统计,27 位核心作者共发表135 篇论文,大约只占全部论文的10.57%。这表明:国内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研究虽然有较多学者参与,但仍未形成核心作者群。少数学者占据主要地位,发挥重要作用,多数学者处于跟从地位。

(三)研究机构

在控制面板上将节点类型(node type)设置为机构(Institution),经过合并整理,得到机构共现网络图谱(图3),并根据软件统计结果得出发文量前十位的研究机构(表2)。

表2 发文量前十位的研究机构

图3 机构共现网络图谱

由图3左上角数据可知,机构共现网络图谱共有节点453 个,连线83 条。从图表中可以发现,进行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研究的机构可以粗略地分为两类:民族类和语言类①民族类包括民族类院校、研究所和地处民族聚居地区的院校;语言类包括语言类院校和语言系(学院)。。民族类是研究我国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的主力军,中央民族大学是民族类机构中发文量最多的,共有85 篇,占6.66%,与云南师范大学、四川大学、内蒙古师范大学、新疆师范大学、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社会经济所等较多机构形成合作关系,其中新疆师范大学和云南师范大学又与其他机构开展合作,这几所学校的合作网络已经初具规模。此外,兰州大学、贵州民族大学、云南民族大学、云南大学、中南民族大学等院校在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研究上也颇有成果。1950 年中央民族学院筹办时曾提到: “中央民族学院及其分院均应设立关于少数民族问题的研究室,中央民族学院负责研究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历史文化和社会经济等,组织和领导这方面的出版著作”[3]29。依据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研究机构的发文量可以发现,各民族院校很好地完成了这项任务。民族类研究机构中还有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民族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等研究所,这些机构多把中国的少数民族语言政策作为研究对象,少数研究其相邻民族国家的语言政策。

语言类高校和各语言系(学院)多研究其他国家的语言政策,并以此来探究我国现行的政策,如上海外国语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宁夏大学国际教育学院、中国传媒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等。上述高校研究范围更广,涉及世界各大洲。

民族类高校及语言类高校产生的合作较多,反观各研究所,大都进行独立研究,较少与其他机构合作。

(四)关键词

1.关键词共现

在控制面板上将节点类型(node type)设置为关键词(Keyword),选取时间切片(time slice)为1年,将阈值(threshold)设置为30后得到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图4)。从图谱中可以看到,此次分析有网络节点649个,连线1 560条,连线颜色随着时间推进由紫色向黄色过渡。图中节点字号越大,代表该关键词出现的频次越多。从图4和表3可以看出, “语言政策” 的字号最大,其出现频次最多,为175 次,中介中心性也最高,为0.38,这与检索主题相吻合。出现频次较多的还有少数民族、语言规划、双语教育、语言保护、濒危语言等。

表3 关键词频次表

图4 关键词共现网络谱图

2.关键词聚类

关键词聚类分析是在共现基础之上对关系紧密的关键词进行聚合,软件会给每个关键词一个值,同一聚类中值最大的当选为该类别的代表。在控制面板上选择按关键词聚类,使用LLR算法,得到图5 与表4。 “一般而言,Q 值一般在(0,1)区间内,Q>0.3 就意味着划分出来的社团结构是显著的,当S 值在0.7时,聚类是高效率令人信服的,若在0.5 以上,聚类一般认为是合理的。”[2]Q=0.62,S=0.861 3,所以这次聚类是令人信服的。从图5可以看到,节点最多的聚类仍然是 “语言政策” ,图谱内各节点大都比较集中,但仍存在一些跨聚类的连线。语言政策和语言规划重叠较多,反映出我国语言政策与语言规划研究之间紧密的联系。

表4 关键词聚类表

图5 关键词聚类图谱

由表4 可知,各聚类的S 值均不低于0.7,聚类效果好,表中 “数量” 是指每个聚类内的关键词数量。 “双语教育” 和 “双语教学” 是第二和第七大聚类,两者关系很紧密。前者是少数民族地区实行的教育政策,后者是在这种教育政策下如何教学。随着国家通用语言的推广,普通话基础较为薄弱的民族地区和农村地区成为工作重心,围绕民族语言教学和普通话教学如何结合、民族地区教材如何编订等产生了一系列问题,许多学者据此阐述自己的观点。

从表4可知,《汉语拼音方案》这一聚类内的关键词为:文字创制、50年代、民族语、少数民族政策,能看出《汉语拼音方案》与少数民族文字创制之间的密切联系。《汉语拼音方案》是1958 年颁布推行的一套使用拉丁字母为现代汉语普通话注音的方案。在创制、改进民族文字时,也采用了以拉丁字母为基础的拼音文字,与汉语相近的音采用与《汉语拼音方案》一样的字母。后来,民族地区人名、地名的规范拼写都使用汉语拼音。《汉语拼音方案》对少数民族文字创制和规范化、标准化产生了很大影响,体现了各民族平等的思想。

语言保护是我国重要的语言政策之一。从图5可以发现,语言保护这个聚类中最大的节点与语言政策产生交叉,并以此为中心向外延伸,与濒危语言和语言两个聚类交织在一起,关系较为密切。我国许多少数民族本身人口总数少,语言使用范围小,又因现代生活的冲击导致本民族语言传承出现问题,成为濒危语言。为了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2015 年5 月14 日,教育部、国家语委联合下发《教育部国家语委关于启动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的通知》(教语信〔2015〕2号), “在全国范围开展以语言资源调查、保存、展示和开发利用等为核心的各项工作”[4]。调查者们收集记录了汉语方言、少数民族语言和口头文化的实态语料,为濒危语言留下了宝贵的资料,也为学界开展少数民族语言研究和汉语方言研究提供了材料。

(五)研究热点

1.关键词突现

某一段时间内出现频次突增的关键词被称为突现词,表示这个关键词在该段时间受到学者的密切关注。突现词可以反映该领域某核心概念的活跃程度和研究热点。在控制面板Burstness处将γ 设置为0.8,得到关键词突现图谱(图6)。

由图6 可知,民族教育、双语教学和双语教育是学者们较早关注的焦点,这些词语出现时间早,突现强度也比较大,双语教学是突现长度最长的关键词。这与国家在民族地区进行扫盲工作、普及义务教育和推广普通话工作有关。2000年之后,濒危语言、语言战略、语言规划等成为主要研究方向,这与国家颁布的语言政策息息相关。2015年之后,研究者们比较关注语言能力、民族认同、语言景观、语言生活这几个方向。这表明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研究不只局限于政策本身,开始向实用方向发展, “更多地关注本国语言生活中的问题,解决国家和民族发展过程中的各种语言问题”[5]。

语言能力是国家从 “十二五” 时期就开始关注的问题,《国家中长期语言文字事业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2—2020 年)》的目标之一是 “国民语言能力明显提高”[6],《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语言文字工作的意见》(国办发〔2020〕30 号)中把 “增强国民语言能力和语言文化素养语言能力” 列为基本原则之一。[7]政策出台使得公民语言能力问题获得更多关注,产生了一些研究成果。不过目前仍处于发展早期,对一些基本问题缺少深层次研究,没有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理论体系。关于少数民族语言能力的研究突现开始时间为2015年,结束时间为2018年,活跃时间较长。研究内容大多与民族地区群众使用普通话的能力和对策有关,研究广度和深度都不足。

语言生活是最近突现强度最高的关键词,突现强度为4.3。《国家语言文字工作 “十一五” 规划》中首次把 “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 定为语言文字工作的新任务。[8]语言生活涉及各种复杂的语言关系,比如:普通话和方言、普通话和民族语言、简体字和繁体字、外国语言文字的学习和使用、虚拟空间的语言等。其中普通话和民族语言之间的关系受到学界关注,对于双语教学、语言能力、语言权力、民族认同的研究都可以看作是对两者和谐发展的推动,进而推进建设和谐稳定的社会生活。认同可以分为个体认同与社会认同两个层面,个体认同是个人对自我社会角色或身份的理性确认;社会认同是社会共同体成员对一定信仰和情感的共有和分享[9],主要由精神文化来维系。在提到民族认同时,一定会涉及到民族身份的个体认同和民族文化的社会认同。随着民族地区经济不断发展,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我国各民族人民的认同意识处于快速发展时期。语言作为民族间最明显的区别特征,对于影响社会民族认同具有重要的意义。近年来,我国在大力推广普通话的同时,加大保护民族语言和方言的力度,保障少数民族语言权利,就是利用语言这一工具,促使各民族各地区广泛深入地交流,推进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

2.关键词时区

关键词时区分析是在关键词分析中加入了时间因素,图中的一个节点是该关键词在数据中首次集中出现的年份,尽管之后文章里仍会出现该关键词,图中却不再显示,只会在首次出现的年份上增加。在控制面板将阈值(threshold)设置为7后,得到关键词时区图谱(图7)。

图7 关键词时区图谱

从图7 可以发现,语言政策虽然出现频次高,但是首次出现的时间却在2002年,这与20世纪80 年代研究语言政策的论文没有关键词有关。频次较多的节点主要出现在世纪之交,从2006年之后,没有出现节点非常大的关键词,且随着时间发展,小节点越来越多,它们之间的连线也越来越复杂。这反映了我国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研究领域不断扩大,研究热点持续更新。

语言资源是后期比较大的节点,数据中首次出现是在2008年。我国使用语言资源这个概念比较晚,最早是在20 世纪80 年代。随着研究不断增多,许多学者认识到: “语言是资源;语言资源是信息社会最重要的资源,是与矿产资源、土地资源、海洋资源、水资源、森林资源一样的国家资源,国家应当对语言资源立法管理,进行监测、保护和开发利用”[10]。在此思想指引下,2004—2005年期间,国家语委与高校合作组建了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平面媒体中心、有声媒体中心、网络媒体中心等7 个机构。为贯彻落实《国家语言文字工作 “十一五” 规划》中 “依托高校建立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 的要求,又陆续建立了语言战略中心、民族语言中心、政策研究中心、新疆多语中心等18 个研究机构。这25个机构以语言资源为基础,通过对语言使用的监测,为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服务。

三、思考与启发

四十多年来,我国处理少数民族语言问题的法律法规和方针政策不断完善,从国家层面到地方层面都出台了相应的政策。但是少数民族语言研究领域仍存在一些问题,结合以上图谱和分析,提出几点思考。

首先,我国研究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的学者年龄结构不完整,学科后继力量可能不足。在本文研究的196篇学位论文中,有关国内民族语言政策的只有114 篇,占全部数据的8.93%。由此可见,研究民族语言政策的硕士生、博士生人数很少,由他们转化而来的青年学者数量就会更少。而本研究领域重要学者的平均年龄比较大,两者之间出现了年龄断层。青年学者是学科不断发展的人才根基,中国民族语言学要想继续发展,学术梯队的建设和不断优化非常重要。我国民族语言种类多,内容复杂,青年学者需要较长时间的成果积累才能深入研究领域,获得社会和同行认同。为了缩减这一积累阶段,相关机构应为青年学者与核心学者之间进行交流提供平台,激发广大青年语言学者的学术热情和探究勇气,更积极地引领青年学者走上科研道路。我国已经举办了七届全国语言学核心期刊主编与青年学者对话论坛,这为青年学者探索研究方向、打开研究思路搭建了一个双向互动的平台。民族语言学也应多举办类似的活动,搭建核心学者和青年学者沟通的桥梁,促进青年学者快速发展。2021 年中国民族语言学会首届青年论坛在北京召开,与会青年学者就新时代民族地区语言文字的相关议题展开深入研讨,畅谈民族语言研究的新视角、新理论和新方法,并在交流、讨论中获得新体会和新想法。 “中国民族语言学会副会长王锋研究员肯定了本次会议的组织和成果,希望以本次会议为起点,加强青年人才队伍培养和梯队建设,进一步推进中国民族语言研究事业。”[11]青年学者要树立正确的价值导向,全面认识自己的工作,把自己的成长与学科的发展紧密结合起来,共同推进我国少数民族语言学的前进步伐。

其次,我国少数民族语言政策的研究方向较为传统。虽然学界近几年紧跟时代和政治的发展,立足语言现实生活,研究热点也与语言规划、双语教育、语言保护、语言生活等息息相关。但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今天,少数民族语言文字事业还有更多更广阔的发展空间。除去传统研究方向之外,应用研究也应得到学界的关注。民族语言安全、民族语言服务、民族语言产业、民族语言出版翻译、民族语言信息处理、民族语言生活调查、民族语言保护开发等方向,都大有可为,需要学者们拓宽研究领域,加大研究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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