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家岭原始黑陶“旋纹”表征的二重证据法分析
2023-10-10刘安金波
刘 安 金 波
(荆楚理工学院,湖北 荆门 448000)
湖北京山屈家岭原始文化遗址出土的黑陶,是中国原始社会时期器物的重要种类之一。一方面,它的形成与发展表达了原始人类对农耕文明的崇敬。另外一方面,它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传承的载体之一。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的深厚文化内涵与寓意,在其发展、演变过程中,承载了几千年来中华民族物质生活环境的变化和精神世界的衍生。远古时期,农耕文明中关于器物造型与装饰的变化在人们心理活动中,包括了造型与装饰的变化的顺序、方向、距离及时间关系等。通过这种心理活动,从而形成关于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的心像即表象。并对这种表象加以抽象与概括,形成固定的图式。最终让人们对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从视觉和概念上加以认知。
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的表征在认知、表象、图式及心理语言上的内涵与特性分析,必须建立在科学的理论基础上。王国维先生提出的出土文物与文献记载相映证的“二重分析法”是目前分析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表征较为科学的方法之一。
从全国出土的文物来看,“旋纹”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原始社会时期在陶器上出现的“旋纹”阶段;商周时期在青铜器上出现的“云雷纹”阶段;春秋战国时期出现的“卷云纹”阶段;楚汉时期出现的“云气纹”阶段。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装饰纹样的发展演变阶段来看,“旋纹”占了主导地位,这与农耕时代,人们对于气候条件的关注度有着直接的关系。
“旋纹”又称“涡纹”“旋涡纹”。最早出现于新石器时代马家窑文化马家窑类型彩陶中,在后来的半山类型彩陶中成为了最主要的一种装饰纹样。目前,关于“旋纹”产生的原因有两种说法,一是产生于鹦鹉螺的纹样,二是产生于原始社会时期人们对于云的运动规律的总结。从鹦鹉螺是一种海生动物和最早的应用“旋纹”的马家窑文化遗址地处黄河中上游一带分析来看,“旋纹”的产生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原始社会时期人们对于云的运动规律的总结。因此,我们可以认定,“云纹”最初的样式就是“旋纹”。
人类进入文明时代后,“旋纹”在经过人们理性化的抽象和感性化的美化后,在商周时期形成了“云雷纹”,并产生了单独的“云纹”和“雷纹”。早期出现在商周白陶与原始青瓷上,后来作为商周时期青铜器的主要装饰纹样,常与太阳纹同时出现。
春秋战国时期,青铜器逐渐的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轻便、灵巧的器物,例如漆器等。由于在制作工艺上的进步,在“云纹”发展过程中,逐渐由简洁的“云雷纹”演变成为趋向形象化和更加抽象化的“卷云纹”(图1)。
图1 先秦时期出现于建筑装饰上的卷云纹样
楚汉时期的“云气纹”是在前期“云纹”的基础上,使其更加具备装饰性的发展阶段。(图2)圆涡形线条的组成即表现了云的运动规律,同时也具备了高升和如意的寓意。
图2 楚汉时期出现于丝织物上的云气纹样
先秦“云纹”的发展演变为“云纹”向符号化转变奠定了基础。根据表征的认知、表象、图式及心理语言等四个方面的类型,“云纹”在发展演变过程中,反映了人们从认识自然天象到形成基本图式的心路历程,同时也反映了古时“喻物于形”的造物思想。
根据王国维先生提出的二重证据法分析“旋纹”在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的发展,分析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发展阶段的具体表征,不仅能了解我国古代对天象等自然现象的认识程度,同时,对于现阶段装饰纹样的丰富与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有利于我国传统装饰文化的发展。
一、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旋纹”表征的二重证据法分析
据目前考古发现,新石器时代,“旋纹”首现于马家窑文化彩陶之上。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上的“旋纹”在马家窑文化彩陶之后。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上的“旋纹”作为后期“云纹”的先导纹样,其表征具体表现在认识与表象等类型上。但根据二重证据法的要求,由于原始社会时期对“旋纹”没有文字记载的描述,所以只能从出土文物和原始社会自然的角度去分析“旋纹”的表征。
新石器时代,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上的旋纹一般有四个旋心,一个旋心居中,其余三个旋心平均分布于这个旋心四周,旋转方向为逆时针方向。并且成为了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的主要装饰纹样。由旋心向外扩散的线条演变成为带状,组成二方连续的图案,增加了视觉的旋动效果(图3)。
图3 马家窑类型彩陶旋纹装饰纹样
“旋纹”作为出现在古人类遗址中的纹饰,说明屈家岭原始古人类文化已经将“旋纹”作为一种特定的图式,具有明确的表征意味。因此,“旋纹”的主要表征在认识与图式等两种类型上。
(一)“旋纹”的认识表征的二重证据法分析
“旋纹”出现时建立在人们对于天体、自然力和自然物的依赖感,并且用各种不同的形式把这种依赖感表现出来。因而,原始人认识的自然是通过对自然的依赖来完成的,这种依赖的具体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最常见的就是以一种图式、纹样将其表现出来,“旋纹”就是其中之一。
目前,关于“旋纹”所对应的自然物及自然现象并没有明确指向,比较合理的说法有两种:一是,“旋纹”是缘由龙卷风卷起的云的形象;二是,是缘由原始人对水体的观察。根据后期“旋纹”演变成为“云雷纹”的历程来看,正确的观点倾向于第一种说法。由此,关于“旋纹”的认识表征在于原始人对云的运动轨迹的认识。从屈家岭原始人描绘的“旋纹”图案来看,原始人对于云在方向和距离上的运动有了深刻的认识。首先,在云运动的方向上是逆时针方向。根据长江中上游地区大气运动受到地转偏向力的影响,其风向大多是自西向东,云的运动方向也是自西向东。同时,龙卷风的风向也是逆时针方向。由此可以推断,在屈家岭原始人类眼中,云的运动方向也是逆时针方向的,因而,“旋纹”的方向也呈逆时针方向。其次,在云与人的距离认识上,原始人充分认识到云的旋涡中心是距离最远的,是无法用肉眼看见的。因而,在“旋纹”中,旋涡的中心点常用黑色或红色的点来形容,意即不可视的区域。“旋纹”吻合了原始人对云的运动规律的认识,这即是“旋纹”的认识表征。
屈家岭原始人关于“旋纹”的记载并没有出现在古代典籍之中,而是以一种装饰形态出现在各类生活器具及礼器之上。特别是礼器之上的旋纹更能映证了古时人们对自然的认识。
(二)“旋纹”的图式表征的二重证据法分析
认知心理学中关于图式的解释是人类对各种世界知识的一般性的抽象和概括,并且作为认知单元存贮在心理。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旋纹”基于原始人对云的运动规律的认识,对其进行抽象和概括,并在原始人的各种活动以及生活器物中呈现,可见其已经发挥了图式的作用,即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旋纹”在原始人中的心理作用。
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的“旋纹”的图式表征主要表现为纹饰的规律性及图形化。
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的“旋纹”的图式表征的规律性,主要体现为单独“旋纹”的可视规律以及组合“旋纹”的二方连续及四方连续上。单独“旋纹”的可视化规律是先人依据自然环境的变化及对云的运动的理解而生成的,是对自然环境及云的运动变化的理解及抽象化的描述。京山介于东径112°43′—113°29′,北纬30°42′—31°27′之间,属北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四季分明,春暖夏热,秋凉冬寒。根据京山屈家岭所处的地理位置及气候条件,可见,先人在观察云的变化时,是非常仔细的,并且能够将云的变化加以抽象化后,在黑陶制作工艺中体现出来。这也可以作为屈家岭文化黑陶“旋纹”图式表征规律化的证据之一。
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的“旋纹”的图式表征的图形化。根据图形形成的条件来看,屈家岭文化黑陶的“旋纹”不仅能够单独形成图形,而且组合起来也能形成更加复杂的图形。据考古发现,屈家岭文化黑陶上的“旋纹”与黄河流域马家窑文化彩陶的“旋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样的旋转方向,同样的二方连续及四方连续组合,甚至还出现具有立体感的“旋纹”组合。这就说明,屈家岭文化黑陶的“旋纹”是在一个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形成的。这与考古发现的原始社会新石器时代,黄河流域的中原文明与地处长江流域的江汉平原文明有着初步的融合迹象。同时,屈家岭文化黑陶上的“旋纹”与我国华夏民族崇尚自然的传统是密不可分的。所以,用屈家岭文化黑陶“旋纹”与马家窑文化彩陶“旋纹”在图形表征上的对比结果,可以作为屈家岭文化黑陶“旋纹”图形表征图形化的证据之一。
根据对屈家岭文化黑陶“旋纹”图式表征的二重证据法分析,我们可以得出,屈家岭文化黑陶的装饰纹样具有了对事物进行抽象化的能力,说明屈家岭原始文化已经说明生活在屈家岭原始文化遗址的先人,具备了人类社会最早的审美意识。
二、结语
由此可见,根据二重证据法对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旋纹”的分析,不仅可以证明“旋纹”是“云纹”的先导纹饰,而且还可以证明,屈家岭原始文化黑陶“旋纹”其表征意义表现为人们对天体以及自然想象的认识,最终形成图式,影响原始人的心理及行为。同时,还意味着早在新石器时代,黄河流域的中原文明已经影响到了远在长江流域的古人类文明,华夏民族文明的初步框架已经在原始社会时期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