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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融通、创新
——唐凯麟伦理学学术的思想印记

2023-10-03姚新中

伦理学研究 2023年3期
关键词:伦理学伦理马克思主义

姚新中

骤闻唐凯麟先生仙逝,痛感“泰山其颓,哲人其萎”的悼惜与哀伤。唐先生是当代著名的哲学家、教育家、思想家,是经师与人师的统一者、践行者。后学与唐先生结识凡40 余年,特别是1999 年后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交往、交流。他的猝然远游,让后学空余无尽的追念。唐先生一生获得过许多极具分量的荣誉,对新中国的伦理学事业贡献卓越。本文仅从与唐先生多年的相交、相知视角,以开放、融通、创新为主线,回眸先生非凡的为人、为学及其学术创新所具有的当代思想史意义。

一、开放:中国学者世界视野

伦理学学术发展崛起于改革开放之际,唐凯麟先生从教60 余年,其治学之道深深嵌印着改革开放的精神气质和追求。身为著名的中国学者,唐先生始终从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高度把握中国与世界的关系,自觉地把中国学术发展与世界所面临的共同挑战紧密联系在一起。在其2017 年的一篇文章中,唐先生对这点给予了精确的总结:在经济全球化、网络信息化已经把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的相互依存、相互联系推进到前所未有阶段的今天,人类所面临的各种困境和挑战越来越具有全球的性质、整体的性质,而解决问题、超越危机,越来越需要人类共同的努力、共同的担当,因此“共享”的理念对于当下的时代尤为必要。作为一个长期从事理论工作的人,唐先生深知任何新理念的提出、理论的构想,都需要立足于本国国情,特别是立足于自己国家民族的深厚历史文化传统,需要扎根于现实,符合当下人民大众的共同愿望和实际需要,同时也需要放眼世界,总揽全球风云变幻的深层脉搏[1](3)。在《20 世纪中国伦理思潮》一书中,唐先生把科学吸纳和借鉴近现代西方伦理文化与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和主导地位、全面清理和发掘以儒家为主干的传统伦理文化以及深入研究和总结当代中国道德变革的实践,一道作为建设新世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伦理文化的基本前提,勇敢迎接当代全球性新技术革命的挑战,以努力培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需要的文化价值精神和正确认识现阶段我国人民精神生活的矛盾作为建设新世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伦理文化的应有视阈[2](349-369)。这些思想展现了唐先生宽阔的眼界和直面现实的精神。

学术发展的开放眼界需要搭建适当的平台来实现世界各国学者间的平等对话。2007 年唐先生主持了在湖南师范大学召开的“多元文化与世界和谐”国际学术论坛,并邀请世界著名的文明对话学者池田大作做主题发言。池田大作在会议致辞中提出,当今世界盛行的“文化相对主义”,仅仅停留在“理解”彼此的差异上,而更重要的是关于如何使世界和建设现实的“和平文化”联动起来,这就需要付诸实践,进行具体的“对话”,只有生动的“对话”才能够开启新的智慧世界,也只有通过开放的“对话”才能培育出变革世界的新型人才[3](2)。唐先生对此予以了高度评价。在给池田先生的信函中,他认为池田先生为文化之同道、各族之同心、世界之大同,唱响东瀛,周游列国,并表示对于池田先生的这一善举“愿步趋焉”[4](10)。

唐先生自己以实际行动践履着这样的理念,他多次出访日、韩、英等国家和地区,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并与各国学者对话、研讨,在争论中取得互鉴,展开他对世界问题的基本理论和观点。他支持、帮助年轻教师出国深造,鼓励他们在与世界学者的交流、交往中建构中国独立自主的知识体系。他积极申请并促成海外学者作为湖南省“芙蓉学者”来学校兼职,推动中外学术的深度学术合作。所有这些都说明,唐先生以开阔的视野看待中国的伦理学学术发展,是一位具有世界眼光的学术领袖。

保持开放、希望同世界平等对话是唐先生一直秉持的学术理想。2018 年,时年80 岁的唐先生在《浅谈改革开放四十年我国人文社会科学发展的基本经验》一文中指出,继续拓展我们的文化视域,坚持开放性的思维取向,跻身于世界性的文化交流与对话,努力增强我国的文化软实力,乃是推动我国人文社会科学进一步发展繁荣的基本经验。他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不同质的各种文化之间碰撞和交流是无法回避的,反映在国内,文化价值的多元性也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我们的人文和社会科学发展必须拓展文化视域,坚持开放性的思维取向,既不能抱残守缺,拒人于国门之外,也不能盲目跟风,拾人牙慧。增强文化自信,更要以改革开放的精神牢固文化定力、尊重文化发展规律[5](7)。在未来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研究将呈现出怎样的趋势和可能形态的问答中,唐先生如是说:“我以为,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既应当是对中国传统伦理文化向现代伦理文化的创造性转型和机制性再造,也应该是对现有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创造性开拓,以及,对世界伦理文化的积极成果的吸纳和本土化的产物。它应该是一种不仅形成自己的话语系统从而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中国风格,但同时又能够同世界进行广泛平等对话的科学的道德理论。”[6](68)

保持开放的心态、立足全球性的视野,并非与爱国主义的民族精神相悖。恰恰相反,开放与包容正是新时代爱国主义精神的当代体现。在《试析爱国主义和经济全球化》一文中,唐先生指出,现代化的过程本身就包含着传统和现代、全球化和本土化或民族化不同着力点的矛盾。如何使两者之间形成一种良性互动的张力,始终是各民族国家面临的重大问题。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爱国主义存在的合理性更加凸现,强调爱国主义教育具有更为重大的现实意义。对当今中国,爱国主义及其所涵育护持的中华民族精神乃是推动我们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适应时代发展的大势,自觉地选择走现代化道路的伟大精神动力。也正是爱国主义及其所涵育护持的民族精神才能不断激发我国各族人民努力去探寻如何把现代性和传统性、全球化和本土化有机结合起来的独特的现代化道路和模式——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唐先生引用马克思主义强调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相统一的例子来说明,做一个爱国者和做一个世界公民并不矛盾——既然经济全球化并不抹杀国家或民族的差异和区别,那么它所昭示的就是今天每一个民族或国家的生存和发展必须自觉地置于全球化大背景上,作出符合自己民族或国家的国情和根本利益的思考和抉择:每一个当代人在保持自己独特的民族意识的同时,也必须具有全球意识。从这个意义上讲,做一个忠诚的爱国者与做一个明智的世界公民是完全可以统一的[7](9)。这一论断对于新时代背景下,对于我们如何从伦理学视角,正确处理爱国主义与全球化之间的关系依然极具启发和借鉴意义。

二、融通:马中西合而为一

作为一位伦理学界成果丰硕、视域宽广的综合型学者,唐先生不仅开放地汲取、吸纳不同文化、不同传统、不同理论的精华,而且力求知识的融通、贯通,尤其是在马中西互通互融之中,发展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基本理论与问题研究。蔡元培在其《中学修身教科书》中曾指出教师在其专业领域掌握丰富而广博知识的必要性:“为教员者,于其所任之教科,必详博综贯,肆应不穷,而后能胜其任也。”[8](120)而唐先生以其毕生的努力践行了这一期待。

作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成立后的第二届(1957 年)高才生,唐先生在本科阶段系统地学习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在此后的一生中,对马克思主义信仰的坚守、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运用、对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理论体系的建构成为他学术研究的主旋律,并在每一个领域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由其撰写的文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当代社会发展的大趋势》,获得全国“五个一工程”入选作品奖,由其组织编写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原理》《简明马克思主义伦理学》《伦理学教程》等教材成为众多高校广为采用的教学参考书。同时,唐先生又有《重读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和人的需要的再认识》《坚持马克思主义对待人类文化遗产的科学态度和原则立场》《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几个基本问题》等多篇研究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重量级文章。

多年的研究积淀使唐先生对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理论体系有着独到的见解。他认为,伦理学是关于人的自由发展和人的精神完善化的价值科学,要解决的是人的生存、人的发展以及生命的价值与意义问题。以此为前提,他认为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主题是如何促进、保障人的自由发展和精神完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研究对象就是社会实践着的人,由此可以说,马克思主义是一种新型的人道主义。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研究对象具有自身的内在逻辑发展及内在运动的规律,因此作为新型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也是一种新型的理论体系[6](65-66)。在谈论马克思主义是一门关于人的学问这一问题时,唐先生将其与儒家伦理进行了细致的比较。他指出,就人学这一点而言,马克思、恩格斯的追求其实与中国传统文化的追求不谋而合。儒家文化也讲如何成为一个完善的人,但儒家的问题在于离开了现实社会来谈人的完善,把人的完善归结为单纯的道德修养问题,也即“成贤成圣”的问题。而马克思主义伦理学则认为,如果要实现真正的人的自由、发展与完善,就需要一个能够产生自由与完善的社会,这也是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科学之处[6](65)。

对于儒家文化在“成人”方面的讨论,唐先生亦在其专著《成人之道:儒家伦理文化》中加以阐发。该书指出,儒家伦理概言之,是教人如何“成人”,“成人之道”是儒家伦理的主题。这一主题通过“礼乐教化”的规范(“礼”的作用)和陶冶(“乐”的作用)落实到人伦日用之中,对于社会人生、民族性格和传统文明的形成和发展有着长远深刻的巨大影响。唐先生主持、主编并与众多学者共同撰写的“中华民族道德生活史(八卷本)”丛书,是他对中华民族道德生活系统研究的重要贡献。唐先生牵头申报这一国家社科基金资助的重大项目,以先秦至现代的历史发展为时间主轴,以不同历史时期中华民族的道德生活为空间断面,以民族道德传统的形成、发展、演变和弘扬为基本线索,揭示了中华民族道德生活发展的丰富性、逻辑性、规律性,这一研究对于把握中华伦理道德的深刻历史内涵和积极当代价值,具有重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正是其突出的贡献和价值,该丛书获得了第八届全国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二等奖[9](封二)。正如许多人在评论这套丛书时所认为的那样,它填补了中华民族道德生活史研究的空白,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开启了一门新兴的道德生活史学科,为我们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道德文化、培育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10](141)。

扎实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功底和深厚的中国伦理思想基础使得唐先生在西方伦理思想研究领域也极具造诣。由其主编的《西方伦理学经典命题》《西方伦理学名著提要》等著作,或选择西方各个历史时期具有代表性的伦理学家提出的经典命题,阐发其来源、内涵和影响,或选取不同历史时期经典作家的经典作品对其进行精炼的概括和介绍,内容丰富,解读精要,成为许多伦理学爱好者的必备书籍。在《西方伦理学经典命题》的前言中,唐先生指出,“一个学科的发展,一种思潮的流变,往往集中体现为一些新概念的提出和一些新命题的形成,因此这样的概念和命题是学科发展、思潮流变的丰富复杂的网络中的一个重要纽结,把握了这个纽结就能提挈全网,起到纲举目张的作用”[11](2)。这既是唐先生多年研究工作的经验之论,也是对伦理学后进治学方法有针对性的指导。

除了组织编写西方伦理学的经典读本外,唐凯麟老师还积极学习吸纳西方伦理学的最新知识,这突出地表现在其对应用伦理学的研究上。应用伦理学(applied ethics)研究在20 世纪六七十年代兴起于西方,改革开放后逐渐进入中国大陆。唐先生对当代应用伦理学的研究,并非仅止于借用西方伦理学理论来分析当代中国社会的具体问题,而是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为指导,融通马中西重新审视应用伦理学的重大问题。《现代化的前鉴——几种与财富伦理建构有关的理论述评》通过梳理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卢卡奇的物化理论、技术理性批评理论以及消费主义的伦理困境,以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基本立场和方法分析问题,指出隐藏在财富背后的是人的问题,是关系到人安身立命、生存发展的重大问题[12](116-123)。在《中国古代经济伦理思想史研究导论》一文中,唐先生探讨了超越西方纯知识论语境下的中国古代经济伦理思想的可能性。该文指出,经济生活作为人类社会生活的基础,也是中国古代思想家理性思索的对象。经济和伦理的共生性,使中国古代经济伦理思想史在德性主义和功利主义两种价值取向的冲突和融合中呈现出不同的历史发展轨迹,并形成独有的特色。该文指出,对这一问题的深入研究,可以为建构中国现代市场经济伦理学和社会主义市场理性,提供丰厚的本土资源和历史文化背景[13](4)。

时代发展所引发、科技进步所催生的伦理问题也一直是唐先生的关注所在。在《当代新技术革命与人的发展》一文中,唐先生借由西方学者卡西尔和马克思关于人的问题的讨论,指出要研究人,就不能不考虑生产力的发展。当代新技术革命的产生和发展意味着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必然导致人也发生相应的变化。唐先生通过论证新技术革命为社会带来的利弊层面的双重效应,造成人的发展具有向好(“创造人”)与向坏(“消费人”)两种模式,指出,随着新技术的不断发展,人的社会责任问题越发重要,同时这种社会责任也与过去某一地区、某一集团、某一阶级的社会责任不同,而是人类在全球所面临的责任。从德育工作的角度看,道德教育的首要目标就是要努力地造就和培养具有全新的智力结构、品质结构、审美结构的“创造人”,拒绝单向的、简单的、物质的“消费人”的过程[14](9-13)。唐先生立足于融通马中西,将科技伦理问题与德育理论研究结合起来,视野广阔、理解深邃且极具启发性。

三、创新:直面当代与时俱进

作为一个原创型学者,唐先生并不满足于马中西的简单融通和融合,而是通过融通融合多种知识体系、多面理论诉求,实现观念创新、理论创新、体系创新。对于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来说,切合时代发展脉搏、依据时代需要不断进行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势在必行,这也是唐先生毕生追求的目标。20 世纪80 年代,唐先生在其著作《从旧道德到新道德》中指出,当代科学技术革命和社会变革的发展,一方面客观地要求人要获得新的本质,具有更高的心理和道德上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社会生活的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的相互作用,为人积极影响历史事件的进程开创了新的可能性[15](2)。直至今日,这种可能性依旧在延续和扩展,基因技术和人工智能的发展又为这种可能性增添了新的可变性因素,伦理学更要与时俱进,创新性地发展对于规范伦理、社会责任、道德义务的理论发掘与阐释。

传统儒商精神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构建我国当代企业家精神的动力之源。在推进“中国制造2025”、强调发扬企业家精神和工匠精神成为发展政策的当下,激活传统儒商精神、对传统儒商精神进行创新重构,是当代学者义不容辞的责任。在这方面,唐先生作出了多方维的探索和贡献。在《传统儒商精神的现代建构》一文中,唐先生提出积极的商人精神建构具有导向、激励、规范、升华等作用,对商人或企业家在市场活动中的精神导向和行动准则意义不可或缺。然而,以“义利统一”作为核心价值的传统儒商精神毕竟是传统社会的产物,要使其成为当代企业家精神中的有机组成部分,就需要在其精神内核中注入新的原则及观念以求其改造。由此唐先生基于当代中国市场理性精神提出了重构儒商精神的三个基本原则和两个重大转变。三个基本原则即以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基础,一要反映现代科技革命和现代市场经济的客观要求,二要体现出社会主义的本质和核心价值观,三要符合中国的国情和文化传统。两个重大转变一是在价值取向上由私有制条件下的商人观念向社会主义商人价值观的转变;二是在观念和形式上由传统商品经济观念向现代市场经济观念的转变[16](4-10)。可以说,唐先生对传统儒商精神现代转化的创新性研究,对当代中国企业家精神的建构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在当代的重要性,唐先生进行了深入思考。在其《中国传统伦理文化的当代传承与弘扬》一文中,唐先生提出了“必须树立三个自觉,抵制和清除三种错误思潮”的观点。“三个自觉”是指实践上的自觉,理论上的自觉和方法论上的自觉。“实践上的自觉”,就是要自觉地站在“以人民为中心”的立场上,深入到我们当前社会主义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建设的伟大实践中去,坚持以建立社会主义现代化新秩序、新型的人际关系、伦理关系为总体价值坐标,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为目标指向,切实了解我国人民的文化需要和精神祈求,来看待和处理中国优秀的传统伦理文化,坚持“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的方针。“理论上的自觉”,就是要自觉地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为指导。对于“方法论上的自觉”这一问题,坚持唯物史观的方法和方法论是头等重要的,但不能将其公式化、教条化,在这里同样有一个创造性运用的问题。唐先生认为,要创造性地运用唯物史观的方法和方法论,就有一个打破学科壁垒,加强多学科的横向联系,实现方法和方法论上的多样化、综合化的问题。“抵制和清除三种错误思潮”是指,要抵制和清除文化虚无主义、反历史主义的不良影响,坚持以德为先,以文化人,以文育人的方针;要抵制和清除西方中心主义、文化殖民主义的不良影响,确立文化多元主义、民族文化本位主义的价值观;要抵制和清除文化复古主义、狭隘文化保守主义的不良影响,坚持批判继承和超越创新相统一的观点[17](1-2)。树立三个自觉,抵制和清除三种错误思潮的观点,对于新时代正确理解和落实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习近平指出,“创新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应对人类共同挑战的决定性因素”[18](481)。对于理论研究、教育实践亦是如此。唐先生对于学科发展创新同样眼光独到。千禧年之际,唐先生在为湖南省继续教育课程主编的《哲学·文学·教育学》一书的“伦理学”部分,谈到关于伦理学未来5—15 年的发展情况预测,认为15 年内比较伦理学将会勃兴,儒家伦理及中国传统伦理将备受青睐,应用伦理学的研究将会全面展开,同时民主、科学、法制与伦理将会和谐发展。今日看来,这些预言几乎全部成为现实,不能不感叹唐先生所具有的精准学术眼光及判断力。站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该书还提出了一些学习和研究伦理学应当补充和把握的新知识:一是市场经济与道德的发展关系,二是高科技革命、知识经济与人的道德观念变革,三是全球性问题与全球性伦理,四是可持续发展战略与伦理理想主义,五是当代职业道德、社会公德和家庭美德建设,六是通过计算机网络获取伦理学知识的技能[19](86-91)。这些问题也大多成为了今日伦理学研究的前沿热点问题,甚至为伦理学的跨学科研究寻找到了生长点。笔者曾在中国人民大学主讲本科生的跨学科选修课程“全球化伦理学”多年,在授课及与学生们的讨论过程中,深刻认识到当今全球化时代,包括中国学者在内的世界各国学者对于全球性问题及其责任的创新性探讨,将有助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为此也多次向唐先生请教,受益良多。

结语

在晚年自述文《走过世纪仍初心》中,唐先生曾追忆起自身在战火中出生及成长的经历,目睹山河破碎、同胞受辱,幼年时便树立起为国家强盛奋发自我的愿望。此后一生,唐先生依据国家发展需要扎根伦理学,无私忘我,培养一代又一代杰出的学生,亦是将此初心贯彻始终的明证。唐先生在2015 年曾发表了一篇纪念罗国杰老师的文章,在那篇文章中,他说,“罗老”的一生,是一个真正学者的一生[20](2)。唐先生把毕生精力贡献给了他所热爱、所珍视、所信奉的伦理学事业,他的一生是人品高尚、胸怀宽广的真正学者的一生,是以开放、融通、创新为思想标志并取得杰出成就的一生。唐先生虽然驾鹤西去,但他为我们伦理学学人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必将激励我们在新时代砥砺前行,以更加开放的眼界和胸怀,更加深入探索马中西融通的路径和方法,更加满怀激情地追求伦理学研究的学术独立与学术创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唐先生的卓越学术贡献已经成为当代伦理学事业发展史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必将为后人所缅怀、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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