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繁荣体验模型的老年人公共座椅适老化设计探究

胡鸿　吴毅滢

关键词：社区公共座椅 繁荣体验模型 环境刺激 适老化设计 产品设计

中图分类号：TB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23）18-0128-04

引言

2020 年，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颁发的《关于开展示范性全国老年友好型社区创建工作的通知》中将提升老年人社区服务水平，增强其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改善居住环境为工作目标。因此，增加公共座椅等基础设施，打造美好社区环境，创造和谐社区氛围，成为提升城市品质的指标之一。然而调查显示，社区公共座椅环境差、舒适性欠缺等问题严重影响了老年人的使用体验，根据老人不同层次的需求，为其设计有益于身心健康的适老化社区公共座椅势在必行。

一、 繁荣体验与适老化设计

（一）繁荣理论与体验

繁荣理论（Flourish Theory）植根于“繁荣”和“幸福”概念[1]。除了强调舒适感，还从产品及环境的视角关注多感官刺激对人类幸福和健康的影响，认为与标准单一的环境相比，丰富环境所提供的多感官刺激可以调节人的多种生物机能，能更有效地促进人运动、认知和神经的恢复[2]。繁荣理论主张从环境刺激的整体性出发，分析环境、环境中的产品和体验者三者相互影响的关系如图1，提出“幸福和健康”由主观因素、客观因素和情感因素构成，其中主观因素是体验者对环境和产品的主观需求和感受；客观因素是环境对产品和体验者的环境刺激；情感因素是体验者在环境中使用产品后所产生的情感反馈，三种因素相互作用给予体验者符合其生理、心理、行为特征及需求的产品和环境体验。

（二）构建繁荣体验模型

繁荣理论所关注体验者的体验。一般指用户体验是用户在使用产品和服务过程中产生的一种纯主观感受。Norman 在《情感化设计》中将用户体验划分为本能层、行为层和反思层3 个层次[3]。为了让产品和服务给用户提供更好的体验，体验成了设计对象，包括了 Expectation（期許）、Event（事件）和 Impact（影响）3 个有机部分[3]。

将体验设计EEI 模型3 个部分与用户体验3 层次相对应，构成本能－期许层、行为－事件层、反思－影响层3 个体验层次。在本能－期许层，作为体验的开端，“期许”是将内因与外在诱因相互作用，由“动机”（Motivation）和“目标”（Purpose）构成。在行为－事件层，作为体验的主体内容，“事件”既包括事件的进程，也有参与者创造的事件和外部的环境条件，因“目标”触发而产生，由“条件”（Condition）和“进程”（Progression）构成[3]；其中“条件”指体验的心理和物理环境条件，是“事件”的主要因素，“进程”是产品的使用及发生、发展的过程。在反思－影响层，作为体验的意义，“影响”则是整个经历通过故事印象、建构和意义形成等活动的结尾，由“感受”（Feeling）和“意义”（Meaning）构成，是“事件”对体验者反思层的影响和意义。

本文将上述3 个层次的体验与繁荣理论的体验三要素进行分析、对应，构建起繁荣体验模型。见图2。

（三）繁荣体验适老化设计策略

适老化设计是指充分考虑到老年人的身体机能及行动特点所做的相应设计。适老化设计以老人为本，从老人的视角出发，感受其的不同的需求，从而设计出适应老人生理以及心理需求[4]，赋予老人幸福感、成就感、满足感的空间环境和产品。主张“幸福和健康”的繁荣体验模型，为适老化设计提供了新的思路。

基于繁荣体验模型，繁荣体验适老化设计从老人使用产品的体验入手，见图3。在繁荣体验适老化设计策略中，首先在体验3 个层次的本能－期许层分析体验要素动机和目标，以体验者对环境及产品的本能需求为设计要点，挖掘老年人的本能需求；在行为－事件层分析条件和过程等体验要素，重点关注环境刺激对老年人使用产品行为的影响，挖掘符合老年人本能及行为的需求；在反思－情感层分析意义和感受等体验要素，设计重点关注老年人对环境及产品的情感需求，挖掘老年人的情感需求。其次，根据对体验三层次的分析，总结出繁荣理论体验三因素的主观、客观、情感因素并展开适老化设计。

二、 老年人社区公共座椅体验层次分析

本研究采用问卷法调研老人对社区公共座椅的使用情况，共发放问卷107 份，其中男性52 人，女性55 人，回收问卷104 份，剔除无效数据，最终获得有效问卷97 份，问卷有效回收率为93.9%。由于问卷涉及问题和选项较多，调研采用解释性面谈法，使数据说服力较强。并基于定量研究的基础上，进行定性研究，具体邀请了10位60 岁以上经常使用社区公共座椅的老年作为受访者进行深度访谈，其中男性5 人女性5 人。

（一）老年人社区公共座椅体验本能－期许层次分析

在体验过程中，本能－期许层次是体验的开始。探索影响老人体验的“动机”和“目标”这两个体验要素，挖掘老人本能层的需求以及需求的“目标”，进而提取出影响体验的主观因素。

1.“期许”—“动机”：对体验要素“动机”的分析中，“动机”是由生理、心理、情感或社会需求触发的意图[3]，从老人的生理、心理、社会3 个方面的需求展开研究，关注老人对环境和产品的本能需求，发掘体验者对产品的感官体验，由产品的色彩、材料、外观等外显要素所带来的体验[4]，如表1。

在生理上方面，首先，老人综合生理机能衰退会影响各感官功能交互协作的能力，其中色彩辨析度降低，根据上述调研结果显示，63% 的老人认为目前的公共座椅色彩沉闷、消极；现有座椅材质以石头为主，64% 的老人认为缺乏舒适性，夏季吸收阳光发烫，冬季过于冰冷，老人触觉感知力下降导致其对坐面过热或过冷的感知迟钝，久坐后对身体造成影响。其次，随着老人肌力逐渐下降，出现骨质疏松等症状，目前很多公共座椅存在尺寸不合理的问题，对于座椅的人机工学具有适老化需求；最后，心肺呼吸功能减弱，老人对座椅周围环境的敏感度远高于一般人群，在使用座椅过程中对于周围自然绿化的需求度高。在心理方面，老人由于生理机能的衰退，心理缺乏安全感，对外观缺乏舒适性的座椅产生排斥；由于缺乏子女陪伴，孤独情绪难以排解，但目前的公共座椅功能过于单调乏味，不能起到增添生活趣味的作用。在社会方面，老人退休后社会工作、社会参与形式和社会关系都发生了改变，因此需要保持社会连续性，避免社交隔离，从而维持一种动态平衡的健康老龄化状态。

2.“期许”—“目标”：根据对老人生理、心理、社会3 个方面的需求及动机的研究，结合访谈结果归纳出需求的“目标”主要有3个方面：根据生理需求，主要目标是改善身体机能，获得健康和幸福感；根据心理需求，主要目标是增添生活趣味，缓解消极情绪，降低生活压力；根据社会性需求，主要目标是加强家庭亲人之间的交往以及与社会的联系，获得快乐和满足感。

根据上文对动机和目标的研究总结出需求层次的本能需求，进而推导出设计因素的主观因素为色彩、材料、人机工学、外观、绿化自然。

（三）老年人社区公共座椅体验行为－事件层次分析

在体验过程中，行为－事件层是体验的主体内容。行为层次的体验是通过体验者与产品和环境之间的交互行为过程来呈现的，探索影响老人体验的“条件”和“进程”这两个体验要素，挖掘老人的行为需求，进而提取出影响体验的客观因素。

1.“事件”—“条件”：对体验要素“条件”的分析中，根据上文，老人的需求目标及访谈总结出老人实现目标的手段（Means）及参与事件的人物（People），如图4。

2.“事件”—“进程”：体验要素“进程”的分析中，进程是事件发生、发展的过程。根据上文对条件的分析结果，利用用户旅程图对事件发展的过程进行梳理，分析老人一天中使用公共座椅的阶段、需求目标、实现目标的手段、参与事件人物、持续时间和情绪体验。

结合用户访谈的内容，如图5 所示，由于人对环境的体验是光、声、温度等刺激因素的相互作用而产生，因此根据各个触点和对应的情绪体验，挖掘事件发生场景中的环境刺激因素对体验者使用产品行为的影响，进而总结出影响体验的客观环境问题：

（1）室外活动时强烈的阳光对老人造成影响，因此有遮阳的需求，晚上缺乏照明，昏暗的光线不易于老人使用座椅活动，因此有夜间局部照明需求；（2）座椅周圍噪音对老人休息和社交影响较大，有适当隔音需求；（3）座椅周围环境污染严重，公共座椅是社区居民休闲活动的场所，人流量较大，环境易被污染，因此有美化环境需求；（4）座椅周围空气污染较严重，其旁常设置公共垃圾桶，导致其周围气味难闻，因此有调节周围空气污染的需求；（5）室外温湿度变化对老人产生影响，由于其免疫功能下降，易受外界气温变化影响，其难以在天气不佳时进行室外活动，座椅周围环境温度和湿度的调节较为重要。

通过对体验要素条件和进程的分析，总结出老人需求层次的行为需求，从而推导出设计因素中的客观因素为：光、声音、污染、气味、温湿度。

（三）老年人社区公共座椅体验反思－影响层次分析

在体验过程中，反思－影响层是“事件”成为一段经历后对体验者反思层的影响和感受，是体验的意义，“感受”和“意义”是体验成为一段经历之后的有机组成部分[3]，对这两个体验要素展开研究，挖掘老年人对环境及产品的情感需求，进而提取出影响体验的情感因素。

1.“情感”—“感受” ：在体验要素“感受”的分析中，感受是事件对体验者现时性的情感感受影响，关注老人对环境和产品现时性的情感感受和需求，研究用户旅程图中老人情绪体验的变化发现，与同龄人或孙辈使用公共座椅活动时，由于缺少靠背和扶手支撑，老人感到缺乏安全性；老人独自休息时情绪体验降低，座椅周围空旷的环境使其感到焦虑和缺乏安全感，因此希望拥有较为私密的空间获得心灵归属感；老人对自我社会价值评估降低，易出现自卑和抑郁的心理，在环境体验不舒适使身体状态受到影响或傍晚低视物条件下需他人协助时，情绪体验降到最低，老人希望能独立使用座椅，从而获得自我认可与成就感。

2.“情感”—“意义”：在体验要素“意义”的分析中，意义是事件带给体验者的长时间意义上的影响，以及由此带来的长时间记忆，关注老人使用公共座椅进行活动而产生的意义，由于出现各种慢性病，生活幸福感随之降低，89% 的老人希望通过休闲和社交等活动，逐渐恢复身体健康，提高生活的幸福感；老人心理状态发生改变，产生较大的生活压力等负面情绪，86% 的老人希望通过室外活动逐渐排解心理压力和焦虑感；由于老人缺少外出活动和接触自然的机会，身体缺乏锻炼的同时社会参与度也随之降低，提升社区休憩环境的亲近感，激发老人参与到自然环境的兴趣，创造温馨的社交环境，促进邻里关系的和谐。

通过对体验要素感受和意义的分析，总结出老人需求层次的情感需求，从而推导出设计因素中的情感因素为：安全性、私密性、成就感、健康和幸福、压力和焦虑、邻里关系。

三、 社区公共座椅适老性设计

根据前文的研究，基于繁荣体验适老化设计策略，通过对本能－期许层、行为－事件层、反思－影响层3 个体验层次的分析，挖掘出繁荣理论体验三因素的主观因素、客观因素、情感因素作为设计因素指导公共座椅适老化设计，如图6 所示。

（一）公共座椅适老化设计的主观因素

1. 色彩体验的适老化：色彩体验感受主要依靠视觉而感知，进行公共座椅适老化设计，可以利用彩色的心理属性功能，选择明度较高、饱和度较低的色系；色调选明朗的色调或者弱对比的明亮色调，传统公共座椅的灰白色调对于老人而言会加剧压抑心理，而一些自然色系与周围室外环境相协调，带给人亲近自然、放松的积极心理暗示，在这种自然色的作用下，生理上可降低生理机能的老化，心理上使老人获得安全感和归属感，同时舒适的色彩环境益于老人社交。

2. 材料体验的适老化与感觉性能的特殊性：材料的感觉性能是人通过感觉器官来感知材料，并由材料刺激而产生的生理和心理反映的属性[4]，不同材料有不同的触觉与视觉感受。在适老化座椅设计中，影响触觉感知的主要是材料的肌理，温度以及软硬触感，首先，应适当增加细节的肌理，或将光滑肌理的材质与局部肌理感较明显的材质合理搭配；其次，应考虑材料触觉温度和人体温度一致，避免材料过于冰冷影响老人健康；再次，应结合老人的心理特征及喜好选择适合的软硬材料进行搭配，将软性材料温暖、舒适与硬性材料坚固、稳定的特点相结合，形成丰富的触觉体验。此外，需均衡室外材料的特殊性与舒适性，使产品在触觉与视觉上达到最佳平衡点。

（二）客观因素层次

感官体验的适老化和协调性：环境中多感官刺激的适老化可以促进老人运动、认知和神经的恢复。在光的刺激方面，可以借助绿荫、花架等遮阴设施，形成座椅与花架一体化的半围合式的空间，对强烈的光线进行适当遮挡，增加夜间照明设施，使老人能在明亮的环境中活动；其次在声音的刺激方面，利用植物阻隔或吸收减弱噪声[5]，使老人能安静地休息或社交；在环境污染的刺激方面，可利用半围合式的设计隔离周围污染；在气味的刺激方面，通过种植芳香植物净化周围环境；在温度与湿度的刺激方面，利用植物调节小气候及挡风，营造温湿度适宜的小环境。设计出具有适老性和协调性的感官体验，提高其情感层次的体验。

（三）情感因素层次

1. 座椅的包容性使老年人获得成就感：安全性原则是老人在活动过程中保障人身安全的首要原则[6]。在座椅的设计时应避免尖锐角，降低老人发生磕碰的可能性；椅背的设计可提供背部支撑，防止老人或其孙辈无意识后仰摔倒；在座椅两边增加无障碍扶手设计，给老人坐起提供便利，提升座椅的包容性使老人能安全、流畅地独自使用座椅，从而获得自我认可与成就感；同时应去特殊化，避免过于明显的老龄化设计标签，在老人无障碍使用的同时年轻人群也能轻松使用，减轻老人心理的负担、压力与焦虑。

2. 丰富的社交体验促进老年人的幸福感：为了使老人获得良好的社交体验，应关注座椅空间类型的多样性，根据老人心理及社会性特征，其在空旷的环境下易产生焦虑感，且对嘈杂的环境感到不适，需要在具备一定私密性的空间中免受打扰[7]，因此可以设计半开放半私密的围合型座椅空间，如背靠墙或植物的形式，使老人产生私密感和领域感；此外，可以将半开放式与开放式座椅相结合，老人可以根据自身的需求，选择半开放式座椅进行休息或开放式座椅与同龄人或子孙共同活动，给老年提供多种选择性并带来丰富的社交体验，缓解内心的孤独感，从而对生活产生快乐感和满足感。

四、 基于繁荣体验模型的适老化社区公共座椅设计实例

公共座椅人机尺寸的适老化设计应参考老人的生理特征及行为需求，高度的尺寸选择坐姿膝高的男性和女性尺寸，约在45—50cm之间[8]；深度考虑人体臀膝距尺寸约50cm；长度根据上文对活动的手段的分析，老人使用座椅与同龄人或孙辈进行各种活动，因此采用两个成年人及一个儿童坐姿的尺寸，约150cm；为了有利于放松，坐面和靠背的角度稍大于90°。

座椅设计的主要创新点可分为以下5 个方面：（1）外观创新性和舒适性，座椅与花架一体化的半围合式的空間形成小“花园”，使座椅具有审美性和现代感，提升老人和其他人群使用积极性；材质上选用氧化铝，适用于室外环境，具有耐晒、耐水性和舒适度，不易生锈易清洁；结构拐角处采用圆角设计，增添柔和感；主色调使用自然绿色系与自然环境相和谐。（2）座椅的安全性和无障碍设计，增加椅背和无障碍扶手的设计，提供起身时的支撑和安全保障，使老人顺利使用座椅获得成就感；坐面和扶手增加防滑肌理，刺激老人的感知觉恢复。（3）座椅可以模块化组合，给老人提供多种社交方式。（4）感官体验的适老化设计，在花架上种植芳香植物调节气候，净化空气污染，吸收噪音，同时起到遮阳挡风的作用；顶部的暖光局部照明设计，使老人能在明亮温暖的环境下使用座椅，提升老人的幸福感和体验感，如图7、8。

结语

本文从繁荣理论视角出发，将体验作为设计对象，搭建繁荣体验模型，并基于繁荣体验模型，总结出繁荣体验适老化设计策略指导适老化产品设计。该模型及方法关注环境体验的整体性与协调性，使设计符合老人的本能、行为、反思层的需求，具有适老性的同时具有优质的体验，从而促进老人身体机能的恢复，降低心理压力与焦虑，使其情感上获得幸福感、成就感、满足感。此外，在理论层面为研究者进行适老化体验设计提供新的设计视角和策略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