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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河畔茶飘香

2023-09-28紫夫

贡嘎山 2023年4期
关键词:江安温江河畔

紫夫

那几年里我经常到温江公干,一来二往,温江的地理风貌、人情世故、街长里短均有一些接触和肤浅了解,不知不觉就融入其中,俨然就以“温江人”自居了。在此之前,我对成都平原上的温江是一无所知的,只是从民间流传的一些谚语顺口溜中得到一点虚幻的情景。什么“金温江、银郫县,叫花子出在双流县”“温郫崇新灌,天干不怕旱,上车一元就到站”“水岸温江,金马、杨柳、江安、清水四河共流,实为上风上水之宝地”……其实就这些大概状况的陈旧描述,是很难与日新月异的现实变化接轨的。

真正认识温江是在20世纪90年代。

1992年端阳前后,大渡河河水暴涨,我生活和工作的甘孜州康定、泸定、丹巴三县均不同程度遭受百年不遇的洪灾、泥石流的肆虐。抗灾结束后,我受州委宣传部委托,负责编辑出版反映本州军民抗洪救灾纪实文学《抗洪颂》。说真的,当时民族地区的印刷技术和设备都很落后,这本书只能到外面找印刷厂付梓。选择去温江正是康定印刷厂一位熟人推荐的,因为他们厂刚好有一位姓黎的技术工人内调到温江人民印刷厂搞业务,恰好这姓黎的胞弟又是我的初中同班同学。

那天,转车从罗家碾坐公交到温江。文友高旭帆给我打电话说,你去了不用愁人生地不熟,有一位温江热情的文友会来旅馆找你的。这个电话,就犹如一丝清风将成都平原特有的雾霾吹散了,对于要去一个陌生异地办事的我,无疑是欣慰的。

永康君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

江安河舒缓地流淌着,轻柔的风款款拂面,使人平静而心怡。我和永康的第一次闲聊,就在江安河畔的露天茶馆里。两个初识的人竟如深交了多年的朋友,嗅着馨香的茶,听着江安河水的轻吟,无所顾忌地谈论着酷爱的文学,足足度过了一整个下午,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当年李白是否也是在这水岸品茗豪饮之际,抒发出这千古咏叹!后人不得而知。我更不敢自比古时名流骚客的狂妄,但现实似乎也有“不谈文学”之滥调充斥于社会。圈外人岂知圈内人之执着,尤其是文学圈里人,当然得排除那类自命不凡的“高人”。此后,江安河畔露天茶馆品茗畅谈文学,差不多成了我出差温江闲时的主要活动了。

渐渐地,江安河清波滟涓的水流,在我眼里浮现出了诗意的幻觉。我甚至刻板地套用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来断论温江人的温和、聪慧气质。钟灵毓秀,正如这平原上舒缓柔曼之河水,而高原江河激流奔泻,性格自然豪放而不拘一格。“文人相轻”在这水岸茶肆是毫无踪影的。自永康始,我很短时间里便结识了温江文化界老师甄先尧和作家孙建军、张建国、张炜、田友桂、廖佳云、李威等。我开始成为温江“文学圈子”里的常客,从这些文朋好友的结识中,高原人被大山遮挡的眼界有了快速的拓展。那年月正当改革开放盛期,于我真的是幸运之至。

其间与永康聊文学创作的时间更多,我自然而然地开始关注微型小说的创作与发展。不久,永康惠赠他的第二本个人小说集《小村人》,五十篇精短作品,无一不透露出作者对普通人生存状态的倾力关注。《酒干倘卖无》《修壶记》《挂历》等篇什对世事人为造成的尴尬,披露得可谓淋漓尽致。当年阿来就告诫大家:“读永康君这些小说,要特别心无旁骛,而不能因其篇幅的精短而带上吃快餐的心态。吃即时面的方法,消受不了这些东西。”的确,至今多年过去了,永康的许多小说被数十家报刊转载,经年无数次被国内各地名校教辅教材试卷选中。当年我曾多次在江安河畔茶馆里,与他探讨他的微型小说构思,如前面所提到的《酒干倘卖无》《修壶记》《二胡的悲》等,后来都变成了文字,这些面世后至今仍让读者赞誉的作品,几乎都与当初他与我交谈时的想法大相径庭,却是更加精到独特,引人入胜了。那个时候我就觉出永康对文学创作的敏锐和严谨。1999年,我在供职的《贡嘎山》五、六期合刊中编发了永康的小小说《黑蝴蝶》,后来又在《贡嘎山》刊物上编发了因永康兄而结识的川内外小有名气的小小说作家曹德权、王孝谦、周仁聪等人的小小说作品,其中有的篇什还被《小小说选刊》所选载。在《小村人》的代后记中,永康直率地说:“我写微型小说没有考虑过别人小瞧不小瞧的问题,我不靠它挣钱养家糊口,也不靠它提干涨工资享受待遇,我写微型小说,是因为此乃是我要做的非同一般之事情中的一件。”的确,按永康当初所从事的建筑工程核算工作,收入不菲,但他酷爱文学的初心不改。在我读永康前述那段话的时候,眼前就会出现一个身背小挎包,从一个名叫回龙的小山村向都市走来的青年。当年这个青年曾为了买了一本《阅读与写作》而露宿桥头的工棚,被查夜的公安“请”去后,又因了这本书籍而对他肃然起敬,安排他睡在公安局的床上。十多年后,他靠自己的勤劳智慧成为一名作家,成为温江作协的主席,这不仅是为文,还是为人,都让人不得不敬佩他。

另一位土生土长的温江籍作家张建国,是从金马那片乡村走出来的。当年他放弃养殖专业户轻车熟路的致富方式,转而受聘于《温江报》,不辞辛苦地走农村、进厂矿,除去采写新闻报道,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到了钟情的文学创作中。我曾拜读过他的多篇小说,似乎与“闲”沾边的特别引人注目。《闲钱》《闲地》《闲人》,其中尤以《闲钱》为短篇小说中公认的佳品,并获《四川文学》小说月奖。2000年初,我收到建国寄来的小说集《闲钱》,里面汇集了四十一篇小小说,三个短篇,一个中篇,可谓是洋洋洒洒,没几年时间,他的创作竟然突飞猛进,引人注目。我也曾专为他撰写了一篇评论,如今,几十年搞创作从没闲下来的他,小说创作更是卓有成效,前不久又看到他在《四川文学》上发表的中篇小说《犟老头》,早已显出炉火纯青的气候。如今他已是温江作协副主席。我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收获是有希望的,因为秋天已经来了。”

还有那个叫李威的朋友,我至今不知道他是搞文学的,还是搞新闻的记者,认识他之前得知这个来自温江的人,到川藏高原317沿线养路道班采访过。一个外地人亲临高原独自采访雪线上的养路工人,这让我深为感动。后来我也专程前往川藏线沿路采访养路工人,采写了雀儿山五道班工人陈德华的先进事迹,由甘孜养路总段上报北京,陈德华荣获全国劳动模范、优秀共产党员称号,成为高原养路工的杰出代表。当年在雀儿山三道班采访时,我知道了李威曾在这里住过两个晚上,与工人们同甘共苦。这个道班有个老工人陈世根,在雀儿山干了二十八年,当了十三年的三班班长。陈班长正是来自温江。我去时,正逢他刚被批准退休,但他还没走,他对雀儿山的感情太深了。三班的工人对我说,那个从温江来的记者李威曾称陈班长是“镇山之宝”。第二天早上,老班长原本要搭我们的车到一百多公里外的甘孜县城辦理退休后的一些事情,但临走时他却没上车,原因很平常却让人肃然起敬——一辆为雀儿山顶五道班拉水的“485”工程车抛锚,需在三道班修理,老班长说要留下来替司机和机修工人做饭。一个温江籍的老工人对我身处的高原都怀有那么深的感情,无形中也拉近了我对温江的青睐。与李威相见,品茗闲聊更有亲和感。

当年闻名国内文学圈子“五女闹中华”的“雪米丽”作家之一的廖佳云,原本是温江剧院编剧。我去温江不久,他的长篇小说《温哥华的中国女人》正在温江人民印刷厂再版付印。其间有电视剧组要在厦门拍他的这部同名改编的电视连续剧,急需要参阅原作。他的家人却没法从人印厂取到成书,因为是出版方托印的。他的家人找到我,我却通过关系从厂里拿出了两本。你看看,我这“温江人”已是有点儿真格了。

还是回到江安河畔的茶馆,人杰地灵,那里很多时候都汇聚过成都周边文学界的朋友。一次,阿来、索朗仁真、色波、高旭帆我们一起邀约到温江喝茶,温江文友永康、建国等人也相陪一起,文学的冷落在这里是寻不到踪迹的。当年,阿来的儿子在这里读书,就在温江租了住房。当时他的《尘埃落定》已荣获茅盾文学奖,我向他讨要刚由人民文学社出版的《阿来文集》,他就将陪伴儿子读书的爱人枕边留的—套文集签名赠予了我。

温江人宽厚仁义。那几年间我只要参与编书出版,都爱往温江跑。我负责编印出版了州里多部文学类作品,如1995年的《康定洪灾纪实》《康定恢复重建纪实》《雪线卫士》《雪域长线资料汇编》等书籍。而我每到温江就一直住在温江粮食局招待所,这是一家由职工承包对外的旅馆。我70年代初由下乡知青调回城工作,曾在康定商业局人民旅馆从事过长达八年的旅客登记工作,住进温粮招待所,一开始是因曾经同行的感情受到一些关照,时间一长就与负责人余孃孃和几个服务员成了熟人,每次一来就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有一年,我带着老婆、孩子一家四口去温江休闲度假,一住进温粮招待所,余孃孃竟专门做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为我们一家接风洗尘。我深深感到温江人的厚道与和蔼可亲。一次,有两个康定朋友到招待所找我,那个叫二姐的服务员毫不含糊地说:“你们到江安河边的茶馆去,贺老师一准在那儿和他的文朋好友喝茶摆龙门阵。”你看看,连我爱上江安河畔喝茶的习惯也让她们掌握了。那次短期休假结束时,我的同乡文友仁真旺杰空车从蓉返康,顺便来温江接我们一家回康。头一天晚上与温江文友闲聊过久,第二天一早匆忙上车,又遇天全公路段塌方断道,只得绕行汉源。当晚住宿汉源时才发现钱包不在了,到底在什么地方遗失了?那时候,手机还没普及,更没见过微信扫码什么的高科技,我那包里可是放着一千多元现钞,情急之中忙打电话询问招待所。值班的二姐在电话那头哈哈笑道:

“知道你在路上通知不到你,钱包放在枕头下面的,到时汇款退还你,放心回你的康定去。”

转眼间二十余年了,在我的意识中,江安河仍日复一日地流淌着,平静而微澜不起。河畔茶馆仍健在,而且更加热闹了。清茶飘香,光阴往复,记忆像一片片绿叶,随风起舞。在河流的每一个瞬间里,绿叶是不会沉浮的。难怪前人就曾感叹:“一生为墨客,几世作茶仙。”此刻,恰好收到微信朋友圈一條链接,我把前面两字改了:温江是一种病,不去治不好!江安河畔,我很快就会去与我的朋友们品茗畅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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