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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的辨识与坚守
——《诗经》的现代阐释及可能路径

2023-09-28温左琴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州350007

名作欣赏 2023年20期
关键词:诗经语境诗歌

⊙温左琴[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州 350007]

有些声音,我们渴望听到。有些人,我们想要遇到。

时间的河流奔腾不息,我们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听到那些声音,遇到那些人。就像我们今日翻开《诗经》,扑面而来的,就是那些人的生活气息,歌呼啸叹。我们知道,我们是同类。我们知道,我们就从他们那里来。人类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留下这些痕迹,以使后来的我们能够找到他们,就像追寻自己的精神家园。可今天的我们,究竟该如何辨识他们?或者说,那些遥远的声音,我们如何才能真正听到?

我们发现,他们以特有的腔调说着什么。这种说着更可能是某种经历。我们不知他们遭逢何种境遇,却能辨识那样的声音。那些声音与今日的我们并无二致。他们身在其中,不觉时日之将至,而我们通过这些声音,找到他们,同时又发现历史的镜像如此相似,我们身在其中仍不能察其一二。这种感觉如此荒诞,又如此真实。经典的意义就在此穿透,它读我们永远胜过我们读它。我们每次翻开经典,就像拂去历史的尘埃,让那些声音重新变得响亮清晰。这不仅是我们与它们之间的对话,更可能是我们与历史时空中的自己的真实相遇。我们完全打开自己,应用我们所有的知识、意识、心灵乃至身体。我们彼此倾心,就像我们从来如此。我们想要听到那种声音,就像我们正在了解他们。

一、文本与阐释

了解的技艺,或现代阐释学与它的对象一样多重。语言符号的不受限制,使得我们了解它的意义成为冒险。我们何尝知道那样的语言正好与那些意义相契。他想要说的,与可能说的,或说出来的,怎就不会谬以千里?也就不说诗意的无限本来就会使我们的种种努力化为泡影。可究竟有没有某种方法使得我们能够穿透文字,通向更为寥廓的精神世界,哪怕它根本不是原来作者所要栖息的地方。

语言文字本身,说到底只能是武断或约定俗成的存在。符号输出字典暗示及潜在含意的同时,更承载着引申、联想、先前用法,及音调图像等。除了数学和逻辑形式的记号,语意单元从来都不会中立或完全是游戏。文本与它的阐释永远无法独立。我们所看到的阐释文本,只能是经由相互作用后形成的另一个文本。

人类借助语言表达意义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永无止境的累积过程。每一种解读的呈现更是短暂不完整甚至有可能错误百出。不只字典无法涵盖语言的所有含义,就是文法作为思想脉络,亦在正确与颠覆、承继与创新间呈现多重关系。改变与突变、古典与现代,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观念更新。考古重建,精神分析,乃至经文批注或逐行注译,都不能保证我们真正了解那些文本的真实内涵,更不必说现代解构主义的荒谬。我们必须承认,无论我们怎样努力,也只能是意义陈列,永远无法成为唯一。没有阐释与它的对象对等。任何分析或重述,都不能取代原作。就像没有人可以复制,没有人可以代替。

这确实是个难题,就文学而言,阐释者具备相应的语言文化知识,理论上会对语言的多义与可能所指较为敏感,还应该具备某种直觉,到达某种场域——但只能说是可能,我们并无法保证。文学作品,特别是诗歌,能够为人所了解的前提,就是它对抗时间的力量,那种在精省文字中凝聚的关注,以片刻达永恒,以眼前知过去。无论文学多么模糊暧昧,我们都能确定它与世界发生了关系。即便如何难解,我们都渴望了解。就像我们渴望听到那些声音,那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存在,即便混沌,其实已是活着本身。

我们在此种意义的衍生和接受中,只能是阐释者。即便是最私人化的阅读,我们的所有精神活动也必然要经过阐释。这种阐释来自我们的生命体验,又与阅读本身相验证,这种意义的追寻表面上是种文字游戏,但更可能是精神历险。了解与阐释,本就是人类精神领域中最有争议的事,何况要跨越千年,真切地去倾听他们的声音。

二、辨识与坚守

就此,本部分研究是对远古以来,我们人类最早的精神产品或诗意凝望的《诗经》所做的现代阐释,我们并不准备对此种诗体的那些易于说明的特征进行介绍,而是针对其纷繁复杂的后世解读,试图就文字本身,寻求某种相对稳定的解读路径。此种路径来自我们对人性人情的一贯考察,来自我们对风俗突变之后可能形成的平衡的坚信,或就是对何为美、何为好的廓清与坚守。此种研究不允诺增加任何知识储备,也不打算驾驭任何现代批评潮流,就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反复的开始,一个不断趋向美好,却永远只在路途的千年跋涉。

此种研究不肯定什么,而只是说可能或曾经可能是什么。对于任一条件情境的假设,只是依存于文字本身可能会有的引申义、假借义或就是某种隐喻。没有资料可以完全重现那些语境,我们对它的了解更多的是借助于一个人如何想象诗歌并通过诗歌思考的那些可能指向,但它本身没有可能直达。我们只有让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诗歌阅读者,而不单单是文字考古者,才能栖身其中得其一二。

意识世界随着给予其支撑的文化一起消亡,我们不可能复原并真的栖居其中,或我们不可能成为早期的那些读者。但是因为我们再次与它们相遇,我们需要它们再次焕发生机,我们无法接受它们的不能听到。在所有可见不可见的阅读障碍中,我们不停穿越,不停寻找一些共达的途径,想着他们当年的情境,那些失落的东西依稀恍惚,那些遥远的声音乍远又近,就像我们此刻所经的众多人与事。

这里其实无须冒险,它们只是一些诗。它们不断挑战我们的阅读,它们等待千年只为与我们相遇。我们读,就像他们仍然活在我们之中。我们为了了解他们,不断揣摩他们所说的话,研究他们所做的事。有些情境假设也许不符合我们的惯常理解,但为什么不可以那样存在?我们的所有假设虚构,会尽其所能地遵从它的字面含义。我们不能以自己之所愿,要求它具有别的它并不准备具有的功用。

伟大的艺术并不能永远保证我们宾至如归,相反,它会尽可能地营造某种陌生化场景。在此场景中,我们会有一些不寻常的遇到。此种遇到可以使我们暂时超脱灰暗复杂的现实境遇,某种层面上我们确实会得到精神的栖居。此种相遇,何止会心一笑。

三、路径与方法

本部分研究有关诗歌,但并不处理诗歌的共有话题。它也谈不上批评,更像是一种审美行为精神活动。它使文学回归到人学,并就此想象作为人最初形成的那些美感好感。它阅读诗歌。我们与它相遇,随兴走入。我们停留,告别。我们选择认为美的好的,并就此做出回答。那些熟为人知的定义方法,我们不想多加感受由此变得丰富,认识随之扩大。我们的阅读,并不一定合法,它不过是种示范。就像我们随兴进入某个园地,园中有果子可采撷,我们并没太多关注,我们仅仅是对漫步这一行为产生兴致。

我们无须把一首诗仅仅看作是一种词语建构,可以按照大家共同遵循的规则进行阅读或思考。当我们关注阅读本身时,我们反省的是一个过程,一个事件中的人物。我们置身其中,无法抽离。此时的结构分析或主题提炼,对它只能是背叛。我们只忠于阅读本身,就像我们日常去经历某事,我们并不一定能确知结果。但因了我们的前行,我们感受到了力量。我们一往无前地走,无怨无悔地走,走本身,就是生命的意义。

我们所召唤出来的想象语境都是为了听到那些声音。它们等待千年,只为与我们相遇。不要因为它们足够坚定,就认为它们的此种等待无须设防。本是独特、难以抗拒的声音,本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篇章,在作为主题、信仰、时代或阶级写照时,很难不蜕变为语录甚至教条。我们始终相信,在这些诗篇中,声音仍旧在回响。我们不能期待它们满足我们今日的趣味,而应主动学习如何去倾听。

当时间流逝,这种倾听或阅读很可能会变成我们的意志行为,而不是文本自身所提供的东西。本应经由内在驱动展开的意义探索,事实上却只能是还原。经典文本经历千年仍然充满活力,不在于它恰好迎合我们的趣味,而是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它早已成为那个标准。我们读它,有如寻根。我们读,并努力去创设可能情境,是因为我们遵循旧有约定。我们承诺会紧跟他们,会走他们想要我们走的路。我们亦只能在那样的场合听到那样的声音,有如他们对我们的诉说或叮咛。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彼此交接中,代代相续,不只知道自己所从来,更明白将去往何处。我们读,我们回望,我们对这个世界有了系恋或确信,并愿意就此同行。

在此共同路途中,词语的真正内涵,句子的生动有趣,篇章的多重复指,才有可能被了解。此种层面上的日常操练,才能真正指导我们的阅读和思考,才能使我们成为那个真正的解诗者实践者。当我们把一首诗放在一个具体语境中阅读,我们必得承认,我们无法做出任何断言,我们只能听从它自己发出声音。这是我们的承诺,亦如文学虚构本身。它假借某个声音对我们发出召唤,我们可以回应,亦可以置之不理。但我们一旦回应,必须区别此种声音,已不是我们自己的声音。

文本向读者的意向开放,意义在阅读中得以重建。读者后天形成,已有的阅读规则不断发生变化,关于文学的基本设定反更分明,我们甚至就此评定哪些变了,哪些留了下来。这些留下来的,在某种程度上,就成为我们大家共同遵从的文学传统。一个优秀的读者能够抓住片刻的情绪,抓住对立的全部,感知那些变动不居的外在事物对于作者的深刻意义。某种简洁的图景模式正相应投射诗人的反应机制。《诗经》中的“赋比兴”,正是此种机制,我们亦在此种运转中,感知到那种审美冲动与伦理力量,而后世所有的诗歌创作或文学活动,都很难逃脱这种固有文学秩序的影响。

四、意义及拓展

我们在此变动不居的世界中起伏沉浮,天道地道人道的建构与把握,要求我们形成此种有序的内在秩序。我们在此秩序中,认识这个世界,亦上演这个世界。诗歌,作为人类难得的精神产品,我们总期待它能以最精省的笔墨,重构此种秩序,亦使我们的精神真能栖居。那些可见的画面,活动的影像,就像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最初认知。“永以为好”的内在自觉,完美呈现于尺牍,同时又许诺我们开启更好的生活,我们怎能不爱?

简单说,诗歌正是最有可能连接内在与外在、过去与现在、你和我的精神路径,它不仅彰显我们的内在秩序,更在此彰显中,让历史与过去有了印记。文学和历史中并没有我们的位置,但文学和历史会共同形成我们的集体认同及文明记忆。诗歌不只是秩序和价值,更是发现和确认秩序与价值的精神历险。那些我们无以言明的个人记忆,那些人类经验的无序展开,在诗歌中却以特别鲜明的形象不断向我们展示。

在我们的传统中,诗歌向来被当作真实记录,即便那些狂情写意,我们仍然当作一时情绪。我们赋予诗歌的表述为绝对真实,甚至就是我们某种信仰的存在,再没有任何文字被如此尊崇。诗人亦把此种文字的抒写当作是天启,是人类与那个不可知的外在世界的某种交接。我们甚至认为,意义不是通过文本词语指向另一事物,而是经验世界呈现意义给诗人,诗歌使这一过程明朗。通过对另一世界的设定,意义在可显现可感知的画面中呈现。意义和模式隐藏于世界,诗人瞬间捕捉,借助文学手段再现于我们眼前,我们借助类比及同情了解此种相连。在此进程中,我们是同谋,且缺一不可。我们阅读,就是无限放大且延长这一精神活动,就是想再次听到他的声音。诗人可以将一个场景的意义解释清楚,但更多时候,他仅罗列经验及感知模式,他期待我们更多地参与或反应。

说到底,语言不只是约定俗成的符号,排列组合的法则,更是运用指令可以日常操作的行为准则。其意义生成本身就决定了何为文学语言。我们解读的过程,何尝不是一种意义的重建。文本作为范例,阐释并不仅仅指向隐喻或虚构文本的其他意义,而有可能指向我们更为寥廓的精神生活。我们不可能重建完满意义。我们不过是以一种看似明了的语言为假设,不断扩充文本的其他内涵。

阐释的过程,意义之呈现必然是个人性的。意义经由个人体验不断明晰,而不能借由现成知识得到确认。普通读者所共有的,只能是共同语言、文化或传统,这种阅读经验可以成为常识,但不能代替阅读者的生命体验。或者说我们借由理论性的阐释所能达到的,只能是人类的一种思维情境。它可以是假设,但更可能是一套通用的、非决定性的空洞的阅读规则。它们只在阅读过程中存在,并且只在此过程中才变得独立而具有个性化。我们应允许此种解读传统在文本中自行展开,但无须一定契入相应的历史范畴。我们无须为历史张目,因为文本一旦形成,就会脱离原来的历史语境。我们阅读的过程,就是种剥离,就是使得语言文字具有更多层面的指涉。说到底,《诗大序》所代表的传统,就是经由语言,借助文学,使人教化。在此过程中,个体的神秘经验,内心感知并无须关注。我们只要懂得,它冀望我们知道什么,到达哪里。我们并不能借由此种解读,窥见诗人的精神世界,哪怕只是他的生存现状,我们亦只能放在那样一种整体观照下想象,而不能确认。诗人内心的真实遭际,无须关注,但这是诗歌,如何能只当历史,如何能不让它发出独特的声音?

五、如何听到那些独特的声音

阅读某类诗歌,其实就是有意识地辨识某种声音。因其独特,我们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一个人,怎样一些际遇,包括他的身份印记、外貌特征,及独特经历。当声音变得熟悉,我们倾听它,就可以在另一个时空与他交接。我们回应此种声音,此种召唤。我们可以对某种声音无动于衷,但从不中立。声音将我们带入与说话者的多重关系中。那些生疏的声音变得不再陌生。我们亦多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和认知,就像我们多了几重别样的人生。

对阅读者、聆听者,声音有其自身特性,决定我们如何听到。我们可以感知并命名那种声音的音调变化、语速、措辞、音高及其特殊表达习惯。但当声音融合在特定语境中,且与所表达的东西合而为一时,我们就必须通过认知来剥离它。这就是我们今日的阐释。我们置身其中,细加辨识,试图捕捉那种具有高度标识性的声音。在此路径中,声音作为特定言说,要求识别,我们认出它,并与它所代表的那个世界发生连接,这就是我们整个阅读的过程。

那些久远的乐章,并不承诺一定会告知我们什么。但那些独特的声音,本就呈现一种自由言说的状态。他在他的时代,有所感知,不能不言。我们亦分享他的此种惊奇。所谓赤子之心,便是与人共享。我们假设诗人置身原初,并不能确知他的当下。他只是急于表达,想要被听到。他因而获得自由,精神的餍足让他尽享那一美好时光。他不愿出离,我们亦愿意陪他一起做梦,哪怕噩梦。在此进程中,他的精神达到某种平衡,得到某种满足。他无法承诺我们“哀而不伤”,我们允许他沉湎于某种困顿。就像精神之避难。我们与他合谋,一起得到疗养。伟大的诗歌,向来与伟大的读者合谋。承认此种合谋并无损于诗歌本身的伟大。那种简单的对等,只是伦理学与简单美学的调和,我们无意于此,我们更愿意听到那些独特有趣,是从人的心灵发出的声音。

如果特定诗人的声音被汇入共同声音,成为和声,一旦剥离,即荡然无存。那么,作为优秀的阅读者、阐释者,就有义务让这种声音重现,就像归还他原有的身份。此种阅读对于拥有自己独特声音和身份的阐释者的确构成威胁。个体声音作为无意识需要被听到,此种听到必然超越共享语言。声音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不同的谈话维度。如果我们不断抹杀特定声音的独特性,让它汇入共同声音,我们何尝能够知道,那种声音需要被听到,那个人我们渴望遇到。我们与他是如此相同,遭逢又如此不同。此种同与不同,正是我们熟悉的人性人情。我们不仅是在重构他们的生活,我们其实更是在共建我们共同的未来。他们邀请我们加入,我们传达他们的讯息。这就是我们今日的阐释者,或解诗者,所必然面对的历史任务。

伟大的诗歌阐释不是颠覆性的,它的独立价值教会我们以不同方式听到某种声音,这种声音相对于诗歌在历史沿革中所沉淀下来的那种声音,不一定真实,不一定原初。它更可能是结合了阐释者个体生命经验之后的再创造,再发声。但因了此种发声,诗歌在新的时代,新的语境中,又重新获取生命。阐释者与真实历史中的诗人的关系,有如伟大的剧作家与其剧本角色。来自同一文学传统的阐释,必然剥夺原作诗人有可能的其他声音。那么作为再阐释再阅读者,就有必要去寻求在他听来一贯的声音。这种声音既不是来自阐释者,也不是某种阅读预设,只是老老实实去读,去寻找文本中的那个特定声音,特定声音必然携带所有的人性及其变化。我们必须允许它自由发声。它说了什么,没说什么,我们不能自由添加。我们可以收集那些我们热爱的声音,但不能替它发声,我们只是在此收集中形成自己的声音。每一种过分的强调,都预示着某种缺乏。我们可以在此缺乏中,细微辨别作者的喜好,知道他的切身关注,犹如知道我们自己。

一首诗,可能会说太多东西,表现不同态度,却不一定会下任何结论。就像知己间的对谈,只是倾诉,并不一定要求回应。诗歌本身,就是邀请你加入,给你以启示,无须你赞同。说到底,它只是一种宣泄,只是一首诗,我们无须要求太多。就像这世间,不会千人同面,就像那遥远的声音,我们愿意听到。

六、《诗经》的古典释义与现代阐释

朱光潜先生《诗论》中有言:“每种艺术都用一种媒介,都有一个规范,驾驭媒介和迁就规范在起始时都有若干困难。但是艺术的乐趣就在于征服这种困难之外还有余裕,还能带几分游戏态度任意纵横挥洒,使作品显得逸趣横生。这是由限制中争得的自由,由规则中溢出的生气,艺术使人留恋的也就在此。”

面对《诗经》笔者感兴趣的是:

《诗经》的限制与规范是如何形成的,它又是如何在此种限制中争得自由?

《诗经》的自由与生气存在于哪里?即它是如何由规则中溢出生气?

显然,面对第一个层面的问题,我们需要通过《诗经》的古典释义老老实实进行解答,看看《诗经》在当时的历史语境下,究竟要表达什么,又是怎样表达的;它在形式的束手束脚中,是如何让意义旁逸,以致后世解诗者总无由叹出“诗无达诂”的强烈感慨。

当然,面对《诗经》丰富浩繁的解经史,我们在仓皇喟叹的同时,不能不想想它于我们当下的意义。或者说,在今日语境下,我们该如何勃发它的生机?我们所能做的,就只能是老老实实,以我们今日之心去揣度它。通过此种揣度、阅读或对话,我们在打通时空的同时,更冀望它指导我们当下的阅读与生活,此即为我们有可能对它进行的现代阐释。

就此,笔者的古典释义部分,拟照《诗经》的自然框架,以“风雅颂”为中心,秉承“赋比兴”传统,依次对《诗经》三百篇进行解读。这种解读根基于惯有的注释训诂,但不依傍于任一家的经传体例,是尽可能圆融各家之说,使其解读既免于望文生义,又能生动还原其可能语境与真实语境之下意义的穿插与回望。显然,此种解读又不免自己的当下揣度。事实上,这种现代阐释,在充分调动阅读主体的各种感知器官的同时,正是应用现代人的社会学、心理学、符号学、语义学、历史学、哲学、诗学以至美学的可能指涉、方法,尽可能全面地诠释《诗经》的语意密码,以带给现代人当下的启示与感悟。说到底,经典的现代阐释,正存在于对其进行每一个古典释义的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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