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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乐器“笙”的演变之路

2023-09-23陈泽泉

东方收藏 2023年7期
关键词:美学思想

摘要:文章以中国传统乐器“笙”为研究对象,通过对相关史料记载和考古实物的对比和分析,研究了笙的名称由来和历史渊源、结构功能和发声原理,并分为古代和新中国成立后两个时间维度,对笙的形制、簧数、材质等方面的变迁,诸多制作家和演奏家对传统笙的改良,以及笙曲创作和奏法创新进行归纳和总结,最后分析笙所蕴含的“和”的美学思想及其对后世的影响。

关键词:笙;演变之路;改良和创新;美学思想

笙源于我国最古老的吹奏类乐器,类属自由簧气鸣乐器,在八音分类法中属于“匏”类,是我国唯一可以吹奏出和声的传统民族乐器。它的音域广阔,音色融合性强,演奏方式多样化,艺术表现力丰富,在我国传统民间乐队的演奏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新中国成立后,一大批音乐家和制作者对传统笙进行改良,笙的簧数增多,增加了扩音管和共鸣罩,高音笙、中音笙和低音笙三种不同音区乐器的出现,使得笙在成为一种具有表现力的独奏乐器的同时,也满足了现代民族管弦乐团交响性功能的需求。

笔者在长期的乐团排练和学校演出中积累了很多的实践经验,同时也对笙的演变过程产生了浓厚的学术研究兴趣。本文研究了笙的由来和渊源、结构和发声,分析和总结了笙的古代变迁以及新中国成立后的改良与创新,最后思考其所蕴含的美学价值,并在此进行相关的阐释。

一、名称由来和历史渊源

《韩非子》中关于“滥竽充数”的故事人尽皆知,其中,竽和笙是两种同类但不同簧数的乐器。《尔雅·释天》中写道:“大笙谓之巢,小者谓之和”,这是笙的两个别称,分别为“巢”“和”。南宋之后,竽已不再适用于民间乐队的使用,笙逐渐取代竽,各种称谓由“竽、巢、和”,最后统一为“笙”[1]。

笙的起源历史悠久,是世界上最早使用自由簧的乐器。相传有“女娲作笙簧”之说,而最早的实物则见于湖北随州曾侯乙墓出土的6件匏笙(图1),据有关文献可推测其在春秋战国时期已广泛流行。《尚书·益稷》记有“笙鏞以间,鸟兽跄跄”,可译为在笙鏞吹奏相协之间,“鸟兽化德相率起舞”,表现了笙管吹奏时对于万物生灵的艺术感染力。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的《小雅·鹿鸣》中有记载:“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生动地写出了古人在迎宾宴会上吹奏笙管的情景。

二、结构功能和发声原理

笙的结构主要由笙簧、笙苗、笙斗三部分组成。笙苗是指笙体上长短不同的竹质管,它的上部或中部开有一“音窗”的出音孔,用来调节笙苗内空气柱的振动长度,中下部有圆形的按音孔,安插密封于连接吹口的乐器底座上。根据演奏者的实际需要,其结构上还包括用于增大音量的金属质扩音管、用于转调的义管、用来增宽音域的软加长吹嘴等其他附件。

在乐器分类法中,笙属气鸣乐器,其发声原理是演奏时通过用手指按紧音孔,使簧片与笙苗中的空气柱“配合系”振动共鸣而发出乐声,即簧振和气鸣的耦合振动。作为一种自由簧的乐器,笙的音高由簧片前一块长方形的点粘蜡珠来调节,其振动不受气流运动方向的影响,故在演奏上可采取呼和吸并行的换气方式[2]。

三、古代笙的变迁

(一)形制的变化

根据历史文献和考古出土的实物可知,笙的形制经历了从双椭圆形对仗排列的音位排列,再到马蹄形音位排列发展的过程。

我国目前出土的笙类乐器年代多为春秋战国和汉代时期。曾侯乙墓出土的战国时期十四簧古笙,形制为笙管两排呈椭圆形式前后对仗的排列;而日本正仓院收藏的唐代笙和竽(图2),其形制却呈现出马蹄形的排列。中国艺术研究院张振涛推论,汉代之后出现的“马蹄笙”可能是在对仗排列基础上,在缺口处加之一笙管得来的,且音数由原来的偶数变成奇数。由此可见,汉代及之后的笙和春秋战国时期的笙,在形制和音数上具有一定的传承和发展[3]。

(二)簧数的变化

随着时代变迁和社会环境变化,从先秦到唐宋再到明清,笙的簧数经历了由简到繁再到简的过程[4]。

先秦时期,笙的簧数为十二簧至十八簧,出现了笙和竽两种同类乐器。学者一般认为,笙体小簧少,竽体大簧多。《说文解字》载:“笙,十三簧,象凤之身。”它将不同竹管的参差不齐比作凤翼,说明我国在东汉时期就出现了十三簧的笙。

至唐宋时期,总体上笙管增加到十七至十九根。唐代诗人殷尧藩在《吹笙歌》中写道:“玉桃花片落不住,三十六簧能唤风。”据史料记载,汉唐时期甚至出现了三十六簧的笙,其簧数之多令人惊叹。隋唐时期,竽还存在于世但逐渐被世人冷落,而笙在隋九部乐和唐十部乐中的清乐、西凉乐、高丽乐、龟兹乐中均被采用。宋代的教坊十三部中,竽已然消失匿迹。

到元明清时期,为了适应民间音乐的需要,笙的簧数由盛唐时期的三十六簧逐渐减少到十七簧,甚至十四簧。这个时期戏曲音乐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北方杂剧的衰弱和南戏的发展,派生形成了“四大声腔”,并在民间和宫廷中广泛流行,民间乐器合奏的社会地位逐渐下降;西域音乐的盛行和外来乐器,如琵琶的传入,渐渐取代了笙在民间合奏中的主奏地位[5];在思想观念上,封建礼教中“雅乐”要求的“按音单吹”思想观念,限制了笙作为一种和声乐器的发展。笙的社会地位在明清时期渐渐衰落,但它却保留着自己的个性特点和音色特征,在时代裹挟的浪潮中坚守着自己的质朴品性。

(三)材質的变化

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和乐器改造的需要,笙斗的材质发生了从匏质到木质的改变。

作为重要的实物史料,曾侯乙墓中出土的古笙说明春秋战国时期笙斗的材质是由匏类制作而成的,而笙管和笙簧为竹质,这也是笙最原始的形态。隋唐以后,人们在吹奏的实践中逐渐发现,匏质笙在连接处会出现漏气的现象,而且用葫芦制作的笙斗受潮湿天气影响较大,笙体容易损坏。因此,人们在制作材料上开始用木质来替代匏质,笙的耐用性增强,在音质和音量上也得到了改善和提高,相关案例可见马王堆出土的木质笙。

四、新中国成立后的改良和创新

(一)笙器本体上的改良

新中国成立后,民族管弦乐团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簧数较少的传统笙已无法满足乐团演奏的音域及和声的需要。为此,许多的演奏者和乐器制作家在笙的形制和簧数等方面进行了相应的改革和创新。

首先是金属笙的出现。笙斗的材质由木质改为金属质,而簧片的材质也从竹簧变为金属簧。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制作工艺的不断提高,山东地区的制作者将金属应用于笙的制作当中,金属笙受外界环境影响小,音色相对来说更加明亮,其中使用最多的是铜质笙。

然后是笙的形制改变。胡天泉观察到河南方笙的形制,在十七笙的笙斗中心增加了四根笙管,制作出了二十一笙,其音位排列为后来的改良笙开了先河。王慧中、孙汝桂等先生成功研发了可以奏出规整的十二音排列的三十六簧全键改良半音笙,形制改传统的圆斗为方斗,打破传统的音位排列,使用左右对仗的三排半音阶排列,有利于同一乐曲演奏中的转调演奏和不同作品调性的切换。演奏家们还制造出了两种加键笙,多排对仗式排列圆笙和椭圆笙,以及马蹄形排列圆斗加键笙,解决了演奏者学习笙乐器不同音位排列有所困难的问题,在保留传统的基础上满足了笙合奏中十二音的音符需要。

接着是笙的簧数增加。笙的簧数由原来的十几簧增加为二十四簧、二十七簧,甚至三十六簧以上,如今乐团普遍使用的是三十六簧加键笙。簧数的增加,不仅使得笙可以吹奏在旋律音上方五度、八度或者下方四度的古代传统和音配置,还能够吹奏出更加丰富的和声来满足新型民族管弦乐团的演奏要求,如三和弦、七和弦,以及一些现代的不规则、不和谐的和弦。

再次是笙的音域扩展。为了丰富民族管乐器的表现力,人们制作出高音笙、中音笙、低音笙三种不同声部乐器,并分为传统笙、抱笙和键盘笙三种形态。作为吹管乐组低音声部的“主力军”,中低音笙厚重饱满的音色在乐队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最后是笙的音量增大。人们利用借管和笙苗双管共鸣的原理,在高音区增加了共鸣管,在笙苗的旁边安装一根金属扩音管,通过双管振动来增加共鸣和扩大音响效果。为了解决不同声区簧片的振动幅度差距过大的问题,人们还在中低声区增加了共鸣罩,来达到高中音三个声区的音量平衡和音色统一[6]。

(二)笙曲创作和奏法创新

不少演奏家受成长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怀着对笙表演艺术执着和热爱的文化情怀,创造出了很多优秀的笙曲和一些新的演奏技巧。如胡天泉和阎海登两位前辈,为中国乐器笙的艺术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晋籍演奏家胡天泉成功创作出笙的第一首独奏曲《凤凰展翅》,确定了笙作为独奏乐器的地位;他受少数民族乐器葫芦笙的启发,将巴乌和笙结合在一起首创了新乐器——巴乌笙,改编并创作了《阿细欢歌》,该作品突出了巴乌笙独特的音色特点,展现了西南民族音乐的地域风格;他在继承传统演奏技巧基础上,注重气与舌之间的配合,探索出了呼舌、花舌、三吐、气颤音等许多演奏技巧。

同为山西人的阎海登则创作了笙独奏曲《孔雀开屏》,该曲运用丰富的花舌与打音协同完成的技巧“花打音”,生动形象地表现出孔雀开屏展翅的情景;他还将山西北路和中路梆子曲调进行融合创作出《晋调》,使用模仿二弦滑音的沥音技巧,开创了使用单个乐器来表现戏曲音乐的先河;他更加注意气、舌、指三者相配合,研究出颤指、剁气、打音等演奏技巧[7]。

五、关于“和”的美学思想

“和”是中国古代重要的美学思想。古人造笙时就把笙的形制与传说中凤鸟的柔和之美结合起来,笙器蕴含着中国人对“和”的精神追求。

笙的发声原理与音色特点也体现了对“和”的审美追求。笙由于自身独特的和声配置,以及簧、管相互振动配合所发出的乐音,使得它的声音特征具有很强的调和性。在民间吹打乐队或者民族管弦乐团中,笙不仅有助于各类乐器之间的音色融合,还可以起到增强音响效果的作用,进而扩大整个团队的音乐表现力。

笙作为独立的和声乐器的使用,阐释了“和而不同”“求同存异”的观点。笙作为一种独奏乐器,其演奏技巧丰富,表现内容也更加多样;笙在民族乐团中也常承担部分乐段的主旋律声部,高音空灵动听,中音婉转饱满,低音厚重低沉,具有独特的音色特点。

“和”的美学观点,不仅在音乐上贯穿着笙器的发声特性、演出实践、天地人和三个方面[8],还对人际交往、社会和谐发展等具有重要作用,在当今社会有着很深刻的现实意义和价值。

六、“笙”声不息

笙是华夏民族最古老的吹管乐器之一,其社会历史地位的正统性可追溯到我国古代中原文化和周代的礼乐制度。[9]在漫漫历史长河里,笙在其传承和变迁过程中受到时代背景的影响。黄翔鹏老先生认为,传统是一条河流,而今乐正是古乐的延续。[10]笙在中国传统乐器的改良运动中得到了很好的发展,但它始终保持着自己独特的音色特点和演奏方式,在中国的广阔土地上生生不息地沿传着。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人,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在保存本源的基础上,继续传承和发扬笙的音乐艺术。唯愿因缘“和”合,“笙”声不息。

参考文献:

[1]唐富.古今论笙[J].北方音乐,2000(01):27-30.

[2]董颖. 试论笙在民族管乐中的特殊性[D].中央音乐学院,2010.

[3]苏博.论中国乐器“笙”形制及音位的变迁[J].黄河之声,2020(23):4-7.

[4]钟之岳. 论笙形制的变革对其演奏艺术的发展影响[D].上海音乐学院,2009.

[5]李丽敏.古老乐器的社会身份——谈笙在三千年间的历史文化变迁[J].乐器,2020(09):38-41.

[6]鲍成龙.中国传统笙的改良之路[J].黄河之声,2019(01):4-5.

[7]姜勇.胡天泉與阎海登笙艺术比较研究[J].歌海,2007(05):12-13.

[8]杨子江.论笙乐器“和”的美学意味[J].中国音乐,2010(04):150-153.

[9]景蔚岗.中国传统笙管乐的乐律学研究[J].中国音乐学,2016(03):142-144.

[10]黄翔鹏.论中国传统音乐的保存和发展[J].中国音乐学,1987(04):4-21.

作者简介:

陈泽泉(2002—),男,汉族,福建泉州人。福建师范大学音乐学院2020级音乐学在读本科生,研究方向:民族音乐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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