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颜妍

时 间2021年10月

地 点颐养中心接待室

人 物高荷 女 64岁 周城的妻子 简称“荷”

周城 男 67岁 阿尔茨海默病病人 简称“城”

安怡 女 23岁 养老中心护士 简称“安”

[小长桌一张，两张椅子，一张长沙发。安着护士服，站在舞台2号位。

[安定位光。

安 张医生，我和她说过了这病是不可逆的，老人家比较固执，嗯，好，我叫她注意。

城 （上场填汇款单）小荷，帮我找支笔。

安 给。（安把笔给城，又突然收回）周叔，您帮我个忙呗？

城 好的呀，什么忙？

安 就是之前和您说过高阿姨那事儿？

城 不可能！

安 您和她老伴儿长得可像了。（城质疑的眼神看着安，安用苦肉计）再说了，这高阿姨得的是阿尔茨海默病（拿听诊器挂脖子上）就是阿尔茨海默病。（看城不回应）周叔，那我就当您同意演她老伴儿了。（放下剧本，推到城面前）

城 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是有家室的人。

安 周叔，您不是很喜欢演戏嘛。再说了，这剧本您之前看过。（递剧本）

城 你看，你这还是个离婚的戏。（还剧本）我家那母老虎，不让我跟别人演这种戏！

安 我肯定帮您保密！

城 那也不演。（拿着刚填好的汇款单）欸，现在几点了？

安 四点。

城 这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我还得去银行给那些孩子汇款呢。

安 这款我给您去汇，您就安心在这儿帮我演戏！

城 让开。

安 有的人啊，还说自己拿过一届最美好人，我看也不过如此，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城 （走到安跟前，比了个二）两届。

安 对，两届，周叔啊，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塞剧本）高阿姨！（对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高阿姨！

[舞台另一侧荷上，安与荷点点头。荷直接走向城，牵住他的手。被城推开。

城 哎哎哎，保持一米距离。

[荷再次伸手紧紧抓住城，城挣脱。

城 离婚！

荷 黄土都埋到胸口了，离什么婚！

城 今天必须离！

荷 我不离！

[拉上荷就往门口拽。

荷 我不离。

[拉扯中荷的手表掉在地上，摔坏了。荷捡起手表。

城 不好意思啊。

荷 又坏了。

城 我会修，小问题，我帮你修。（仔细看表）你这表怎么和我的一模一样啊。

荷 哎，这是10年前我们读老年大学的时候你送我的。

城 我上过老年大学？

荷 我们还一起演过戏。

城 什么戏啊？

荷 《白鹿原》，那时候你演白嘉轩，我演仙草。

城 嗯嗯，后来（找剧本）……

荷 《平凡的世界》。

城 对对对！

荷 你演孙少安，我演秀莲。

[城转身掏出剧本，念。

城 秀莲，我不忍心你跟我一起过穷苦日子，算命的也说了，我命短，早晚得累死。

荷 少安哥，穷又扎不下根，你穷，我帮你家过光景，你命短，我给你续上。以后你笑，我陪着你笑，你流啥泪，我都替你抹！

[荷以为城清醒了。城抓住荷的手。

城 你看啊，都没啥好结局。我给你修表。

[城坐到椅子上开始修表。荷跟上。

荷 你看这是结婚证，这是离婚证（给城）。

城 离婚证？（起身自言自语）既然已经离婚了，干嘛还要和我演戏？

荷 是你的。

城 我的？不可能，我们感情很好的。

[荷坚定地指着城手中的离婚证。城打开离婚证看。

城 周城，高荷……高荷是谁啊？

荷 我啊，高阿姨、母老虎。（拿着照片走向城）你看这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拍的，这是我们结婚的时候拍的，这是女儿一周岁时候拍的，这是女儿大学毕业的时候拍的，还有这张，是读老年大学的时候拍的，你看你学士服穿得多精神……

城 小荷！

荷 你叫我什么？

城 你走吧。

荷 别赶我走。

城 我们已经离婚了！

荷 那是你要离婚。

城 我不想拖累你！

荷 离不离婚都不影响我照顾你。

城 我没退休就已经发病了。

荷 谁还不会生病呢？

城 我之前穿着拖鞋去上班。

荷 我就给你送鞋。

城 后来我又忘了回家的路。

荷 我就带你回家。

城 现在把你也忘了！

荷 我记得你就行了。

城 你走。

荷 去哪儿？没有你的家，空了。

[城边收拾荷的包，边哭泣，把包塞回给荷，赶紧叫安。

城 让安怡送你回家！安怡，安怡啊！

荷 你别叫了。

城 安怡，送你高阿姨回家！

安 周叔，这是怎么了？

城 快让她走。

荷 我不走。

安 周叔，您生病这些年，都是高阿姨在照顾您……

城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安 好好好，我去劝她。（走到荷身边）高阿姨，周叔他也是因为放不下您……

荷 我知道，你一毕业就来这里上班，辛苦你了！

安 在哪儿不是上班啊，没有你们的资助，我连大学都毕业不了，周叔这一辈子都在帮助别人。现在突然要别人帮他，他接受不了……

荷 我都知道，（看了看城）我还是先走吧。

[城不抬头、不回应，继续修表，荷放弃，准备离开。城起身。

城 修好了。（走到荷面前）时间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荷 （抓住城的手）就让它停在最美好的时刻。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少安哥……

城 秀莲，我不忍心你跟我一起过穷苦日子……

荷 （捂住城的嘴巴）少安哥，穷又扎不下根，你穷，我帮你家过光景，你命短，我给你续上。以后你笑，我陪着你笑，你流啥泪，我都替你抹！

[城抓住荷的手。松开。

城 同志，几点了？

荷 四点多了。

城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我还得去银行给那些孩子汇款呢。诶，你是？

荷 我叫……

城 不重要，我那汇款单呢？

[城满舞台找汇款单，荷抱着手表，安望着城。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