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雪枫与淮北抗日根据地的社会动员——以“开会”为中心的研究

轩艳青

（安徽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6）

有研究者指出，“历史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会史”［1］。 仅就中国近代史而言，八七会议、遵义会议、瓦窑堡会议等都是具有重大转折意义的会议， 它们对中国历史的走向和中国革命的前途都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在抗日战争时期，淮北抗日根据地①经常以召开会议的方式进行社会动员。 民运部门的统计结果显示， 仅在1942年， 淮北抗日根据地就召开了“大小群众会五千四百三十五次。 士绅座谈会四百二十二次， 保甲长联席会二百次， 抗属座谈会三十五次”［2］470-471。目前，对于淮北抗日根据地政治动员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②，然而，针对“开会”问题的研究还不充分，目前尚无这方面的专题论文面世。 鉴于此，笔者拟以“开会”为中心，考察淮北抗日根据地的领导人彭雪枫是如何向社会各界宣传中共的政治主张以及中共是如何在农村扎根和生存的， 由此深化对于抗日根据地史的研究。

一、开会与淮北抗日根据地社会动员的缘起

开会是中国共产党政治文化的一部分， 在抗战时期更成为中共获取政治资源的主要途经。 中共召开各类会议进行社会动员， 不但巩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而且赢得了政治话语权。

中国共产党一向善于利用开会解决问题。 毛泽东指出：“有了问题就开会，摆到桌面上来讨论，规定它几条，问题就解决了。 ”［3］开会作为中共的一种工作方法，也被应用到抗战动员中。 1937年12月，任弼时在谈及如何做百姓的政治工作时提出，可以“通过开会、墙报和各种宣传标语实现这个计划”［4］。 毛泽东同样重视以开会的方式进行抗战动员。他在《论持久战》中指出，动员的方式是“靠口说，靠传单布告，靠报纸书册，靠戏剧电影，靠学校，靠民众团体，靠干部人员”［5］。 在抗战时期，中共将开会确定为社会动员的主要方式， 并且对开会的时间和场合作出明确的规定。1941年7月，中共中央宣传部发出《关于各抗日根据地群众鼓动工作的指示》，针对群众鼓动的具体方法提出要求。《关于各抗日根据地群众鼓动工作的指示》提出：“主要的不是文字的方式，而是口头的方式， 尤其在大多数还是文盲和半文盲的群众中……村庄和市集的群众大会， 是深入口头鼓动工作的主要方式之一，应利用居民闲暇时间举行之。群众常去的茶馆、救国堂、民革室、俱乐部等亦应利用之为鼓动的场所。”［6］162《关于各抗日根据地群众鼓动工作的指示》 是彭雪枫在淮北抗日根据地进行社会动员的主要依据。

淮北抗日根据地位于日、伪、顽三方统治的夹缝中，生存环境十分恶劣。彭雪枫率领游击支队到达豫皖苏地区之后，发现这一地区社会秩序混乱，日军肆虐，土匪横行，“尤为令人惊讶者，土匪全为‘合法’，而且奖以‘抗战有功’的奖章”，“抗战后除一部善良的民众仍坚持抗战外，大部分均受日伪军之委任，进行扰民助桀之工作”［7］。 汉奸土匪等反动势力为了离间新四军和群众， 诬蔑新四军 “绑票勒索”“收缴民枪”，“帮助日寇来灭亡我国”［8］。 受此影响，当地群众一度对包括新四军在内的打着抗日旗号的部队普遍持怀疑态度。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彭雪枫部来到豫皖苏地区后，“对群众态度各方面均好，首先打土匪”，获得了他们的认可［9］。新四军积极剿匪，打击日伪军，保护了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稳定了当地的社会秩序，因而得到了群众的信任。群众对新四军的信任和拥护是彭雪枫利用开会进行社会动员的基础。

彭雪枫是中共将领中杰出的政治工作者和宣传鼓动家［10］46。彭雪枫高度重视思想政治工作，把“宣传群众、发动群众、组织群众作为自己工作中的首要任务”［11］。 他每到一个地方，“总喜欢参加群众会或是座谈会， 听取各界人士对我党我军我政府的意见和要求，关心群众的疾苦。他把群众的意见集中起来以后，总是务求详尽地给区党委或行署的各个同志，提出解决问题的具体办法”［12］42。

彭雪枫“坚决执行党中央、毛泽东同志关于停止内战、共同对敌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政策，并能把坚定的原则性和斗争策略的灵活性密切地结合起来”［11］。 彭雪枫提出，“使敌人的敌人越多越好，使我们的朋友越多越好”［13］。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在淮北抗日根据地以开会的方式进行了抗战动员。 首先，彭雪枫将开会与举办抗战纪念活动相结合。彭雪枫在纪念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的大会上发表演讲，“与受众直接进行话语交流，借助公共场景激发出的活力和激情，创造集体的团结和认同感”［14］。 彭雪枫借举办抗战纪念活动之机进行宣传鼓动， 成功地激发出参会者的爱国热情， 增强了他们对中共政治秩序的认同感。 其次， 彭雪枫重视发挥宣传口号的作用。 “话语是政治权力进入社会层面的重要载体，权力只有进入特定的话语系统后才能发挥出政治效力”［15］。 在抗战期间，提出恰当的宣传口号有利于中共争取话语权， 同时也有利于证明中共执政的合法性。 彭雪枫指出，如果不能提出“具体的动人的活泼的有血有肉的鼓动口号”，“你的‘理论’再高明，文章再大块，政策再正确，而只是高高在上，脱离群众，那是没有用处”［2］312。再次，彭雪枫注重使用通俗的语言开展宣传。 彭雪枫生于河南南阳，他讲话“带着河南土音，听起来刚劲有力，给人一种鼓舞的力量”［10］46。在一次群众座谈会上， 一位老大爷提出：“我也来发一个言。 ” 彭雪枫就模仿老大爷的句式回答：“那—你—就—发—一个—言—吧! ”妙趣横生的对话“惹得在座的老乡都哈哈大笑起来”［16］143。 在召开会议时使用符合参会者表达习惯的语言可以使他们产生亲切感，彭雪枫使用通俗的语言拉近了与群众的距离，使我党的政治主张深入人心。最后，彭雪枫重视将开会与组织戏剧演出相结合。彭雪枫创办了拂晓剧团，他每到一个地方，在群众大会上发表讲话之后，总会安排剧团为群众演出抗日戏剧［17］31，演出的剧目主要有《傻小子打游击》《夜摸敌营》《铁蹄下》等，有时也安排演唱抗战歌曲或者淮北花鼓［18］。 彭雪枫将开会与组织戏剧演出相结合， 既满足了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又宣传了我党的政治主张。 有研究者称，中共对华北地区乡村戏剧的改造，使得“中共政治文化的话语体系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渗入乡村戏剧中，潜移默化地教化乡村群众，成为他们感情的疗伤剂，实现了中共政治文化与乡村文化的共鸣”［19］。

在淮北抗日根据地期间， 彭雪枫以开会的方式宣传团结抗战，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据文献记载，彭雪枫“以真诚的态度、令人悦服的言词，取得许多地方实力派对我党我军的同情和援助”［11］。 “不论是上层人士还是劳动人民，只要听过彭师长的讲话，没有一个不深受教育和感动的”［12］42。 彭雪枫为开会付出了很多精力。 他在家书中称，由于经常“日夜开会谈话会客”，他甚至“无甚时间读书”［20］108-109。

二、开会的对象

毛泽东指出：“只要充分动员人民， 坚决依靠人民， 进行人民战争， 任何强大的敌人都是可以打败的。”［21］彭雪枫在出征豫皖苏地区之前，计划召开“大大小小正规的与非正规的会议”，开展“广泛普遍而又深入的动员”［2］69。 彭雪枫善于根据开会对象的社会身份、文化水平、政治信仰等进行宣传，以下分别进行说明。

（一）群众

彭雪枫十分重视对妇女、儿童进行动员。 彭雪枫高度重视妇女工作，在淮北抗日根据地期间，他积极参加妇女会议［20］28。 1940年3月8日，彭雪枫在参加永城妇女庆祝三八妇女节大会时发表了题为 《妇女历史的悲剧》的讲话。他在讲话中指出：“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是糟蹋妇女的仇人，是束缚妇女的坏规矩。今天鄂豫苏地区的妇女同胞应该起来打碎这压迫妇女的‘坏规矩’，创造我们的‘新规矩’。 ”［21］152彭雪枫针对妇女进行抗战动员，倡导提高妇女的政治地位，这有利于促使妇女形成新思维，积极投身抗战和生产。彭雪枫在为纪念儿童节召开的大会上批判了 “孩子在抗战中无用”的观点，他热情地鼓励参会儿童：“只要你们学好，就有用。 ”［22］158彭雪枫还以开封孩子剧团的王效平在国统区宣传抗战受到迫害遂来到淮北抗日根据地参军一事进行抗战动员。 彭雪枫的讲话激发了参会者的抗战热情，“台下群情激昂，高喊‘参加新四军，赶走日本兵’，这样许多青年就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军了”［23］212-213。

彭雪枫还重视对工人进行动员。 他一贯注意维护工人阶级的团结。 在五一劳动节纪念大会上，他号召工人团结起来。 他提出，要“团结得像一个大铁球，日本帝国主义打不破，顽固分子也碰不碎”［2］232。彭雪枫重视调动工人的生产积极性。 1941年元旦，彭雪枫在四师兵工厂建厂一周年大会上发表讲话，“宣布给兵工战士每人发慰劳费三元 （当时部队干部每月津贴只有一元，战士只有五角），还按部队营级干部的标准给每一个工人发了慰劳品， 以资鼓励”［24］486。

彭雪枫还重视对学校的师生进行动员。 为了激发抗大四分校和江淮大学师生的爱国情感， 彭雪枫将“五四”纪念纳入抗战动员的谱系。 彭雪枫在五四青年运动大会上号召师生“发扬‘五四’革命精神，努力学习，练好本领，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加紧工作，为建设边区、打击日寇、争取抗战胜利而英勇奋斗”［25］。彭雪枫勉励师生成为“五四运动的继承者，新民主主义的实行家”。他提出，“希望这一些‘继承者’和‘实行家’都能变为第二、第三、第四个毛泽东、周恩来式的人物”［26］。

（二）中间力量

中间力量主要包括爱国商人、开明绅士、民主人士以及国民党爱国官兵，他们拥护中共的抗日主张，是可以争取的力量。 彭雪枫通过开会对他们进行抗战动员，巩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安徽铜城的一批爱国商人冒着生命危险， 帮助淮北抗日根据地“到敌占区的上海、无锡、扬州等地，采购布匹、医药，特别是爆炸药品和军用器材”［27］，为打破日伪军对根据地的封锁作出了贡献。 在与这些商人座谈时，彭雪枫肯定了他们的爱国热忱，向他们宣传中共的抗战政策， 并表明了与他们长期合作的意愿。 彭雪枫的讲话令商人们深受鼓舞，他们表示，“一定拥护共产党，尽力协助政府和军队，继续做好有益于抗战的事”［28］。

在抗战时期，由于敌人的离间，淮北抗日根据地一度 “谣言很盛”，“又有威胁之势”［22］311。 在此形势下，部分乡绅对中共的政策产生疑虑，他们的疑虑主要集中在 “内战一旦爆发， 中共之土地政策是否改变？‘三三制’是否继续执行？对地主阶级态度是否如旧”等方面［29］410-411。 如果不及时消除中间阶层的疑虑，根据地政权的稳定就会受到影响。 1943年7月30日， 彭雪枫在岔河召开淮宝士绅反内战反摩擦问题座谈会，他在会上“解说党的政策，以释群疑”［22］312。彭雪枫向士绅说明， 中共对地主的态度不会变，“三三制”不会变，从而消除了他们的顾虑。

彭雪枫重视发挥民主人士的作用。 1943年4月和7月，彭雪枫召开会议，欢迎访问淮北抗日根据地的民主政团同盟代表张云川。 在欢迎会上，彭雪枫提到了国民党顽固派编造谣言对新四军进行污蔑的情况， 他恳切地叮嘱张云川，“张先生可以替我们告诉每一个中国人，这完全是谎话”［22］308。 彭雪枫在欢迎会上驳斥国民党顽固派的不实宣传， 向国统区的民众介绍淮北抗日根据地的实际情况， 目的是争取各方对新四军的认可。

彭雪枫注重针对友军开展统战工作。 1940年8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对友军扩大交朋友工作的指示》，提出“八路军新四军所在地应经常派人与当地友军联络，主动的积极的亲近友军，疏通彼此间的关系，解释与消除一切不必要的误会，以虚心诚意的态度交换工作经验”［30］464。 彭雪枫积极贯彻中共中央的指示精神， 一方面派联络科长任泊生对国民党军何柱国等部开展统战工作，另一方面召开欢迎会，向路过淮北根据地的国民党军方人士宣传中共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 1940年4月，第二骑兵军军长何柱国的代表邴谆来到豫皖苏边区， 彭雪枫为邴谆召开欢迎会，表达了“竭诚愿与友军亲密合作，共驱敌寇”的意愿［22］160。 经过彭雪枫的努力，国民党军何柱国等部与淮北抗日根据地的新四军建立了良好的互助合作关系。

（三）四师官兵

新四军四师是保卫淮北抗日根据地的主要力量， 针对四师官兵开展思想政治工作十分重要，因此，彭雪枫经常召开各种会议，对四师官兵进行教育。

首先， 对党员进行教育。 针对四师党员人数较少、党员的文化水平和思想觉悟偏低这一情况，彭雪枫在党会上提出，与会者要“拿出布尔什维克的坚持性和坚韧性不偏不倚地讨论工作，接受宝贵经验，订出今后斗争的方针”［28］113。 彭雪枫还提出，党员应当按照党的教导，将“理论和实践打成一片”［22］125。 彭雪枫指出，党员应当提高思想水平，使党的利益战胜个人的利益［29］446。 彭雪峰提出，党员的任务是“宣传党的主张党的政策，解释党外人士对党的误解，驳斥反动派造谣污蔑”［2］595。 彭雪枫以开会的方式对四师的党员干部进行教育，提高了他们的思想水平，增强了他们的纪律性和组织性，筑牢了他们的党性根基。

其次，对官兵进行教育。 在军事指战员会议上，彭雪枫要求参会者加强理论学习，成为“军事政治家和政治军事家”，要“能指挥战斗，同时又要会作政治工作”［2］187。在参谋人员会议上，彭雪枫一方面要求参会者加强针对群众的战斗教育，善于提出“易于了解而又富于煽动性的适合情况、适合环境的口号”［2］303，另一方面要求参会者重视情报工作，做到“情报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22］276。 彭雪枫还利用召开出师动员会的机会进行战斗动员。 1938年9月30日，彭雪枫在新四军游击支队东征誓师大会上发表演讲， 令在场的官兵深受鼓舞。广大官兵表示，要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团结友军， 唤起民众，不复失地，誓不生还”［31］197。 同年10月11日，彭雪枫率领游击支队从河南省确山县竹沟出发, 在西华县杜岗与吴芝圃领导的豫东人民抗日游击第三支队和肖望东领导的游击支队先遣大队会师。 在西华会师大会上，彭雪枫发表了讲话。 王广文等将士表示，彭雪枫的讲话“像一盏明灯，一下子照亮了我们指战员的心；又像一盆烈火，使我们顿时热血沸腾”［31］72。1944年8月15日，彭雪枫在新四军四师西征誓师大会上发表讲话。彭雪枫的讲话结束之后，四师官兵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 向党和四师首长表明他们西征的决心［23］226。

彭雪枫告诫官兵，老百姓是“军队的‘母亲’而不是军队的‘儿子’，军队当然是老百姓的‘护兵’而不是老百姓的‘对头’”［22］331。 彭雪枫指出，“我们离了老百姓，就跟鱼离了水一样，是活不成的”［2］626。 彭雪枫利用开会的机会教育官兵加强与群众的联系，“要求全体战指员在春节期间开展拥政爱民工作及注意群众纪律”［10］177。 他还召开会议，“部署部队帮助地方抢收，做好保卫工作”［10］177。 对于来访的四师将士家属，“只要他碰到时总是殷勤接待。他还定期召开军人家属会议征求意见，使军人与人民打成一片，和一家人一般”［31］83。

召开追悼大会，悼念死难的烈士，也是开展抗战动员的有效方式。 彭雪枫在为悼念新四军将领鲁雨亭召开的大会上， 号召参会者继承鲁雨亭的斗争精神，“移转愤恨到工作中去，到战斗中去”［22］160。 在为悼念抗日英烈谢骙召开的大会上， 彭雪枫提出：“党的非党的同志，都应有刚毅果断、冒险犯难、不怕牺牲的精神，同时还必须有精细的精神，调查研究的精神。 ”［29］494在为悼念第四师骑兵团烈士召开的大会上，彭雪枫勉励官兵“学习古时候马援的‘马革裹尸归葬’的雄壮志向、英雄气概”［29］501。 彭雪枫通过召开追悼会，一方面给予烈士崇高的荣誉，给予烈士家属精神慰藉，另一方面教育广大官兵，激励他们前仆后继，奋勇杀敌。

三、开会的主题

在各类会议上， 彭雪枫注意将中共的政治文化融入中国乡村传统文化， 向参会者宣传抗战的意义以及每个人应当承担的责任， 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的政治信仰， 增强他们对中共政治主张的认同感。

（一）宣传反摩擦和反投降

淮北抗日根据地是抗战的前线，同时也是国民党顽固派制造反共摩擦的重点地区。 国民党顽固派一方面散布谣言，宣称中共“杀人放火、共产公妻”，“反对基督”［29］64， 妄图以此离间新四军与根据地群众，另一方面袭击中共领导的抗日军队，杀害抗日干部。 例如蒙城县县长袁传壁，不但对新四军四师的抗日活动进行限制，“还公然杀害我军干部彭大经，扣押我军战士李启栋达一个月之久”［16］184。

对于国民党顽固派制造反共摩擦的行为， 彭雪枫坚决予以回击。 首先，彭雪枫对国民党顽固派破坏抗战的行径予以揭露和批判。 他告诫根据地的群众，“要相信你们的眼睛，不要相信你们的耳朵”，在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下，“只要不是汉奸， 不愿当亡国奴，就应该大家牵起手来”。 彭雪枫要求四师官兵恪守“以礼待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的原则， 提高警惕，“随时准备着应付突发的事变”。彭雪枫正告国民党顽固派“悬崖勒马，停止制造事端，共同对敌”［16］184。 为了维护团结抗战的局面，彭雪枫多次在会议上表示，承认蒋介石的领袖地位，服从国民政府的领导。 例如：1939年7月30日，为了解除基督教友对中共的疑虑和误解， 彭雪枫在安徽省怀远县召开了基督教友大会。 会上，他作了题为《基督教友和共产党人联合起来》的演讲。 在演讲中，彭雪枫提出：“不分贫富，不分宗教，不分党派，只要不是汉奸，不愿当亡国奴，就应该大家牵起手来，在蒋委员长和廖主席领导之下， 团结一致打日本。 ”［29］67其次，彭雪枫加强了对四师官兵和群众的思想教育。 为了使广大官兵和群众认清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两重性，从而自觉抵制敌人的政治诱降和造谣离间，彭雪枫利用开会的机会对他们进行了思想教育。 会上，彭雪枫呼吁“正确的认识大资产阶级参加抗战、参加革命的动摇性、两面性与反动性的规律”［29］101，弄清中国革命的任务。他指出：“了解了革命的规律性，那他就不稀奇某一时期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合作，也就不会对分裂摩擦现出悲观失望，患得患失。 ”［29］115彭雪枫的讲话统一了四师官兵和群众的思想， 提高了他们的政治觉悟。

（二）宣传精兵简政和整风运动

1941年1月6日， 国民党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此后，淮北抗日根据地的处境不断恶化。 1941年1月17日,蒋介石反诬新四军“叛变”,宣布取消新四军番号，断绝新四军的军需供应。 与此同时,日军也加强了对根据地的“扫荡”和“蚕食”。受此影响，淮北抗日根据地的范围不断缩小，经济上也面临着困难。为了打破日伪军的经济封锁，提高群众的生活水平，增强四师的战斗力， 淮北抗日根据地实行了精兵简政，开展了整风运动。

1942年，彭雪枫在“九一八”纪念大会上指出，精兵简政“是为了加强战斗力，应付艰苦的日子，大家必须操心我们的困难”［2］464。他提出：“整个部队，上下一心，但凡能节省一分钱就节省，但凡能少吃老百姓一颗粮食就少吃， 使我们的根据地经得起将来的困难。 ”［2］484淮北抗日根据地开展的节约运动取得了成效。 “师司令部取消了招待所，发起直属队‘集体磨面’，不再请人磨面，每月可节省粮食6000多斤，停止待客纸烟，司令部每月即可节省200元。 灯盏减少合科办公，每月可节省油钱300元”［32］335。 淮北抗日根据地还减少了部队人员的数量，“把抽出的干部送一些去加强下级的训练和领导；同时，也送一批去进行正规化的教育，以备将来新局势的开展，准备反攻的新力量”［6］525。淮北抗日根据地实行精兵简政，一方面提高了军政人员的素质，增强了部队的战斗力，另一方面减少了开支，减轻了群众的负担。

1942年5月，彭雪枫在新四军四师第二次政工会议上指出，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为吾党之大敌，如今大敌当前，亟应设法抵御”。 他提出，这次政工会要“成为一把板斧一只利刃，快刀斩乱麻，忍痛割尾巴”［2］。彭雪枫认为，打通干部的思想，有利于树立模范，推进整风运动。他据此提出，整风应该“首先整干部，干部整好了，战士也跟着来了”。 彭雪枫还提出，应当将整风运动与精兵简政结合起来，“又精兵又整风，兵精风正好打仗，随时随地都能应付任何艰苦日子”［2］465。 彭雪枫指出，整风是一个长期的运动，应当有计划性和阶段性［29］418-419。 淮北抗日根据地开展整风运动，提高了四师官兵的政治觉悟，统一了他们的思想和行动，实现了党的一元化领导。

受到时局的影响， 淮北抗日根据地的整风运动时断时续，即便如此，在根据地处境最艰难的时期，整风运动还是发挥了显著的作用。 首先，整风运动提高了四师官兵思想水平，使四师官兵“深深地感觉到党的温暖，产生了无限的思想力量”［28］90。 其次，整风运动密切了部队与群众的关系，实现了军民一致，使根据地政权得到巩固。

四、开会的成效

与其他动员方式相比，开会具有说理透彻、影响面广、互动性强等优势。彭雪枫在开会的过程中善于“把阶级教育与民族解放教育正确的适当的联系起来”［30］389，把共产党的政治主张与群众的切身利益联系起来，借助高超的讲话艺术，向参会者宣传中共的抗战政策，指明抗战的前途。以下从五个方面分析淮北抗日根据地各类会议的成效。

（一）团结教育了广大官兵

1940年，受党中央派遣，饶子健等人率领六十余名西路军干部从延安到达豫皖苏边区。 彭雪枫为他们举行了欢迎大会， 并安排拂晓剧团表演了精彩的文艺节目。 饶子健后来回忆称，欢迎大会上“那欢乐的气氛依然历历在目， 成为我永远忘不掉的记忆”［16］111-112。在整风运动中， 彭雪枫通过召开民主会提高官兵的思想水平，在民主会上，“许多同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28］90。彭雪枫严格遵守会议纪律，为其他同志作出了表率。 例如：他每次参加党小组会议，都以一个普通共产党员的身份发言，如果因故不能参加会议，必定要向小组长请假。在一次党小组会议上，警卫员向彭雪枫提出批评，彭雪枫爽快地承认了错误，向警卫员赔礼道歉， 承诺改正， 并要求大家加强对他的监督，这件事不但没有降低彭雪枫的威信，而且“在干部战士中传为美谈”［23］224。 彭雪枫以身作则、勇于开展自我批评的精神，教育了四师官兵，为他们树立了榜样［16］174。 总体来看，彭雪枫通过开会提高了官兵的政治觉悟，增强了部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二）赢得了群众的拥护和支持

彭雪枫热爱人民，关心人民疾苦，他“视百姓如父母，爱人民如手足”，十分重视军民关系建设。彭雪枫多次召开会议， 告诫四师官兵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淮北抗日根据地，四师官兵优良的作风和严明的纪律赢得了各界人士的交口称赞。 在一次军民联欢会上， 一位老太太向大家讲述了她误会四师士兵拿了她两块银元， 士兵当即赔偿她两块银元的事。一位老大爷感慨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新四军确实是天下最文明的军队！ ”［16］192-193四师官兵还在战斗间隙帮助群众收割庄稼和播种。 民主人士田丰称赞道：“像你们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彭司令，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好军队和好司令。军民一家，官兵一致，这在国民党军队根本不可想象!”［16］145群众感念新四军对他们的帮助， 在物质上和精神上对新四军予以支持。 1940年6月，涡阳县丹城集青年抗敌协会向四师“捐菜金7元7角”［22］173。 杨景镇的许老太太，“慨然捐出良田三顷，充作抗日经费”。游击区以外的一位老先生骑着自行车将自己卖五亩地得到的六百多块钱送到四师，他说：“我听说新四军很好，又听说新四军很苦，所以送你们几个钱花。 ”［33］521在淮北抗日根据地，新四军四师与群众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得到了群众的拥护和支持。

（三）教育了广大师生

抗大四分校和江淮大学是四师培养军政人才的摇篮，彭雪枫利用开会的机会对师生进行政治教育。彭雪枫鼓励学员一面学习， 一面战斗，“把战场当课堂，在战争中学习战争”［22］187。 他还号召学员“做一个军事的政治家，政治的军事家”，“做一个有学有术的人”［22］257。 彭雪枫强调：“在校干部学员要养成军人姿态。 要有杀敌的毅力和智力，就需要有健康的身体，要不怕吃苦耐劳， 锻炼自己……大家要时刻准备投入战斗，有备无患。 ”［22］305-306彭雪枫通过开会教育广大师生， 教导他们树立革命理想，“时时牢记党和人民军队的宗旨，时时想着人民，和人民同甘共苦，坚决抗日，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23］225。

（四）团结了国民党军队中的爱国官兵

在抗战时期， 为了 “巩固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协力同心赶走日本鬼子”［22］159，彭雪枫积极对友军开展统战工作。 每当国民党军队将领经过淮北抗日根据地时，彭雪枫都会为他们召开欢迎会。 例如：第二骑兵军军长何柱国的代表邴谆经过淮北时，彭雪枫热情接待， 并举行了欢迎会。 经过彭雪枫的努力， 新四军四师与国民党军何柱国部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何柱国援助了新四军第六支队许多弹药，帮助六支队“建立了由新兴集经界首、周口、漯河、郑州、洛阳、西安到延安的交通线”［34］。此外，彭雪枫的统战工作对国民党军队的下层官兵也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 据史料记载，驻龙庙的国民党军四二六团中“有三四个班长想投新四军，苦于没有线索，并云对我军普遍的有清楚认识”［35］。

（五）提高了指挥员的政治素质

彭雪枫组织和参加各类会议的过程， 也是他学习、反思和提高的过程。 在整风运动开始之前，彭雪枫不但律己严，而且要求别人也如此［20］45。 1941年7月，在仁和集会议上，彭雪枫主动承担了路西反顽失利的主要责任，作了自我批评。 此后，他一改之前的严厉，“努力在学习着‘忍耐’，这一忍耐的目标，是要做到对人对事的恢宏大度”［20］113，与此同时，他还对自己的错误“极力纠正着”［20］45。 一些人攻击他、反对他、不谅解他，彭雪枫都能理智对待。 彭雪枫表示，“除去工作上应当接受的正确批评外，对于那些含有敌意的造谣夸大之词，我自始至终即抱定一不辩驳，二不迎击，三不伤神的宗旨”［20］57。 彭雪枫在家书中提到，1942年12月收到一封信，“字里行间，似有‘愧对老友’之慨，去年仁和集会议，少数同志之对我误解者，似乎都已逐渐冰消云散了”［20］80。1944年6月，彭雪枫赴军部参加华中各师负责同志会议， 此次会议的目的是“相互打通思想，求得团结，释去所背的包袱”。 彭雪枫在家书称，这次会议“尤为帮助大，我心里异常愉快”［20］116。 通过开会，彭雪枫沉淀了思想，升华了精神境界，以饱满的热情投身抗战。

五、结语

在淮北抗日根据地期间， 彭雪枫采用开会的方式进行社会动员。在会议上，彭雪枫善于运用通俗的语言、高超的讲演艺术，将中共的政治文化与中国乡村文化融合在一起。 开会的过程就是对参会者进行教育和启发的过程， 彭雪枫以开会的方式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呼吁社会各界团结抗战，既促进了根据地政权的巩固， 也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注释：

①淮北抗日根据地由豫皖苏、皖东北、邳睢铜三块根据地组成，是新四军四师活动的主要区域。 本文以新四军四师为中心进行研究， 新四军四师的形成经历了四个阶段：1938年9月为新四军游击支队，1940年2月为新四军第六支队，1940年6月为八路军第四纵队，1941年2月为新四军第四师。 为便于指称，本文统一使用新四军四师这一称谓。

②这方面的成果主要有吴云峰的《动员与解放：以淮北抗日根据地妇救会为中心》（发表于 《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17年第5期），施学云的《豫皖苏边区报刊出版对民众的组织和动员》（发表于《出版科学》2018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