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食瓜

林甜

《首都志》记载：“立秋前一日，食西瓜，謂之啃秋。”每年立秋，家人都会围坐在一起，吃西瓜。母亲说立秋吃西瓜，能够清除暑气，避免痢疾。我总觉得是无稽之谈，但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年年立秋夜，陪她吃一片西瓜，再入睡。

去年，立秋，我出差在外，通宵加班，“立秋吃瓜”，早已被我忘却。八月底，额头突然红肿，生了一大片恶疮，去医院就诊，医生说是带状疱疹，免疫力下降的缘故，打打针，吃吃药，多休息，无碍。回家后，母亲好生心疼，说这是她立秋夜未提醒我吃西瓜的缘故，才使我遭这个罪。我笑话她迂，将医生的话，原封不动复述给她听。她仍旧是不听，只一个劲儿地怪罪自己，没有打电话提醒我吃西瓜。

因是恶疮，除了打点滴之外，还得连服十天中药。我原本想着，随便找一家药店，中药代煎，方便又省事。奈何母亲不放心，说是药店煎药，定是会偷工减料，哪里有她这般细心。实在拗不过她，只好随了她。自打为我煎药，她每天天还没亮，就起床，说是得赶在我上班前，把药煎好，“药趁热喝，才有效”。她总是这般固执，我只能随了她。

我的药，大大小小中药材加一起，至少得十几味。有几味药，煎药前，需浸泡十分钟，医生交代：“多泡一分钟，药材软散；少泡一分钟，药效骤减。”母亲听之信之，泡药时，紧紧地盯着不断跳动的计时器，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药效黄金期。煎药时，母亲蹲坐在地上，右手执蒲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她时而揭开壶口，搅搅拌拌；时而轻摇蒲扇，去去暑气。那时已是九月初，正值“秋老虎”，常常煎完一副药，母亲的后背早已经湿透。喝药时，母亲也会守在一旁，拿着一颗大白兔奶糖，待我喝完药，塞进我的嘴里，解解苦味。这样连续十天，日日如此。待我病好时，母亲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今年立秋，恰逢周末。母亲一早就拉着我，赶早市，买西瓜。自去年我头生恶疮，母亲似乎更加确信“立秋夜吃西瓜”的习俗。早市，人来人往，吆喝声四起。母亲左挑右选，最后在一西瓜摊前，停了下来。母亲说：“挑西瓜可是一门学问，得选瓜蒂绿、纹路清晰的，手指轻弹，声音皮而浊的。立秋夜，就得吃好西瓜。”摊贩听后，竖起大拇指，夸赞母亲是个行家。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和她一同挑选西瓜。

晚饭后，母亲照例将西瓜切成一片一片的，端到桌前。“妈，吃了立秋瓜，不生痢疾。”我递了一片瓜给母亲，母亲亦递一片瓜给我。嫩瓤凉瓠，一口下去，脑海里，浮起纪晓岚的一句诗——“凉争冰雪甜争蜜，消得温暾顾渚茶”，寥寥数语，道出了西瓜的特有的美味。

我俩，围坐在桌前，西瓜的香甜，溢满整个卧室。

张焘在《津门杂记·岁时风俗》中记载：“立秋之时食瓜，曰咬秋，可免腹泻。”想来，立秋吃瓜，终究是有缘由。

立秋食瓜，分外甜。

点评

本文以“立秋食瓜”为叙事线索，抒发母女深情。小切口，大主题。富有诗意的文字，描绘着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