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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小说的混沌美学特征

2023-09-12崔月望

海外文摘·学术 2023年3期
关键词:贾平凹美学意象

崔月望

贾平凹是我国当代著名作家,他的文学作品在思想和艺术创作上极具叛逆性、创造精神,在我国文坛上具有广泛的影响。贾平凹认为现代文学作品应当具备现代意识,即人类认识,求变和创新是现代文学的灵魂。“混沌说”正是贾平凹在传统哲学和自身时代体验的基础上,通过创新和求变而提出的一种理念,该理念强调在现代文学创作中,文字越是平白如话,反而越可以表现混沌的意象。本文主要研究贾平凹小说的混沌美学特征。

1 混沌说的相关概念

贾平凹曾多次讲到《山海经》中关于混沌的故事——“混沌是没鼻没眼的,有人要为混沌凿七窍……混沌却死了。”贾平凹认为,混沌可以说是回到人的本性的“本性”一物,而这样的“混沌”就是“一”,即事物没有所谓好坏之分,二者密不可分,不可分割剥离,同时其中也涉及到人的生死灾变,属于人类的宿命;面对它,既不必悲哀也无须欢喜,坦然面对,淡然接受即可。从世界观层面看,混沌属于中国古人文化思维的根本特征,贾平凹用“混沌”二字去观察和理解中国历史、中国文化以及中国古人的品质,能够很容易地找到要害和特征。“混沌”的思维方式具体表现为“重整体、重混沌、重象形、重关系、重道德以及重秩序”。这六要素能够帮助人们更好地看懂中国的社会,弄明白社会上发生的很多事情。贾平凹认为自己身处于大水走泥的时代,社会正在迅速地变革,人群不停分化,旧有的秩序和规矩崩塌解体,社会上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新秩序和新规矩,人们的思想观念变得多元,价值观变得多元。对于创作者而言,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和社会当中,其意识本身是感性和混沌的,应当去领悟时代、生活、文化和人性,而不是硬要将这些弄得清清如水。将“混沌”的状态形象地描绘出来,就是创作者要完成的文学任务[1]。“混沌说”是贾平凹通过结合传统哲学和自身时代体验而提出的一种思想观念。他生活在现代,且非常向往最初生命的生存状态,也就是那种浑然天成的浑朴之美。在现代生活环境中,贾平凹一直寻求各种方法来构想这种状态,并将自身哲学上的世界观升华成独有的文化观,摒弃人为的技巧,通过自然娴熟的手法,描述自己对现实生活的体验和感受,基于整理层面对写作进行充分把握,从而呈现出一种混沌、自然且空灵的效果。他认为,作家写作过程中很多东西是不明白的,是混沌的,如果对很多东西在心里都非常明白,那还创作什么呢?作家应当是明白的糊涂人,这是一种感性的体悟,无法说清楚的朦胧状态,与世界的原始状态接近。贾平凹认为文學艺术审美的最高境界在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2 贾平凹小说的混沌美学分析

2.1 还原日常生活

和大部分当代中国作家不同,贾平凹在文学写作上非常擅长于描写真切生动的生活细节。这些细节往往是一些很小且不值得一提的事,也不能有严谨的逻辑,如同藤蔓一样,从日常生活的各处拾取得来[2]。以贾平凹的《白夜》为例,对读惯大情节小说的读者来说,这部小说作品读起来尽是琐碎之事。在文学创作上,贾平凹认为要善于运用闲话,即一些似乎无关紧要的话,它能够产生韵味,让语言具有弹性。周作人对废名《莫须有先生传》的叙事特征有如此评价:“《莫须有先生》的文章的好处,似乎可以旧式批语评之曰,情生文,文生情。这好像是一道流水,大约总是向东朝宗于海,他流过的地方,凡有什么汊港湾曲,总得灌注潆洄一番,有什么岩石水草,总要披拂抚弄一下子才再往前去,这都不是他的行程的主脑,但除去了这些也就别无行程了。”这种评价,同样可以运用在贾平凹小说中。在他的小说创作中,无论是场景、人事还是声色,每一笔都舍不得轻易下,总要披拂抚弄一下子,才再往前去;写作的过程如“一道流水”,并非是直奔大海、直奔主题的,更多是伴随着情感的变化而不断向前的,作家的心态是放松且随意的,一边行走,一边游玩,一直保持着很高的兴致。在整个过程中,情感发挥着主导作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然而转换之间又无因果逻辑,实现了“文生情,情生文”,使得文章如行云流水,富有情味,引人入胜。贾平凹的《古炉》,这篇小说写作在整体上如同一道流水,充分体现出了写作并非一种刻意的行为,更多是兴之所至、笔之所到。

《古炉》有一段文字描述:“老顺家的山墙上……写着:忙时吃稠,闲时喝稀……水皮,对你嫂子说话软和些,她病还没好哩!”这段文字简单概括为:水皮写标语,来回帮他稳梯子。这是生活中极为常见的小事,但却非常生动形象地描述出水皮、来回、水皮娘三人的神情心性表现,水皮娘对儿子有文化感到自豪,水皮对自己能写标语感到很得意。这些琐碎、细小事物,多写一个少写一个看似不重要,且对大局没有影响,也可以称之为“闲话”。然而,正是这些“闲话”的运用构成了整本小说,塑造出一种朴实无华、率真自然的精神风貌。

贾平凹最核心的小说观——把小说写得如同生活一样自然。他与朋友的聊天中提到,“聊天,聊上一夜,可以从开始聊茶杯到说人,从这个话题转到那个话题,中间的转化是不知不觉的。这些都是我一直想追求的东西,逐渐也就又成习惯了。”他认为小说创作重要的一点在于:如何让它更接近真实。以对话为例,除了可以描述眼前的事以外,还可以描述周围的事物,可以从中获得启示,并这样创作小说。在小说写作过程中,贾平凹在写到某一个事情时,也会顺着写到其他的事情,后来又回到最初那个事情上去,他认为这是以一种真实性的考虑作为基础前提的[3]。

另外,贾平凹长篇小说大多创作于其中年阶段,小说写作风格在情感上更为朴素,不再过于侧重戏剧性的情节,将小说看成是与人说话、聊天,什么都聊一聊,顺其自然地就从这里聊到了那里,小说作品在朴素中见真情、朴素中蕴真理、朴素中含幽默。在阅读贾平凹的小说作品时,读者应当摒弃以往的阅读方式,即围绕寻求文章“中心思想”的心态。若采用这样的方式进行阅读,则会抱怨,小说情节内容为什么东拉西扯,看不懂要表达什么东西。贾平凹经常提出:“鸟在那叫,你听不懂它在叫什么,这是没关系的,你觉得好听就行了。”基于这一思想,读者在阅读他的小说作品时,应当以从容、带有一种赏玩的态度慢慢阅读,不可抱着急切的心理。

2.2 善用隐喻意象

意象作为中国古典美学的关键标志之一,具体指客观事物和主观情意之间相结合而产生的审美形象。因为情意曲折深远,言语难以全部表达,故而将“象”与“意”联系起來,借助直观简洁的形象来对深刻的思想进行清晰无碍的传达。其“象”作为一个中间物,发挥着将语言与意义相衔接的中介作用,尽管其能够表达“意”,但是既然是象,不是言,自然也就不是通俗易懂、像唠家常一样的。道家学说中提出,“道”本便是杳冥之物,难以用言语表达或传授,故需要借助“象”来表达。基于这一思想观念,要利用意象来表达的思想,却是存在难以言表的地方的。

纵观贾平凹早期的文学作品,可以看到其对意象艺术的自觉追求,《浮躁》里的看山狗等就是隐含寓意的形象。在其后期的文学作品则渐成风气,不论是小说的题目、人物的名字,还是文中关于山水动物等方面的描写,均赋予了隐喻意义。贾平凹直言这是自己的写作理想,他热衷于在人性分析中渗透中国传统中天人合一的浑然之气,充满意象;也希望在整个小说故事情节中乃至作品整体上浸透意象。贾平凹热衷于意象的主要目的在于:想让小说具备多义性。尽管有的评论者认为贾平凹在这一方面并未达到理想的境界,其小说作品中关于意象的体现依然停留在漂浮点缀的程度,并没有与情节主题实现浑然一体的相通。但整体而言,贾平凹在意象写实艺术方面的运用在中国文坛上也是极具影响力的,这种意象写实艺术是贾平凹小说的混沌美学的重要构成部分之一[4]。

2.3 知识渊博与文体混杂

贾平凹小说具有散文化的特征,这里的散文化主要指的是淡化情节,不以曲折、富有变化的故事和形象生动的人物取胜,摒弃了以往小说写作中常用的严密紧凑的结构,不费尽心思地去琢磨小说的结构,而采用自然而成的结构,主要依据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对整篇小说架构进行设计,同时结构形式各具特色、形式多样,并非千篇一律。通过分析贾平凹的早期作品,能够从中看到沈从文、孙犁等现代作家的一些影子。如:早期小说中描写的朴素新奇的民风民俗、美丽多情的女性角色、极具诗情画意的山光水色等,均与沈从文的创作风格极为相似。在贾平凹后期的文学创作中,主要以长篇小说为主,相较于早期的文学作品,这一时期的创作风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见贾平凹小说的散文化创作风格更加注重知识类散文的特点,是知识渊博、百科全书式写作的特点,这与贾平凹追求将小说写得如同生活一样自然的文学观相契合。

同时,在贾平凹小说写作中,他擅长于通过各种不同的文体将那些知识渊博、百科全书式的内容杂糅掺入到小说当中,各种内容包括故事、问答、野史、段子、碑文以及民歌、白话、乱弹等。如,在《废都》中,贾平凹就将当代民谣、挽联、景与物的铭文、社会上流传的段子、陕西民歌与情歌等掺入到小说之中。总的而言,这些掺入的文本具有内容广泛、传统的突出特征,其中内容广泛指的是文本囊括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能够给人一种多姿多彩、五花十色的感觉;内容传统指的是文本涉及到传统文艺形式,如诗词、对联、民歌民谣。而贾平凹的《山本》充分体现了民间性、传统性、现代性的写作特色。贾平凹认为自己本身来自于社会基层,民间性就是生动性,在本质上是传统的延伸,能够促进和更新,特别是促进传统与现代相适宜,通过力量来促进,将传统性和现代性在民间进行验证,并在民间挥发,然后在民间再进行反推,从而继承了它的现代与传承,让它有了“生命”[5]。由此可知,不论是传统性还是民间性,在本质上均属于中国特色,体现的是中国作家,而非西方作家小说的写作观。从来源上来看,贾平凹将各种文本掺入到小说写作中,不仅有引用,还有改造和原创。如《老生》写作中,他就引用了《山海经》的一些内容;《高老庄》后记的说明文中的碑文,他参考了李启良、李厚之、张会鉴、杨克诸先生搜集整理的《安康碑版钩沉》一书,并对其中的内容进行了改造。

3 结语

生活是多姿多彩的,参差多态乃是人类幸福的本源。这些各式各样、丰富多彩的文本掺入到小说中,形成了贾平凹小说混沌苍茫的文学创作风格,他的文学作品反映出当时中国社会现实背景,呈现了那个时期乡土社会发展中变与不变的特有形态。“混沌”是虚虚实实的,既神秘又现实。总的来说,贾平凹小说具备混沌的美学表征,蕴含着东方哲思的独特韵味和魅力,给人以深刻的灵魂震撼。

引用

[1] 刘新征.贾平凹小说的混沌美学[J].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22,43(6):61-65.

[2] 王亚丽.“人与城”的互融共生与“异象”叙事——论贾平凹的西安城市书写[J].小说评论,2022(4):191-195.

[3] 周保欣.当代小说的“物性”转向与诗学再造——从贾平凹《山本》谈起[J].小说评论,2022(3):135-142.

[4] 马闻箫.混沌与生活流——简论贾平凹小说美学特征[J].陕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21,23(1):48-51+74.

[5] 徐勇.经验写作与混沌美学——评贾平凹长篇小说《老生》[J].百家评论,2016(4):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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