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书风特点及成因探析

摘 要：明代是中国书法艺术的一个高峰期，也是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时期。明代书法艺术经历了传统技法的继承与创新，呈现出多元化、丰富多彩的特点，成为中国书法艺术史上的一段重要篇章。黄道周是明末学者、书画家、文学家，工书善画，诗文、隶草皆自成一家。黄道周不囿藩篱，上追钟繇、索靖的革新精神使他屹立于晚明书坛，并独树一帜。分析黄道周书法的特点，从家学思想与好友交游两方面分析其书风成因。

关键词：黄道周；书法；风格

晚明时，因为深受各种学术思想的影响，在中国书坛上出现了许多个性强烈的书法家，如黄道周、张瑞图、倪元璐、王铎等，他们都在用墨、形式等方面做出了大胆且有价值的探索，在前代基础上有了较大的创新。黄道周书法在近代沈曾植等人的取法下，对现当代书坛特别是浙江书坛也产生了巨大影响。

一、黄道周生平概述

黃道周（1585—1646年），字幼平，号石斋，漳浦（今属福建）人。幼年时期的黄道周，家境贫寒，务农为生，侍奉双亲，因孝顺闻名。黄道周自幼聪颖好学，凭借着超凡的智力，5岁便进入私塾学习《论语》，7岁跟随父亲学习阅读《通鉴纲目》，十来岁便善于写文章，这让他的父母对他寄予厚望，期盼他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青年时期，黄道周科举之途极为坎坷。19岁那年，他曾向当地的政府进献时事文章，然而毫无收获；后来，他又想进京上书大理寺，未果。无奈之下，他只能留守故土，致力于讲学著作。黄道周23岁时首次参加县试，本拟第一，但因父亲去世不能入县学籍。25岁后，黄道周多次参加科举考试，曾得到县试、郡试第一名，但去省里考试却又失意。直至天启二年（1622年），38岁的黄道周与倪元璐、王铎一起考取进士，三人共同探讨学术。

中年时期，黄道周屡遭贬谪。黄道周心系国家，多次直言进谏，因触怒皇帝而被贬官、流放、下狱。54岁是黄道周人生的转折点，黄道周就杨嗣昌守孝期一事在朝指责皇帝，引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君臣大辩论，史称平台抗辩，导致黄道周被连贬六级。这次事件的余波还直接导致了黄道周1640年被捕入狱。在狱中，黄道周强忍廷杖之苦，每日坚持用小楷抄录《孝经》，共抄录了百余本。

末年时期，黄道周以书铭志。58岁的黄道周出京适楚，取道浙江西南余杭大涤山，在那他感受到了乐趣，也勾起了往事回忆，故言“三十年读书，亦欲一济苍生，行其所学。如果不遂，与子盘桓论道，未为晚耳”。60岁时，李自成攻占北京，崇祯皇帝自缢，友人倪元璐投缳自尽，无疑是黄道周的人生重创。明亡后黄道周自发组织抗清队伍，最终在与清军不屈不挠的抗战中以身殉国。

二、黄道周书法特点

黄道周的书法独具匠心，其中尤其突出的是其行草和小楷。

黄道周的行草具备章草的精髓，优美而简洁，笔势柔和而又充满活力。黄道周的作品受到当时文化氛围的影响，不受传统的束缚，融合了汉魏六朝的元素，书法作品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受到了广泛的好评。现代学者张宗祥的《书学源流论》指出，“明之季世，异军特起者，得二人焉：一为黄石斋，肆力章草，腕底盖无晋唐，何论宋元；一为张二水，解散北碑以为行、草，结体非六朝，用笔之法则师六朝。”清代宋荦在《漫堂书画跋》中提到，“石斋先生楷法尤精，所谓意气密丽，如飞鸿舞鹤，令人叫绝”。清秦祖永则认为黄道周“行草笔意，离夺超妙，深得二王神髓”，最为出色。

黄道周的小楷更是精致而又圆润，继承了曹魏时期书法家钟繇的精湛笔法。他的楷书作品取法钟繇，具有古厚奇崛风韵，又善于利用笔锋的变化和力度调节，展现出的线条有立体感和丰富的层次感。其楷书在字形上也十分工整，呈现出复杂纹理和结构，做到了在保持传统韵味的同时又进行创新。

（一）遒媚为宗，加之浑深

在明末的书坛，一种全然改变的趋势正在蔓延，书法家们摒弃了以往的单一、平缓的笔画构图，转而致力于创作出具有变化、矛盾和鲜明对比的作品，他们努力推动书法创新，重视个性的艺术表达。黄道周的作品笔画构图精妙无双，行间布局宽松而又连贯。他的书体技巧非常多样，将多种书体融合在一起，书写流畅而不失真实，突破了“二王”传统的书学路线。从书法史上看，这位书家为书法的蓬勃发展带来了新的活力，也为碑学的兴盛打下了根基。黄道周书法作品具有强烈的个性和独特的风格，这是他的作品区别于其他书法家的一个显著特点。正如古人云：“文章有骨，书法有魂。”黄道周的书法作品充满了个性，刚柔并济，既有规划的布局，又有恣意挥洒的个人特色。他的书法作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突破了传统的束缚，注入了更多的时代感和独特的艺术表达。

黄道周的书法中行草书艺术成就极高，其行笔以飘逸俊秀著称，字形急、劲、暴、雄，不拘于古法，极富创造性。他的行草书法作品字迹横空出世，犹如潮水般奔腾，龙飞凤舞，洒脱自如，字体飘逸、轻灵，流露出自然、静谧、细腻而深刻的艺术表现力。他善于利用笔画的疏密和夸张的长短笔画对比，书法作品节奏感丰富，错落而富有变化。

他的楷书作品也尤为出色，深受钟繇的影响，笔力雄健，线条粗犷，结构精巧，夸张自然，形成了与钟繇相似的严谨、规整、自由自在的风格。黄道周的楷书作品具有丰富多样的线条表现、严谨准确的字形、独特的构图和布局、合理的墨色、积极创新的意念和表达、细腻深刻的情感、自由流畅的笔势，以及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融合等艺术特色。在黄道周的书论中，可以看到，他非常看好魏晋时期的钟繇、索靖这类具有古朴书风的书法家。例如楷书作品《孝经定本》，黄道周摒弃了传统的方式，加以创新，使得行间距增大，字间距更紧密，增强了对比度与视觉冲击。用笔上非常之讲究，用笔自然质朴，结字茂密，姿态跌宕起伏，点画似乎都是比较短一些，但是意蕴悠长。仔细观察黄道周的小楷，还有一种金石之趣，突破了董其昌和赵孟頫那种妍媚之姿，这也是一种新的变化，从中可以窥探出一种反叛的探索精神，也显示出他独到的艺术个性。同时这也为中国当代书法艺术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无论是小楷还是行草的创作，都符合黄道周的“以遒媚为宗，加之浑深”的审美主张。

（二）行草结体，结字奇崛

黄道周的楷书、行草书的艺术创作，为中国书法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的行草书极具气势，宏伟壮观，改变了晚明书坛的风格，为当时的书法发展带来了深远的影响。黄道周的行草具有与众不同的风格，既有规划好的布局，又有恣意挥洒的个人特色，并且具有独特的含义。他的行草取法汉隶，利用字体相互之间的连接、疏密变化、虚实相生等技巧，使其行草作品通篇布局和谐，节奏感十足，竖行上字与率意下字之间随形就矩，整体显得十分饱满率意，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效果。这种大胆创新、自成一派、不拘于古法的笔画与字形，使其作品更具有时代感。

黄道周善于利用结字的整体欹侧与缩紧字句来营造强烈的空间视觉感受，以连绵的笔势形成强烈节奏感。其常用的章法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第一，黄道周把众多大小倾斜的字串联起来，并掺合隶书或章草笔意，用横势紧结来进行统一。字距行矩体现出强烈的对比，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书法风格。第二，黄道周无论是楷书、隶书、行草等各种书体的章法，都是一种有行无列式的布局。第三，黄道周的行草风格独特，笔触流畅，笔势雄健，每一笔都充满变化。例如《赠蕨仲兄间警出山诗轴》的行草作品中，巧妙地运用了自由的笔触、流畅而有节奏的布局，将字体有机组合起来，形成了一种行云流水的节奏感。字与字之间过渡自然流畅，使整幅作品视觉效果和谐。

（三）浓墨枯笔，枯润映衬

黄道周的书法作品具有独特的风格和气质，这主要归功于他的个性和技巧。他的作品既具有优美的线条，又富于感染力，并且能够很好地表现出作者的个性。此外，黄道周也十分注重用墨的技巧。宋代文人画水墨法的出现，为墨法带来了巨大的改革，为书法的艺术性增添了无限的可能性。明末清初，张瑞图、王铎等文人墨客更是热衷于将水分添入墨水，并采取涨墨法，营造出浓淡相间的墨色效果。董其昌擅长运用淡墨来展示一种宁静与优美，而黄道周更倾向于那种古老的、简洁的涂抹技巧，对这些“墨戏”并不在意。他的涂抹中经常添加一点点水，导致部分笔墨涂抹呈现出黏稠的状态，但总的来说，黄道周的涂抹技巧十分精细，能够很好地呈现出黑与白的对比，增强了作品的节奏感。黄道周的书法以其独特的用墨手法著称，其特点之一就在于使用浓墨，具有极高的艺术魅力。在许多作品中，黄道周都使用深色的墨水，使作品充满活力，令观者产生极大的震撼。他的书法作品中，墨的浓淡变化是非常明显的，使整个作品都充满了丰富变化。他的笔画常常会在一般书法家应该伸展的地方停顿，但在一些书法家应该收缩的地方，他却会把笔画重重地甩出来，这在他的作品中尤其明显。他的用笔用墨自由、流畅，常常一气呵成地完成通篇作品。

黄道周的书法作品富含诗情画意，其作品中所表达的情感和意境常常令人赞叹。他的书法艺术比较注重情感的抒发，其作品中有着强烈的人文关怀，蕴含着作者的珍爱之情。作品中讲求情境交融，歌咏自然之美，抒发人生之情，使人在欣赏作品的过程中能够感受到一种美和情感的共鸣。

三、黄道周书法风格变化成因

当代书画艺术家徐利明指出，独特的风格并非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建立在时代的基础上，艺术家的作品中隐约可以看到前辈的影子，而天才的书法家们能够从中获取灵感，并通过自己的艺术实践来创造出新的发展。无论是历史文化的熏陶还是当下社会环境的影响，无疑对其都有着重要的促进作用。但从时代背景和继承与创新角度看，时人的影响又大于古人。这也就代表了个人风格虽独特，终不能完全超越时代的大氛围。

（一）家学思想的影响

黄道周书法风格变化与其家庭是密不可分的。黄道周的家庭注重教育，他的父母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不仅重视对其学习的引导，还坚持品德教育，非常注重对他的品德的培养。黄道周的父亲在书法艺术方面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黄道周从小就在父亲的引导下接触经史子集，学习书法艺术，因此，黄道周对书法的了解和学习始于儿时家庭教育，为他成为一名优秀的书法家奠定基础。在黄道周的家庭教育中，对坚持真理、追求学问有很高的要求。经过家庭和社会的双重熏陶，黄道周不仅在艺术方面表现突出，而且性格坚毅，为其未来的发展奠定了堅实的基础。

黄道周在一个充满艺术和文化底蕴的家庭中长大，受到过来自父辈的深刻熏陶和影响。此外，他的家庭教育也培养了他诚实守信、有爱心、有责任心的优良品质。这些都为他日后在艺术、教育等领域取得卓越成就、做出杰出贡献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二）好友交游的影响

黄道周书法风格变化与其好友的交游也密切相关。天启二年，黄道周、倪元璐、王铎这些才子一起入翰林院，他们的思想和见解彼此激发，三人也因此被称为“三株树”“三狂人”。

黄道周和倪元璐之间的友谊深厚而持久。二人都爱好诗文，通儒学，交往期间书信往来十分频繁。他们之间的深厚友谊也使他们的作品相互影响。二人品性相当，同在“遒媚、浑深”书法美学观上达成一致并身体力行。同时，倪黄二人在书法上也有许多不同之处：黄道周结字多呈横向；倪元璐怡恰相反，以纵向取势，笔势偃仰，锋棱四露。黄道周对倪元璐的书法多次做出极高的评价：“倪公与余最相契，一字动有千峰势。每颂使君明且清，董贾韩苏失位置。”黄道周还在《题倪鸿宝松石图似献汝》中感叹“倪公稍动笔，便与世人殊”，称赞倪元璐的文字与众不同，令人叹为观止。除倪元璐的直接影响之外，黄道周的另一位挚友王铎与二人也十分要好。二人在书学观有相似之处，他们都以师古为基础，以托古而化为目标，后形成独具书家个性的风格样式。黄道周赞叹王铎的行草说：“行草近推王觉斯，觉斯方盛年，看其五十自化，如欲骨力嶙峋，筋肉辅茂，俯仰操纵，俱不由人。”

四、结语

黄道周无疑是中国书法发展的重要推动者，他的作品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沙孟海先生更是赞叹，明末书家，只有黄道周才能够与王铎相抗衡。黄道周不仅仅是明代文学发展中的佼佼者，更是文学艺术界的杰出代表，他的作品既精妙又富于感染力。黄道周还被誉为儒家思想的先驱，以其忠贞、正义的品质深受众多读者的尊敬。他的作品不仅具有深厚的儒家思想底蕴，更具有独特的艺术风采，令人叹为观止。黄道周的书法作品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其独特的风格和个性能够令人对书法艺术有更深的认识和了解。黄道周以其极高的书法造诣和独特的审美风格，赢得了广泛的赞誉和认可，也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书法遗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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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穆雨婷.黄道周书风嬗变及成因[D].济南：山东艺术学院，2022.

作者简介：

刘智佳，吉林大学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