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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回纥与中原王朝的关系、历史贡献及影响

2023-09-10杨富成

西部学刊 2023年15期
关键词:回纥和亲王朝

杨富成

(西安理工大学,西安 710048)

我国少数民族中的维吾尔族,其先民在唐晚期前居住于蒙古高原。 在《汉书》《旧唐书》等汉籍史料中,维吾尔族先民被称为北狄、袁纥、回纥等,其族源最早生活在贝加尔湖周边一带,与华夏诸部毗邻而居已有千年历史。

历史上,回纥与唐王朝的关系紧密。 政治上,唐朝册封回纥可汗,在回纥境内设置机构,派遣官吏管辖,驻军防守,共同御敌。 经济上,进行绢马、生活物品等贸易,促进了商业发展;文化上,交流往来频繁,中原汉文化与回纥文化相互交融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长安城居住着大量的回纥人,他们说中原语、着汉服,同时,汉人也受其文化影响,穿胡服、吃胡饼等。 军事上,唐朝与回纥联合,平定叛乱,征战四方,收复失地,维护了国家的安定与统一。

一、回纥南下及进驻中原

回纥人早年间与中原王朝就有往来,主要有民间贸易、小规模人口流动等,但以官方形式、规模较大、规格较高的少有之。 贞观三年(公元629 年),唐军十余万北伐,大破突厥于阴山,俘颉利可汗,东突厥至此灭亡,余众十余万皆降。 唐朝“赤地自阴山北至大漠”,占领了漠南突厥故地。 这一年,西北各少数民族首领皆遣使至长安,拥戴唐太宗为“天可汗”。 从此,中国北方从大战乱中解脱出来,以唐朝为核心的各民族统一逐渐开始形成。 同时,东突厥的灭亡使回纥诸部获得了与中原王朝直接交往的机会。

唐太宗曾说“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并制定“偃武兴文,布德施惠”的民族政策,这使得前来长安入朝的少数民族首领、上层人物变得活跃起来,他们或受封赏,任职朝廷,或留居长安。 贞观四年(公元630 年)突厥降,“其酋首至者皆拜为将军、中郎将等官,布列朝庭,五品以上百余人,因而入住长安者数千家”,这其中也有不少回纥人。 回纥人南下及进驻长安的规模逐步扩大。

唐朝初年不断扩疆拓土,在完全控制了蒙古草原之后,进一步征服西突厥,灭亡高丽国,开辟了西起咸海,东至平壤城,北至贝加尔湖的广大疆土。 几乎每一块新领土的开拓,都有回纥骑兵征战的功劳。 贞观四年(公元630 年),唐政府开始经营西域,与西突厥展开较量,贞观十四年(公元640 年)占领高昌,设安西都护府。 后破贺鲁军10 万众于伊犁河北,平定北方。 继而向东,击灭骚扰辽东一带的高丽。 唐朝凭借武力东征西讨,几乎每次出征都有回纥军参战的影子,特别是回纥骑兵在历次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使得唐朝出现了空前繁荣强大的局面,为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二、回纥与唐王朝的政治交往

(一)遣使入朝

唐朝国力雄厚,对内对外政策开明,四夷宾服,形成了一个万国来朝的利好局面。 唐贞观年间,“四夷大小君长争遣使入献见,道路不绝,每元正朝贺,常数百千人”[1],唐太宗的威望在各民族心目中得到了极大提升,成为了东方世界的主宰者。 盛唐时期,与中国建立朝贡关系、遣使入朝者多达“七十余番”。 与外番相比,回纥与唐近在咫尺,交往频繁。 政治上,回纥曾受唐中央政府册封的可汗达12 人之多,回纥也常自觉或受邀遣使入京拜会朝廷。

史籍《旧唐书》中有如下记载,“上曰:‘凡好事口说则易,躬行则难。 卿等即言之,须行之,勿空口说。’度等谢曰:‘陛下处分,可谓至矣,臣等敢不激励。 然天下之人,从陛下所行,不从陛下所言,臣等亦愿陛下每言之则行之。’上颇欣纳。 是岁,回纥、南诏蛮、渤海、高丽、吐蕃、奚、契丹、诃陵国并朝贡。”[2]从太宗至武宗,关于回纥遣使入朝的记录甚多。 不难看出,频繁遣使入朝,体现了回纥政治上对中央政权的认可和归顺。 同时,遣使作为一种交往方式,有利于唐中央政府展现其国威和影响力,派遣使者来往增强了解和彼此之间的信任度。

(二)唐与回纥的和亲

唐王朝与回纥的政治活动中,以唐中央政府与回纥“和亲,册封”等记载较为多见。 《新唐书》载:“乾元元年(公元758 年),回纥使者多彦阿波与黑衣大食酋阁之等俱朝,争长,有司使异门并进。 又使请婚,许之。 帝以幼女宁国公主下嫁,即册磨延啜为英武威远毘伽可汗。”[3]

唐朝因自身的强大,周边各族政权与唐的“和亲”,比其前后的任何一朝都多,规模都大,规格和效果都好。 和亲有被动“和亲”与主动“和亲”等形式。与以往历代不同的是,唐与回纥的和亲是唐朝皇帝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或姊妹嫁与回纥,而不是假宗室之女代公主下嫁。

据记载,唐王朝与临近少数民族政权和亲达二十余次,其中与回纥九次、与突厥五次、与契丹四次、与吐谷浑三次、与奚三次、与吐蕃两次。 由此可见,唐朝与回纥的和亲次数最多,也最为频繁,和亲次数约占整个唐代和亲总数的三分之一。 在唐代,唐王朝与回纥和亲无论是和亲次数还是迎亲的人数都是最多的。

三、回纥与唐王朝的经济往来

唐代中国,经济繁荣,交通发达,长安作为隋唐国都、国际大都市,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城市,不少外国人不远万里来长安从事贸易活动。 生活于唐北方的各少数民族商人也颇为活跃,包括薛延陀、突厥、回纥、党项、契丹等各民族商人,这其中最具有影响力的是回纥商人,故长安等地云集着众多的回纥商人。

唐太宗贞观初年,入住长安的突厥人数量庞大,他们当中应有不少回纥人。 据《资治通鉴》记载,他们中有不少人在长安“殖资产,开第舍,市肆美利皆归之”[4]。 有些回纥人和汉族人通婚,娶妻生子,久居不归。 在长安城中就有一些回纥商人经营金融性质的商业活动,甚至放高利贷者亦有之。 著名将领李晟的儿子就曾向回纥商人借贷了1 万贯钱,因到期未还而被起诉到官府。

胡商在中原地区活跃于各行各业,尤其是珠宝、餐饮、借贷等行业。 《太平广记·原化记·鬻饼胡》记载,西域某国大富豪鬻饼胡,为躲避战乱逃至长安城,经营鬻饼生意。 在安史之乱后,很多来自中亚地区的昭武九姓胡人常冒充回鹘(由回纥改名而来。 编者注)之名来内地经商,《唐书·裴矩传》评价“盖突厥回鹘皆信用九姓胡,胡人素操商业,性嗜利”。 回纥在协助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乱上做出重要贡献,唐肃宗为了酬谢回纥,每岁赠绢7 万匹,还约定绢马互市,即从乾元时起,双方开始了大量的绢马贸易。 回纥贵族和商人利用与唐政府的贸易约定,向唐朝大量出口马匹换取绢帛,将中原的丝绸等物转销至西亚和欧洲,赚取高额利润。

唐朝的营商环境及贸易政策,促进了与回纥等少数民族之间的经济联系。 唐从回纥得良马,耕作与运输能力可获得一定的提升。 回纥从唐购得丝绸、茶叶等生活用品,丰富和发展了他们的生活,促进了双方经济社会的发展[5]。 可以说,经济交往加深了唐朝与周边少数民族的民族情感和彼此认同。

四、回纥与唐王朝的文化交流

(一)宗教信仰活动

唐政府的宗教政策较开明,因此长安、洛阳等地各类寺庙林立,人们信教自由。 随着在唐朝居住、活动的外国人日趋增多,景教、袄教、摩尼教等外来宗教传播开来,长安就有不少外来宗教寺庙。 自唐高祖武德四年(公元621 年)以来,长安西市附近各坊陆续修建了多种宗教的寺庙。

回纥人大多信奉波斯人所创的摩尼教,长安就有摩尼教的寺庙“摩尼寺”,在长安的摩尼教徒不少,其中一些人在长安经商,故有“摩尼至京师,岁往来西市,商贾颇与囊橐为奸”的说法。 回纥可汗大力推行摩尼教,史称“回鹘于唐有功,摩尼于回鹘有功,故京师为之立寺”。

(二)胡服盛行

“胡服”是对包括波斯、突厥、回纥等在内游牧民族服装的总称。 唐代中原汉人的服饰包括朝服、公服、常服、祭服等,其中朝服、公服、祭服属传统汉族服装。 在北方及西域少数民族的影响下,逐渐产生了常服,并被迅速传播和使用。 在唐代相对宽松、自由的社会环境里,胡服与男服在唐玄宗时期深受宫廷妇女的喜爱,并影响整个社会的风尚。

长安城里有成千上万的回纥、龟兹、吐蕃、南召、日本、新罗、波斯、罗马、阿拉伯人等,他们的文化习俗最直接、最容易的传播形式就是通过乐舞及服饰。 于是“女为胡妇学胡妆,伎进胡音务胡乐……胡音胡骑与胡妆,五十年来竞纷泊”,“女为胡妇学胡妆”已成唐代贵族妇女的一种时髦和追求[6]。 女性敢于大胆追求服饰的自然美,突破“夷夏不通服”等传统礼法的限制,服饰胡化之风渗透于社会生活的各个阶层。 从韦顼墓、永泰公主墓线刻胡服侍女图,到咸阳边防村杨谏臣墓出土的胡服女俑等来看,唐朝受回纥风俗影响较大,贵族妇女除喜穿回纥装外,还梳回纥髻,这种发型在皇室及贵族间曾广为流行。

(三)文化交流

回纥在联姻、贸易等方面与唐朝广泛接触,纳贡、谢恩、报聘、朝觑、上访的使者,行走于长安之途[7]。在经济文化较为发达的长安、洛阳等地,有回纥贵族、商贾蓄钱财、置田产、盖舍第;有回纥入唐服兵役的军人;有求学来中原,入学读汉书入仕者,等等。 这些流动和定居的大量回纥人与中原频繁交往过程中,受到先进华夏文化的熏陶和影响。

当然,也有来自内地的唐朝官吏和汉人到达漠北回纥地区任官、驻防、经商、嫁娶和居留,带去中原的生产技术、工具和生活用品,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当地的发展。 在胡地,原以毡幕为居的游牧地区,出现了一批城镇,增添了新式房屋、官署,很多都是由汉人与回纥工匠共建,这充分反映出经济文化发展中多种文化因素的交流。

近年来,考古挖掘中出土的回纥可汗碑有以汉文和回纥文镌成的双语石刻墓志。 从中可知,回纥与唐在服饰、建筑、生活习惯等方面都不同程度地相互影响。 回纥吸收中原农业社会先进文化来充实和丰富自己,同样,回纥文化也影响着汉文化,给它融入新的因素。 从唐王朝同回纥民族几百年的密切交往历史关系中可以看到,二者在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相互影响、促进,对于历史发展起到积极作用和重要意义。

五、回纥与唐王朝的军事合作

唐玄宗后期爆发了安史之乱,唐肃宗即位后借助回纥之兵入长安、洛阳打败了叛军,收复了两京。 除此之外,回纥多次助唐平定内乱,讨平外族的骚扰。主要包括:唐贞观二十一年(公元647 年),回纥联合漠北诸部,协助唐军攻灭薛延陀汗国;永徽二年(公元651 年)和显庆元年(公元656 年),回纥婆闰可汗两次奉命助唐军平定西突厥部阿史那贺鲁之乱。 唐朝在西域对后突厥发兵时,回纥都给予军事和其他方面的全力支持。 安史之乱后,回纥配合唐朝抵御吐蕃对河西、西域的侵扰。

2013 年年初发现于西安的一块唐朝政府安葬回鹘王子所刻写的汉文、突厥如尼文双语墓志,被称为我国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一块唐代汉文、突厥如尼文双语石刻墓志。 从墓志的汉文记载可知,墓主是唐代回鹘王子葛啜。 因他的家族参与平叛安禄山之乱有功,受到唐王朝“殊于他国”的礼遇。 贞元十年(公元794 年)五月,回纥葛啜王子来朝,在长安鸿胪寺“享兹荣耀,光于蕃部”,受到礼遇,第二年五月二十日病逝于长安,享年二十岁。 唐政府给他举行了葬礼,“礼无其阙”,同年六月七日将其葬于长安县张杜原[8]。

六、回纥对唐的历史贡献及影响

回纥与唐王朝关系密切,往来频繁。 回纥人南下长安带来少数民族独有的文化,在诸多方面对唐朝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同时中原汉文化也影响着回纥,双方政治、经济、文化的联系和交流,对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发展有着重要贡献,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是促进了民族文化交流。 开放包容、兼收并蓄是唐朝内外政策的一个特色。 回纥等民族的服饰、发式、葡萄酒、胡饼等胡人衣食和娱乐活动,渐为唐贵族和广大中原汉人所接受和喜爱。 同时,唐王朝有意识地向回纥传播先进的汉文化[9]。 诸如,和亲公主下嫁携带许多物件到边疆地区,也是一种物质文化的传播形式。 回纥贵族遣派子弟到长安,唐政府按照邦交礼仪,传授汉书。 长期留居长安的回纥子弟,深受中原汉文化的熏陶,他们回到故地后,为汉文化的传播和回纥文化吸纳汉文化元素发挥着重要作用。

新疆少数民族饮奶茶的历史悠久,奶茶早已融入新疆各族群众的日常生活,并深受喜爱。 唐代封演编著的《封氏闻见记》中记载曰:“往年回鹘入朝,大驱名马,市茶而归,亦足怪焉。”《新唐书》亦曾载:“时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中唐之后,饮茶的习惯渐渐由中原地区往边疆地区扩散开来。 这种文化的双向交流,改变了彼此的生活。

二是政治上联盟有助于国家的统一和繁荣发展。唐朝通过册封制度与周边少数民族形成的“君臣之位”之礼,是唐沿袭前朝的一种羁糜方式。 附唐的回纥君长,唐政府大都授予封爵或武职[10]。 回纥汗国有威信被推选或自立为可汗者,唐王朝即承认其地位,由天子以隆重仪式加以册封,其作为唐臣,服从唐令、接受征调,从而效忠于唐。 这种政治上的联盟加深了相互间的了解和信任,巩固了唐对回纥领地的统治地位,有利于国家的统一和繁荣发展。

三是以和亲为纽带,民族关系得到维系和发展。以和亲为名开展彼此双方的交往历史自古就有。 唐朝下嫁公主,借甥舅、翁婿亲属之谊,拢络和安抚周边民族,维系汉、回两个民族的密切关系[11]。 同时,和亲带来了经济、文化上的交流。 皇室之女远嫁胡地,从中原携带精美生活用品和先进生产工具以及精工巧匠等随员,回纥既得到经济利益,也因此改变着他们的经济生活。 唐公主下嫁后,“从其国俗”。 汉、回民族习俗不同,伦常规范、婚姻惯例互异,如回纥通行的父死妻母的带有原始群婚制的残余落后习俗,即为公主们不以违汉俗而抵制,并予以接受,唐廷亦行允可,说明不如此,便会影响民族关系,从而随俗亦是政治需要。

唐与回纥和亲的另一个特点在于,汉代以来的和亲多是宗室女子,而唐之于回纥,公主却都是皇女帝妹,唐皇给回纥可汗这种特殊荣誉,足见唐廷对回纥的重视。 这种两个民族间的“真心实意”展示了唐王朝包罗万象的气度和风范,也体现了唐政府对回纥的信任与认同。

七、结语

回纥在唐晚期因汗国覆灭而被迫西迁,其大部迁居于天山一带,成为新疆地区的主要民族之一。 从古至今,新疆的各民族,特别是维吾尔族,他们的祖先回纥曾经活跃于我国北部地区,与历代中原王朝关系密切,正史有记载,是铁的事实。 历史上的回纥,为了维护祖国安定、反对分裂,维护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正是由于包括回纥等在内的各民族的共同努力,加强了中华民族内部的凝聚力,开拓了边疆的建设事业,形成了今天中华民族的团结与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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