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微博平台的主旋律电影受众接受研究

2023-09-07唐娟何则剑

电影评介 2023年11期

唐娟　何则剑

主旋律电影作为与政治结合紧密的一种电影类型，承载着传播国家意识形态、塑造国家形象、建构国民身份认同的政治功能。[1]电影在大众文化领域具有广泛的影响力，主旋律电影可以被视作一种重要的政治传播媒介。近年来，以《红海行动》《战狼2》《长津湖》等为代表的一批主旋律“大片”，凭借精良的制作、灵活的叙事策略和极具冲击力的视听效果，在取得商业成功的同时也扩大了主流价值观的影响力，成为一种令人瞩目的文化现象。作为一种文化产品，“主旋律电影只有在与受众相遇、被受众解读之后才能实现其传播价值”。[2]主旋律电影引发的网络评论，能够反映其在受众群体中的传播效果，在电影传播研究中具有重要价值。

一、主旋律电影的传播与受众接受

电影对受众具有强大的影响力，有研究者将影视受众划分为三类，即作为艺术作品欣赏者的受众、作为信息接受者的受众和作为文化产品消费者的受众。[3]由于主旋律电影的特殊性，其观众同时亦是“作为政治传播对象的受众”。调查数据显示，中国电影观众年轻化趋势持续加强，25岁以下年轻观众比例稳步提升，2021年已增至52.5%；25～34岁的青年观众占比为32.5%。[4]可见，34岁以下的青年群体是中国电影观众的主流群体。德国艺术史家潘诺夫斯基认为，“无论我们是否喜欢，电影比其他任何个别力量都更能够塑造全世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的见解、趣味、衣着、行为，甚至外貌。”[5]从主旋律电影反映的内容以及表达的思想主题看，它对引导青年群体的价值观念、传播主流意识形态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毋庸置疑的是，无论是《战狼2》还是《长津湖》，想要在日益激烈的电影市场竞争中“破圈”，实现其政治、经济、文化的多重目标，则必须获得作为消费主体的青年受众的接受和认可。

接受美学认为，“任何文本的意义都是未定的、潜在的，它的社会价值和审美价值，只有经过接受者的接受和再创造才能实现。”[6]但长期以来，大众传播过程被认为是单向的过程，受众反馈成为传播链条中的薄弱环节。具体就影视作品而言，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真正的普通观众群体的反馈却难以获取。微博是当下中国最为活跃的社交媒体平台之一，根据其2020年12月的统计数据，新浪微博拥有月活用户5.11亿，且“90后”“00后”用户占比达78%。[7]可以说，微博是青年群体的信息集散地。受众在微博平台中，不仅能获取电影的相关信息和资讯，还能随时随地发表自己的观影感受，促使电影的情节、内容得以广泛传播，进而形成公众话题，提升电影“热度”。因此，微博也是国内电影营销和电影口碑评价的重要阵地。受众在微博平台对电影的评论，作为电影受众反馈的重要组成部分受到越来越多研究者的关注。但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网络口碑对受众电影消费行为的影响、网络口碑与电影生产、票房收入之间的关系等方面，而运用计算传播学方法对微博评论热点话题进行分析、探究主旋律电影在青年群体中传播效果的研究不多。

电影《万里归途》讲述了中国外交官凭借优秀的外交才能与勇气从发生战乱的努米亚成功撤侨的故事。无论是主题内涵、剧情叙事还是人物塑造，《万里归途》均彰显出主旋律电影的典型特征。在2022年国庆档电影市场受新冠病毒感染冲击的情况下，《万里归途》上映后一直领跑票房，最终票房超过15亿元，累计观影人次达3570万人次。同时，《万里归途》在微博上的关注度也远高于同期上映的其他电影。基于此，本文选择《万里归途》为研究对象，试图通过对该片微博评论文本的数据挖掘，考察微博用户对主旋律电影讨论的热点话题，探究新时期主旋律电影在青年群体中的接受状况。

二、《万里归途》微博评论的主题发现

（一）研究方法与数据采集

在研究方法上，本文运用Python编写程序进行文本挖掘，Python是一种面向对象、具有动态数据类型、解释型的高级程序语言。利用Python编程进行文本数据挖掘，具有速度快、挖掘精准等优势，可大幅提高编辑从事学术研究的效率。[8]在2022年9月30日至10月21日《万里归途》上映期间，本文利用编写的程序对微博上包含关键词“万里归途”的评论博文进行数据抓取，通过表格的形式输出保存，利用人工剔除重復数据和与电影不相关的数据，共获得有效数据10028条。采集的在线评论数据集如表1所示。

（二）数据处理与主题发现

用户发表的完整评论内容，往往围绕一个或多个主题展开，而一个主题又由一个或几个关键词构成。因此，笔者在对数据进行汇总筛选后，将剔除用户名、时间的评论内容利用Python的jieba库进行分词。jieba是Python计算生态中中文分词第三方库，可以将完整的中文语句分解成单个词组。在获得单个词组后，利用wordcloud库进行词频统计输出词云图，即可在海量的文字中将高频的关键词提取出来，并运用可视化的手段进行呈现。通过词云图不难发现，除去电影名本身，关键词集中在电影演员、电影中的角色以及对电影的赞美词方面（见图1）。

在对总体文本有了宏观了解后，本文对整体文本进行LDA模型分类。LDA模型是Blei等人于2003年提出的一种无监督的机器学习方法，可以用来识别大规模文档集或语料库中潜藏的主题信息，已广泛应用于各类文本的潜在主题挖掘中，如在线网络评论的主题分析。[9]

笔者运用Python进行程序编写，利用gensim库①对文本进行LDA模型分类。在对文本进行多次分析处理后，最终确定最佳分类主题数为三个，并筛选出最能体现主题特征的高频词。由主题模型所转换的表格如表2所示。

三、主旋律电影的微博评论主题解读

多元化的受众决定了受众对电影的多元化解读。如表2所示，本文通过对《万里归途》微博评论的文本挖掘，初步发现微博用户对主旋律电影的讨论主要集中于三个主题，即电影角色与偶像形象、电影情节与国家认同、演员演技与电影票房。为进一步探究文本主题的意义，本文还将选取具有代表性的微博文本，并辅以文本分析，对研究发现进行阐释和解读。

（一）基于偶像崇拜的“粉丝观影”

在“电影角色与偶像形象”主题之下，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是外交官成朗的扮演者王俊凯。以“王俊凯”为关键词的词条共计591个，其中讨论数超过一万的有30个，包含了#王俊凯电影万里归途#，#万里归途王俊凯心脏复苏花絮#，#王俊凯万里归途沙漠剧照#等。

偶像崇拜是指个人对其喜好人物的社会认同和情感依恋。[10]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媒介文化的迅速发展，演员、歌手等娱乐明星成为人们崇拜的主要对象，并由此产生了粉丝群体。美国学者约翰·费斯克认为，粉丝群体“主要是大众文化的接受者。所有大众文化下的受众都能在自身发展社会情境中对文化工业产品进行创造，来获得相关自我认同的一种快感与意义。”[11]伴随着互联网时代追星方式的变革，社交媒体平台逐渐成为粉丝文化生产与传播的重要场域。平台中粉丝文化最重要的特征之一便是数据性的情感劳动，粉丝们的点击与评论数据成为偶像受欢迎程度的衡量指标。[12]近年来，不少主旋律电影启用流量明星担当主演，以迎合青年受众与市场需求，“粉丝电影”和“粉丝营销”是当下电影生产和营销为适应和利用网络社区强大影响力的一个重要新变。[13]在此前提下，粉丝的观影行为成为一种追捧偶像的情感消费，而粉丝在网络上发表的电影评论也成为一种应援偶像的话语实践。

王俊凯作为国内人气组合TFBOYS的核心成员，拥有规模庞大的粉丝群体，其参演的电影自然引发大量粉丝关注。通过对电影《万里归途》微博评论文本的分析可知，粉丝创造的语料多种多样，但主要围绕偶像本身展开，与电影内容并无太大关联，更多是“粉丝自我情感的表达、对偶像利益的形象维护以及粉丝社群的联结”[14]。这可能意味着主旋律电影“所欲传递的主流意识形态在粉丝型观影群众中的传播受到了无形阻碍并丧失主导地位”[15]，影片所传递的家国情怀、人民至上等主流价值观，在实际传播过程中被粉丝群体为明星代言的宣传所替代，从而影响了主旋律电影传播效果的实现。

（二）基于国家认同的“情感观影”

在“电影情节与国家认同”主题下对应的文本带有更多的情感色彩。“撤侨”作为一种由國家为主体施行的领事保护行动，体现了从观念层对国家内聚力、社会控制力与整体性的认知、强化与证实[16]，能够彰显“大国崛起”背景下的国家力量与国家意识，因而成为主旋律电影创作者青睐的题材。在《万里归途》之前，《红海行动》和《战狼2》两部撤侨题材电影均赢得了票房与口碑的“双丰收”。

《万里归途》根据2011年利比亚宁波华丰建设集团撤侨的真实事件改编，讲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撤侨故事。努米亚共和国爆发战乱，外交官宗大伟与外交部新人成朗临危受命，主动放弃回家机会，他们经历种种危机，最终将被困同胞带回祖国。据编剧秦海燕讲述，《万里归途》的剧本创作采纳了所谓的英雄之旅、冒险故事的方法。小人物卷入一场冒险，直到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并主动承担起这个责任。她从触发这个剧本的源头开始，便始终遵循要写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的原则。[17]于是，影片蕴含的“回家”主题，通过人物真实、可感的行动得以凸显，既避免枯燥生硬的说教，又能够最大限度地实现与观众的情感连接。正如有学者刘帆指出，新主流电影将戏剧冲突、情感共鸣、影像奇观这些观众在欣赏电影时的主要欲望首先置于“前景”，然后才能在淡化“说教”和“询唤”的状态下，更为自然和柔性地激发他们对于理想/信念的认知、思考与认同。[18]

在观影过程中，随着故事情节的步步展开，观众内心的情感需求与情感共鸣被唤起，从而强化“家国同构”的想象。该主题下的大量文本，比如“走出影院的那一刻，看到万家灯火，我就想着真好，庆幸自己是中国人，生活在中国，一个会给你安全感的国家！”“生在和平年代，和平国家，真的是很幸运的事情，我不用去经历那些硝烟弥漫的城市，不用担心自己会随时没命，我也不用看着废墟绝望，战争真的很残酷”等，表明从未经历过战争和灾难的受众对于“安全”与“和平”的珍视和对国家强烈的情感认同。

当下，网络舆论场上“抵制主旋律电影”的论调层出不穷，但文本分析表明，人们并不反感主旋律影片的立意，只是反感宣传口号式的说教。主旋律电影完全可以在讲好故事的同时，有效地传递主流意识形态，凝聚国家认同。

（三）基于审美体验的“理性观影”

无论是立足于电影的商业利益，还是立足于电影的思想导向，电影叙事的基本动机都是诱使观众产生观影的欲望，进而诱使观众向影像世界认同。[19]在演员演技与电影票房主题下，微博用户的关注焦点则更多地回归到电影的本质，即关心影片能否满足受众的审美需求，以及能否实现其作为文化产品的商业价值。《万里归途》中的张译、万茜两位实力派演员的姓名作为这一主题下的关键词频频出现，且评论大多与演技和人物有关。演员的基本任务是塑造人物形象，而人物形象塑造是否成功，是观众评价电影质量的依据之一。张译所饰演的外交官宗大伟形象看似普通，内涵却极为复杂。张译通过人物精神世界细致入微的刻画，成功地塑造了这一人物形象。有观影者评价道：“宗大伟在第一次面对叛军命运游戏的反应和第二次面对命运游戏反应的对比，从神态到眼神的转变，看似很小的动作情绪，冲击力却十分强大！”饰演宗大伟妻子的演员万茜，虽然戏份很少，但演技也一样得到了观影者的肯定：“万茜在《万里归途》真的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温柔而又坚强。”其被删减的哭戏片段也被推上过热搜。

影视作品的艺术特性决定了影视受众与一般的传播学受众的区别，即他们是艺术的欣赏者。[20]将演员演技与票房关联，充分表明了网民对电影质量的判断和认知。随着中国电影市场的日益成熟和观众审美能力的提高，观众对电影的评价逐渐回归理性。电影票房不仅有偶像演员的号召力，实力演员出色的演技也能使电影获得更多受众认可，从而提升电影口碑，带动观众消费。

结语

本文通过微博用户对电影《万里归途》评论的数据挖掘发现，微博用户对主旋律电影的讨论主要集中于三个主题，即电影角色与偶像形象、电影情节与国家认同、演员演技与电影票房。结合对具体微博文本的分析可以看出，一方面，尽管近年来主旋律电影因题材同质化、人物脸谱化等问题饱受批评，但其作为一种特殊的电影类型，在对青年群体主流价值观的塑造方面仍然发挥着积极作用。另一方面，对流量明星的选用使主旋律电影获得了更多关注度，但粉丝群体以偶像为中心的泛娱乐化观影，弱化了主旋律电影的意识形态传播功能。如何提升主流价值观的传播效果，仍是当下主旋律电影创作面临的难题。

影视产品对文化市场的高度依赖，决定了受众在影视传播中的主导作用。微博评论热点话题作为受众的集体反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主旋律电影的接受状况和传播效果，应该引起电影创作者的更多重视。需要说明的是，本文仅针对微博中的评论文本进行分析，未将不同类型受众的差异、用户之间的关系网络等纳入考量范畴，未来的研究可借助更多研究工具做进一步探究。

参考文献：

[1]白蔚，张晓茜.主旋律电影的意识形态传播策略：基于青年受众的研究视角[ J ].电影文学.2020（16）：8-12.

[2]刘子成，苏宏元.新媒体时代主旋律电影与受众间的建构与解构关系[ J ].编辑之友，2021（07）：69-74.

[3][20]黄会林编.影视受众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3-4，26

[4]薛宁，李琳.观众的构成与审美偏好——基于“中国电影观众满意度调查”的分析[ J ].当代电影，2022（03）：4-16.

[5][美]欧文·潘诺夫斯基.电影中的风格和媒介[ J ].衡吉，译.当代电影，1995（01）：52-60.

[6]秦俊香.影视接受心理[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6：3.

[7]新浪微博数据中心.微博2020发展报告[EB/OL].（2021-03-12）[2023-01-09].https：//data.weibo.com/report/reportDetail？id=456.

[8]谭春林，刘清海.期刊编辑发表论文情况的文本挖掘与分析[ J ].编辑学报，2019（04）：407-410.

[9]BLEI D M，NG A，JORDAN M I.Latent dirichlet allocation[ J ].The Journal of Machine Learning Research，2003：993-1022.

[10]岳晓东.青少年偶像崇拜与榜样学习的异同分析[ J ].青年研究，1999（04）：1-9.

[11][美]約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等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