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章太炎对钟鼎文字的态度转向

2023-09-07顾湘

文史杂志 2023年5期
关键词:说文解字章太炎小学

顾湘

摘 要:人们普遍认为章太炎不信钟鼎。但从章氏书信、年谱及著述中有关钟鼎彝器的观点,可发现其对钟鼎由“疑”到“信”,只是对宋、清人的释文评价甚低。章氏曾搜求铜器,对铜器的制作材料、铜器拓片以及钟鼎著述都有过关注或研究,还参考钟鼎文字解释《说文》以及《三体石经》等。章氏对钟鼎文字与《说文》关系的讨论,反映了他作为传统小学家“以《说文》为中心”的主张;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以《说文》解释古文的局限性,因此也兼采彝器古文。

关键词:章太炎;钟鼎文字;说文解字;小学

章太炎先生(1869—1936)为国学大师,其学术成就廣涉经学、史学、小学、医学等领域。上世纪80年代以来,章太炎研究日新月异,但关于章氏对钟鼎的态度,学界至今未有积极定论,一定程度上仍停留在“信”或“疑”的单一问题上,对由“疑”到“信”的具体过程以及相关问题都缺乏深入的关照,因而未形成一个相对客观而全面的认识。近年来有学者关注到章氏著述中所引的钟鼎文字材料,也有学者开始重新整理、论述章太炎对甲骨等出土资料的态度。这对章太炎研究无疑是有所裨益的。

一 章太炎“不信钟鼎”辨析

(一)章太炎对彝器真伪问题的态度转变

章太炎对于钟鼎的真伪问题,始终十分谨慎。他在1910年10月31日与弟子钱玄同的书信中说:“若钟鼎则真伪难知,无宜傅会。”[1]态度较为模糊,但并未全盘否定。同年,他的《理惑论》一文对当时钟鼎的出土情况提出了五点质疑,认为近世出土器物众多,不合常理。一些学者凭此文即认为章太炎对铜器持否定态度。其实细读文章后,可知章太炎针对的是铜器的出土情况,而不是器物本身;并且文中还说“然则吉金著录,宁皆雁器,而情伪相集,不可审知,必令数器互雠,文皆同体,斯确然无疑耳”[2],指出铜器真伪杂糅,但若这些器物铭文有相互吻合者,便无疑。其态度是缓和并且积极的。之所以给读者造成对钟鼎言辞激烈的错觉,是因为章氏在文中对甲骨的发难,但实际上章氏在此文中对二者的态度并不完全一致;而“数器互雠则确然无疑”的这一观点,在1913年《文始》叙例中也再次被提到:“自宋以降,地臧所发,真伪交糅,数器相应,足以保任不疑,即暂见一二器者,宜在盖阙,虽捃摭不具,则无伤于故训也。”[3]所以这个时期,章太炎对铜器是比较认可的,只是因严谨的态度而不甚显眼。

章氏晚年已确信大部分彝器及其文字的真实性,这时也不再“讲条件”,只是依旧保持谨慎的意见。1935年章氏在苏州国学讲习会上讲《小学略说》时说:“钟鼎重器,铸造匪易,故伪者尚少。”[4]比之《理惑论》时期,态度更为肯定。章太炎在这次演讲中曾两次言及钟鼎文字的可信程度:“夫钟鼎文字,尚有半数可认,亦如二王之草书笺帖,十有六七可识,余则难以尽知,不妨阙疑存信。”“大抵钟鼎文可识者,十可七八;刀布则十得五六”。[5]同年6月28日,他在与金祖同的书信中,也提到“钟鼎可信为古器者十有六七”。[6]另外,章氏与马宗霍的一封书信中亦说:“彝器真赝虽难尽定,其可信为真者,终有十分之七。”[7]

张虹倩认为,章太炎对金文持“信物疑释”的态度。[8]即是说,章氏对钟鼎器物本身是相信的,但对钟鼎铭文的释文持疑。章氏在与马宗霍的书信中曾明确表达过此观点:“若宋以来所作彝器释文,直是无知妄作,无一言可信。器自真,释文自妄。”[9]又,章氏在与金祖同书信中将钟鼎与《红崖碑》和《埃及碑》类比,称它们皆非赝造而“释文无一可信者”。[10]

章太炎这样说,主要有两方面原因。第一,章氏认为由于宋代离三代已逾千年,故钟鼎文本已不可识,尤其是相较于《三体石经》这样文本确凿的古文字材料。所以其《新出三体石经考》说:“既以三体相检,其字有定,不容立异,非若铜器款识者人人可以用其私也。”[11]第二,章氏认为释钟鼎文字者既不得自“师授”或“故老”,亦无征于字书,所以其释文不可信。如1922年5月5日章氏与易培基书说:“自宋以来,为彝器款识作释文者,皆取之胸怀,既非师授,亦无显证。”[12]1931年11月13日,他在与吴承仕书信中说:“后之作钟鼎释文者,绝无传授,以臆释为何字,此所谓不知而作者矣。”[13]1935年其《汉学论(上)》云:“循彝器释文之说,文不必见于字书,音义不必受之故老,苟以六书皮傅,从而指之曰,此某字也。”[14]对考释者不正统的考释方式提出批评。在章太炎看来,宋人清人的释文各有弊病——“宋人之识钟鼎,皆略取形似,笔画增减,一切不论,其失在鹘突。清人之识钟鼎,皆皮傅六书,强为仞定,其失在专辄。”[15]他认为宋人“望气而知”,太过模糊;而清人因治小学的习惯,一味以“六书”为识读的指导方法。

这一评价虽犀利,但的确指出了宋清两代铭文考释最突出的问题。宋代金石学初兴,对出土古文字的研究才刚刚起步,一些金石学家也不通小学,因而“穿凿附会、误释误认的字自然也不少”。[16]而清代学者专治《说文》,“六书”之说又是应用于以《说文》为代表的六国文字和秦篆的文字规律。于省吾先生曾言《说文》以小篆为主,所引的古籀文皆是晚周文字,并非文字的本源。[17]清人对许书“极推崇之能事”,自然无法正确地追本溯源,以致误释铭文。

(二)章太炎对钟鼎文字的相关研究

如果说上文所述章太炎对钟鼎的态度改变还只是一种观点的演绎,那么数年后,章氏访求铜器、研究拓片等一系列活动则是在实践上具体和深入了。1918年,国内政局复杂,章太炎辗转西南和两湖地区。[18]10月,章太炎返沪,先后与弟子钱玄同和吴承仕通信,问及铜器事。10月31日,他与钱书云:“近日铜器价值甚廉,亦见何物否?”[19]11月13日,他又致信吴承仕:“闻宛平铜器近甚易得,贾直亦轻,足下能为访求一二否?”[20]12月6日,其又与吴书:“端居无事,且思得一二铜器以为娱乐。在蜀亦得数品。北都此物仍贵,足下似亦不好。”[21]有意思的是,章氏在这封信尾称“勿以玩物丧志为笑”,似乎因自己搜求铜器的行为而略感羞惭。无独有偶,章氏在1920年与吴的书信中提及自己“近得四川虎一具”,亦自嘲曰“聊以玩物害志焉。”[22]

虽然章氏这时只是自称以铜器为娱乐,但紧接着却对数种铜器拓片展开了考证。

1919年6月26日,章太炎与易培基的书信中说:“昨得手书,并无异敦拓本[23]、《湘军志平议》,展玩尺札,如对故人……无异敦释文无误。”“商周铜器,可尽拓以见遗否?”[24]可以猜想,章、易二人在这之前还曾有过书信讨论过赠送拓本事宜。1922年5月5日,章氏与易书,称已收到所寄《散氏盘》拓本,并赞其字画精湛,允为名宝。[25]对于拓本中某些字,章氏还作了考释,不过他本人对此番考证并不笃定:“仆本不欲妄说,今此所释,亦未敢自信。”[26]但一月后,章氏又致信易氏,說散盘近又考出一字。对于这次考释的结果,章氏颇为满意:“此字释,觉字形文义,确当不疑,甚自快,兄以为何如耳?”[27]又自写释文于其上,寄回给易培基。可知上次信后,章太炎继续释读拓本,仿佛还有些乐在其中。又,1923年12月21日,章氏与王宏先书信中讨论所得黄河崩岸磬形铜片拓本,论其形制云云。

1925年,章太炎发表《铜器铁器变迁考》一文,考证铜器、铁器在古代生产和战争中的使用情况,并论冶炼锻造之术。[28]文中谈及钟鼎的制造材料:“然此诸器,惟鉴燧必用铜锡,铜鼎亦宜以铜为之。”[29]五年后,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出版。作为最早运用唯物史观深入研究中国历史的史学名著,此书开始运用出土铜器进行殷周制度考证。虽然章太炎对铜器的研究不及郭氏深入,但于古史考证也有所补益。

此外,从章太炎的一些表述中可以得知,他对《集古录》《考古图》《博古图》《历代钟鼎彝器款识》等钟鼎著作都有涉及。1906年9月在日本演讲《论语言文字之学》时,章氏说:“欧阳作《集古录》,虽于钟鼎彝器有所考征,而文字之原非其所识。”[30]1932年他与黄侃书:“孙生来,所得《考古》《博古》二录,欣快之至。《款识》释文,自昔是非无正,沿袭既久,以为固然。”“永叔《集古》不录正文;录正文者,莫先于吕氏。得此,则首都在吾掌中矣。”[31]按章氏的说法,得此二书,将便于款识释文的研究。1933年,章氏《古文六例》驳阮元说:“阮氏仍之,乃云黼画斧,实有其物……其说见《积古斋钟鼎款识》及《研经室集》,乃如阮氏得意之论。不知《说文》夔字说解云……”[32]1935年4月在《说文解字序》中,章氏认为薛尚功以钟鼎为法帖,视作美术之一,为最有识者。[33]

章太炎曾于1935年6月30日与金祖同通信,自白“于铜器款识讨究数十年”。[34]那么至晚1915年,章氏就已开始研究铜器了。从其早期所引钟鼎文字的情况来看,确应属实。1906年在《论语言文字之学》中,章氏就曾说过:“考之仪器,龜字作,雞字作,環字作,宛然象其物色。”“发声之维,古彝器皆作隹。”[35]而由章太炎1908年至1909年在日本国学讲习会上讲授形成的《章太炎说文解字授课笔记》(以下简称《授课笔记》)中亦征引钟鼎文字。[36]章氏所言不虚。

二 章太炎论钟鼎文字与小学的关系

(一)关于“以钟鼎改《说文》”

章太炎从始至终都反对以钟鼎驳斥或者校订《说文》的行为。1913年以前,这一观点比较集中。在《理惑论》(1910年)中,章氏批评吴大澂“毁瓦画墁,以相欺绐,不悟伪迹”,而“疑经典有讹,《说文》未谛”。他给出的理由是彝器文字“素非精理”。1911年1月24日,章氏在与钱玄同书中谈到王菉友“以钟鼎改《说文》”时,说古文一字数体,即使钟鼎之形精审,对应的《说文》古文未必就是错的,而且钟鼎文也不一定都正确。章太炎接着又称以钟鼎改《说文》是“多歧亡羊”,容易使治学者泛而不专。同年5月2日,章氏与钱氏信中感叹“高者如孙中容之伦,已不免摭拾铜器,擅改形声。”[37]其《文始》叙例亦见“刮摩铜器,以更旧常”之语。章氏亦想通过李斯和班固的例子说明《说文》中也收录了不少彝器文字;又以钟鼎文字“荧眩奇字,不审词言之符,譬之瘖聋”,认为质疑《说文》的行为会因小失大。[38]

章太炎晚年时,对“改《说文》”的态度不再如以往那般尖锐。章氏1932年11月22日与吴承仕的信中说:“今于《说文》所录形义有不可知者,参之彝器、石经,容可相说以解。”明确提出可适度参考彝器文字来解释《说文》。1933年7月4日,他与黄侃的书信中又说:“大氐研寻古文者,当以《说文》为律度,著其信善,而匡其纰缪。”[39]章氏一向回护《说文》,这两处的语气却十分中肯。然而1935年,章太炎发表《小学略说》的演讲时,态度似又转还,称今人喜据钟鼎驳《说文》之风至今约六七十年,“诡谲者流,以为求古文于《说文》,不如求之钟鼎。然钟鼎刻文,究为何体,始终不能确知”;又称“以钟鼎而驳《说文》,其失不止偏闰夺正而已”。[40]如上文,1913年以后,章氏研究铜器的记录已较为多见,并且我们推测出章氏实际开始研究钟鼎的时间应该更早。但章太炎似乎晚年仍旧对“改《说文》”之事戒之慎之,着实令人疑惑。

实际上,章氏的主张一直未变。他不赞成因对钟鼎有研究就质疑或改窜《说文》,这也是他屡次批评吴大澂的原因。吴氏著《说文古籀补》,“取古彝器文择其显而易见、视而可识者得三千五百余字,汇录成编”[41]。客观而言,《古籀补》开古文字工具书之先河,对古文字学发展实有奠基之功。而章氏始终坚持自己的这一主张,综合考虑,主要有三点原因:

第一,主观上对《说文》的维护。章太炎虽第一个提出“语言文字学”这一名称以取代传统小学,[42]但他研究的主要内容依然是传统小学,即形体、音韵、训诂三方面。[43]章太炎支持小学独立于经学之外,而《说文》之学又在清代小学中占据主导地位。章的治学沿革,以及后来为“激发民族种性”而提出的“国粹”主张等都和《说文》密切相关。在这样的时代背景和治学环境下,章太炎与《说文》本身就是不可分割的。1910年12月9日与钱玄同书信中,章氏谈道:“然非如段君精审,必不可轻改《说文》……仆自作《文始》后,觉许君说解一字一语多为精意所存,比类观之,益见深妙。”[44]而以钟鼎改《说文》的做法,势必会动摇甚至变更《说文》的正统地位。所以即使章氏关注其他文字材料,也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他对《说文》的价值认同。

第二,释钟鼎者自身的谬误。这是章太炎不支持“以钟鼎改《说文》”的主要论据,即若以错误的研究结果去改易《说文》,无异于“偷梁换柱”。除批评吴大澂外,章氏更有“世人多喜回遹,刮摩铜器,以更旧常……其所依据,大抵诪张刻画,不应礼图,乃云李斯作篆,已多承误,叔重沿而不治,至欲改易经记”[45]之语。1936年章太炎在《黄季刚先生遗著专号》序言中又说:“清儒妄为彝器释文,自用其私,以与字书相竞,其谬与马头长、人持十无异”[46],可谓一语中的。阮元之后,吴荣光、龚自珍等辈望文生训、牵强附会,后来的吴大澂误释错释的也不少。[47]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章氏严谨的治学态度。

第三,对《说文》典要性质的匡护。黄德宽先生说,许慎著《说文》的直接目的是“将以理类群,解谬误,晓学者,达神旨”,即匡正当时汉字解读和使用的不规范现象。[48]章氏《说文解字序》说,叔重说解文字,一律以六书为准,接着列举钟鼎文、《三体石经》古文、李斯所书碑石、史籀大篆等“本是美术”而不尽合六书的文字材料,又批评今文学家推崇于六书不通的隶书而导致的荒谬,最后感叹:“如无许书,妄说不知何底。许之功顾不伟哉!”[49]这是对《说文》本身的“匡谬”功用的肯定,也是构成章氏维护《说文》的重要理由。若将“不合六书”的钟鼎文字混进《说文》,则会导致对《说文》规范性的破坏。所以章太炎到晚年亦未完全改变对“以钟鼎驳《说文》”的反对意见。

(二)对钟鼎文字的文字学定位

首先,章太炎认为钟鼎文字与传统小学是不兼容的,二者不可归为一家。1911年,章氏就提出钟鼎和《说文》各得其所的猜想:“不然,言钟鼎者自钟鼎,言《说文》者自《说文》,犹不至于妄相弹射。腐肉招蝇,必自菉友始矣……自今以后,小学恐分裂为二家,一主《说文》,一主款识,如水火之不相容矣。”[50]章氏晚年的《小学略说》也对此问题进行了讨论:“尝谓钟鼎款识,不得阑入小学,若与法帖图像,并列艺苑,斯为得耳……文字之学,宜该形、声、义三者,专讲《说文》,尚嫌取形遗声,又何况邈不可知之钟鼎款识哉?”[51]“阑入”即掺杂。在章氏看來,当时钟鼎文字的研究方法和理论还不甚成熟,相关音形义等问题还存在许多空白。这种概念上的“不完整”,使得钟鼎文字无法和小学混为一谈。

虽然章氏认为应对二者的关系加以区别,但这并非出于对钟鼎文字的否定。章氏在下文讲《说文》六书之“象形”时,以钟鼎之“”(环)为例,并说“钟鼎文字,原不可妄说,但连环之,可由上下文义而知其决然为环,经昔人谨慎考定,当可置信。”[52]如果章太炎是因怀疑钟鼎文字的真伪而不许之入小学,那么在这里强调“”字的可信程度,岂非自相矛盾?所以,章太炎既认识到了部分钟鼎文字的正确性,又意识到这类文字可能会与传统小学分道扬镳。

其次,章太炎虽未给予钟鼎文字一个具体的归置,但他提出将钟鼎古文作为说解文字(尤其是古文)的参考,也是顺应科学古文字学发展的举措。章氏很早就认识到,毛《传》部分至精之训,与彝器字合,而《说文》却未承用。[53]《授课笔记·部首》“丁”部:“丁之本义为钉。钟鼎有作者,即钉字也。”[54]又如“瓛”字:“桓圭也。钟鼎作”。[55]1923年其于《新出三体石经考》(以下简称《考》)中自陈:“借观彝器诸文,固有一字千金者矣,亦有与俗隶同弊者矣……然(《说文》)于古文即不能尽耳,其字形过奇者,文在壁经,而说文不录,为其不能以六书说也。石经文字,有时异于说文,乃往往同于款识,知当时沿袭然也。”[56]他当时已初步认识到解析钟鼎文字是上溯文字源流的途径。章太炎这样阐述《考》的体例:“以六书简别,明其形声、辨其正借,其有古字变化、笔迹不常,时采款识,用相证明,必于文义比顺,形体明白,信而可征者,非是则舍焉。”[57]章氏在文中援引了如《齐侯镈钟》《晋姜鼎》《邾公华钟》《宗周钟》《晋铜尺》《仲殷父簋》在内的9种青铜器物,所引铭文共计16字。此外,章氏《汉儒识古文考下》(1931年)、《古文六例》(1935年)以及1932年12月15日致吴承仕书、1933年致黄侃书中,都有“借铜器以说古文”之例。

三 结语

章太炎早期对铜器的真伪保持疑虑,但后来观点逐渐开放,到晚年已经十分确定大部分铜器的真实性。章氏的这种转变以及对宋清人所作钟鼎释文的反复批评,体现了他严谨的学风。章太炎很早就开始研究钟鼎及其文字,并体现出了明显的积极情绪,说明他并非守旧顽固之人。虽然章氏是传统小学家,其研究和主张都绕不开《说文》,但他已经意识到光凭《说文》和“六书”不足以解释所有古文字。而章氏在古文说解上对钟鼎文字的转向,已经开始靠近古文字学探究文字起源与发展的目标。尽管章氏反对“以钟鼎改《说文》”的一部分原因是对《说文》的“正统性”和“单纯性”的维护,论及钟鼎文字的定位时也依旧以传统小学和《说文》为出发点,但却与古文学从传统文字学中分化的趋势不谋而合。

注释:

[1][13][19][20][21][22][31][37][39][44][53]《章太炎全集》卷十二,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91页,第471页,第224页,第415页,第416页,第419页、第294页,第206页,第298页,第197页,第203页,第300页。

[2]《章太炎全集》卷五,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43页。

[3][11][38][40][45][56][57]《章太炎全集》卷四,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76页,第562页,第176页,第836页、第837页,第175页,第564,第565页。

[4][5][33][51][52]《章太炎全集》卷十五,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855页,第854页、第556页,第837页,第841页。

[6][7][9][10][12][15][24][25][26][27][34]《章太炎全集》卷十三,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239页,第1169页,第1169页,第1242页,第866页,第1238页,第861页、第862页,第865页,第866页,第867页,第1242页。

[8]张虹倩:《章太炎政治学术的互文及其对场域规训的体认——基于章太炎对出土文献态度的考察》,《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5期。

[14][29][32]《章太炎全集》卷九,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页,第71页,第68页。

[16][42][48]黄德宽、陈秉新:《汉语文字学史》,安徽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第100页,第240页,第19页。

[17]于省吾:《从古文字学方面来评判清代文字、声韵、训诂之学的得失》,《历史研究》1962年第6期。

[18][28][46]姚奠中、董国炎:《章太炎学术年谱》,山西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287页、第288页,第376页,第494页。

[23]“异”或应作“”。

[30][35][43][49]《章太炎全集》卷十四,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4页,第19页、第23页,第13页,第555页。

[36]参见张蒙蒙:《〈章太炎说文解字授课笔记〉引钟鼎文字考论》,《辅大中研所学刊》2015年第32期。

[41](清)吴大澂:《说文古籀补》,朝华出版社2018年版,第7页,第8页。

[47]黄德宽:《古文字学》,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13页、第5页。

[54][55]章太炎讲授,朱希祖、钱玄同、周树人记录《章太炎说文解字授课笔记》,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29页,第16页。

作者:四川大学2021级书法硕士研究生

猜你喜欢

说文解字章太炎小学
章太炎
章太炎诗中的忧国忧民情怀
章太炎著医论 首推《伤寒》
“六书”在小学识字教学中的应用
《说文解字》中的反形字分析
体验知识的形成、产生和发展
《说文解字》羊部字研究
体育教学中准备活动的作用与类型研究
生本教育理念下的美术教学研究
注重简约化给数学课堂减负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