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戏曲舞台化妆
——戏曲舞台化妆的传统继承与现代创新
2023-09-05高巨雁
高巨雁
(湖北省京剧院 湖北 武汉 430070)
一、戏曲化妆的由来
要了解戏曲化妆的由来,先要知道戏曲的起源。主要有以下几类说法:宗教仪式说、原始歌舞说、古代宫廷优人说、傀儡戏说。无论哪种说法,我们都可以从中追溯出妆扮的痕迹。
在戏曲形成过程中,戏曲化妆的由来也有以下几类说法:
面具一说。面具出现在十分遥远的古代,许多部落制作面具时会将雕刻和绘画结合在一起。其中大家较为熟知的《兰陵王》中的兰陵王是我国南北朝时期北齐著名将领,也是古代四大美男子之一。因为他的长相太过柔美,在战场上常常受到敌人的嘲讽,不胜其扰的他不得不打造了一个凶狠的面具并戴着它行军打仗,原本就神勇过人的兰陵王有了这个面具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打得敌军仓皇逃窜。
历史戏剧化妆的影响一说。相传在南北朝和隋唐的乐舞节目里就有了“假面歌舞”,这假面具就是脸谱的鼻祖。但随着戏曲艺术的发展,戴面具演戏越来越不利于演员的面部表演,更不利于表达人物的情感以及与观众交流。在戏曲艺术的发展历程中,先秦时期的原始歌舞即是戏曲艺术的萌芽;汉朝时期,融汇了当时一切表演形式的“百戏”诞生;隋唐五代时期出现了“弄参军”,也是戏曲艺术的形成期;宋朝时期为戏曲艺术的发展期,建立起了“生、旦、净、末、丑、外、贴”七种角色行当体制;元朝时期是戏曲艺术的成熟期;明清时期是戏曲艺术的繁荣期。戏曲化妆艺术也随着戏曲艺术的发展演变而渐渐摘掉了面具,发展成为涂面化妆。
民间歌舞表演中以化妆表意的影响一说。例如要表现妖、鸟兽、精灵、神鬼等形象而将该形象画在脸上或身上等。
二、戏曲舞台化妆中传统人物的艺术形态
(一)戏曲脸谱化妆
戏曲艺术是我国具有悠久历史、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有着深厚民族特点的传统戏剧艺术,无论是表演艺术(唱、念、做、打),还是舞台美术(服装、布景、道具、脸谱),都经过长期实践而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其中,脸谱在舞台化妆中是极具特色的一种艺术,它从面具演变而来,为了适应表演艺术的程式需要,分别采用了夸张性、装饰性等技巧来反映人物性格特征。我们可以通过一首打油诗来了解脸谱的历史:“孕育于上古图腾,发源于春秋傩祭,滋养于汉唐代面,嬗变为宋元涂面,成型于明清脸谱。”脸谱同中国的汉字一样多而杂,就算是在观众心中有名有姓的,也会因为地区风俗习惯的不同以及对角色的不同理解而存在差异。例如,京剧和汉剧的马武勾绿花脸,湖南祁剧的马武则勾红花脸,广东粤剧的马武又勾黑白花脸,脸谱造型夸张,色彩鲜艳,在戏曲表演艺术中常可以通过脸谱的色彩辨别角色好坏,例如红色象征忠勇正义(关羽);白色象征多谋奸诈(曹操);黑色象征刚毅耿直(包公)。通过色彩表现不同的人物个性,通过各种变形图案表现人、妖、鸟兽、精灵、神鬼等形象。这种塑造人物的独特、夸张的手法随着传统剧目传承了下来,形成了传统性的技法,以至于后来发展的新编历史剧也沿袭了这种传统。在湖北省京剧院新编历史剧《孔子》中,笔者在孔子的学生子路这一人物的造型设计上就运用了脸谱画法中的“揉脸”画法:将肉色加珠红色调成稍浅一点的珠红肉色,以珠红色偏多,用手掌将颜色揉满面部并揉开、揉匀,再加大红色开出脸膛以强调颜色,然后配以夸张一点的眉毛、眼睛、嘴唇来强调人物性格,红脸可以体现人物的忠勇义烈、桀骜不驯、血性,非常符合子路的人物设定。
(二)戏曲涂面化妆的特点
在戏曲化妆中,为了适应表演艺术的程式需要,逐渐形成了按行当(生、旦、净、末、丑)而分别采用富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或简练鲜明的技巧来反映人物性格特征的传统。其中,各种人物大都有自己特定的谱式和色彩,借以体现出人物的职业、年龄、性格以及健康状况等。在戏曲行当化妆中,每个行当的面部化妆都各具特色。生行是扮演男性角色的一种行当,分为须生、老生、红生、小生、武生、娃娃生等,为京剧中的重要行当之一。除去红生和勾脸的武生以外,一般的生行都是素脸的,行内术语叫作“俊扮”,即扮相比较洁净俊美。但细分开来,其对色彩的要求又有所不同。例如,小生或儒雅或柔弱,面部色彩多以白净嫩肉色为主;娃娃生童趣可爱,面部色彩为肉粉色,还会在额头中间打一个红点使其显得更加天真活泼;武生英勇善武,面部色彩以肉色为主,额头中间的通天红又俗称“化蜡扦”“英雄扦”。旦行又分青衣、花旦、武旦、刀马旦、老旦、贴旦、闺旦等角色。旦角全为女性,除老旦面部化妆以肉色珠红为主外,其他旦行基本以嫩肉色底、胭脂红大红脸红为主,也会在眉眼上略有不同。例如,青衣以唱为主,常扮演贤妻良母型角色,在画眉毛时,眼睛平缓上扬;武旦、刀马旦善于武打,多扮演一些巾帼英雄和武艺高强的女性角色,为了体现出武旦威武稳重的气势,在画眉毛时,眼睛会更加上挑。净行又称花脸,妆面是程式化的脸谱式化妆,人物角色有基本的谱式,但也会因地域、流派、个人等因素而出现角色相同、脸谱不同的情形。末行扮演中年以上的男子,会挂胡须,面部色彩虽以肉色为主,但相较于武生更加清淡,眉毛、眼睛也会根据年龄而画浅、画白,以增强年龄感。丑行也叫作三花脸或小花脸,脸谱与花脸不同,其基本脸谱样式是在鼻子中间画方形、偏圆形或动物图形等以白色为主的形象。在京剧《访鼠测字》一剧中,娄啊鼠这个人物就在鼻子中间画了一个白色的老鼠图案。
戏曲化妆要求色彩比较鲜明,在符合自然规律的情形下可以进行夸张化处理,也可以充分运用绘画、雕塑等艺术形式的原理较大幅度地改变演员的外形,以塑造剧中要求的人物形象。因此,我们要原原本本、不折不扣地继承传统程式化的化妆方法,才能完全掌握其中的技巧,才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能予以借鉴、予以创新。
(三)戏曲传统旦角的头饰发式
对于京剧旦角来说,可以通过面部化妆、各种特定的头发梳挽方法以及头饰佩戴来表现人物的年龄、身份、民族、性格特点等。旦角的妆容造型具有很严格的程式和程序,也有着很高超的技术和技巧,如提吊技术、粘贴技术、梳挽技术、包绸技术、插戴技术等。不仅要求技师的技术熟练,还必须具备一定的审美水平和艺术修养,一方面要熟悉演员,另一方面要理解角色,其中粘贴技术以片子方式的化妆技法最具科学特点。片子也称水片,是用真人头发制作而成的,取一绺约筷子粗细的头发,将其分成十余等份,再用棉线把十余绺头发编织成一排宽约两厘米、长约五十厘米的发片。片子化妆又分为小弯、月亮门、小开脸、大开脸、偏挑等贴法,其中,小弯、月亮门适合塑造大家闺秀、活泼少女,偏挑、小开脸、大开脸适合塑造性格泼辣的角色或有身份的中老年妇女,可以修饰演员的脸型,通过贴片子调整面部宽窄及长短,以达到强化眉眼、美化轮廓、突显表情的艺术效果,实现青衣之庄重、武旦之飒爽甚至更具体的性格化,使之成为既唯美又有个性的意象化妆造型。例如《红鬃烈马》中的代战公主,贴偏桃水葫芦形片子,梳旗头,从形象上一看就是番邦女子的扮相,和王宝川的贴人字形小弯大柳、梳大头带凤冠形成了鲜明对比。再例如《坐楼杀惜》中的阎婆惜,同样是贴偏桃片子,但脸颊两边贴大柳,梳大头,耳边梳“搭拉苏”发式,看上去妩媚中透着刁钻。片子化妆也是戏曲舞台化妆中的一门独特艺术。
三、时代变迁中戏曲舞台人物造型的革新
传统人物造型的写意手法和夸张手法是具有严格的程式和程序化的艺术,随着传统剧目而一代代沿袭下来,形成了一种传统性舞台化妆技法,以至于新编历史剧目也会因袭这种传统,按照行当所固有的风格处理人物的外部形象。但是,这种传统的舞台化妆方法适用于表现传统或新编历史剧,因为传统化妆带有一定的浪漫主义色彩,尤其适用于带有神话或幻想意味的戏剧人物形象,并不太适用于反映现实生活的现代戏剧舞台上的人物形象。在清朝末年和民国初期兴起了一种新戏剧(文明戏、时装剧),以反映同时代人的社会生活,在舞台表演方式、布景、灯光、道具、化妆、服装等方面都开始冲破传统戏曲的程式化束缚,舞台装置不再是简单的一桌二椅,在化妆造型方面也初步摆脱了程式化脸谱。直到20 世纪20 年代,新话剧确立,为了适应这种体裁,舞台化妆造型艺术也逐渐地褪去面部化妆的浓重、艳丽、夸张和发式造型的繁琐、奢华,逐渐与以自然真实为主的话剧化妆造型方法趋于一致。从此,传统的戏曲脸谱程式化的化妆方法与现代话剧写实的化妆造型方法截然分开了,随着观众审美需求的改变以及艺术表演形式的变化,传统的化妆方法被更加生动多变的现代化妆手法逐渐取代。当然,取代并不是彻底消灭,传统化妆依然是戏曲舞台化妆造型的重要手法,从某种意义上讲,传统化妆和现代化妆,如同面具到脸谱的演变所呈现出的一种互相影响、同时共进的状态一样。新时代背景下,以戏曲艺术形式创编反映时代风貌、社会现实生活的文艺作品更多地展现在舞台上。随着艺术发展更加多元化,传播更加快捷简便,观众也不再局限于在剧场观看戏剧表演艺术。特别是在计算机技术的冲击下,许多不同于传统的艺术造型方式频频出现,革新与变化层出不穷,也使得化妆材料更加科学化、现代化,为舞台化妆造型提供了更多可能。但从戏曲舞台上的人物形象中依然可以捕捉到传统化妆方式的内涵,现代或当代戏中的化妆方式更多运用了话剧化妆方法,但在特定的环境因素下运用传统的色彩会更加精准。现代舞台化妆艺术作品具有新颖的形式、个性化的创意、美好的理念、视觉的张力,但这些不会完全脱离传统的积淀。
四、结束语
戏曲艺术是中国文化的瑰宝,其中的人物形象设计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中国传统戏曲的持续发展,戏曲化妆造型的特点和艺术性不断受到关注和重视。只有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结合戏曲文化的发展需求,对戏曲化妆造型的美学原则以及象征、寓意、夸张、变形等艺术手法加强研究,戏曲化妆才能不断创新发展。
波德莱尔认为现代性是一种变动不止、过眼云烟般的现象,从旧过渡到新,现代性没有一个定性的内涵,而是始终在变,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变化而变化,或者说,它的内涵就是“新”,新事物、新风格、新形式,真正绝对的新、独一无二的新、前所未有的新。现代性的变化只发生于艺术的一部分中,艺术的另一半是“永恒不变”的,正如舞台化妆艺术的现代内涵与传统内涵的不断撞击与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