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极心理学视角下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及其影响因素研究*

刘菲，侯芳，王霞，黄渝婷，朱晓萍

（1 同济大学附属第十人民医院 1a骨科，1b护理部，上海，200072）

2020 年，国际疼痛学会（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Pain，IASP）将世界抗痛年主题定为“全球防治腰背痛年（Global Year Against Back Pain）”［1］，腰背痛带来的疾病负担已引起全球医疗卫生机构的重视。腰背痛在所有年龄段人群中皆可发生，在60 岁以上老年人中尤为常见，80～89 岁的老年人患病率最高［2］。一项系统评价及Meta 分析研究显示［3］，60 岁以上老年人慢性腰背痛总患病率（36.1%）远高于20 至59 岁的中青年人群（4.2%～19.6%）。受特殊的生物心理社会学因素影响，老年慢性腰背痛通常很难治愈，严重影响患者的身心健康，60%老年患者表现为不同程度的残疾及功能障碍［4］，并常伴有焦虑、抑郁、孤独甚至自杀等心理问题［5］。随着积极心理学领域的蓬勃发展，积极的心理社会学干预及相关研究已逐渐成为研究者推荐及关注的重点［6-8］。希望作为积极心理学中的重要积极心理品质，是个体生命中促进身心健康的主要力量之一，其侧重于目标导向思维的过程和结果，希望水平将直接影响患者面对疾病的态度甚至结 局［9］。研究显示［10-13］，应对方式、自我效能、心理弹性、领悟社会支持等心理社会学因素可在不同程度上影响患者希望水平。然而，对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来说，国内目前尚无此类相关研究。因此，本研究拟探索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现状及其影响因素，为其心理干预提供理论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采用便利抽样法，选取2021 年6 月至12 月在上海市某三级甲等综合医院住院治疗的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作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①符合北美脊柱协会（the North American Spine Society，NASS）对腰背痛诊断标准［14］：①发生于肋骨下缘至臀部折痕之间的疼痛，伴或不伴单侧下肢或双侧下肢的疼痛，部分伴有神经系统症状；②患者年龄≥60 岁；③疼痛时间≥3 个月；④认知及意识正常，能正常交流和阅读。排除标准：①合并其他严重脊柱疾病，如结核、肿瘤、外伤等致脊髓损伤；②近期发生意外事件致心理创伤、情绪不稳者。样本量采用经验做法取变量数的5～10 倍［15］。根据前期文献研究结果，初步推断本研究的影响因素最多为17 个，加上10%的失访率，应纳入研究对象为95～189 例，均知情同意参与本研究。本研究已获得本院伦理委员会批准（伦理审批号：2021KN58）。

1.2 调查工具

1.2.1 一般资料调查表 参考相关文献［16］自行设计，内容包括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合并慢性病种数、家庭月收入、入院时疼痛评分（视觉模拟评分法）、疼痛病程。

1.2.2 简易应对方式问卷（simplified coping style questionnaire，SCSQ） 由解亚宁［17］结合国内外应对方式研究进展制定而成，用于评估患者的应对方式。该量表包括积极应对（12个条目）和消极应对（8个条目）2个维度共20个条目。采用Likert 4级评分法计分，包含不采用、偶尔采用、有时采用和经常采用4个选择，分别计0～3分。积极应对维度总分0～36分，得分越高表示患者积极应对水平越佳；消极应对维度总分0～24分，得分越高表示患者消极应对水平越高。本研究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23。

1.2.3 心理弹性量表（Con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CD-RISC） 由于肖楠等汉化及修订而成，用于评估患者的心理弹性水平。该量表包括坚韧性（13个条目）、自强性（8个条目）、乐观性（4个条目）3个维度共25个条目。采用Likert 5级评分法，从“从来不”到“一直如此”分别计0～4分，总分为0～100分，得分越高表示心理弹性越好。本研究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794。

1.2.4 自我效能量表 （general self-efficacy scale，GSES） 由德国SCHWARZER等［19］于1981年编制，中文版由王才康等［20］进一步修订而成，用于评估患者的自我效能。该量表为单维度量表，共10个条目，各条目以1～4评分，包括完全不正确、有点正确、多数正确、完全正确4个选项，总分范围为10～40分，得分越高表示自我效能感越高。本研究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49。

1.2.5 功能障碍指数量表（Oswestry disability index，ODI） 采用程继伟等［21］的改良版ODI指数评估患者的功能障碍情况。该量表包括腰背痛程度、麻木程度等10个条目，根据不同程度采用0～5分评定方法，0分表示正常，5分表示最差，10个条目得分总分占满分（50分）的百分比即为改良版ODI指数。ODI指数0表示正常，越接近1表示功能越差。本研究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23。

1.2.6 领悟社会支持量表（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PSSS） 由姜乾金等［22］等研制而成，用于测定个体对来自家人、朋友和其他人员的支持的感受程度。该量表包括家庭支持（4个条目）、朋友支持（4个条目）和其他支持（4个条目）3个维度共12个条目。采用Likert7级评分法，从“极不同意”到“极同意”分别计1～7分，总分为12～84分，总分越高表示患者领悟的社会支持水平越高。本研究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912。

1.2.7 Herth希望指数量表（herth hope index，HHI） 由HERTH等［23］于1992年编制而成，包括对现实和未来的积极态度（4个条目）、采取积极行动（4个条目）及与他人保持亲密关系（4个条目）3个维度共12个条目，用于评估患者的希望水平。采用Likert 4级计分法，从“非常反对”到“非常同意”分别计1～4分，总分12～48分，总分越高代表患者希望水平越高，12～23分为低等希望水平，24～35分为中等，36～48分为高等。本研究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59。

1.3 调查方法

本研究由2 名经过专业培训的调查员，向调查对象说明本次调查的目的、意义，采用自愿性、保密性和知情同意原则，征得患者同意后发放调查问卷。采用同一指导语指导患者完成问卷的填写。所有问卷当场发放并收回，收回后调查员逐条进行核对，发现漏项及时请患者补充，以保证调查资料的完整性。共发放问卷140 份，排除所有选项答案皆一致以及未完成等无效的问卷，回收有效问卷135 份，问卷有效回收率96.43%。

1.4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5.0 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录入及统计分析。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采用描述，采用t检验或单因素方差分析比较各个因素间的统计学差异，采用Pearson 相关分析各个因素间是否存在相关性；采用多重逐步回归分析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的影响因素。P<0.05 表示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得分情况

135 例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得分26～43 分，平均（35.69±4.71）分，处于接近中等希望水平；其中中等希望水平者57 例（占42.22%），高等希望水平者78 例（占57.78%），3 个维度得分从高到低依次为采取积极行动（13.00±2.29）分、与他人保持亲密关系（11.73±1.26）分、对现实和未来的积极态度（10.96±1.71）分。

2.2 不同特征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得分比较

不同特征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得分结果见表1。由表1 可见，不同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家庭月收入的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得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而合并慢性病种数和疼痛病程对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得分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1）。

表1 不同特征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得分（n=135；n%；分，±S）

表1 不同特征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得分（n=135；n%；分，±S）

项目n希望水平得分t/FP性别男39（28.89） 35.87±4.96t=0.286 0.775女96（71.11） 35.61±4.63年龄（岁）60～6966（48.89） 35.41±4.79 F=1.20 0.304 70～7945（33.33） 36.53±4.18 80～9224（17.78） 34.87±5.37文化程度小学及以下 42（31.11） 35.95±4.55 F=0.095 0.909初中/高中72（53.33） 35.58±4.68大专及以上 21（15.56） 35.52±5.34家庭月收（元）<5 00087（64.45） 35.84±4.73 F=0.997 0.372 5 000～10 000 32（23.70） 34.78±3.94>10 00016（11.85） 36.69±5.91合并慢性病种数（种）0 33（24.44） 37.67±8.81 F=5.957 0.003 1 80（59.26） 35.50±4.72≥222（16.30） 33.41±4.93疼痛病程（月）<656（41.18） 37.45±4.89 F=10.766 <0.001 6～1258（42.96） 35.19±4.02>1221（15.56） 32.38±3.98

2.3 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疼痛评分、自我效能、功能障碍指数、心理弹性、应对方式、领悟社会支持与Herth希望指数的相关分析

结果见表2。由表2 可见，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疼痛评分为（4.95±2.05）分，与HHI 的相关性无统计学意义（P>0.05）。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自我效能得分、功能障碍指数、心理弹性总分以及其各维度得分、积极应对得分、消极应对得分、领悟社会支持总分及其各维度得分与Herth 希望指数总分的相关性均具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

表2 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疼痛评分、自我效能、功能障碍指数、心理弹性、应对方式、领悟社会支持与Herth希望指数总分的相关性分析（r；n=135；分，±S）

表2 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疼痛评分、自我效能、功能障碍指数、心理弹性、应对方式、领悟社会支持与Herth希望指数总分的相关性分析（r；n=135；分，±S）

项目得分范围得分rP疼痛评分2～104.95±2.05 -0.138 0.111自我效能12～38 24.02±7.87 0.774 <0.001功能障碍指数0.18～0.920.52±0.17 -0.1990.021心理弹性总分32～93 59.64±15.41 0.863 <0.001坚韧性8～51 30.22±9.29 0.827 <0.001自强性11～32 20.29±5.81 0.847 <0.001乐观性6～129.13±1.49 0.465 <0.001应对方式总分----积极应对7～35 24.47±6.95 0.839 <0.001消极应对5～18 10.33±3.43 -0.2040.018领悟社会支持总分22～84 63.24±16.05 0.869 <0.001家庭支持10～28 22.72±5.26 0.831 <0.001朋友支持4～28 19.24±6.25 0.714 <0.001其他支持6～28 21.38±5.54 0.805 <0.001

2.4 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影响因素的多因素分析

以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作为因变量，将单因素分析中有统计学意义的2 个因素以及相关因素分析中有统计学意义的10 个因素作为自变量，进行多重逐步回归分析，α入=0.05，α出=0.10，自变量赋值方式见表3，对多分类变量设置参照组进行亚组分析，具体结果见表4。由表4 可见，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疼痛病程（>12 月）、自强性、乐观性、积极应对、家庭支持和其他支持是Herth 希望指数的影响因素（R2=0.870，F=143.191，P<0.001）。

表3 自变量赋值方式

表4 老年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影响因素的多重逐步回归分析

3 讨论

3.1 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现状分析

研究结果显示，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总分为（35.69±4.71）分，总体处于中等水平，其中高等希望水平者占57.78%，中等希望水平者占42.22%。与炎症性肠病（（35.93±3.64）分）、糖尿病（（33.76± 5.10）分）等慢性疾病患者希望水平相当［12，24］，但高于癌症患者希望水平［11］。原因可能是本研究中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就诊于上海三级甲等医院，拥有优质的医疗服务资源，对疾病的治疗及康复抱有较大希望，积极性及配合度都较高。HERTH［25］指出，希望是个体面对困境时的一种内在动力和信念，它能够帮助患者建立积极的目标，并对之充满信心，因此应充分重视此类患者希望水平的改善及干预研究，帮助患者提升疾病治疗及干预的信心、自强性及依从性。在希望水平的3 个维度中，采取积极行动维度得分最高，与他人保持亲密关系次之，对现实和未来的积极态度最低。与尚星辰等［12］关于炎症性肠病患者希望水平的研究相一致。说明此类患者在面对疾病困扰时，疾病干预的参与意愿以及相关行为较为积极，但在慢性疼痛的长期影响下，对疾病预后及未来仍存较大担忧。因此，建议医护人员在面对此类患者时及时识别患者希望水平现状，对部分担忧疾病预后及未来生活的患者，采取健康教育、榜样示范等相关措施积极引导与干预，充分提升其希望水平。

3.2 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疼痛病程是希望水平的影响因素

单因素分析中，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疼痛病程与患者希望水平负相关，患者疼痛病程越长，希望水平越低；在多因素研究结果中，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疼痛病程（>12 月）进入回归方程，成为唯一影响患者希望水平的疾病因素。病程越长，意味着患者的疼痛越复杂，干预及治疗的难度越大，在影响躯体健康的同时，亦带来巨大的精神心理负担，严重影响患者生命质量。来自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CHARLS）数据库证据显示［26］，慢性疼痛是中国中老年人群抑郁最重要的危险因素；另有文献显示［27］，慢性疼痛患者存在较高的自杀风险，是无慢性疼痛患者的2 倍，其中慢性疼痛本身，无论类型如何，都是自杀的重要独立危险因素。STENSLAND 等［5］在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的质性研究中指出，长期、反复发作及无任何治疗效果的腰背痛使患者感到无助、沮丧，看不到任何希望。以上研究皆证明，疼痛病程对患者希望水平起到十分消极的影响。因此，研究者在开展相关研究时，应充分考虑患者的“病程”特征，重视>12 月的长期、慢性疼痛，此类患者易面临较低的希望水平以及相关心理问题，属于干预重点人群。

3.3 积极的心理社会学特征是患者希望水平的保护性因素

多重逐步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的保护性因素有自强性、乐观性、积极应对、家庭支持以及其他支持，皆属于积极心理社会学特征，可对患者希望水平产生积极影响，这与国内其它研究结果一致［11，24］。心理弹性的维度自强性和乐观性、以及应对方式的积极应对，是慢性腰背痛患 者所必须要培养的重要积极品质。研究指出［28］，培养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是慢性腰背痛患者的自我管理主要体验。个体对生活和疾病的治疗及干预充满信念和自强，同时保持乐观性，且积极应对疾病所带来的躯体、心理及生活的变化，方可使患者对疾病治疗和生活充满希望，以顺利适应逆境、威胁及压力对个体带来的影响［9］。此外，家庭支持以及亲戚、同事等其他支持对患者的积极影响亦不可忽视。研究显示［29］，不少慢性腰背痛患者社会支持系统薄弱，主要表现在心理支持以及家庭支持缺乏。家庭支持以及其他支持的缺乏直接导致患者疾病照护、精神关爱以及心理支持不足，易使其产生严重的心理社会问题，加重疾病干预难度及负担。由此可见，家庭支持及其他支持的有效构建可对患者希望水平及疾病干预起保护作用。因此，医疗服务机构在对此类患者进行相关干预时，应联合患者家庭照顾者及其亲戚、朋友、同事，充分重视患者积极心理社会学影响因素的干预，强化疾病治疗的乐观性和自强性建设，鼓励其积极应对疾病，同时给与充分的关爱、照护与支持，从而能够有效提升患者疾病治疗希望水平，改善疾病治疗及干预效果。

4 结论

本研究结果显示，疼痛病程是老年慢性腰背痛患者希望水平的危险因素，而自强性、乐观性、积极应对、家庭支持以及其他支持等相关积极心理社会学因素是其希望水平的保护性因素。医务工作者应重视此类患者希望水平的积极心理品质建设，从患者的“老龄”特征着手，重视慢性腰背痛、慢性疾病、功能障碍等老年生物学特征，多学科综合管理及干预；同时应联合患者家庭照顾者，加强积极心理社会学影响因素的干预及管理，使其能够保持乐观性和自强性，积极应对疾病，从而全面有效提升患者疾病治疗希望水平，以改善疾病干预结局。本研究系单中心横断面研究，一方面不足以诠释所有老年慢性腰背痛希望及其影响因素现状；另一方面不足以观察患者希望水平及其相关影响因素的长期变化，有待将来进一步研究及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