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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域视角下“国潮”文化演进与出海路径探析

2023-08-29王潇潇魏晓莉

关键词:文化认同国潮场域

王潇潇 魏晓莉

摘 要:全球化语境下,不同场域的竞争与互动促使“国潮”在有限生产场、元场域、多元文化场域的历时转换中不断进行文化再生产,最终以丰富的文化资本为出海夯实基础。但“国潮”在出海过程中存在文化折扣和价值偏离等问题,造成了场域突破困境。“国潮”出海应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整体视野出发寻找“国潮”场域与外域间的最大文化公约数,适配惯习与场域,连接实践与场景,在国人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意识下深挖“国潮”内涵、激发创新活力,实现“国潮”在文化出海中的文化认同。

关键词:“国潮”;场域;文化出海;文化认同

近年来,国货崛起,“国风”涌动,“国潮”正当时。清华大学文化创意研究院的《中国之潮——“国潮”研究报告》指出,“国潮”是中国文化的复兴,是传统国货在新时代完成的新演绎[1]。从最初的中国复古风格之于国货的应用,到品牌观念的觉醒,再到文化层面的转向,“国潮”创意与应用变迁的背后是中国社会经济的发展、综合国力的提升和国人日益增强的文化自信与认同。而全球化的发展,也给“国潮”在全球范围内的流行提供了新机遇,各类“国潮”文化IP依托于全球数字与经济平台逐渐受到海外人士的关注,涵盖服饰美妆、影音游戏、潮玩玩具等各类产品。2022年1月,淘宝联合人民日报新媒体评选出“海外消费者最受欢迎的十大年货”,汉服、博物馆文创等纷纷上榜。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内核、现代潮流为外显的“国潮”,在出海过程中为我们讲好中国故事、向中国文化出海提供更多契机。

“国潮”文化的流行与出海始终处于不同结构与力量关系的形塑之中。场域理论为分析特定社会时空内“国潮”的文化再生产与出海过程提供了一种理论框架和视角。“场域”是法国学者布尔迪厄提出的有关社会学的重要理论,被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或构型”[2]。场域是一个充满斗争、支配与被支配关系的社会空间,不同的行动者或机构围绕空间内的权力、资本、意义进行争夺,从而占据各种位置赢得主导权、界定权和收获专门利润的得益权。在社会大场域之下,有各个细分的专业化子场域,各类子场域都有其主导性资本,比如以政治、经济为主导性资本的元场域或权力场域、区隔于政治经济资本,以文化资本表明自身独立性的文化场域等。根据布尔迪厄理论对场域的界定,“国潮”文化场域可看作“国潮”行动者于特定社会空间进行文化再生产过程中所呈现的客观关系网络。对于场域的生产过程,布尔迪厄认为是以实践为串联的惯习、资本与场域三者的总和。因此,本文拟从惯习、资本与场域三个方面考察“国潮”的演进历程與出海路径。“国潮”行动者通过自身的再生产实践,在各场域的竞争与转换中不断丰富“国潮”场域的文化资本并最终提升出海能力。但在出海过程中,由于各国惯习与场域存在异质性,“国潮”行动者在外域进行实践时缺失与之相匹配的生活空间,由此出现的文化折扣问题大大折损“国潮”在文化出海后的认同度。因此本文提出共同体理念下的“国潮”出海路径,帮助协调惯习、场域与实践,为“国潮”争取更丰富的文化资本并为之文化产品增值,最终建构一个兼具区隔与认同意义的“国潮”文化生产与传承空间。

一、场域转换下的文化再生产:“国潮”扬帆起航

场域的关系与力量属性决定它是一种在无休止的动态竞争过程中呈现出的一种相对静止的客观处境,各个位置都存在支配与服从关系、斗争关系、结构上的对应关系等等。因此场域具有共时性与历时性双重意义,其规则是情境性的和实践性的[3]。各场域都拥有自己的独特惯习,功能是影响场域内外行动者的实践路径并建构自身属性的主导资本。“国潮”的诞生与演进本质上是“国潮”文化资本的生产和再生产,同时在实践中表现出与社会大场域同源的客观规则,彰显历时性脉络下各类场域及其运作的变迁[4]。伴随世界步入“地球村”,“国潮”在国内场域、全球场域和各类专业场域的互动与转换中,与不同资本、惯习相互碰撞与融合,实现彼此资本与价值渗透,最终明确场域身份,实现自身赋能,以优厚的文化资本与鲜活的文化形象提升了自身出海能力。

(一)有限生产场下的“国潮”1.0:国风符号表征的产品形象塑造

有限生产场即更靠近场域自主性的部分。“国潮”行动者的实践具有“摆脱政治、经济等外部因素控制,以自身的逻辑逐渐获得独立性,支配场域中一切行动者及其实践活动”[5]的自主性,因此该概念赋予场域的内部分析以优先性。相较于元场域,“国潮”所在的有限生产场拥有更多的文化资本和符号资本。由于符号、文化的中介作用首先在于实现区隔,而区隔具有区分和优化双重意义,因此利用符号表征建构基于本土特色的潮流文化,成为“国潮”文化再生产的最优解。

中国悠久而深远的传统文化和手工业基础作为持续性的精神与物质化惯习,为“国潮”实践者的再生产活动提供了优厚的创作土壤。在这一时期,国风元素作为可视化的视觉符号最具直观性与区隔性,首先被“国潮”行动者选择并在物质与文化生产中加以运用:以“国货”为肇始、选取中国复古视觉符号为表征的“国潮”产品应运而生。“盖娅传说”品牌国风设计系列服饰数次登上巴黎时装周舞台,将中国元素融于服装、发饰、配件之中,向世界展现东方美学意涵。盖娅传说也成为历年春晚服装的品牌提供商,向全球观众展现特色的中国文化符号。美妆产品“花西子”也善于将国风元素纳入产品设计,如“苗族印象”高定系列将苗银非遗文化元素融于彩妆产品的包装设计中,凭借其国风外观实现产品的成功出海。

场域转换的动力在于异质性场域的互动与竞争。随着社会各个场域的发展与变革,“国潮”单纯以国风符号为表征的象征资本难以满足“国潮”文化资本的再生产,“国潮”开始向新阶段迈进。

(二)元场域下的“国潮”2.0:政策引领“新国货”品牌化时代

“国潮”场域作为一种具有相对自主性的专业化子场域,“虽有自身内在逻辑、法则和规律,但独立性不强,每一个子场域都要遵循它所属的上一级场域整体性的运行逻辑”[6]。“国潮”文化场域也依赖并遵守上一级场域的主导权利资本和运行逻辑,在场域的转换中被元场域所建构。经济场域的快速发展要求“国潮”为社会提供更多的经济价值;从2011年文化强国上升为国家战略,到2020年中央提出至2035年将我国建成文化强国的远景目标,政策也为“国潮”资本的再生产提供了鲜明的文化指向。

“经济搭台,文化唱戏”成为“国潮”生存及演进的物质与精神基础。“国潮”经由再生产转化为客观化形态的文化商品,通过市场并注重经济效益[7]。“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政策驱使亦为“国潮”产品提供了从民族品牌到国际品牌的升级路径。文化强国战略要求我国文化经济高质量发展,建构世界性精神标识。我国作为一贯的“制造大国”,出色的制造能力积累出的优质惯习成为“国潮”文化再生产的“加速器”,出现了一批以杰出品质为支撑,原创设计为内蕴的“新国货”品牌,依托全球数字经济平台在海外引发抢购潮。自2018年国产运动品牌李宁的“悟道”系列登上纽约时装周引燃“国潮”概念,“国潮”出海的星星之火便呈燎原之势生生不息。2021年6月“天猫淘宝海外”公布“国潮”运动品牌出海排行榜,排名前五的李宁、安踏、挪客、回力、keep主要出口加拿大、澳大利亚、美国等欧美国家,境外销售额同比均超过50%。2021年7月第六届中法品牌高峰论坛成功举办,展现东方美学与消费方式结合的新途径,国内时尚消费品产业以“国潮”设计、时尚策源与品牌引领铸就中国品牌的出海成绩。品质显著、创意驱动、政策牵引、平台跟进,在2.0时期,“国潮”实践者逐渐改变以往对中国文化视觉符号的简单相加,开始借助产业惯习优势进一步营造自身区隔性,搭乘多样的渠道与平台,“国潮”开始嵌入文化内蕴,注重品牌打造,在“国潮”品牌出海中提升文化认同度。

(三)多元文化场域下的“国潮”3.0:技术渗透文化资本活化开花

全球化语境中,各国携带不同惯习的文化场域彼此连接,构成多元文化场域。中国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文化中断的文明古国,文化的绵延至今意味着其中蕴含丰厚的文化资本,拥有活化人类文明的价值和能力。在多元文化场域中推动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是中华民族为世界文化多样性贡献的中国智慧。互联网时代,高速发展的数字与新媒体技术赋能中国传统文化崭新的呈现方式。“国潮”不断书写传统文化资本的新时代内涵,开始进入“文化+”的多维表达和深度传承新时期。

该时期的“国潮”类型注重传统文化精粹层面的历史还原与现代阐释,并已经深入到文创、影视、娱乐等各个方面,“国潮”符码转换开始兼备审美功能与应用价值[8]。河南卫视自“唐宫夜宴”出圈后,迅速推出“洛神水赋”“龙门金刚”“中国节日系列”等融合“国潮”元素的节目,将传统文化结合现代视听科技,以影像符号展示中国意向;2022年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春节联欢晚会“只此青绿”舞蹈节目舞绘《千里江山图》,融合音樂、画作、文博等符号文本,提炼非遗文化精髓与当代审美意趣,传达中国文化典籍中虚实交错、情景交融的时空意趣,向世界展示中华古典之美;完美世界股份有限公司开发的游戏、影视、电竞等项目出口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其娱乐产品以中华优质资源为基础,注重对中国经典名著、古典神话的挖掘,充分运用先进的数字技术,为用户创造视觉震撼和非凡体验。这一时期,“国潮”实现纵深的内蕴挖掘与广度的全面开花,并逐渐渗透日常生活场景,以更优质稳固的意涵实现“国潮”文化再生产乃至成功出海。

“国潮”已然在公众的日常生活中演变为一种自觉意识下的文化理念,在文化再生产中不断进行形象更新、品牌革新、品类出新,文化创新。“国潮”文化在演进过程中逐渐以优质的文化惯习、持续巩固的文化资本、不断提升的场域力量方兴未艾。但“国潮”出海实践由于跨场域传播的障碍出现文化折扣、内涵渐离等诸多问题,唯有解决这些问题,才能使“国潮”转变为一种自觉意识下的文化理念“造船出海”,并构建“国潮”出海与文化认同的关系,向世界人民释放中国文化的魅力。

二、共生共荣的场域:“国潮”文化出海的优势与困局

场域的开放性决定了场域自主的有限性。“国潮”实践者在跨场域传播过程中始终要面对多元文化场域和场域中多元行动者的挑战,在为了保持或改变彼此关系进行斗争的特殊范围内形成实践者策略,客观上形成彼此共生共长的状态[9]。其中,场域内外惯习和资本的交融与抵抗、“国潮”突破场域的能力与障碍,都昭示着“国潮”文化出海的优势与困局。

(一)“国潮”文化出海优势

1. 优质惯习的无形性精粹渗透与有形化物质指导

惯习作为一种持续的性情倾向系统,对行动者的社会实践具有塑造、调控作用。国内文化场域的优质惯习源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浸润,具有无形的渗透性和经由实践的有形化能力,分别体现为文化精粹的可植入性与物质化惯习的可实践性,这两种情形都对“国潮”行动者的文化再生产起到指导作用。

一方面,优质惯习的渗透性为“国潮”再生产提供优良的文化资源。2008年至2020年,中国先后有42项非遗项目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总数位于世界第一,类别涵盖技艺、戏剧、民俗、音乐、舞蹈等,代表世界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和中国对人类文化多样性作出的贡献。2020年以后,“非遗+电商”赋能“国潮”发展新势力崛起。据《2021非遗电商发展报告》显示,共有14个非遗产业在淘宝天猫年成交过亿。2021年,电商平台天猫“双十一”会场设“非遗”专场,邀请十位传统艺术家和潮流设计师对非遗技艺进行重新设计,如将定瓷联名“明日深渊”IP设计潮玩手办,在保持定瓷原本瓷型之美的同时融合现代潮流元素,契合当代人的审美和需求。

另一方面,经由再生产得以有形化的惯习逐渐演变成为一种物质文化,“国潮”行动者通过融合多元场域惯习力量为场域实践拓宽新思路。乐高全球认证大师洪子健利用西方载体搭载中国传统文化,设计开发展现中国物质文化遗产的相关乐高作品,比如长城、故宫、苏州园林等,更新了以往乐高建筑套装一向以西式建筑为主的旧模式。物质化惯习给予乐高创作新灵感,“国潮”乐高向世界展示华夏建筑的精妙。

2. “国潮”文化场域空间稳健

“国潮”文化场域囊括鲜明的中国传统文化场域、多元文化场域与潮流实践,体现出由消费文化为表征、中华传统精粹为内隐、多元文化与现代潮流形塑的新型文化形态。“国潮”文化子场域经多元文化场域及其内部结构与力量形塑后逐渐明确自身区隔,凭借优质惯习化身“国潮”文化产品,获得消费增量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丰富了文化资本,构成稳健的场域空间。

稳健的场域空间使“国潮”文化的再生产活动呈现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活化传承和“国潮”参与者的价值共创。2021年《英雄联盟》游戏动漫《双城之战》的中文推行曲《孤勇者》自上线后迅速引爆国内外各大音乐榜单与视频平台。而《孤勇者》出圈的原因在于國内自媒体用户对此曲的二度创作。歌词所描述的原本是动漫作品中的主要剧情,但歌曲发行恰逢疫情背景下举国上下同心战役之时,歌词的“平凡英雄”主题戳中当下痛点,奉献与担当的中国精神不同于西方国家影视作品中惯常传达的“个人英雄主义”内涵,对普通人奋斗精神的颂扬更能激起人们共情,使歌曲在再创作中被赋予“致敬平凡与不屈”的普适性新意。稳健的场域赋能“国潮”再生产出丰富的“活态化”文化资本,最终在与消费者的价值共创中突破场域限制,营造文化出海的客观现象。

但“国潮”出海的背后也暗藏危机与挑战。惯习与场域的异质性同时会造成“国潮”实践在多元文化场域的边界跨越维度中出现惯习调试性弱、文化折扣、价值偏离等问题,致使“国潮”文化面临出海困境。

(二)“国潮”文化出海困局

1. 惯习与场域不适配,相关壁垒造成文化折扣

全球场域内各类资本的暗流涌动致使中国在步入现代化的过程中不得不接受“国际化”的观念与价值,形成新的性情倾向系统,而国际性价值格局主要以西方为主导。在此条件下,由于中国传统的文化与实践情景先天缺失于他国文化场域,导致中国文化惯习与国外文化场域不适配。换言之,“国潮”实践者携带本国惯习在其他文化场域行动时会造成文化折扣。以“国潮”在影视方面的表现为例,国风动漫电影《哪吒之神童降世》一经问世即火爆国内,作品故事取材来源于中国古代传说,动画设计充满中国元素,立意“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反抗强权和无畏拼搏精神贴近国人心之所向,加之国人一直期待我国能有诸如西方“超级英雄”一类流行于全球的英雄故事,该电影“久旱逢甘露”般被视为国漫崛起代表。但影片在国外却票房惨淡,且贡献票房的主要是亚裔群体。此外,笔者整理了近年来于海外传播的国产国风影音作品在国外受众中的认知情况与文化折扣调查,如表1。其中,文化折扣率的计算是基于霍斯金斯和米卢斯的文化折扣量化公式,数值越接近1表明文化折扣情况越明显。(电影票房数据来源于美国电影协会MPAA全球电影票房统计;短视频文化折扣率计算方式是基于博主在国内外知名视频平台粉丝总量统计;评价情况选取于作品在国内外视频播放平台的评论内容。平台选择国外用户常用的视频网站YouTube和国内视频互动平台bilibili。)

从表1可看出,基于中国传统文化内核改编的“国潮”文化作品由于需要相关故事情节与文化背书,而国外受众缺少与之相匹配的文化惯习与实践场景,导致“国潮”在出海后文化折扣率偏高,具体表现为国外受众对作品技术、特效、画面等直观视觉性元素具有较高评价,而对于涉及深层文化底蕴的文本感知能力较弱,加之语言与翻译等问题,以上原因都造成惯习与场域不适配,影响“国潮”文化的跨场域传播效果。

2. 场域互动导致价值迷失与实践表达浅表化

场域的动态、开放与变迁决定了场域需要在互动中实现彼此的共荣发展,内在表现为价值与资本的竞争和渗透。“国潮”在步入全球场域后会受到其他各类场域中权力或资本的影响,如国际政治场域中的权力与意识形态挑战、全球经济场域中的商业资本冲击、多元文化场域中各国文化资本的竞争与抵抗等,易导致“国潮”实践在价值表达上出现混乱。

2019年三只松鼠的“国潮”风格宣传广告因“眯眯眼”“厚嘴唇”的模特形象遭国人吐槽,质疑刻意迎合西方对国人的刻板印象。以“国际化”的流行假象包装所谓“国潮”,不仅会带来中国传统文化表达的偏差,甚至会引发文化误解和文化冲突,由此凸显“国潮”进入国际大场域后价值迷失的典型性与深刻性。“国潮”在声名鹊起中也不乏出现企业过分追求营销,以丧失对产品本身的关注为代价生硬挂靠“国潮”策略,导致“国潮”内蕴表达的浅表化,比如痔疮膏与口红的“跨界”联名,“国潮”服装简单堆砌中国元素,风格同质化严重等现象。从本质上看,“国潮”创意的运用并非将中国传统文化符号进行简单拼贴或标签化地统一表达,企业需警惕将“国潮”仅视作一种网络营销手段,忽视文化理念的表达,把中国文化“做偏”“做窄”,致使损害“国潮”形象,影响国人及外界对中国的文化认知。

场域之间以同源性从而合作再生产,因相异性得以区隔与昭彰。“国潮”文化的跨场域传播能力与困境启示“国潮”行动者应从场域、资本、惯习三方面着手实践,既保留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意涵和表征,又融入现代场域的创新元素;既保持历史上中国文化赖以生存和发展的传承逻辑,又平衡多元文化场域影响下的文化选择,由此构建“国潮”文化主体的行动逻辑。

三、文化传承与场域突破:“国潮”出海能力提升策略

(一)适配场域与惯习,打造共同体理念下的文化认同

“国潮”在文化再生产过程中成功出海,体现出文化惯习与文化资本在场域互动过程中具有可沟通性。将“国潮”文化场域中的中国文化惯习调试至与各国场域文化资本同频共振,关键在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寻求“国潮”与多元文化场域的最大文化公约数。共同体理念在全球资本主义野蛮生长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中表现出一种特殊感染力,而恰恰是中国传统的文化理念提供了这种共同体空间。2022年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吸引了全球目光,其创意既凸显“国潮”符号的区隔性,又兼顾与多元文化场域的最大文化公约数。开幕式符号设计充满“雪花”元素,而“雪花”寓意人间的纯粹理想。中国诗人李白有“梨花白雪香”绝美诗句,西方谚语也有“没有两片雪花是同样的”人生哲理;“白鸽”象征“和平”,在各国文化场域都有共同寓意;在舞蹈节目《闪亮的雪花》中,一只掉队的“小鸽子”被拉回队伍,组成巨大的“心”形,以“一‘鸽’都不能少”的意涵印证“更团结”的奥运格言。节目创作使用普世性文化符号表达和衷共济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让世界看到中国真挚而温暖的情谊。

(二)培养“国潮”惯习,完善“国潮”跨文化传播场域要素

惯习作为连接资本、场域和实践的中介环节,是实践的内化,但欲在跨场域传播后实现海外人士对“国潮”的文化认同,关键在于完善“国潮”跨文化传播场域要素,实现“国潮”的场域突破。

冲破慣习壁垒是打造“国潮”跨文化传播场域的基础。互联网的跨时空属性有利于打破场域的空间界限,利用社交媒体以对话与沟通的方式培育垂直社群、培养“国潮”惯习。潮玩手办公司泡泡玛特的出海运营方法是组建国际本土化团队,由国内团队输出标准化内容,再由本地团队修改调整更适合各国本土化的设计方案。在文化培养上,让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部分人群先“国潮”起来,利用社群、KOL等渠道获取种子用户,建立品牌认知之后再逐步突破原本用户圈层;针对拥有不同惯习的异质性文化场域,制定个性化的产品销售策略,直面文化差异,与全球用户建立如服务性的,基于深度关系的市场,打破惯习与品牌壁垒。

适配惯习并深入生活实践,打造“国潮”全场景消费[10]。深入不同场域情景有助于“国潮”品牌全方位连接受众端、提高品牌服务能力、增强受众的体验感和增加对“国潮”的认同度。前文提到的泡泡玛特公司已在全球8个国家设立线下门店,根据不同国家惯习设计不同门店风格及销售策略。比如新加坡门店,在店面装修上,放弃我国国内惯用的荧、黄等高明度色调,而是以符合当地特质的银色系流线型设计为主;在产品展陈方式上,改变国内常用的横梁式货架,采用可全方位旋转的通天展架;在风格设计上,门店设立各国专区,陈列来自不同地区的设计师作品,将“国潮”艺术理念融合当地地域文化。线上线下相连接的全场景传播和垂直化营销策略,能够增强海外受众对“国潮”的认知与认同。

(三)树立文化自觉,实现“他塑”向“自塑”转变

“国潮”文化场域的发展动力分别来自外部的场域形塑和内部的再生产实践。它利用元场域的权力资本,参考多元文化与潮流文化的流变路径,最终使“国潮”文化的再生产实践借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惯习这一强具包容性与共情性的优质“增力器”收获“国潮”出海的商业规模效应与文化感染力。如同实践之于“国潮”发挥自主性的重要意义,在以西方价值观为主导的国际场域中,“国潮”实践者不仅要冲破外域行动者在刻板印象下对中国进行“他塑”的困境,还要承担起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自塑”责任,实践的关键就在于树立文化自信和自觉意识。

文化自信是“国潮”文化跨场域传播的精神支撑,其中优秀传统文化就是增强文化自信的力量源泉和底气所在。“国潮”文化再生产和成功出海的背后反映出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核心的文化软实力的提升、科技的发展、实业的进步,更涵养了当代中国人对本国的文化认同与自信。作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优秀传统文化已经渗入到每个中国人的内心,逐渐成为一种“民族精神”给予国人传承中国文化的精神动力,创新实践表达的价值引领。上下五千年的中华文化在历代更替和历史流转中锻造出一种鲜明品格,即将不同文化为我所用进而转化为同一文化的包容性与同化性。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面对他国场域下“自由”“民主”思想的传播,中国知识分子开启中国“文艺复兴”式的文学革命,以对话的方式同马克思主义交流融合,传统文化得以冲破封建主义桎梏,被赋予“民主”“科学”的崭新时代基因,并最终形成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无畏追求自立自强的中国精神。鉴往知来,中国文化强大的生命力即为文化自信产生的基础,也是文化自觉实践的基石。

1997年,费孝通先生提出“文化自觉”的概念,认为文化自觉是指在一定文化环境中生活的人应当对其自身所处的文化环境中的文化具备一定的感知能力,了解这种文化的来龙去脉以及发展趋向,不“全盘西化”或者“固守传统”,而是在多元的文化中确立自身文化的位置并根据新时代与新环境不断适应与调整[11]。“国潮”文化的再生产过程即“国潮”行动者在文化自信下的文化自觉实践。互联网时代,社交媒体以其强大的传播力和渗透力带来“国潮”实践主体的泛化和行为的活性,尤其是作为数字原住民的Z世代群体,为“国潮”文化再生产提供了持续生机。在国内视频内容创作分享平台如哔哩哔哩等,随处可见用户通过将中国传统文化与二次元等青年亚文化融合等方式进行“国潮”文化再生产,赋予“国潮”文化跨世代、跨族群属性,并逐渐与主流文化相互渗透,浸入衣、食、住、行、娱乐、教育等全方位生活场景。如《原神》《一人之下》《哪吒之魔童降世》这一类具有强烈中国元素的ACGN作品,已经做到与全球场域交流对话,向全球讲述中国故事、描绘中国文化、传递中国精神。

“国潮”文化再生产及其渐进出海扎根于中国传统文化与民族产业,在多元文化交流中立足全球市场,将“国潮”符号赋予文化商品,使文化理念嵌入品牌意涵,是实现商业效应的同时讲好中国故事,传达中国文化意涵的有效路径。“国潮”在扬帆远航中不断激发国人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与认同力,激活文化自觉意识下的守正与创新力,赋予中国精神以新时代内涵。但要真正实现“国潮”跨场域传播后在海外的文化认同,还需深挖厚掘“国潮”的国粹内蕴,逐步提升自主创新能力,让“国潮”在品牌的越洋腾飞中给世界看到日新月异的中国,让中华文化屹立世界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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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潇潇(1997- ),女,河南郑州人,湖北文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文化传播;魏晓莉(1980- ),女,湖北襄阳人,湖北文理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媒介经营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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