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
2023-08-27冷杉
诗人简介: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生于湖南,现居北京。从事企业经营,偶习诗,有作品散见于多种刊物及选本。
那时还不知道,深入
不适用草原
九月的草原晨光白净,空气沁凉
我携了我布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往
深处走去
其实并没有深处,只有更远处
我以为的秘境
临近后都大同小异
人群别离,无有尽头
让人置身一片熟悉的空茫
阳光和草地
则海水一样抖动起来
单调而浩瀚
我总是怀疑自己的动机
像这一生,不停地对于不为所知的热衷
那个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的人
举目仍在原地
世 宾:消极的觉悟
冷杉的《草原》这首诗浅显易懂,写的是一个人走入草原的体验和感受。开始对草原茫然无知,充满好奇,以为深入草原可以看到别样的风景,发现什么奇异的东西。但当他走进草原深处,发现没有秘境,“都大同小异”。最后得出结论,“像这一生,不停地对于不为所知的热衷/那个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的人/举目仍在原地”。诗歌结尾否定了探索的价值,在草原面前,一切追求都是一场空。这好像是个大道理,但实际上是中国千百年来的注重主观感受的人生哲学的表达,可以称为消极的觉悟。
诗歌当然可以这样写,这样表达,但诗歌更应该去发现更深邃的思想,打破惯有的文化,开创新的写作路径和重建新的世界。当代诗人基本缺乏创造思想的动力,总是在安全、舒适的文化语境中寻找诗歌的精神资源,什么“天人合一”“随其自然”等等,在目力所及的地方,佛家、道家已经是最高境界了。《草原》一诗的觉悟,总体上就是继承佛家对人生奋斗的意义的否定,四大皆空。这一方面是基于草原的“单调和浩瀚”,一方面基于人的渺小。
吴投文:由诗人的想象所引发的一个结果
《草原》是一首写得很开阔的诗,不只是呈现草原地形地貌上的开阔,更是诗人精神视域的开阔。诗人所写的既是一次行走,也是一次心理体验,是透过草原的表象领悟生命的某种实质。诗人说,“深入不适用草原”,因为草原“其实并没有深处,只有更远处”,况且诗人是携带着自己“布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在行走。极目远望,草原充满无穷的诱惑,但“我以为的秘境/临近后都大同小异”,无非是“人群别离,无有尽头/让人置身一片熟悉的空茫”。这大概是对人世的某种隐喻,所有的到达都是一样的单调,所有的成功似乎都伴随着欣喜过后的无聊。但人生又是一个必须去走完的过程,不可能原地踏步,只得一步一步地走完。可能我们每个人都会怀疑自己的动机,但怀疑又能怎样?“那个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的人/举目仍在原地”,即使历经歧途层层,心里仍然怀着莫名的希望。
读这首诗,我总觉得诗人似乎另有所指,这是诗中的隐喻结构透露出来的。当然,对一首诗的解读未必可以获得一个确定的答案,尤其是多主题的诗歌更是如此。此诗的隐喻结构也许并非诗人有意为之,却是由诗人的想象所引发的一个结果。诗中有一种引人晃荡的感觉,与其说是一种在草原行走的错觉,不如说是诗人的心境。在无尽的草原且思且行,大概是此诗显露的一个背景,因而,草原的延伸亦是诗人思绪的延伸。
向卫国:草原深处会不会还有“更深处”?
海子说,“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海子《日记》),“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海子《四姐妹》)。冷杉则在他的诗中接着说,草原“其实并没有深处,只有更远处”。
当然,他们说的都不只是草原或者戈壁,而是人之“一生”的“秘境”;诗中的“那个”也不只是代表他们自己,而是每一个。每一个“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的人”,最终却发现,“举目仍在原地”,除了“一片熟悉的空茫”,原来并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秘境”。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吗?“草原”没有深处,只有远处;而远处与近处并没有区别,一眼看不到边的草原,其实一眼已经尽收眼底。
不,至少海子还在继续追问:“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海子《黑夜的献诗》)
或许“安慰”就像薛定谔的猫,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如果你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需要,“安慰”便会像佛一样,现身在你内心中那片草原深处的更“深处”。所以海子仍然要“只身打马过草原”(海子《九月》);即使到了“海水没顶”的最后时刻,他还是希望人们继续“活在珍贵的人间”(海子《活在珍贵的人间》),同时把“尘世”的“幸福”(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留给所有人。或许这就是许许多多人至今喜欢和怀念海子的原因。
周瑟瑟:在怀疑中获得现代性启示
冷杉是一位冷静的诗人,因为冷静,他的写作方式表现得并不直接,但又不是零度写作,而是沿着一条寂静的路走向诗歌秘境的深处。读他的诗没有灼热感,只有冷静的语境与语调,但带着他的体温,带着他内心的战栗。
我对冷杉既熟悉又陌生,我熟悉他的人犹如熟悉他的诗,“那时还不知道,深入/不適用草原/九月的草原晨光白净,空气沁凉/我携了我布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往/深处走去”,诗人如一匹马,敏锐,谦逊,竖起警觉的耳朵,每一步都是那样有节奏。
诗人洁身自好,他总是在人群之外看着我们嬉闹,从这首诗也可以看出他走向人群之外的性格。我深知他的内心是多么渴望安静,现实的喧哗确实让人头痛,我何尝不愿意远离人群,如一匹马。“我携了我布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往/深处走去”,孤独的马,孤独的品性,孤独的写作者。
他以新人自居,其实默默写了多年。湘江日夜流淌,夜空沁凉如水,生活在长沙城,如水一样自由自在的诗人,他看清了事物的本质,“其实并没有深处,只有更远处/我以为的秘境/临近后都大同小异/人群别离,无有尽头/让人置身一片熟悉的空茫”。他有一双灵敏的试探的脚步,在找寻中否定,他不急于肯定,而是反复试探,反复确认。他发现“人群别离,无有尽头”。
当然,冷杉是谨慎的,在一个“影响的焦虑”的时代,诗人远离人群,转动清醒的头脑,灵敏地观察,这是一个不错的状态。“阳光和草地/则海水一样抖动起来”,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给诗人带来了短暂的惊喜,但他接着说出“单调而浩瀚”,这就是草原。
诗歌不是单向度的抒情,而是回到诗人自我,回到一个崭新的世界。“我总是怀疑自己的动机/像这一生,不停地对于不为所知的热衷/那个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的人/举目仍在原地”。试探与确认,否定与怀疑,从而建立起真实的现代性诗意。
寻找真实的自我,在怀疑中获得现代性启示。“动机”是什么?“不停地对于不为所知的热衷”而让自己“历经歧途”,诗人反观人性的弱点,撕开生活的面具,最后发现“举目仍在原地”。
反对诗歌行话,写出个体内心的真实感受,做一个清醒的写作者。冷杉既保持了清静,又表达了他对人性的怀疑。他是一个“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的人”,也是一个层层剥离外在表象从而呈现自我的人。
宫白云:与众不同兼具思维高度的“草原”
写与众不同和有思维高度的诗应是真正的诗人的所求,冷杉的这首《草原》就与众不同兼具思维的高度,区别于那些日常所见的平庸“草原”。他的这首《草原》既是自然的草原又是人生的草原,它携带了诗人对人生的思考与生活的厚度,细腻的思想线条贯穿始终。诗歌一开始就让草原与人生形成一种结合,这种结合瞬间让人感受到一种感性哲学的触动与思想的深邃。“那时还不知道,深入/不适用草原”,一下子就把“那时”的“少不更事”的单纯之态推到面前,不动声色地把一种生活的浸透与历练表达得淋漓尽致。之后不露痕迹地运用了电影蒙太奇式的表现手法,在黑白一闪中,把我们的视觉冲入“九月的草原”,镜头中的“晨光”“空气”“影子”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如果仅仅停留在景色之中,难免又流于肤浅,冷杉深谙诗是挖掘,他适时地停下脚步进入自身,为思想赋形,牵引着自己的思维往深处走,猛然发现“其实并没有深处,只有更远处/我以为的秘境/临近后都大同小异”,这就像人生,当一路走来,到达向往之境,发现那些魂牵梦绕的东西原来也不过如此,这种人生的觉察只有身临其境时才会如此的真切。草原的旷远,正如人生的孤独,冷杉恰逢其时地把人生的这种孤独之感与辽阔的草原结合起来,当他把自己置身于一片空茫与海水般的浩瀚之中,迷茫也随之而来。诗是自我生命经验的呈现,也是灵魂深处心音的奏响,所以带有心灵的气味和生命的真确感,冷杉极好地把它们表达了出来,他的“怀疑”,他的“不为所知的热衷”,他的“歧途”……就像无边无际的草原,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在这里,他创造了一种邀你一起感受的境界,当我们与他一起走到哪里都是“举目仍在原地”时,那种挣扎、失落,甚至绝望,完全与诗人的心境融合,这种共情的力量既是诗歌的极致,又是诗人精神的伟力。但仅仅表达如此的心境还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诗歌所带来的启发或者是开悟,而这首《草原》的背后恰恰折射出此种慧光,它让我们站在《草原》之上收回撒向远方的目光,向脚下的“原地”深入挖掘,从而获得根基与化石。
赵目珍:“以为的秘境”——一种特殊的诗学空间建构
这是一首以“草原”做隱喻的诗。诗人借助“草原”的广阔性,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诗学空间。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诗人并未将“广阔性”作为草原的一种优越性来互文人生的光明前景。相反,诗人将“广阔性”当作了人生的一种背反性存在——人生被仄狭化(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或者“停滞”在那里(举目仍在原地)。由此,草原不仅没有成为诗人心中的一个明亮隐喻,却成了诗人的一个“被抛入性世界”。
具体地看,诗人对这种特殊诗学空间的建构,可以分为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从诗的开篇一直到“单调而浩瀚”,内容都是直接围绕着草原展开的,尽管诗的开篇采用的是夹议夹叙的论调。诗人首先指出,“深入”并“不适用草原”,因为草原的广阔性导致了草原“只有更远处”,并无“深处”可言。接下来,诗人继续论证这一理念的正确性。诗人以实际的观感为依据,进一步论证了草原的“远”——“人群别离,无有尽头/让人置身一片熟悉的空茫”,同时以“阳光和草地”“抖动起来”以后的“单调而浩瀚”进一步进行佐证。很显然,诗人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人们相信,草原的空间特性并不适合用来诠释人生的历时性演进,因为它太单调了。第二个层次从“我总是怀疑自己的动机”至诗歌结尾,内容是借助第一个层次论述出来的草原特性展开对个人人生的议论,而议论的重点又放在最后两句:“那个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的人/举目仍在原地”。这两句显然是诗歌的点睛之笔,如果没有了这两句,整首诗将被悬置在半空,失去落地的实在性。
严格而言,世俗中的每一个人都期盼自己的人生有一个广阔的前景。草原的广阔性本来可以和梦想的广阔性形成既正当又合理的双向同构。然而这个“草原”在诗人那里却成了所“以为的秘境”,成了一种静止的甚至带有“束缚性”的空间维度。它暗合了诗人的人生想象,成了一种与心理学紧密相关的并且带有暗灰色调的“内心宇宙”。
张无为:新感悟与哲思密集推进
冷杉将《草原》题材提升到感悟对象与探赜人类的层面,然后遵循究理规则,从人生早期的初衷开始就不断推翻定则,继而在衍生中多次纠偏、调整,最终却发现这所有平生夙愿与探索过程竟然归于零。
该诗主题虽具有颠覆性,但并非贸然,而是通过个人体验发现的,这是其一;其二,该诗让人感觉并非虚无,而是从智慧层面呈现生命个体的独到感悟点、感悟层及其于群体之间的无奈。本诗讲工巧、有难度。
表现之一是起初,“还不知道,深入”抑或“还不知道,深入/不适用草原”,模糊中至少揭示出个人依据习惯的两种认识思路,及其在实践中的新发现。可见诗人擅于利用诗歌形式即诗行的断与连显示诗意张力,富有弹性,凝练简洁。
表现之二是对语词习惯实践的语言学反思。如日常交流中常见的——如走进草原深处之类——作出新感悟,“没有深处,只有更远处”。诸如这些相关语言与认识问题,“高深莫测”可能是最准确的形容词了,不过用形容词本身就很难做到确切,但又迫于万般无奈,是汉语体系使然。譬如说某某人认识深刻、深入肌理,与说某某人认识有高度基本类似,但细究则应是语义指向有别,甚至是两码事。前者是就对象本身而言;后者则是在宏观视角确认。而对于一些自然现象,用形容词、方位词、数量词等,则很难经得起“较真”。“较真”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也可以称作“叫真”。譬如在“前与后”方位词中,说前途无量、前程远大其实都是指其以后的人生。
表现之三是“以为的秘境/临近后都大同小异”,这也是根据哲学或物理学等原理的判断。如“万变不离其宗”“道理是一样的”等,而无尽的别离感觉却无一例外“让人置身一片熟悉的空茫”。到此,诗的基调开始急转直下。
表现之四是阳光和草地这些属于草原的意象反而像“海水一样抖动起来/单调而浩瀚”。这也是“大同小异”的顺延变幻,更是“不确定性”的后现代观所导致的“质的区别”的混化。读到此,感觉令人扼腕。
由此结尾,诗人才进入自我再反省,“怀疑自己的动机”,尽管“对于不为所知的热衷”一生不停,当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却感觉“举目仍在原地”。
高亚斌:草原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冷杉的詩歌《草原》,在对一次穿越草原的叙述中,完成了对生命的体验和感悟。诗歌一开头,“那时还不知道,深入/不适用草原”,表达了诗人对草原这个地理空间的陌生,以及想“深入”草原内部的渴望。这样,“草原”就具有了人所面对的外部世界的象征意味,而对草原的“深入”本身,也延展了诗歌的内部空间,从而丰富了诗歌的言说领域,增强了诗歌的禅思意味,引领读者走向哲理思考的深邃境界。
“九月的草原”表明时间已经进入了秋天,在这个明净而辽阔的季节,草原也面临着收获和凋零,走向了它的空旷和苍凉。走近草原,就是对一种生命状态的靠近,由此,诗人置身于“一片熟悉的空茫”,人的生命意识开始被唤醒,人与自然之间开始相互启谕,生命的意义获得了参破。
而且,在进入草原时,诗人是孤单的、因而也是独异的,而“我携了我布在地上长长的影子”,更加加深了其孤独的况味。也许,一个真正的孤独者才是一个理想的思想者,只有一个孤独的人、一颗寂寞的心,才能够潜心地与草原对话,才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对方、与自然心交神会。在这里,作为主体的孤独诗人与作为客体的空旷草原,他们的靠近,使彼此的生命得以影响和渗透,甚至达到了物我合一的美好境地:草原就是一个人的一生,人的一生也就是一片草原。
在整首诗歌中,诗人的叙述是平静的、舒缓的,接近秋天的洞明世事和宠辱不惊。可以看出,“那个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的人”,他在面对秋天的草原时,开始变得明净豁达,从而抵达了人生的澄明之境。
徐敬亚:诗就是打断的骨头……
几十年前,我曾和梁小斌一起探讨过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一首诗是怎么写出来的,正如一盘菜如何炒出?这显然是一个天大的问题。虽然我们没有深入地研究下去。但从此我却获得了一个总是情不自禁的剖析视角。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和很多文化阐释型批评家的切入点格格不入的一个原因。
冷杉的这首《草原》,写出了深—远,也写出了远—近,面对草原移情到了人生,哲理意义我不多说,虽然里面经过了几层不露痕迹的转移……文化意义不是我要说的重点。
重点说这首诗的结构,虽然平凡,却值得分析。
《草原》共17行,我把它分为8段:(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
其实所有诗内部都存在着这样的段落单位:前两段,自然顺畅,第3段突然插入感慨,这时诗人的意念开始蠢蠢欲动——其实并没有深处,只有更远处……第4段离开草原跳到秘境,第5段更大跳跃到人群……第6段实景,突然回到草原,但属于超现实画面(这是全诗最漂亮的句子)……最明显的是第7、8段,即最后4行,已经完全离开草原,进行人生抒发了。
我在问自己:这首诗的内部并不老实啊——它一跳再跳,为什么读起来仍有一种顺畅的感觉?
冷杉的诗这种“连续感”的产生一定有暗中的道理。如果逐字逐句回看,会发现跳跃是表面的,内在紧紧连接着的是深—远—近,即草原—人生的主旨。恕不详述:跳跃,是诗的天性。好诗的内部往往凸凹起伏,沟壑悬崖林立……好诗就是一段段被诗人有意打断的骨头,而强大的牵引力又使诗意骨断而筋连!
略有破绽之处是最后两行:“那个历经歧途层层走上来的人/举目仍在原地……”多么有画面感呀,但遗憾的是,那是另一个人——跳大了。
霍俊明:去风景化
冷杉的这首《草原》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确定地说,这是一首“去风景化”的诗。时下,我们看到了那么多的“风景诗”“观光诗”“旅游诗”。无论是草原、雪山、高原还是戈壁、大海、森林,它们在这种类型化的写作思维中已经被风景化和元素化了,这些物象、空间以及连带的象征体系也都已经失效了。由此,对于具有发现能力和创设精神的诗人而言,他必须在“风景”中重新发现“风景”,在“风景”中重新发现自我乃至整个世界。甚至对于更为重要的诗人而言,他还必须具备创造一种精神和思想层面的“风景”的特殊才能。冷杉的《草原》就是“去风景化”的诗。诸多诗人都写过草原,在当代诗人中海子的《九月》是最负盛名的代表作。冷杉这首关于草原的诗也设定在了“九月”,确切地说,这是诗人心理时间的对应和显现。诗人对“草原”予以了重新的“清洗”与发现,对不断被庸俗化的“诗与远方”也进行了有力反驳,“其实并没有更深处,只有更远处/我以为的秘境/临近后都大同小异”。诗人对“草原”予以了精神的还原,无论是所谓的意义、诗性或无意义、非诗性都经过了诗人精神的过滤和整合。换言之,“草原”在诗人这里不再只是平面和观光化的空间,而是辐射的精神场域。由此,“草原”也再次获得了差异性的意义。当“我”在诗歌中不断复现,这正是诗人个体主动参与诗歌精神构造和发现世界的过程。与此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借助“草原”,诗人完成了对自我际遇以及生命历程的回溯和对话以及不深不浅的盘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