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新闻漫画中多模态隐喻的表征

李燕芳

（厦门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4）

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国内外主流媒体通过各种形式报道“一带一路”相关的新闻，其中，漫画这一形式成为“一带一路”新闻的亮点。作为融媒体时代一种独特的报道形式，以漫画为载体，运用夸张和幽默的语言来表现新闻的新闻漫画已成为传达新闻信息和表达创作者观点及审美思想的一种重要视觉语言。随着新媒体的不断发展，读者的阅读方式趋向简单和快捷化，以漫画为主的新闻传播方式也越来越受青睐。新闻漫画用于报道新闻事件时具有独特的语类特点，通常会借助隐喻手段让读者在理解语篇的认知过程中，受到以往同类语篇或自己记忆中相关情景模式的影响［1］12，以此获得透彻的意义解读。作为一种话语形态，新闻漫画打破了语言的隔阂，在新闻传播过程中，逐渐成为捍卫国家话语权、传递中国声音的一种方式。因此，研究“一带一路”新闻漫画的多模态隐喻，对于推进当代中国话语的国际传播力建设具有重要的意义。

20 世纪90 年代，随着传媒改革的不断推进，媒体更加关注新闻漫画在新闻传播中的作用，对新闻漫画的研究也逐渐呈上升趋势。笔者通过检索中国知网，发现近年来国内从语言学视角研究新闻漫画的，大多基于认知语言学、图像叙事学、修辞学等理论来分析、解读。王凯基于认知语言学，从多模态话语视角分析新闻漫画中农民工形象的构建［2］；王南杰围绕漫画中的修辞表达、视觉画面和表意符号等特征，解析抗疫新闻漫画中的图像叙事［3］；余玉从修辞学的视角探析中央苏区新闻漫画作品［4］。这些研究都聚焦于一个核心问题——在新闻传播背景下，新闻漫画通过何种方式将内涵性的思想、事实等内容呈现出来。在漫画的多模态隐喻研究方面，学者主要探索漫画隐喻的认知识别过程、解读效果等［5-7］，对新闻漫画中多模态隐喻表征的研究尚不多见。

本研究运用认知语言学的隐喻理论探析此类新闻漫画的多模态隐喻表征、源始域和目标域如何被激活、隐喻的映射又是由哪些模态实现的、呈现出哪些特点，并探寻新闻漫画隐喻背后的认知理据，以助于人们更加准确、客观地理解新闻漫画的内涵，提高“多模态识读能力”，同时促进多模态隐喻的多角度研究。

一、研究设计

（一）语料的收集

所选取的新闻漫画来自国内权威性的媒体，如：央视网、人民日报网、中国日报网等，通过百度图片搜索关键词“一带一路”或“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来收集语料资源，点击相关图片的原始链接，选出来源于上述权威新闻网的图片，最后筛选出50 幅含有多模态隐喻的图片进行语料分析和案例解释。图片收集的标准如下：对图片中多模态隐喻的界定采用广义上的定义，即图片中只要有两种或两种以上模态共同构成隐喻，即可视为研究对象。

（二）研究方法

运用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先考察选定的语料，再选取典型案例进行分析。具体如下：首先收集、整理关于“一带一路”新闻漫画中的多模态隐喻映射方式，对其呈现的模态表征类型进行分类，并统计出每种类型的漫画数量和所占比例；然后在语料案例分析的基础上探究“一带一路”新闻漫画隐喻表征的认知理据；最后归纳出“一带一路”新闻漫画隐喻表征的语类特点。

二、新闻漫画多模态隐喻的表征类型

Forceville 在平面广告的隐喻研究中，将多模态隐喻表征类型归纳为以下四种：目标域被源始域替代（MP1）、目标域和源始域混合呈现（MP1）、目标域和源始域并置（PS）、图文互动的隐喻（VPMS）［8］。然而，Forceville 对以上表征类型的归类主要涉及平面广告中的图像隐喻，并未涉及图文隐喻。我国学者冯德正［9］以系统功能语言学为基础，从映射角度将图文隐喻分为单模态、跨模态和多模态映射三类，较为全面地建立了多模态隐喻表征系统框架。值得一提的是，俞燕明［10］首次将“隐含”模态纳入多模态隐喻的表征系统，其划分的标准更为严密。

本研究通过映射方式分析文字与图像模态所组成的语篇中多模态隐喻的表征，采用冯德正的框架进行分类。为更明确地体现单模态、多模态及跨模态这三类的映射关系，同时加入俞燕明的隐含隐喻。如此，本研究把新闻漫画的隐喻表征类型分为三大类15 小类：（1）单模态映射的表征类型，有源始域图像-目标域图像、源始域文字-目标域文字、源始域隐含-目标域隐含3个小类；（2）跨模态映射的表征类型，有源始域图像-目标域文字、源始域文字-目标域图像、源始域图像-目标域隐含、源始域文字-目标域隐含、源始域隐含-目标域图像、源始域隐含-目标域文字6个小类；（3）多模态映射的表征类型，有源始域图像-目标域文图、源始域文字-目标域文图、源始域隐含-目标域文图、源始域文图-目标域图像、源始域文图-目标域隐含、源始域文图-目标域文图6个小类。

本研究所探究的隐喻表征仅限定在漫画本身，超文本链接的新闻内容和漫画标题仅作为语境的参考。经过梳理、分类，发现这50 幅漫画中均涵括上述的三类映射，但其隐喻表征仅涉及其中的六类，即：单模态映射--源始域图像-目标域图像（6 幅）；跨模态映射----源始域图像-目标域文字（25 幅），源始域图像-目标域隐含（6 幅），源始域隐含-目标域文字（5 幅）；多模态映射--源始域图像-目标域文图（5 幅），源始域文图-目标域文字（3 幅）。具体如图1所示。

图1 “一带一路”多模态隐喻的模态表征形式Fig.1 Representation of multimodal metaphor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一）单模态映射

单模态映射是构建多模态隐喻的途径之一，一般包含文字映射和图像映射两种情况［9］28。而在本研究收集的语料中主要表征为源始域图像-目标域图像。如图2 所示，该图片没有文字，其超文本链接为：B&R Initiative promotes connectivity。结合该标题，可以推断此图所隐含的隐喻：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IS ZIPPER，体现了 B&R INITIATIVE IS AN OBJECT（ A IS B）的根隐喻。该图中，目标域为“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图中以海上丝绸之路和陆上丝绸之路指代；源始域为连接东西方海丝之路和陆丝之路的拉链，并通过标题对其隐喻明示：“一带一路”倡议成为与各国往来的纽带，加强了与世界各国往来与交流。该图属于单模态映射，因为其目标域和源始域都只由图像模态来呈现。张辉、展伟伟认为激活源始域和目标域的认知操作需要由转喻完成［11］22。因此，对图中隐喻的理解需要建立在转喻认知推理机制之上：如图中浩瀚无垠的沙漠中，驼队迈着坚毅的步伐引领着商人前行转喻陆上丝绸之路；郑和船队在海上乘劲风扬帆，破巨浪远航转喻海上丝绸之路，是以部分代整体。观众通过本图的背景画面激活关于海上丝绸之路和陆上丝绸之路的相关百科知识，为多模态隐喻映射提供了前提条件。

图2 “一带一路”倡议促进互联互通Fig.2 B&R Initiative promoting connectivity

（二）跨模态映射

在本语料中，跨模态映射是频度最高的一组，主要表征形式有：第一种源始域图像-目标域文字，该类型是本研究语料中数量最多的一种，约占50%。如图3 左上方的文字“The Song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暗示着“B&R INITIATIVE IS CHORUS”这一深层隐喻。其目标域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在图中以文字模态表征；而源始域为合唱队成员的合唱。其中，合唱队成员指代“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这一多模态隐喻的表征利用了观众对“合唱”这一概念的认知。合唱的成功不是靠个人的独奏，而是需要每个成员的努力和相互间的合作，由此也映射了“一带一路”的推进需要沿线国家一起努力，积极参与配合。

图3 “一带一路”之歌Fig. 3 Song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第二种是源始域图像-目标域隐含。如依据一则新闻报道“China and Jordan are jointly working for a better future”的插图（图4）可以推断其传达的隐喻：“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IS SOCIAL ACTION（COOPERATION）”。图4 中，源始域为“社会行为”，以握手指代；目标域“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在图片中隐含，但读者可以根据新闻文本语境并结合自己的认知便可推断出图中的五星红旗和约旦国旗分别转喻中国和约旦，载有中约两国古建筑图的骆驼转喻“一带一路”，两者均以特征代主体。根据常识，握手是为了达成协议或促进合作，通常可以传达信任、平等、尊重等信息。该图将“一带一路”构建为一种社会行为隐喻的同时，也强调了“一带一路”合作的重要性。

图4 中约携手共创美好未来Fig. 4 China and Jordan work for a better future

第三种源始域隐含-目标域文字，此类语料比重较小。如图5 为一则标题为“中国海外投资变得更 ‘绿’”的新闻插图，该新闻的概要为：中国工商银行因为环境问题放弃了投资津巴布韦的燃煤电厂融资计划，为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绿色发展作出了贡献。据此可推断出该图所构建的隐喻为“一带一路是财富”。在该隐喻中，目标域“一带一路”被置于图中显著位置，体现了其中心地位；而源始域则被隐含，但图中绿叶茂盛的大树干为人民币符号“¥”是理解该隐喻的关键，可以激活读者的认知：人民币符号表示财富。隐喻中源始域或目标域被“隐含”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或弱化漫画的视觉效果，但却能拓宽读者的想象力，促使其展开丰富的联想，从而达成不言自明的信息传达效果。

图5 中国海外投资变得更“绿”Fig.5 China’s oversea investment going greener

（三）多模态映射

多模态映射指语言和图像共同形成映射，此类双重或多重映射最大限度地保证了隐喻的解读［9］29。在所有的语料中，多模态映射有两种表征形式：一是源始域图像-目标域文图的类型。图6是一则标题为“一带一路是全球经济治理新模式”的新闻。图中的“一带一路”位于正中位置，起到了凸显宣传主题的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图中分别站在火车上与邮轮上的两人共同手举“一带一路”标语，转喻一带一路国家的通力合作，以行为转喻施事，诠释了 “一带一路是合作”的认知隐喻，其源始域以图像呈现。目标域以图中“一带一路”标语呈现，由文图共同构建，图中标有“丝绸之路经济带”的火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邮轮共同指代“一带一路”。

二是源始域文图-目标域文字。如，根据标题为“Making sense of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what it means for banks”的漫画插图（图7）中的文字“the banks leading the belt and road race”可以直接推断其隐喻为“THE B&R INITIATIVE IS RACE”。其目标域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在图中以文字表征；源始域由文图两种模态共同表征，分别为图中的文字 “race”和几位国内外银行选手比赛的画面。“一带一路”战略规划不仅给我国商业带来了机遇，为银行带来了新的金融服务需求，同时也迎来了新的挑战，面临着与外资银行相竞争的局面。

图 6 “一带一路”是全球经济治理新模式Fig.6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as a new model of global economic governance

图 7 “一带一路”对银行意味着什么Fig.7 Making sense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what it means for banks

三、新闻漫画多模态隐喻表征的认知理据

上述的表征类型及映射方式并非任意地无序组合，而是呈现规律性，其规律性具有相当的理据性，具体阐释如下。

（一）模态表征的理据性

就模态实现形式而言，主要有四种：图像、文字、文图及隐含。六类表征类型中，源始域为图像的比例最高，目标域的表征模态主要是文字。因此，源始域图像-目标域文字构成了“一带一路”新闻漫画多模态隐喻最典型的表征类型。其主要原因是新闻读者的广泛性，要求新闻漫画在表达上既要通俗易懂，也要有特殊的意图，才能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图像可以通过丰富的构图、色彩和视觉意象来凸显认知，在表意上既直观又生动有趣，有较强的视觉冲击力。漫画作者通常利用此特点，并结合读者及自身的背景文化知识来搭建与目标域之间的联系，构建新颖的隐喻。而目标域中文字模态使用率较高的原因在于文字模态可以排除非文字模态隐喻文本中的不确定性，与图像模态形成互补，由此引导读者对漫画作者的意图作出合乎语境的解读。

此外，在所呈现的多模态隐喻表征类型中，源始域和目标域均有被隐含的现象。在本语料中，前后者隐含的比例分别为10%和12%。源始域被隐含的类型如图5，图5 中对被隐含的源始域的解读，需要结合新闻的概要，才能推断其隐喻。而目标域被隐含的情形如图4，图中并没有“一带一路”的表述，但新闻标题及内容提供了认知语境。总之，若漫画作者隐含了源始域或目标域，则需要凸显该漫画的语境或认知关联来激活观众的心理接触，从而实现隐喻的解读。

（二）映射方式的理据性

在其映射方式中，所收集的语料涵括了三类映射方式。其中主要的映射方式是跨模态映射，而单模态映射和多模态映射所占比例相近。

在本语料中，单模态映射主要体现为源始域图像-目标域图像，此类映射所占比例较少，因只呈现图像不利于隐喻的识别，因此需要借助其他方式来呈现：一是通过文字来解读图像的价值，即通过新闻的标题或文本。如图2，其标题“B&R Initiative promotes connectivity”直接指明了目标域，而源始域隐含在 “connectivity”图式中（即拉链的特性与“联系”具有相似性）；二是通过转喻来实现，比如该图中浩瀚无垠的沙漠中，驼队迈着坚毅的步伐引领着商人前行转喻陆上丝绸之路，郑和船队在海上乘劲风扬帆，破巨浪远航转喻海上丝绸之路，这些转喻起到了明示目标域的作用。

本语料中的多模态映射包含两种表征形式，由文字和图片相结合的方式来表征源始域和目标域。如图6，目标域由文字 “一带一路”和图片共同表征。图7 源始域由图中小标题的“race”和图像共同表征，文图结合的方式能够凸显图像源始域或目标域，加深读者的理解。

与前两种映射方式相比较，跨模态映射所占比例最高，表征形式也较为多样化，这与Urios-Aparisi 所定义的多模态隐喻的映射特征相符合。陈松云，杨劲松也曾提到：基于事物的相似性，多模态隐喻主要体现在视觉的相似性和异质模态的空间配置上［12］18-19。如图5中的五星红旗、约旦国旗和载有中约两国古建筑图的骆驼通过转喻机制被转移到隐含的目标域，并通过其标题来激活“一带一路”的心理空间。此种映射类型能激活读者的背景知识，找到事物之间的相似性，从而实现对该隐喻的识别、解读。

四、新闻漫画隐喻表征的语类特点

Urios-Aparisi指出，多模态隐喻的分析需要辨别语类，因为语类形成并引导隐喻的理解［13］112。因此在分析新闻漫画多模态隐喻表征时，也需要总结这一语类的特点。总体而言，“一带一路”新闻漫画隐喻表征主要呈现出以下两个特点。

（一）多模态性

“一带一路”新闻漫画隐喻的源始域主要由图像表征，而目标域主要由文字表征，源始域图像-目标域文字是“一带一路”新闻漫画的最典型形式。源始域用图像来表征是为了促进对目标域文字的理解。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推进，媒体对此概念权威而清晰的界定显得格外重要，新闻漫画隐喻的多模态性正好能满足这一需求。

（二）动态性

动态性即隐转喻的互动。在本语料中，为激活两个范畴域，创作者采用了常见的以特征代主体和以部分代整体的隐转喻形式。比如常见的事物，如五星红旗指代中国、载着古建筑图的骆驼指代“一带一路”等。其次，语料中也有行为转喻施事的隐转喻形式。比如以握手转喻达成协议或促成合作，这类行为转喻是动态隐喻表征AING IS BING 跨域映射的前提［14］22。语料中的各类转喻都是基于人们对中国特色事物的百科知识而得以实现的，认知域通过图像、色彩等模态得到突显，以达到指称意义拓展的功能，从而为“一带一路”隐喻映射提供认知基础，体现了多模态隐喻的动态性。

五、结语

本文以认知语言学隐喻理论为基础，从映射的角度考察“一带一路”新闻漫画的隐喻表征，发现“一带一路”新闻漫画多模态隐喻主要有六类表征形式，这六类形式及映射方式与隐喻内容息息相关，并受制于其他相关因素（比如，新闻文本语境和漫画图画语境）；“一带一路”新闻漫画多模态隐喻的表征呈现规律性，具有一定的理据性，新闻漫画隐晦的叙事方式、隐喻多模态性及双域的相似性是影响模态表征及映射方式的重要因素；它呈现出多模态性、动态性的鲜明语类特点。“一带一路”新闻漫画多模态隐喻是一个复杂、动态性的认知过程。在文字模态和图像模态的协同互助下，新闻漫画隐喻的构建通过隐转喻的层层激活来延伸隐喻的场景，使隐喻的解读更加完整和清晰，体现出鲜明的叙事性。

然而，本研究收集的语料样本较少，需在扩展更广泛语料的基础上展开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并加强语类的对比研究。希望本研究能为新闻漫画多模态隐喻的研究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同时，希望本研究能对今后中国媒体如何加强“一带一路”倡议理念的对外传播，减少文化误读，促进民心相通起到一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