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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学视角下《灶神之妻》中译本女性形象重塑对比研究

2023-08-19王金娜

今古文创 2023年29期
关键词:中译本

【摘要】《灶神之妻》是美籍华裔作家谭恩美的代表作之一,讲述了战乱时期一位中国女性不幸的婚姻生活。谭恩美在作品中对女主人公形象进行了创造性改写,构建了他者女性形象,使其充满异域风味,迎合了西方读者对于东方女性形象的刻板印象。本文以1992年出版的凌月、颜伟合译本和1999年出版的张德明、张德强译本为語料,以形象学为理论基础,对比分析两种汉译本中的女性形象重构。研究发现,不同译者重构的女性形象存在微妙的差别。通过本研究,希望读者对译作中重塑的女性形象有更全面的了解,同时希望对以后华裔作家作品译本的研究工作提供新的研究视角。

【关键词】形象学;《灶神之妻》中译本;女性形象重塑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29-010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9.030

基金项目:江苏师范大学校级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形象学视角下《灶神之妻》中译本人物形象重构研究”(2022XKT1117)的阶段性成果。

一、引言

谭恩美是美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华裔作家之一,《灶神之妻》是其第二部畅销作品。华裔美国作家大都喜欢书写中国题材,然而因为他们出生或生活在美国,中国文化对他们而言是异域文化,中国故事也几乎来自曾生活在中国20世纪30~40年代的祖辈的描述,因此他们作品中东方主义式的中国书写模式往往为多数评论家所诟病,较负盛名的汤亭亭、谭恩美的作品也饱受批评[1]。谭恩美的作品灶神之妻》也塑造了女主人公雯丽的他者女性形象。

《灶神之妻》中女主人公雯丽自幼丧母,在叔叔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战争时期经历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和丈夫的不幸婚姻又使其身心受到极大的折磨,最终迫不得已在男友杰米的帮助下前往美国生活。作品揭示了世俗社会对女性的压迫。

谭恩美塑造的女性形象仍属于一种刻板化的中国女性形象——被动、温顺、无我[1]。译者在将《灶神之妻》回译的过程中,由于译者和作者分别在两种文化背景下产生的文化身份、意识形态等因素存在一定的差异,原文的“他者”女性形象就转变为“自我”女性形象,原文所构建的女性形象被改变了。

目前关于《灶神之妻》仅有两版译本,笔者通过对比1999年张德民、张德强的《灶神之妻》中译本和1992年凌月、颜伟合译本发现,二者重构的女性形象产生了一些方面的微妙差别。因此,本文从形象学理论角度出发,对两个汉译本中重构的不同女性形象展开对比分析。

二、形象学理论概述

法国比较文学先驱卡雷指出形象研究是“各民族间的、各种游记、想象间的相互诠释”[2]。孟华出版的《比较文学形象学》一书为国内引进了比较文学形象学的国外相关论文。Interconnecting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Imagology于2016年经由本杰明出版社发行,收集了国外形象学学者的权威著作文章,将形象学和翻译研究相结合,探讨了如何构建他者和自我形象的核心问题[3]。形象学视角俨然成为翻译研究领域的重要发展方向[4]。

最具代表性的法国学者达尼埃尔·亨利·巴柔认为比较文学意义上的形象“是按照注视者文化中的模式、程序而重组、重写的,这些模式和程式均先存于形象”[5]。由于注视者受到自我主客观、情感与思想的影响,产生的他者形象是偏离客观存在的。20世纪90年代,勒弗菲尔提及翻译与目的语语境自我形象间的关系,认为翻译具有保护和改变目的语文化自我形象的双重功能[6]。翻译通过改变和塑造某群体的形象,促进目标语读者的理解[7]。

形象指“群体象征系统”或“群体标记”,它既可以指政治形态上的国家或民族形象,亦可以指一些较小的次属文化群体形象[8]。近年来,形象学视角下的女性形象研究越来越得到广泛关注。在国内,相关学者就此也进行了更多探讨,如王运鸿探讨了沙博理英译《水浒传》通过弱化原文的厌女症构建出有差异的女性形象[4];马祯妮为《侠女奴》汉译本中译者建构的异域形象折射出译者自我对新女性的期待和想象[9];李晓丹、周宝航借助形象学理论,对译者从“自我”角度所建构的扶桑“他者形象”与原作的女性形象进行了对比分析[10]。因此,本文将结合形象学与翻译学的理论视角和方法,分别通过两译本与原文本之间的对比剖析,从以下这几类女性形象着手,以具体事例探讨《灶神之妻》不同译本女性形象差异的形成过程及其原因。

三、女性形象重塑对比研究

(一)封建礼教束缚(追求自由)的女性形象

例一:

How could my mother not fall in love with such a man?

凌、颜译文:

我母亲怎能不爱上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呢?

张德明、张德强译文:

我母亲怎么会不爱上这么一个男人呢?

雯丽母亲和鲁以前是一对情侣,之后迫于家族压力而成了其父亲的第二房姨太太。雯丽认为母亲爱上这样一个对象是无可厚非的,凌、颜译文增译了“优秀”一词,增加了积极的评价意义,突出了对二人自由爱情的肯定,强化了原文雯丽不满封建礼教束缚、追求女性自由的女性形象。从形象学角度来看,体现了译者对于原文女性形象建构的认同。而张德民、张德强译本则采用了直译的手法,没有对女主人公自由形象进行进一步的加强。

(二)温顺服从的女性形象

例二:

I would write a letter right away to my father. I would ask my uncle or Old Aunt or Peanut. Someone would help me, I was true. And soon I could leave this marriage and start a new life.

凌、颜译文:

我将请叔叔、大婶或花生帮忙,总会有人帮忙的,我坚信不疑。我将挣脱这场婚姻,并开始崭新的生活。

张德明、张德强译文:

我要给我父亲写封信。我要请叔叔,或老阿婶,或花生帮助。总有人会帮我的,我敢肯定。我马上就能离婚,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

原文中雯麗只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以寻求亲人的帮助,从而摆脱与文福的不幸婚姻。凌、颜译文意译了“挣脱”这一行为特征动词,在汉典里意为“用力摆脱束缚,以获得自由”。译者强化了雯丽渴望解除婚姻生活的主体性和主动性,强调了女主人公反抗婚姻的迫切心理,弱化了原文中雯丽被动温顺的女性形象。而另一版本的译文采用直译手法,并未建构出女主人公雯丽强大的女性形象。

相同的词语意译手法——“挣脱”在以下例三中也有相关的体现。

例三:

I had once told myself I would rather leave my marriage and become a begger!

凌、颜译文:

我有一次自言自语:宁可沦为乞丐,我也要挣脱这场婚姻!

张德明、张德强译文:

有一次我对自己说,我宁可去要饭,也要离婚!

例三中凌、颜译本意译的“挣脱”一词均增添了雯丽反抗婚姻的坚定决心和自我意识,重构了女主人公自身的强大自主的女性形象。而直译的张德民、张德强译本没有体现出这种女性形象的重构。

例四:

And sometimes I would dream it was the other way around. I was Min, and I had gone back to Shanghai to work at the Great World. It was the same life, the same kind of torture, pulling me apart, inch by inch, until I no longer recognized myself.

凌、颜译文:

有时,我梦想我们调换一下,留下来的是闽,我已经回到上海的“大世界”了。

张德明、张德强译文:

有时我在梦想,要是换一换该多好。我是敏,我回到了上海,在大世界干活。同样地生活,同样受折磨,一寸一寸把我拉开来,直到我再也认不出自己。

丈夫文福的情妇闽逃离了他的掌控,计划回到上海继续做舞女的工作。原文明确指出雯丽宁愿与闽调换生活,去做舞女的工作,因为她觉得和文福的婚姻生活令她备受煎熬和折磨,在这段关系中她丧失了自由和自我。而凌、颜译本却省略了“同样地生活……直到我再也认不出自己”的心理描写,隐去了原文中女主人公痛苦脆弱的劣势地位。从而弱化了雯丽在感情中软弱服从的女性形象。1999年的译本仍采用直译手法,而未能重构这一形象。

例五:

Those were the kinds of thoughts that crawled into my head… And I would think, Maybe I am waiting for nothing. But then I would fight that thought and cling to a happy memory, Jimmy holding me at night, never waiting to let me go.

凌、颜译文:略。

张德明、张德强译文:

类似这样的念头……我有时想,或许我是空等一场。但是随后我又赶走这个念头,回想起我和吉米度过的美好时光,他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走。

雯丽留在中国,等待吉米带她远赴美国,彻底摆脱与文福之间痛苦的婚姻。雯丽害怕自己只是白白等待吉米,但是又立即以两人之间美好的回忆来安慰自己,因为吉米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带自己远走高飞的救命稻草。凌、颜译文则删减了这段女主人公内心纠结不安的情感描写,隐藏了雯丽内心对他人的依赖心理。从形象学角度来说,译者对雯丽依附于他人、等待拯救的女性形象进行了弱化。而张德民、张德强版译文却再现了原文雯丽的被动形象。

(三)隐忍的母亲形象

例六:

But even if I told it to them that way, Pearl will know. That's not all that happened…Wen Fu, that bad man, he was Pearl's father.

凌、颜译文:略。

张德明、张德强译文:

但是即使我这样告诉他们,阿珍也会知道,这不是事情的全部……文福,这个坏男人,是阿珍的生父。

雯丽一直没有告诉女儿她的亲生父亲其实是文福,担忧女儿会受到伤害。凌、颜译本中对这段母亲的心理描写进行了删节处理,译者在构建这个女性形象时,对克制、深沉且小心翼翼的母爱缺少了明确的表达,略去了羞于承认、逃避过往不幸经历的女主人公心理活动,重塑了坦然洒脱的女性形象,弱化了原文中隐忍的母亲形象。而1999年的译本完全与原文母亲形象重合了。

(四)乐观坚韧的女性形象

例七:

Now help me light three sticks of incense. The smoke will take our wishes to heaven…oh, even faster when we laugh, lifting our hopes, higher and higher.

凌、颜译文:

好,来帮妈妈点三炷香。烟会把我们的希望带进天堂……哦,当我们笑的时候,它飘得更快了,它越飘越高,带着我们的希望……

张德明、张德强译文:略。

这段描述发生在雯丽向女儿坦承完自己第一段不幸的婚姻生活后,一起为“莫愁女神”神像点香祝愿。原文中指出莫愁女神是灶神之妻的化身,同时也隐喻了她是雯丽,是所有敢于向不幸婚姻提出挑战、反抗夫权的女性的化身。而张德明、张德强译本却删去了这段描述,原文追求新生活、追求新希望的含义被省略了。因此,弱化了原文乐观、面对不幸生活仍然坚韧顽强的女性形象。凌、颜译本则保留了这段话,从而再现了原文雯丽的形象,体现了译者对于原文女性形象建构的认同。

四、结语

本文通过对比1992年出版的凌月、颜伟合译本和1999年出版的张德明、张德强合译本发现,凌、颜合译本通过增译、意译、略译等手法强化了原文不满封建礼教束缚的女性形象,重构了主动强大、敢于反抗的积极女性形象,同时保留了原文乐观坚韧的女性形象。二张译本则通过直译、略译等方式再现了原文中温顺服从的女性形象,并弱化了充满新希望的女性形象。

《灶神之妻》作为美国华裔作家谭恩美的代表作品,让西方读者关注到20世纪华裔女性的命运和经历。谭恩美对文中东方女性形象的改写和移植一直饱受争议。译者究竟应该再现原文温顺软弱的“他者”女性形象,还是应该对其形象进行重构,这些问题都值得注意。只有充分考虑两种语言的文化背景和意识形态差异,发挥译者的主观能动性,才能在跨文化交际中更好地树立良好的“自我形象”。

参考文献:

[1]沐永华.反东方主义的中国形象建构——《我的幸运脸蛋》与《灶神之妻》的对比研究[J].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01):72-75+79.

[2]马里奥斯·法朗索瓦·基亚.比较文学[M].颜保译.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3.

[3]Van D,L.& Flynn,P.,& Leerssen,J.(Eds.). Interconnecting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Imagology[M].Amsterdam:John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2016.

[4]王运鸿.形象学视角下的沙博理英译《水浒传》研究[J].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2019,(03):83-93.

[5]巴柔.形象[A]//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6]Lefevere, André. Translating Literature:Practice and Theory in a Comparative Literature Context[M].Routledge,1992.

[7]LEERSSEN J. Nationalism and the cultivation of culture[J].Nations and nationalism,2006,(4):559-578.

[8]胡戈·狄澤林克.比较文学形象学[J].方维规译. 中国比较文学,2007,(3):152-167.

[9]马祯妮.当代形象学视角下《侠女奴》汉译本研究[J].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2020,(02):91-98.

[10]李晓丹,周宝航.形象学视域下《扶桑》英译本东方女性形象建构[J]淮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04):80-84.

作者简介:

王金娜,安徽蚌埠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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