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家(组诗)
2023-08-15李龙炳
□文/李龙炳
窗口
没有下雨,我也打着雨伞
经过你的窗口,你可以借更高的阳台
理解我的拐弯,朝向人民南路
许多人看不见我的头
少女牵着一条燃烧的狗
挤上了公共汽车
她脖子上火星四溅,我和她隔着
三个以上的警察
乞丐在废铁中找到自己的牙印
他有时会抱着桥墩,喊亲爱的
他的骄傲来自
没有一条河能淹死他
没有下雨,我也打着雨伞
经过你的窗口,你在封闭的卧室里听见
我拐弯时的心咣当作响
没有人知道我吃过比身体更多的煤炭
你想说爱我的时候
我的头上已经长出了蘑菇
把现实塞进梦中
下午,持续许多年前梦的边界,
我漫长的阅读已经过去。
照顾一条轻度抑郁的河流,
它的灵性来自第三条岸。
到田野中拍照,寻找大地触须,
微观世界的光影贴近书中岁月。
相对于弗罗斯特的上午
在田野采集野花,从来没有空着手。
时间的相似性是一阵风的遗产,
头顶上的人民建立了星空。
可以吃饱饭了,骨头声东击西,
一只螳螂捕捉到我疼痛的阴影。
我还能调侃死亡,像慈善事业,
记忆的生前好友把旧照片翻新。
头颅抛出了弧线群众浑然不觉,
一首诗把现实塞进梦中暴揍。
美食家
你在一个古镇,读一本书,
书中标注了美食,也标注了蝴蝶的地盘。
我要穿过很多年,
去吃一种你没有吃过的东西。
一群外国人经过你身边,
我不懂外语,但我感觉外国人说的每一个词,
正是我想吃的东西。
一些有生命的东西,
小得可以和每一滴血押韵。
我吃的是我认为可爱的东西,
有时我也吃你的名字。
如果我能消化一个电视,
我就可以吃下一场战争。
“你又不是圣人,你可以吃天下乌鸦……”
古镇有一条护城河,
一座铁链桥,摇摇晃晃像一个醉汉
在和虚拟的亲人通电话,
我在默默消化桥上腐朽的木板。
河流的部分
我出生时身边就有一条河流,
跟随我像童年的宠物。
当它淹死的牛被大众剥皮,
我已经记不起是否参与其中。
血和水就是要在一起,
它们各自的源头,像不同的省份。
在我出生之前,
血与水两种方言警告过我的未来。
恍恍惚惚觉得有一个太阳
是牛皮包裹着送到河边。
我的手指被点燃之后,
我吃的东西有一半来自天上。
水里还有鳄鱼,这好像和我
没有多大关系,我的人间来自诗经。
我的死依然是乡村的封建迷信,
复活是蝴蝶时代的悲剧……
离开河的时候,仅仅是因为
爱上了一杯咖啡。人生如同
咖啡中的风暴,放在杯中的调羹,
放久了就是一把锋利的刀。
水底的声音
望着80年代末期的河水,
我在一首诗中纠结了半天。
我原本应该更加年轻,
站在河边看女孩子下河洗澡。
这已经是另一个时代,
石头发烫,我的嘴唇依然冰凉。
星期天还是同一个星期天,
瓶子里有小小的棉花。
我总是和二三知己在停电的晚上
点一支蜡烛谈一个通宵。
火以它微弱的重量站在灵魂这一边,
让我们获得写作的平衡。
河水在静止的瞬间我跳下去。
为了找到自己在水底的声音。
鲸鱼在我的电话里,一直
嘟嘟嘟地占线,岸上像有大事发生。
抱住水井跳舞
从无到有,从生到死,
水井用一只眼睛看世界。
它看见的和它思考的
是高于人类的事物。
如果有谁抱住水井跳舞,
它将溢出青蛙和大海。
水井知道人间的秘密,
它的沉默是它的哲学。
它能从天上看见自己,
看见自己内心的斗转星移。
如果有谁抱住水井跳舞,
它将溢出神秘的火焰。
火焰有时被人类命名为酒,
有时被人类命名为爱情。
我的嘴唇带着血和青春
去感受爱情与酒混合的燃烧。
口中有了时间的芬芳,
便不再纠结于历史赋予的忧愁。
我抱住水井跳舞,
它将溢出我的诗歌和李白的月亮。
发明
我将在乡下发明新的嘴唇,
为了把外面世界的悲伤融化,
即使城市蜡像馆的火灾至今不灭。
广阔田野,需要多少
亲人的坟墓为坐标,才不至于迷途。
紧紧握在手里的将不仅仅是
1984年。“你要从实验室和广场,
接受我虚构的爆炸”
瞬间的个体跳入永恒的旋涡,
头上丰富的泡沫里住着无数的神。
你将动用多少钢筋水泥,
修复大地的隐私。“有人一直向下打洞,
像全身挂满鞭炮的土拨鼠,
渐渐看见了春天的引信”
所有的艺术已朝向内心,
所有的嘴唇将有备而来。
蛇皮口袋
蛇皮口袋突然沉重起来,里面
装下一只狐狸。“如果它不懂得感恩,
我觉得拯救也是在更高处谈价格。”
一个盲人在给我谈她的父亲,
酒后杀生:误会的刀子在墙上折回,
生活有风雪才能夜归。
命运又是夏天的割草机。
好了,她继续说,
童年时我见到过屠夫向一只痴呆的鹤求婚,
我先看见白色,后来就全部黑透了。
她其实是多年前的新闻,
她有一个蛇皮口袋的家,
她的钥匙是一个将错就错的错别字。
人类不必对灵魂给予厚望,
可以把清晰的牙印留在月亮上,
可以像情人在黑暗中拥抱。
我们像羞涩的野兽,
相互爱对方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