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泉州城中医药业之情状

骆思瑶

摘 要：明清时期，泉州中药铺不断发展，以中药材为原料按照配方自行加工炮制而成的品种繁多的传统中成药质量优良，不仅供应本地，还供应国内外客商出口海外。在泉州经营的中药业有参行、药行、参药行、中药店、成药厂店、药材加工、青草药店、药中人和行商等。泉州药行经营管理注重信誉，由药行老板总揽全局。中药店资金不需很多，但竞争激烈。

关键词：民国时期；泉州；名药；商号；同业公会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11.033

中药是中国的国药，在西医西药传入中国之前，泉州地区只有国药商。据统计，1949年8月，泉州分布于区域城镇的中西药房961家，从业人员1868人，其中泉州市区69家（中药行53家、西药房16家），著名的老药铺有昌隆行、共和参药房、泉永药店。①

1 泉州人研制的名牌中成药

泉州的中医中药历史悠久，自古以来就设有私营药铺，一些郎中（医生）也开店售药，把治病、开方与供药结合起来。古时的药铺收购药材，有的设前店后场，按照配方自行加工炮制中成药，除供应本地外还供应国内外客商出口海外。

中药材须经过加工炮制成饮片，方能应用于配方。泉州中药材加工炮制始于唐代。明清时期，泉州中药铺不断发展，以中药材为原料研制而成的丹膏丸散等传统中成药，品种繁多，质量优良，医疗效果显著。至清代，泉州地区开发的中药材有一百多种。民国时期，私营药铺的中药材加工炮制沿袭师徒相传的传统“遵古炮制”法，都是手工操作。②

早在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传曾为明朝皇室御医的南京人秋水祖师就在开元寺内开设秋水药铺，秘制百草神曲，后又发展原水、菊水等三家药铺，所制乌鸡白凤丸等十余种产品畅销南洋群岛及中国台湾等地，以菊水轩茶饼最为著名。

乾隆元年（1736），李秀在泉州石头街开设药铺，专制丹膏丸散，其中扶元堂疥疮膏为专治疥疮的特效药，七珍梅主治消化不良，一服胃气立转，为泉州名牌产品，大宗销往菲律宾、新加坡、印尼泗水等地。乾隆十七年（1752），吳亦飞在泉州桂坛观音亭精制神曲，取名“范志神曲”，主治风寒暑湿、消化不良等症，药品驰名国内外。柯长春在泉州南门新桥头开设柯世德药膏店，秘制风伤吊膏、成应药膏，治风伤及一切皮肤热毒、疽癣等症，效果佳。嘉庆年间（1796—1820），陈杏圃在泉州西门奉圣宫口开设陈杏圃茶饼铺，秘制茶饼，由泉州人陈邦光携带进京，时值京城疫病流行，服此药后有防疫疗效。道光三年（1823），倪鸿记在泉州南大街开设鸿记茶铺，生产武夷清源茶饼、双虎牌万应茶，治疗感冒、暑热等症。这两种产品于1956年公私合营并入泉州茶叶公司加工厂继续生产，华侨出国均视为居家必备，带去作礼品馈赠，迄今仍畅销不衰。道光二十三年（1843），惠安大德和药局秘制青果散，具有祛暑避邪、清热解毒等功效。此间，蔡秀娥在泉州西街奇仕巷开设保和堂药铺，所制疔膏、奇膏以白塔为标记，人称“白塔膏”，治疗疔疮、痈疽等症有效。永春县李曾闪在达埔乡开设和元堂药铺，监制养脾散和胃苓散，相传已150余年，至今产品畅销国内外。陈花生在泉州新门街秘制鲫鱼膏，治皮肤无名肿毒等症具有特效。咸丰四年（1854）、咸丰十年（1860），廖氏和黄狮在泉州桂坛巷先后创办保善堂和保婴堂，秘制五疳膏，小儿疳积屡服有疗效。同治六年（1867），永春附城儒林村黄振吉开设吉安堂药铺，精制祖传验方健脾散，行销东南亚。同治年间（1862—1874），黄仕看在泉州东门外东禅寺后开设老源兴药铺，单方独味以童便炼制秋石丹，主治劳伤过度等多发症，为地方一特产。宣统二年（1910），老范志万应神曲参加南洋劝业展览会，获得金牌。③

2 经营中药业的商号（店）种类

根据《解放前泉州中药业概述》④一文介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泉州的中药业有参行、药行、参药行（以上三类为中药批发商）、中药店、成药厂店、药材加工、青草药店、药中人和行商等。行商有的是外地来的，台湾、香港等地都曾运货前来销售，华侨回国有的也顺手捎带洋参、燕窝等来泉州出售。泉州的中药业主要经营的药品大致为：①参行，只出售高丽参、洋参、鹿茸、燕窝等贵重药品，批发兼零售。②药行，主要批售一般药材，也兼零售，也卖一些成药。③参药行，前两种兼而有之，也兼零售，资金较为雄厚。泉州中药批发商主要属于此类，还批发与零售成药，如万金油、鹧鸪菜、济众水以及各种广东蜡丸等。④药店，主要业务是为顾客按方配药，也零卖参茸燕桂珠珀、一般药材和各种成药，兼及佐药服食的蜜饯，可以说凡中药所需应有尽有，后来常用西药也多有兼售者。不少中药店有中医为病家看病，有的老板自己就是中医，有的驻有中医，有的是店员兼做中医，或收诊金或不收诊金。民国时期泉州市内中药店就有三四十家。⑤成药厂店，专门产销自家制作的成药，有的是家传秘方，如范志神曲；有的是生产一般成药，如乌鸡白凤丸、银花露等。⑥药材加工，主要做原药的切片、缠扎等，有专业的，有作为家庭副业的。加工后售于药行或药店，但中药店主要靠自己加工。⑦青草药店，所售多是本地所产草药升格为中药的，仅部分与中药店有交叉，如一条根、马鞍藤、无根草等。药店都有青草医师为病家看病，泉州市内有数家。⑧药中人，专门介绍买卖药物，贵重的、一般的药材以及成药都有。⑨中药行商，不固定，有专营也有兼营。

泉州城内的中药行集中于闹市区，从全国各地采办药材，如向上海、宁波、天津、北京、汉口采购，或从香港购买外国药材，如人参、高丽参、真珠、琥珀、犀角、龙涎、肉桂、冰片以及木香、砂仁、胡椒之类，主要经营批发，兼售药帖，销路除泉属各地外，还远及南洋。而中药店规模较小，分布广泛，以门市零售为主，对顾客堪称便利。除特制丸散及罕用的成药需等待制作外，其他都是顾客随到随卖，不敢稍有延迟，唯恐顾客离去。药店通常都有人值夜班，方便顾客。

3 泉州城内中药行店的基本情况

根据民国时期的业内人士撰文介绍，当时泉州城内中药行店的基本情况如下。

3.1 中药批发商行

①昌隆参药行，位于中山南路花桥亭边，并设门市部零售参茸燕桂等贵重药物，一般药材及成药专营批发。经理陈文卿，兴化人，为晋江县涵口村陈三老义子，熟悉业务，善于经营，对职工管理严格。该药行为合股生意，多为华侨、归侨资本，是泉州地区最大的药行，曾因天灾受严重挫折，后得上海大药行支持而复苏。

②共和参药行，位于中山中路庄府巷口，设有门市部，贵重与普通药材及成药均有出售。不论批发、零售，业务一向发达。初为合股生意，出资人有陈世禄医师和另一中医黄锡福，因而店名为“共和”。

③鼎丰参药行，位于新门街井巷口，为泉州老药行，兼营门市。该药行乃林家祖业，业务原颇为发达，后逐渐衰退。

④恒丰参药行，位于中山中路泮宫口附近，批发兼门市，开设较晚。经营人罗玉树，年轻精力充沛，通晓业务，手腕灵活，营业颇为起色。

⑤南山药行，前身为“义和”，位于中山南路花桥亭边，经理王阿秋。该药行经营小额批发，顾客多为农村小药店，购量少，是大药行不愿接待的。店口也经营门市。

⑥美利士参行，位于中山中路泮宫附近，专售参茸珠珀等贵重药材，批发兼零，抗战前收盘。

⑦光一参行，位于中山南路中段，经营者为一永春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停业。

⑧天和参药行，位于中山中路中段，经理陈英武，聪明有才干。

⑨庆裕参行，位于中山南路花桥亭对面，抗战胜利后开设，专售参茸等贵重药材，批发兼零售。经营人陈德钦，原在昌隆行参茸柜任职。

3.2 中药店分布

泉州城的中药店分布如表1所示。

3.3 成药厂店

泉州城的成药厂店如表2所示。

4 药行和中药店的经营管理

4.1 药行的经营管理

树品牌重信誉。过去的药行之间以赊销为主，即商家只要有一笔起码的资本，有适当的人介绍担保，就可先取货而后付款。平时也不必每笔款都还清，可以交一部分而留待年终结算清还。因而药行都会注意信誉，一旦信誉有损赊销便难了，生意就难做了。

派员直接采购，减少中间环节。采购是经营的开始，参药行都派人到药物集散地的大行郊如上海、武汉、温州、广州、香港采购，药郊除供货外并及时报告市场行情。老关系户可直接向药郊电购或委托代办。如遇货物短缺，便会争先采购以便赚取厚利。

因不是独家经营，药行样样都要认真。第一，药物完备很重要，否则会失去客源；第二，適销也很重要，同一药物有的有不同规格或品种，必须采购适合本地区销售的；第三，数量也需要考虑，有些药物会霉蛀，过多积压难免会造成损失，而数量过少脱销，则会影响生意。中药多为草木，容易发霉、变质、蛀坏，药行需使用密闭的无菌干燥箱，药物放进去之前干燥箱要先用硫黄火熏过才可保安全。

药行派出的药品采购人要有较高的鉴别药物的能力，中药材讲究的是地道（即产地）、质地、颜色、气味等，贵重药物品种多且常有赝品，看不准就会吃亏。同时还要避免各种酒色之诱惑，以免上当受骗。

药行销售是营业盈亏关键要素。药行需掌握本地和外地市情，适当开价，以招徕顾客。紧俏的药品就调高，或先宣布脱销随后提价；对老关系户则少量供应，以示交情。质量较次及积压的药物就削价。知晓别家存货不多而源头短缺，则平价少卖，待其乏货，立即提价，甚至派人暗中搜购加以垄断。对外地贩来销售的，自家先杀价再收购或不收购，使其无利可图或者亏本，以后不敢再来，免受干扰。泉州最大的参药行昌隆行的老板陈文卿就曾使用上述计谋。

开价是药行重要竞争手段。药行一般由头手开盘（开价），老板也都谙熟市情，常自己开盘。记住数以千计药物的价格，而且早晚市价不同，这不是简单的事。

了解顾客心理，稳住客源。药行还常用下述的手法以达到盈利和稳住顾客的目的，即在销售一单药物中，对当销（普通）药物开价是公道的，甚至稍为便宜，而对较罕用的、小色的药物则加价。购买者一般只知普通药物的批发价，不知罕用药物的价格，一看普通货价格持平，也就满意了，而不知晓药行暗中已经多赚钱了。

药行老板总揽全局。泉州各药行的老板都在店中，或亲自接待顾客洽谈生意，或观察店中营业情况及店员的工作，看不顺眼，即予纠正或申斥，毫不留情。老板决定店中诸事，对店员有雇用与辞退的绝对权威。凡被信任的店员，工资较高，随时可加工资，年终老板会加送红利，家中有婚丧喜庆老板会从丰送礼。因此，一般店员对老板常畏之如虎，要不断努力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认真工作，遵守店规，看到店中问题就报告，无形中产生互相监督的情势，老板也就能全面了解店中的情况。店员中如果个别人对店中钱物不告而取被发现，立刻会被老板辞退，也很难在本各行业中立足。药行里的人全是业务人员，其他事都是兼办的。

药行每年农历十二月十六日（俗称“尾牙”）设酒宴敬土地公，请伙计，也请大主顾；农历七月普渡、八月重普，也请大主顾，以相笼络。

4.2 中药店的经营管理

药店与药行也是赊销关系，所以实际资金不必很多，因而店员有可能成为老板。药行于每月廿五日派人到药店收账一次，叫作“廿五期”，药店须把所欠货款缴交一部分，以取得药行的更大信任。药店得多缴款，碰到周转不灵也得借款缴交，否则失去信用赊购就难了。到了旧历年终，药行将药店积欠的开账单讨钱，药店就要全部还清。因此，年终又叫“年关”，过不了这一关，新年就难以开张。药店如拖欠小部分，经过商量，药行是可以通融的；欠得太多，新年就要现金交易。药店可同时向多家药行赊购。

药店间的竞争时时存在。因此药店卖过的药帖，要在方笺背面写上售价暗码，用两个五言的句子代表一至十。例如，用“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为暗码，三角六分就写“生江”两字。这样做，一来是顾客再买时省得计算又能要价前后一致；二来是使别家药店不知本店的卖价，不好竞争。

为了竞争，药店要认真才能立足，主要是药帖。药物要地道药材，品种规格要好，要遵古炮制，药方上写明特殊要求的要照做，又要注意外观整洁（如土炒白术外观差，就用涂胡桃油的刷子刷光洁），使顾客及医生满意。

服务态度好也是竞争的手段，和蔼、热情、诚实、有问必答，能忍耐，才能招徕顾客。药店的竞争对病家有好处，对中医药发展也有好处。⑤

注释

①泉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泉州市志[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1356.

②陈祖泽.泉州名牌货[Z]//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福建省泉州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泉州文史资料：第二辑.[内部资料]，1961：67-68；泉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泉州市志[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1356.

③陈祖泽.泉州名牌货[Z]//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福建省泉州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泉州文史资料：第二辑.[内部资料]，1961：67-68.

④⑤李兆祥.解放前泉州中药业概述[M]//中国民族建国会，泉州市工商联合会，政协泉州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泉州工商史料：第三辑.[内部资料]，1984：55-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