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存在主义哲学思想视域下现代雕塑创作诠释与实践

朱福临 湖南科技大学齐白石艺术学院

海德格尔存在主义哲学以存在的时间性、历史性、技术性观点，探讨了人的存在方式和存在意义，提出了存在与时间、历史、技术的密切关系，提供了一种关注存在的思考方式。不同时期和地域的现代雕塑表现出不同的特征，从而强化了现代雕塑作品强调自主性和原创性、加强对表现手法的探索、增加对环境的关注、拓宽材料的选择范围、增加和观众的互动、加强理念和观念表达方面的特点。在实践上，许多现代雕塑家的作品体现了海德格尔的哲学理念，展现出更加多样、抽象与概念化的面貌，并在与环境及观众的互动中显得更为活跃，构成了现代雕塑艺术的时代特征。通过表达时空交融、对技术的探索和历史的传承等方面，呼应了海德格尔存在主义哲学的核心观点，体现了人类存在方式的本质特征和历史性，为创作中强调作品的时间性、使空间成为意义的载体、突破时空限制、重视作品的共时性方面带来了重要影响。在创作方面帮助雕塑家从更为广阔的角度审视作品的存在状态和意义，推动了雕塑创作的多元化和创新。

一、现代雕塑的起源和发展

现代雕塑的起源可以追溯到20 世纪初期，具体时间因不同文化背景和地区而异。欧洲19 世纪末的印象派和立体主义运动促进了现代雕塑的发展，且现代雕塑的发展与19 世纪欧洲社会的现代化进程密不可分。

在美国，现代雕塑的发展始于20 世纪20 年代，与现代主义运动和抽象表现主义运动密切相关。1960—1970 年，随着装置艺术和行为艺术的兴起，现代雕塑开始强调观者的主体感知与互动体验，关注与空间的关系，不再局限于传统的立体造型，拓宽了雕塑的概念、内涵。1970—1980 年，受观念艺术理念的影响，现代雕塑作品中频繁出现生命、知觉、存在等主题，表现出了其理念内涵的深化，开始从寓意和象征层面提升到理念和思想的层面。1980—1990 年，现代雕塑广泛应用现代科技，开拓了新的创作维度，表达手段变得富于创新性，也使其形式难以预测。这一时期的作品呈现出鲜明的高科技特质，特征由传统的静态美向动态互动性转变。1990 年至今，现代雕塑的创作手法和表达主题变得极为多元与开放。在视觉形式和主题选择上呈现出高度的包容性，生命、存在与当代社会现状成为常见的探讨主题，体现出它的理念的深度和广度。

综上，从1960 年开始，现代雕塑的定义与形式不断拓展，并逐渐拓展到观念与存在的层面。随着电子技术的发展，它的媒介也变得更加多样。进入21 世纪，创作手法和理念均变得更加多元与开放，使其开拓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成为可能。

二、海德格尔存在主义哲学思想与现代雕塑创作的关系

首先，从时间性角度来说，海德格尔认为人存在于具体的时代与情况之中，这一观点促使现代雕塑的当代性特征得以鲜明表达。现代雕塑家试图通过作品捕捉当下的生存状态，反映当前时代的特征，这体现了海德格尔对时间性的强调。其次，从历史性角度来说，海德格尔提出需要解构历史的“遮蔽”，重新审视存在。这一理念激励着现代雕塑家打破传统的创作方式，开拓新的表达形式与手法，以获得对存在更为原始的体验，彰显了海德格尔解构历史论述的主张。最后，从海德格尔的技术观来看，要想技术成功，必须在技术的实践和发展过程中充分考虑和尊重哲学思考、道德情操以及个人隐私等诸多要素，以此让技术发展的科学性、审美性以及自主性得以实现。

所以，从时间性、历史性与技术性三个角度来理解，我们可以看到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哲学思想与现代雕塑创作两者之间存在内在的互动与联系。海德格尔的哲学思想为现代雕塑创作提供了理论基础，鼓励表达当代性特征、解构传统形式、探讨生命现实，进而推动现代雕塑不断变革与创新，达成形式与理念的开拓。

（一）存在的时间性对现代雕塑创作的影响和契合

海德格尔存在主义哲学强调人类在时间中的存在不是一种被动的存在，而是一种主动的存在，通过时间来理解和把握存在的实质，进一步强调了存在者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性关系，以及存在者在时间中的承担性和责任性两个方面。

现代雕塑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存在的时间性概念常常被用来探索雕塑作品与时间的关系。通过对时间性的深刻认识，创作者可以更好地把握作品的内在逻辑和时间属性，从而创作出更具有时代感和历史感的艺术作品。卡普尔将空间抽象出来的《云门》就是一个具有时间性的作品，该作品用168 块不锈钢板材焊接而成，表面非常光滑，当太阳东升西落时，雕塑表面的镜面通过扭曲附近建筑物的影像并随着时间的变化产生不同的视觉效果，来挑战参观者对感知的认识。它通过让参观改变动作的速度，以及让参观者走进雕塑底部那个会扭曲、重叠影像的凹型空间，产生固态会转化为液态的错觉，改变参观者对时间的认知。卡普尔这种将时间和空间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创造出流动和连续的空间感的形式，以及折射和反射光线的方式，表达了时间和空间的交织和变幻。参观者可以在这个空间中自由穿梭，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延展，从而获得一种深刻的存在体验。

因此，存在的时间性概念不仅仅是哲学思想，也是现代雕塑艺术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对于现代雕塑创作来说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二）存在的历史性对现代雕塑创作的影响和契合

存在的历史性是指人的存在和行为总是受到历史与传统的影响与制约，而这种影响与制约不仅来自过去，也影响着当下和未来。他还强调作品的文化性和历史性，使得现代雕塑的创作不仅要关注个体的情感和体验，还要考虑作品的社会性和文化价值，对社会和历史进行反思与表达，利用历史事件或文化符号等元素来表现历史性和文化传承的重要性。

“虎门销烟”是中国近代史上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重要史例，也是人类历史上旷古未有的壮举。它展示出了中华民族反对外来侵略的决心，唤醒了中国人民的爱国意识，对中国人民抗击外来侵略有着标志性的意义。潘鹤教授根据虎门销烟的历史事件，同时为了纪念香港回归，创作了两只强有力的拳头把一根大烟枪折断成“人”字形的标志性城市雕塑《较量》（见图1），反映了虎门人乃至中国人民反抗外敌、追求自由、不畏强权、敢于斗争的精神。烟枪折而不断，是因为较量始终存在，当民族力量变强大了，烟枪折断的程度就厉害；如果民族力量变弱小了，它就又会像弹簧一样弹回原状，继续祸害民族。

图1 《较量》 潘鹤/作 （图片来源：网络）

这件作品不仅是对历史的关注和反思，更是对人类历史文明的传承和发展的一种呈现，潘鹤教授通过这种艺术的启示，告诫参观的人们，要铭记历史和落后就要挨打的教训。同时，也反映了现代雕塑艺术家不仅要有创新的思维和技术，还要具备深厚的人文素养和历史感知能力，不断探索和表达作品与时代和文化的共生关系。

（三）存在的技术性对现代雕塑创作的影响和契合

海德格尔的技术观指出“技术”不仅是物质工具，而且是从哲学家的角度出发的更宽泛的一种思维模式，可以通过分析事物的目的、原理和可能的潜在作用来解决问题或达到目标。通过这种思维模式来实现目标比只从物质出发的方式要快得多。他主张只要采用正确的方式和正确的价值标准，技术就可以起到改善环境、保障公众利益的作用，从而形成可持续发展。

由于历史原因，我国大批的洞窟佛像因被盗而造成残缺或部分流失海外，所以经常会在国外博物馆中看到我国文物。吴雅琳教授从多年前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看到中国北宋的彩绘菩萨木雕时，就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够使它们完整，复原合璧。比如被日本人盗走头部后，造成现在身首异处的山西天龙山石窟第10 窟主尊佛像，她构思了五年也创作了五年，运用了虚拟技术的特殊性和艺术潜力，通过声、光、电的结合，于2014 年创作完成了《合璧——艰难的回归》这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经典之作。这件运用了综合虚拟投影技术的作品，通过对数字艺术的实验性创作，运用寻找、对接、结合等方式，巧妙地将佛像回归本体，实现一种心灵的虚拟回归。

吴雅琳教授这种结合现代高科技来表现艺术的方法，极大地契合了海德格尔存在主义哲学中的技术观，同时也借此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展现了中华文化深厚的文化底蕴，增强了文化自信。

三、海德格尔存在主义哲学对现代雕塑创作的启示

海德格尔强调时间的历史性与流动性，认为时间属于“现在”这一瞬间，而“现在”又源于过去并开启未来，它是一个连续变化和流动的过程。这启示现代雕塑家通过动态与变化的表现手法来探讨历史变迁与时间流逝的主题。现代雕塑创作与海德格尔的技术观在反思技术理性对存在理解的局限与遮蔽方面达成契合，使现代雕塑的理念与形式呈现出鲜明的当代性，形成一种现代性的对话，促使现代雕塑寻求新的创作方式，超越既有的理论“框架”，共同反思技术条件下，如何理解生命与表达存在的真相，同时也让我们看到哲学思想对艺术创作的深刻影响。

在21 世纪科学技术越来越发达的今天，现代雕塑创作借助全球化、数字化、多元化等趋势进行的创新是显而易见的，这些趋势使得现代雕塑作品更加多元化、复杂化和个性化。例如，全球化带来了文化的交流和融合，使得现代雕塑家受到不同文化的影响，进而将这些影响融入自己的作品中，呈现出更加多元化和开放的面貌。数字化技术的进步和普及，让现代雕塑创作变得更加灵活和高效，例如3D 建模和打印技术的应用，使得现代雕塑的形成过程更加便捷，也使得雕塑家的想象空间更加宽广。未来，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深入和数字技术的不断发展，现代雕塑创作的多元化和个性化趋势将会进一步加强，也需要更加注重对传统文化的挖掘和传承。因此，现代雕塑家需要不断地拓宽自己的思维和创作领域，引入更多的文化元素和哲学思考，推动现代雕塑艺术在时代变迁中持续创新和发展。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改变，在3D 虚拟技术、人工智能技术越来越成熟、元宇宙提出的今天，现代雕塑创作的方式又多了一个崭新的维度，这使现代雕塑艺术具有更为本质化与人性化的特征，达到更高的思想深度，也使我们看到，哲学理论的思考推动艺术创作的革新，两者之间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