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对社会劳动力再生产和个体生命力孕育的影响探究

林培坤

摘  要：人和地球上的其他生物一样，都要生存和繁衍，体现在人的劳动生产和日常生活中，但人和其他生物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我们会对自己的劳动和生活进行思考。教育就是为满足这样的目的而存在，将一些劳动知识和技能一代传一代，将这一思考通过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在劳动力再生产和个体生命力孕育之间跳跃。

关键词：教育；劳动力再生产；个体生命力

中图分类号：G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9052（2023）07-00-03

每一代人的生产生活，都是在上一代人的基础上继承和发展的。从石器、青铜器、铁器、蒸汽机的工具变化，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历史变迁，人的这些实践产生了知识和文明，这当中是教育的发生并承担其使命。教育让每一代人在完全改变了的条件下继续先辈的劳动，又在完全不变的生命轨迹中一代又一代的重复，教育在社会劳动力再生产和个体生命力孕育之间跳跃。

一、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的现实交织

工业文明下的劳动如一台运转的大机器，人是作为大机器中一个部件存在着，几乎难以以一种单个人的形式参与劳动生产。对应的教育形式，是在专业划分上越来越细，呈现一种专业的精深。这种精深的划分，也是局部的狭窄。人，在体系规定的标准中筛选和实现价值，但也不能不在这当中磨损自己去适合模具。

反映到现实生产生活中，人作为劳动者本身也成了劳动产品的一部分。在市场交易下，更可直白地说人是一种以商品的形式而存在着。且看一个人要存在下去即在交换中获得商品，他就必须成为市场经济的一部分，在这当中接受彼此挑拣。比如说，我们今天培养的大学生，在经过近二十年的教育：幼儿园3年、小学6年、中学6年、大学4年，获得一张张的文凭，犹如一张张的产品合格证贴在自己身上，然后来到人才市场，以出卖劳动力的方式获得价值实现。因为通过这种市场商品交易的方式，他能获得作为生命存在的物质保障：吃（食物）、穿（衣服）、住（房子）、行（车子）；社交关系：同事（上下平级）、合作方（甲方乙方）、竞争者（对立攫取）；尊重归属：在被纳入一定的组织关系后，开始发挥自己的使用价值，当这样的价值被外界所肯定，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将赢得尊重，这样的尊重包括我们所说的来自社交关系的各方；自我实现：对应赢得他人的尊重更在于增进自尊和明确自我。反过来，如果今天的我们回归原始社会，到大自然去采集狩猎倒很有可能是陌生恐惧无法存活的。毕竟，我们对钢筋丛林的熟悉已远远胜过对热带雨林的亲切，大家理解自己是一个商品胜过于理解自己是一种自然物。

那么，在这样极度物质发展的社会生活中我们过得如何，且观察周边的人群和翻看公开的媒体报道。有的是在日常生活消费上吃要珍馐、衣要大牌、车要进口、住要高楼；在价值情感上是宁愿宝马车上哭，也不要自行车上笑。随之产生的是一系列新名词“996”“内卷”“躺平”“佛系”等，人群被标签上“三和大神”“脱发码农”“资本吸血鬼”种种类别。如果这样，那不得不反思的是我们几千年的文明演化和教育传承，难道仅存“商品加工厂”，人要彻底的物化、异化？

且让我们从这当中来做思考，从这当中来寻道。在人的发展过程中，劳动是一个重要的决定性因素，它为人类生命的维系与繁衍提供物质保障，也形成了人类交往中的组织关系。这也是弗里德里希·冯·恩格斯（Friedrich Von Engels）向我们阐释的：“勞动是整个人类生活的第一个基本条件，而且达到这样的程度，以致我们在某种意义上不得不说：劳动创造了人本身。”［1］劳动不单创造了人本身，劳动也创造了整个的人类社会。

据此笔者开展了系列调研和访谈，与访谈者设计了这么一个场景：这个星球有个大屏幕，谁抬头一看都能望见别人的生活，着重显示当下的流行产品。一天，顶级飞车“真耀明”上市，透过屏幕人人都想来一辆。但这星球上，A地的人是普遍富豪，想买一辆来开还真挺容易；在B地是人人中产，稍微向上蹦一下还是能够得着；在C地是大家都小康，节约拼搏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在D地处处饥荒，吃不饱的连人字拖都没有，还天天看着别人开超跑，最要命的是自己也想拥有。

就是在这样一个资讯全球通的时代，我们对物欲的追求在各种或文字、或图片、或影视中都展示了出来，人们都想着蜂拥而上，将其占有为生活满足。整个人类的欲望需求都达到一个同频次，但是我们又处在不同的劳动条件下，人人都是不同的生存条件。正如当下，并非人人都是可以不劳而获的“富豪”“二代”，哪怕都来自劳动群体他们的劳动平台还不一般高。试想这是一个怎样的社会，我们将怎样过自己的一生？这也正是当下教育需要做出的思考。思考这样的生产方式下，教育如何实现社会劳动力再生产；思考这样的生活方式下，教育如何激发个体生命力的孕育。

二、从“勤俭节约”看教育观念的转变

人为什么要劳动，人劳动的结果是什么？如何认识自己劳动的价值，如何认识自己这一生的价值？

对话中多数人表示应秉持老一辈的教育训示“勤俭节约”，也教导自己的下一代应这般努力以求改善生活。所以在这样“勤俭教育”的理念下，将结合个人自己现实情况节俭开销、勤奋加班，通过自己劳动的双手获得掌握“真耀明”的方向盘。不过也强调到，勤勤恳恳吃别人所不能吃的苦，忍别人所不能忍的气，做别人所不能做的事，就能享受别人所不能享的生活——这是从上一代人到当代人的补充表达。我们的访谈者说：“我觉得欲望的满足是生命力的来源，因为有了这样目标，才让生活有了奔头，虽然劳动辛苦，但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所得。我不偷不抢，上一天班领一天工资，储蓄总有一天是能够购买所需要的金额。我们整个社会都需要这样的价值观，撸起袖子加油干，生活是奋斗出来的。”

上一代教育下一代勤俭节约，付出一滴汗收获一粒谷，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达成生活目标，这是老实人的教育哲学、生活哲学——辛勤劳动俭朴生活。

可如今，社会上有人“炫富”，也有人“仇富”，就普罗大众来说他们渴求富贵、批判好吃懒做，也幻想意外收获，这里面是有着连自己也意识不到的矛盾。

勤劳节俭，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是育人的传家宝，在教育传承中发挥重要作用。但时代巨变下代际冲突激烈，在物质丰富的现实生活中有个声音是：“勤劳节俭”过时了。如场景的设置和对话者的发言，让我们能窥视到这当中的联系与隐约变化。甚至，我们在经济学理论中看到的节俭似乎成了生产发展的阻碍。比如，宏观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那个著名的“节俭悖论”［2］就是一个例证。他说储蓄反倒引起人们收入的反方向减少，使经济衰退，这是恶的。这和我们曾受过的教育理念完全不一样。经济学家似乎还担心我们看不懂他的理论，还引用寓言向我们做生动展示：蜂群原本很兴盛，大吃大喝十分富足，可是有人告诫他们不可挥霍浪费，所以蜂群就一改过去的吃吃喝喝，都节俭了起来，但结果是整个蜂群很快衰败下去，越是勤俭越是困苦。现实表现就是经济大萧条，为刺激经济发展的方法是通过扩大需要、增加消费。可以说，节俭储蓄成了生活困难的近义词。所谓的勤劳似乎得到了保留，那是因为在现实生活需求中的不得不，毕竟保障我们生存的是“一日不劳作一日不得食”，劳动力作为商品，其价值就是维持劳动者自身生存必需的生活资料的价值，用以维持劳动力本身，勤劳是一种“必须”却也是放在生产效能中来做计算，投入产出与边际效应都决定着它的实际位次。

所以，曾经的教育理念，在这代代相传中遇到了现实的冲突，需要迈过一些沟壑。当然，正是这样的不断克服挑战，教育才能实现自我更新、获得迭代，持续发挥应有的功能。

三、教育代际流动的内在逻辑

教育作为有意识的影响人身心发展的活动，其功能大体就体现在个人和社会这两个层面上。于个人，我们希望通过教育使孩子的身心都能得到完全的舒展，这种舒展是天性的释放，亦是潜能的挖掘。过去传统教育的启蒙，开篇就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因而天性释放是在教育中导出义理来，潜能挖掘是为实现现实价值，期待其“学而优则仕”，达到立人立己。这当中自然就交织着个人与社会的期待和影响。而现代教育的社会功能更是因着学科体系的确定，而被条理清晰地罗列出来并一一对照，这些丰富而深远地影响着社会成员。当然，每个个体在社会化的过程中也反过来影响着这个社会的前进方向。具体而言，每个个体通过受教育，然后在社会生活中接受考验、筛选，表现在不同的社会区域、社会层次、职业岗位、科层组织之间的转换、调整和变动，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个性和特长，展现自己、实现自己。总的来说，就是个人流动起来了，社会也活了起来。

所以，不论是学校教学还是家庭养育，“知识改变命运”都是为学校、教师、家长、学生各方所信奉，它产生名校、名师、好父母、好孩子，是社会各方期盼的承载，是个人鲤鱼跃龙门的写照。我们教育功能的良好发生就实现在对个人发展和社会前进的统一上。

一直来，普罗大众就是期盼着送孩子上学受教育，上好大学受好教育，奔赴好前程，做社会有用之人。但是，就看今天重点高校里它的农村生源比重在不断下降，相对应的社会分层和阶层固化就成了不可回避的热门议题，并且伴随而来的就是各种矛盾的对立和激化。因为，寒门如何出贵子，教育如何成就人，是一个人的事情，是一家人的事情，也是全社会的事情。

这当中关涉的是一个社会的结构及层级的流动，一切社会资源的分配、交换和转移都在这里实现。良好的社会机制是开放的、流动的，反之就是僵化的、阻滞的。“知识改变命运”“鲤鱼跃龙门”代表的就是一种社会底层向上的流動，它既有个人社会地位的改变，也是子女一代相较父母同时期的改善，占有更多的政治资源、经济资源、社会资源、文化资源等。所以，一个理想的社会是重视个人需求和促进个体发展的。

但今天，不仅重点高校农村生源比重在下降，我们还能听到各种“职务世袭”“萝卜招聘”“内部招聘”，甚至一家几代人、一族人都在同一个系统工作。依稀能看到过去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生育制度》中描述的以家庭及血缘亲属关系为核心的乡土社会结构，“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每个人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所动用的圈子不一定相同。我们社会中重要的亲属关系就是这种丢石头形成同心圆波纹的性质。”［3］现如今，我们处在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折期，一定要避免阶层固化。一旦“二代们”的社会流动受阻滞，势必造成彼此的鸿沟与隔阂，一方面是草根群体的无望、仇视：揭竿起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另一方面是精英阶层的退化、恶化：八旗子弟、富不过三代，进而产生阶层的对立甚至冲突。

四、教育旨归在劳动力和生命力的平衡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社会的授职需要每一个个人来承担。因而我们造就一种培养接班人的教育，通过这样的教育实现社会成员代际间衰老和死亡的接替。现如今，教育科学强烈的突出这样的教育社会作用，使人们能担当自己的角色，以符合人类社会的需要。这种需要的具体表现是劳动。

而人之为人，他劳动，但又不同于劳动机器，不能将其视为纯粹的被动因素。别人不能、社会不能、自己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他应该生机勃勃地成就自己、参与社会，教育的旨归也就不仅在适应人类的现状，也要超越这样的现状，一种关于劳动力再生产和生命力孕育之间的平衡。

“现代社会内部分工的特点，在于它产生了特长和专业，同时也产生职业的痴呆”［4］，这就是马克思向我们阐述的关于在生产分工的过程中造成人的片面发展、畸形发展。在学校教育里，能看见的也是偏向于知识的传授，以一种整齐划一的、机械的方式去教学和管理，类似的情况毛泽东早在《湖南自修大学创立宣言》中就进行了批判，认为其“坏的总根，在于使学生立于被动，消磨个性，灭掉灵性，庸儒地随俗浮沉”［5］。

所以，我们能否在教授专业知识、职业技能之外，还要关注学生的性情养成、问题探索，包括日常生活、为人处世、消闲旨趣等，一种指导人生的责任。

这样的教育探究，我们且将它聚焦到青年当中。毕竟，这个群体是如《新青年》发刊词所言“青年之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而青年时代，是一个充满矛盾冲突的时代，他们“因为种种本能，如恐惧（包括羞耻）、愤怒（包括嫉妒）、社交、模仿、色欲及恋爱、宗教等，都用强烈的势力表现出来，而且多互相竞争，形成一种宏涛阔浪，激起身心两方面的动摇变化。又以自我之感忽然增高，渴望刺激和动作，故心情大大地转变。”［6］我们看到当代青年也一定程度上身处漩涡不能自拔，有的无奈陷入“佛系躺平”，有的狂热奔向“精致的利己主义”。佛系躺平者并非宗教的无欲无求与通透了觉，而是一种消极的悲观遁世，其精神世界和价值追求被剥离，生活状态是无望和懒散的，将不可避免地困于虚无的麻痹；而精致利己主义者则是一群“高智商，世俗，老道，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一旦掌握权力，比一般的贪官污吏危害更大”［7］。

所以，我们给予什么样的教育就显得尤为重要，特别是今天我们在大行劳动教育，阐述劳动教育对于新时代立德树人的重要意义，帮助我们的学生、我们的青年成为什么样的社会劳动力，审视过什么样的个人生活，探寻“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迸射出生之为人的强大生命力。这是一个深刻的思索和必要的遵循。

五、结语

总而言之，我们希冀通过教育助其在个人的人生遭遇里和社会的现实生活中，寻找一条安身立命的道路，奠基生之为人的价值。我们循着人类的幸福和自身的完美而去。这样的教育实现不仅在于个人的“赤手空拳”奋斗，也有赖于我们的国家社会能保障每个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使教育在社会劳动力再生产和个体生命力孕育之间的跳跃中实现平衡，教育出的接班人也就是德（善良）智（求真）体（健康）美（纯洁）全面发展。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M］．中共中央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M］．高鸿业，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3］费孝通．乡土中国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中共中央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5］滕纯．毛泽东教育活动记事［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3．

［6］任钟印．杨贤江全集：第1卷［M］．郑州：河南教育出版社，1995．

［7］钱理群．北大清华再争状元就没有希望［N］．中国青年报，2012-05-03（3）．

（责任编辑：张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