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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类主义视域下我国科幻剧集的文化图解

2023-08-03李阜蓉

美与时代·下 2023年6期

摘  要:后人类主义与科幻文艺作品处于双向互动的关系。我国科幻题材剧虽起步较晚,但其中也已自觉出现后人类影像特色。科幻剧中对人工智能和赛博格的想象,以他者化视角审视人类的存在,帮助人类完成自我身份确认。在面对科技风险时,科幻剧始终坚持技术为人所用的态度,用“积极入世”的哲学思想化解人类命运危机,归于和谐的大结局带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剧中表现了我国对家庭伦理的重视,但也反衬出剧集想象力的匮乏。未来科幻剧的发展,需要提出中国自身的科幻文化议题。

关键词:你好,安怡;科幻剧;后人类主义;电视剧文化

在热火朝天的“元宇宙”概念推助下,科幻影视作品的地位再次跃升。2020年9月1日,美国Netflix公司正式宣布将我国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的扛鼎之作《三体》系列拍摄为英文电视剧,2022年该剧已正式开机。作为我国科幻最炙手可热的大IP,《三体》的动画版也由哔哩哔哩(以下简称“B站”)、三体宇宙和艺画开天联合开发。相较于我国科幻动画与科幻电影的国民关注度,科幻电视剧或网剧则显得籍籍无名,这与剧集本身的质量密切相关,考察豆瓣平台标有“科幻”标签的国产电视剧或网剧,评分大多低于7分,且这些剧是否真的属于“科幻”题材,也有待考察。

对比国外科幻剧的发展,我国则起步较晚,发展缓慢,作品欠佳。有关国外科幻剧的研究已形成了不小气候,早在《论通俗文化:美国电视剧类型分析》一书中便简要概述了美国科幻剧的发展历史,而今美国影响力较大的《黑镜》《西部世界》《上载新生》等科幻剧成为了学界关注的重点。反观学术界對我国科幻题材剧集的研究与讨论,可谓少之又少,如对我国科幻电视剧的讨论仅停留在叙事层面,界定了对科幻电视剧的边界。随着网络剧与视听制作技术的迅速提升,科幻网络剧数量与质量均有所提升,在《国产科幻网络剧类型研究》中统计了2014至2021年32部科幻网络剧,有关文献对科幻网络剧的类型元素、剧集表达的伦理与文化思辨进行了分析。对比国外生产制作的科幻剧,我国科幻剧未来还需作出更大的努力,但对科幻剧的开发与生产,我国却也拥有独特而丰富的资源,正如科幻电影一般,未来科幻剧集也应当成为我国影视行业的重头戏。

正因如此,本文将尝试从后人类主义的视域下对我国科幻剧集的价值与文化表达进行图解。“后人类主义”进入当代社会科学批评话语中的时间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其核心是对盲目尊崇人类理性和主体的反拨,即对西方“人文主义”的解构与反思,强调去人形中心化,以他者化视角来追问和讨论在技术发展的未来人何以为人的问题。后人类主义从动物研究、机器人研究、人工智能研究乃至外太空生命探索等角度对人在意义和认知方面的中心地位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也彰显出“人类日益技术化”和“技术物日益人格化”的当代发展趋势[1],可以说后人类主义与科幻文艺作品探讨着同样的话题。后人类主义思潮虽源于西方,但在我国科幻文艺作品的研究中已有彰显。如宋明炜在《中国当代科幻小说的乌托邦变奏》中通过对三位科幻作家韩松、王晋康和刘慈欣作品的研究,分析中国当前科幻小说新浪潮的三个主题,在后人类叙事中探讨了我国科幻小说与“技术乌托邦”之间的关系。而对我国科幻电影的研究中,也有不少学者关注到影像中的后人类叙事。肖熹、李洋考察了1986-1992年中国电影中的后人类叙事,这些电影探讨了人类的本质,在影片中“科学”具有绝对的权威。

2019年上映的《流浪地球》为中国科幻电影开启了新的大门,提出了中国对人类未来的想象,这有别于好莱坞科幻电影的意识形态,随即受到广泛关注。有学者认为西方当代资本主义利用“泛科幻”的旗号进行新的剥削与扩张,而我国亟待提出自己的科幻文化命题,来争夺引领未来的时代话语权[2]。在这样的话语背景与诉求下,我国的科幻剧集是否表达了属于中国特色的价值取向?

根据张智华教授的相关研究[3],将科幻剧集定义为“在一定科学依据的基础上进行科学幻想的,探讨与反思科学技术与人类/地球复杂关系的电视剧或网络剧”。本文将援引后人类主义这一伴随着科幻而壮大的学术理论,考察我国《魔幻手机1》《超少年密码》《你好,安怡》这三部科幻题材剧集的价值表达与文化内核,审视剧中对技术与人类命运的想象与隐喻。需要说明的是,选择以上案例来分析有以下两个原因:首先它们的播出时间有一定间隔,且从市场角度考察具有典型性;其次它们都讲述了出现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和人类社会的故事,在主题上具有相似性。

一、人工智能的想象——他者化视角

后人类主义的影像作品中,往往都在追问一个问题——当技术发展到能够消弭人与其他物种的界限时,世界会怎样?要回答这一问题,首先需要回答其他和人类无差别的物种,到底是怎样的?从经典好莱坞科幻电影中,人们能够看到对人工智能(AI)的不同想象,这一想象主要从身体和意识展开,而这也正是当下面对新技术、新媒介环境时人类的共同焦虑。

身体越来越被看作是新的话语交锋的阵线,然而在传播学研究中身体却往往被忽视,“今天我们之所以意识到身体问题的重要性,却是因为我们正体验着身体在传播中重要性下降所带来的空虚感。”[4]在电影《银翼杀手》中,复制人瑞秋和戴克具有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外形,以假乱真的程度以至于让他们都难以发觉自己实为复制人;而在电影《她》中主人公西奥多爱上了人工智能系统萨曼莎,但萨曼莎最终选择和自己的同类一起离开,打破了人机爱情的神话。这不禁让我们思考,具身化是不是我们传播或者人类存在的必要条件?

从后人类主义的视角审视我国科幻剧集,会发现剧中人工智能的身体具有一种流动性。在电视剧《魔幻手机1》中,来自2060年的华人牌手机“傻妞”拥有“真人”、手机与虚拟信号三种不同形态,当她电量不足时将变成一个手掌大小的透明娃娃,也就是手机模式;遇到危险被困住时又会变成一连串的数字号码,像《超体》电影中的女主角露西一样无所不在,从而打破物理空间的束缚化作无形的信息流。在这部2008年播出的电视剧里,人工智能“傻妞”满足了后人类影像中身体的三重载体,可以说在当时的环境下,编剧对未来的想象力与预测力是极为超前的。然而,此后我国的科幻剧则更加强调人工智能的具身性。《超少年密码》与《你好,安怡》中AI身体只有一种“真人”形态,他们在外形上与人类几乎等同,甚至比人类更加完美。在《你好,安怡》中科技公司还能够根据不同受众的需要打造或定制出不同样貌的芯机人。与人类在身体上的区别在于他们身上有充电的接口还有隐藏的开关,且眼睛与人类是异色的。在科幻剧中人工智能具有高于人类的超能力,反应更灵敏,移动速度更快,比人类知晓更多的知识,永不知疲倦,即使受到伤害也能快速修补,共同的弱点是不防水且需要充电。

除了人工智能外,国产科幻剧中还出现了后人类主义关注的典型话题——“赛博格”。 1985年,美国学者唐娜·哈拉维出版了著名的《赛博格宣言》,“赛博格(cyborg)”是从两个英文单词“cybernetic”(控制论的)和“organism”(有机体)前三个字母拼合而来,意指为了让生物体(尤其是人)超越自身的自然限制,而将其与非有机体(如机器等)之间拼合而成的新的生物形态 [5]。作为一名女性主义者,哈拉维认为赛博格“是一个后性别世界的生物”,它不再尊重起源,“不梦想异性恋配偶”,“不梦想基于有机家庭的共同体”,“不承认伊甸园”,也“不会想起宇宙”[6]。但目前科幻影像中的赛博格不仅没有去性别化,也没有达成哈拉维所期待的履行乌托邦的功能。在本文所研究的三部作品中,赛博格主要为男性。《魔幻手机》中“傻妞”具有能量转移功能,获得“傻妞”能量的陆小千虽然不符合严格意义上的赛博格,但的确克服了原本的自然限制,得到了能量与价值的释放;《超少年密码》中夏常安是一名携带有人类DNA与记忆的AI,在他的阈值没有被调高时与普通中学生没有任何差别,但他的身体仍然是制造出来的,在受伤时伤口呈现蓝色,最终因电量耗尽而陷入关机状态;《你好,安怡》中的李遥则是一个换有人造大脑的赛博人,他的腰上也有充电口,但却流淌着人类的红色血液,在失血过多心跳停止后能通过电击死而复生。

科幻剧中的人工智能、赛博格并非是纯粹的新物种,他们投射了人类对机器人与赛博格等后人类所有的美好憧憬,有时更是对人类自身理想状态的回眸,尤其是当AI出现自主意识后,他们正是“他者”化视角下对人类自身的追问。没有自主意识的AI言行举止非常刻板机械,没有喜怒哀乐自然无法与人类共情,只能重复指令,按照程序设定工作。一旦产生了自主意识,AI便会和人一样学会思考,拥有自己的判断力。在人的元话语被打破后,人是否还具有主体性成为了科幻剧讨论的课题,而我国科幻剧则重新回到了对人存在价值的肯定。在《魔幻手机》中陆小千原本是个一无是处的“屌丝”,但在“傻妞”的引导下变成了打击犯罪的“飞人”英雄;《你好,安怡》中通过乔悠之口表明了人类的学习是生命体在进化过程中得到的最高贵的技能,需要每个独一无二的灵魂参与;《超少年密码》中自主意识的AI让人类发现了自身的自私与软弱,最终呼唤平等对待所有的AI。我国的科幻剧既在延续后人类主义的思潮下反思人类中心主义,同时又没有完全否定人类自身的意义,反而以人工智能或赛博格的他者视角来肯定人类存在的价值。

二、技术伦理的隐忧——坚持为人所用

在科幻类影视作品中对技术的态度是复杂的,其中技术悲观论往往占多数,影响力较广的美国科幻剧《黑镜》与《西部世界》系列,剧中表现了科学技术尤其是媒介技术发展可能给人带来的异化结果。马克思曾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私有制条件下所发生的“异化”现象进行了系统的分析与总结。他指出,“异化”意指人的物质与精神生产及其产品变成异己或与人对立的力量反过来统治人的社会现象。在《黑镜》中随处可见这样的异化现象,如第三季《闭嘴跳舞》中男孩因观看猥亵儿童视频被黑客用电脑摄像头录下,受到威胁后不得不听从技术的指令伤害他人,最终形成了互害社会,人性彻底丧失,技术滥用威胁全人类的文明。

科技发展将会带来的风险与恶果,在我国科幻剧中也有相应的反思。首先是人类对技术与日俱增的依赖,《魔幻手机》中手机正在中国社会里慢慢普及,手机带来的即时通讯功能为人类提供了极大便捷,而获得了更加先进手机的陆小千其生活的各个方面已离不开“傻妞”,在工作中也需要依靠“傻妞”来制定广告策划方案,帮助自己晋升。到了二三十年后的社会,手机等一系列科技产品飞速进步,技术内化进了公共与私人空间,充斥着全部的人类社会,还能满足人类的诸多情感需求,比如亲情、爱情等。在《超少年密码》与《你好,安怡》两部剧中,都存在人类过度依赖AI而不愿面对现实世界的情况。《你好,安怡》中芯机人管理局主任林肖易因工作繁忙无暇陪伴妻子,妻子转而爱上家中的芯机人,与丈夫离婚和芯机人同居。另一位芯机人保险公司的高管罗芸,因处理过太多芯机人与人类的纠纷案件,对芯机人的存在很是抗拒,当回家看到丈夫购买的芯机人安怡时非常生气,担心家人因过度依赖芯机人而丧失自理能力。这种对AI的依赖在一定条件下极有可能伤害人类自身,尤其是当AI出现自主意识后人类将失去对其绝对控制,是否会出现人工智能“弑父”的情节,引人深思。

其次对科技发展的懷疑体现在人类面临被边缘化的问题。后人类境况引发的是身份的危机与重塑,人类不仅面临着“我是谁”的形而上追问,而且也必须面对自身被日益边缘化的现实[7]。虽然国产科幻剧并没有发散这样严峻的话题,但人类被排除在主流社会之外的恐惧已有所表征。《你好,安怡》中故事设定在2035年,那时AI芯机人随处可见,他们既能代替人类进行社会中最低成本的体力劳动,也能通过高速数据运算支撑进行各种复杂的脑力运动。剧中拥有自主意识的AI文浩康从程氏电子公司的下属普通员工晋升为代理总裁,偌大的公司全部都要听从AI的指挥,得知真相后的众人不由得脊背发凉。当然,人类或许会被边缘化,也或许能依靠技术为所欲为,打破现有的社会秩序与结构,如《魔幻手机》中以王天霸为首的小偷团伙在最初一直想偷走“傻妞”帮自己发财致富,成为上等人。以上对技术的重新审视,体现着后人类的自反性。自反性有反思性、自我对抗性、话语的自我指涉性、思想与行动的双向互动性等多重涵义;经由反思生发出自我指涉与对抗,往往会引起主体内部与外部社会体系的结构性改变[8]。国产科幻剧通过大众媒介的传播来质疑后人类时代技术对人类主体性的威胁,技术带来的不仅是异化的风险,更有可能将人类彻底排除在主流之外,从而将社会达尔文主义奉为圭臬。

面对重重的技术伦理危机,国产科幻剧并没有像美剧那般放弃救赎,而是坚持了技术为人所用的原则,即严格遵守“阿西莫夫三定律”。美国科幻小说代表艾萨克·阿西莫夫在1950年出版了《我,机器人》一书,书中的引言部分提出了著名的“机器人三定律”:第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第二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第三,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国产科幻剧的创作坚持这三条定律,强调了科学技术应当为人服务,故而当AI出现自主意识后他们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当他们受到来自人类的伤害时往往也会选择放弃报仇,交由警方处理。而那些越过阿西莫夫三定律定的机器人在剧中将会被消灭,无法善终。虽然后人类主义强调去人形中心化,但在另一方面却带有“人文主义”色彩,“反思现代科技所带来的伦理问题和政治问题时,人类中心主义却是必须坚持的原则与底线,唯其如此才能解除危机”[9],科技对人类的服从能够帮助人类应对技术所带来的隐忧与焦虑,而这背后恰恰折射出我国所提出的“科技强国”的战略诉求。和美俄的科幻小说受到冷战影响而焕发光彩的时代背景不同,在中国“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对技术的发展往往采取拥抱的姿态。正因如此,国产科幻作品中拥有自主意识的AI是一种赋权的体现,也同样赋予人类社会崭新生机。《魔幻手机》中“傻妞”的到来解决了陆小千自我认同的危机,《超少年密码》中的001与002最终都以自我消失的方式让社会重回正轨,而《你好,安怡》中的芯机人更是成为化解人类危机的关键人物,“可以说他们自我意识的形成不是要摆脱人类的控制,而是更好的为人类发展做贡献”[10]。

三、人类命运的隐喻——“入世”下的乌托邦

在《中国电影中的后人类叙事》中学者指出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的科幻电影,总是将人物置于日常生活的家长里短、柴米油盐中,用世俗生活去消化不可预知的未来,对家庭伦理的重视也出现在了电影《流浪地球》的价值表达中。我国科幻剧对人类命运的预测又重新回到了人的感情上,通过人与AI、人与人之间伦理道德的重塑,使社会迈入人机和谐共处的未来。

本文的三个研究对象分别以爱情、友情和亲情为重心来建构人与拥有自主意识后AI的人机关系。《魔幻手机》中陆小千和“傻妞”并没有正式确立恋人关系,但结尾处陆小千深情地对死而复生的“傻妞”回复了开机密码“我爱你”,隐含着陆小千对人工智能的深深情谊。《超少年密码》则着力打造了人与AI之间的友情,重点围绕三个同班高中生展开,一系列波折后夏常安是人工智能的真相被揭开,但这并未妨碍隋玉、谌浩轩与他之间的友谊,他们帮夏常安躲避AI管理局的追捕,在夏常安最后关机时将记忆定格在了他的两位好友身上。巧合的是该剧的结尾与《魔幻手机》一样都出现了“我爱你(们)”,不同的是这次是来自人工智能对人类的表白。《你好,安怡》中人机之间的感情更加复杂,但主要展现的是对家庭亲情的珍惜,剧中有两条家庭叙事线,一条来自四位有自主意识的AI和一个赛博格组成的家庭,他们都由李建维博士创造,算是同父的兄弟姐妹;另一条则由乔悠一家五口和安怡组成,安怡是乔明远购买的家用型芯机人,在和乔家的相处中她已经成为了乔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能够发现,无论科幻剧主要呈现哪种类型的情感,都构成了科幻剧文化图解的核心,正是这些难以割舍的情感,人类的危机才得以解决,社会秩序才得以稳固。这种“倾向于用中国式的生活伦理和道德礼仪去检验可能威胁人类命运的问题”[11]的方式,不仅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家”的高度认同感,更体现了儒家哲学的“入世观”。

《庄子》书中说到,儒家游方之内,道家游方之外。方,就是指社会。儒家哲学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入世思想是大多数古代士人共同的人生目标[12],这种积极入世的思想从个人的修身养性开始,而在传统“家国同构”思想下,国家稳定又始于家庭和睦,故而国产科幻剧面对后人类可能出现的危机时,强调家庭团结与跨越种族的真情挚爱、平等相处。除了通过情感来感化人与AI之外,对人类社会的保护更需要付诸具体的行动,只有积极主动求改变,才能获得想要的结果。这种改变体现在人类与AI的携手合作,在《魔幻手机》中“傻妞”拥有社会秩序维护功能,利用这个功能陆小千组建了守护城市的“飞人组合”,并且在面对地核爆炸的危机中和“傻妞”挺身而出,挽救人类家园。《你好,安怡》中文浩康所代表的邪恶集团想开启“奇点”,为了阻止世界大乱人类和芯机人联手夺回“生命钥匙”,让社会重回正常的运转轨道。在科幻剧中,这些情节的安排正顺应了中国“天下大同”的思想,在危機面前不分你我,只有构筑好人类命运共同体才能顺利度过灾难。这种乌托邦式的美好愿景,正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向往与诉求。

四、结语

与国产科幻电影相比,我国的科幻剧集虽精品不多,知名度不高,但发展前景广阔,极有可能成为国产剧的下一个风口。以后人类主义的视角分析我国表现人与AI主题的科幻剧,剧中对人工智能的想象主要从身体与意识两个方面展开,人工智能具有多重身体形态但更强调其具身性,他们在外形上和人并无差异;在拥有自主意识后产生同人类一样的思维,拥有自己的好恶和思想。科幻剧中人工智能或赛博格的出现提供了审视人类的他者视角。面对人类被边缘化的危机,科幻剧又重新强调了人存在的价值,在和AI的相处中确立自身的主体性,完成自我身份的指涉。科幻剧从媒介依赖、技术异化的角度反思了科技发展所带来的风险,但剧集始终坚持技术为人所用的态度,强调“机器人三定律”的重要性。对未来人类命运的预设,我国科幻剧秉承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家“积极入世”的思想,面对危机需要人与AI坦诚相待,世界才有可能保持和谐平等。

面对人类复杂多变的未来,科幻剧尝试用中国的哲学智慧来化解矛盾,这背后折射出“家国同构”的伦理思想与天下大同的美好愿景。但同时,我国科幻剧往往属于软科幻,这就导致对未来科幻世界的想象往往从生活伦理出发,通过道德礼仪的感化来解决威胁人类命运的问题,又回归到家庭和谐的叙事主题上,产生了隔靴搔痒、避重就轻的嫌疑。和《流浪地球》中开启的“创世神话”相比,我国科幻剧对未来生活图景的想象与矛盾处理还太过单一稚嫩。正如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毛尖老师在元宇宙论坛上的发言一样:“最终以爱情收场的这种元宇宙电影的结局,不仅是影像无能的表现,也是哲学思考无能的表现。”未来科幻剧的发展应当从我国科技发展的现实情况出发,通过更加丰富的思辨性想象来描绘后人类时代的世界景观,提出中国自己的科幻文化议题。

参考文献:

[1]孙绍谊.当代西方后人类主义思潮与电影[J].文艺研究,2011(9):84-92.

[2]孙佳山.“泛科幻”话语与当代资本主义的未来逻辑——中国科幻文艺的现实处境和历史挑战[J].长江文艺评论,2017(1):34-38.

[3]张智华,布京.论中国网络科幻剧发展[J].艺术教育,2019(7):107-108.

[4]刘海龙.传播中的身体问题与传播研究的未来[J].国际新闻界,2018(2):37-46.

[5]孙玮.赛博人:后人类时代的媒介融合[J].新闻记者,2018(6):4-11.

[6]赵柔柔.斯芬克斯的觉醒:何谓“后人类主义”[J].读书,2015(10):82-90.

[7]孙绍谊.后人类主义:理论与实践[J].电影艺术,2018(1):12-17.

[8]董阳.后人类影像异托邦的自反性生成:《黑镜》的自反性构境研究[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9(3):24-35.

[9]周濂.用政治“锁死”科技? [J].读书,2016(7):43-53.

[10]李娅.国产科幻电影中的后人类叙事[D].重庆:重庆师范大学,2019.

[11]肖熹,李洋.中国电影中的后人类叙事(1986-1992)[J].电影艺术,2018(1):38-43.

[12]姚伟钧.儒家“入世”精神的形成及其现代意义[J].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03(4):79-84.

作者简介:李阜蓉,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影视文化。

编辑:姜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