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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王希孟《千里江山图》之境

2023-07-31肖鹏飞

阜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3年2期
关键词:千里江山图王希孟虚实结合

肖鹏飞

摘  要:“境”可以分为“实境”和“虚境”。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不仅为观者展现了壮美的大宋江山,而且其作品营造的“意境”也需要观者细细品味。文章通过探究《千里江山图》的“实境”与“虚境”之美来对此幅作品进行深入赏析,并通过与其它宋代作品对比进一步阐释《千里江山图》虚实结合的“造境”之美和内在的精神意蕴。

关键词:《千里江山图》;实境;虚境;虚实结合;王希孟

中图分类号:J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437(2023)02-0076-03

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千里江山图》为青绿山水长卷,全卷纵51.5厘米,横1191.5厘米。画面上共有三十六方鉴藏的印章,并无作者款印,其中十二枚因模糊不清而尚不可辩识。卷首有清代乾隆皇帝御題的七言律诗一首,卷末先后有宋代蔡京和元代溥光题写的跋文。政和三年(1113年),王希孟于宫中文书库任上完成了此画,此画或是其巅峰之作。此幅作品描绘了宋代的锦绣河山。画面上的峰峦起伏,绵延千里,江河烟波浩淼,森罗万象,悬崖挂飞瀑,曲径通幽处,屋舍俨然,点缀其间,建筑依地势而起,与山川湖泊交相呼应,生机勃勃,意境深远。

“境”在字典中相关词条下的解释为地域、环境、处境(引申义)等。将之与人的主观情感结合,并将其体现于物象表达之中,便产生了“意境”。宋代文人士大夫扩大了唐代借以考量诗词的“境界”一词,将其表达为艺术之“意境”,此便可称为“虚境”。借以抒发情感的实体物象(景象)等被视觉观察的物象实体及其绘画表现效果等则皆为“实境”。中国绘画传统一方面需要对具体物象进行观察并形成图像化的表现,另一方面也将画家自身的文化认识或者时代审美意境融入其中,形成虚实结合的立体化效果。中国山水画尤其注重表现自然山水实境的同时也融入文化认同的虚境,虚实结合才是中国山水画追求的极致。对于《千里江山图》之境的分析,可从“实境”“虚境”“虚实结合之境”三个层面加以探讨,以便于更为深入地了解这幅北宋青绿山水长卷中的惊艳之作。

一、《千里江山图》之实境

《千里江山图》全景可以根据画面布局分为四段。从右侧开卷至左依次展卷,可以看到各部分通过或窄或宽的水域进行分隔布局,每一部分中的山景则又以古桥相接,似断还连。从画面景物安排来看,既有曲径通幽的精心布局,又有山高水阔的宏大气象。从审美境界来讲,虽有移步换景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但是纵观全卷又有以大开大合之势来描绘大宋江山之景的感叹。从右至左的第一部分画面中,描绘的群山连绵不断,青绿之间树木丛生,山野间的房屋也在树林中若隐若现,悬崖之下又于山水之间现出一处小型聚落。湖面上波浪起伏,散落着几叶渔舟飘荡。远处山脉起伏高低错落,水天一色,其中以飞鸟点缀于水天之间,这部分画面整体上给观者以安逸闲适之感。第二部分与第一部分之间以一大片水域相隔,山势逐渐由平缓转入曲折,青峰连绵之处多有险境,蜿蜒曲折的山脉间,树木间的农舍若隐若现,相比于之前舒缓之境的营造,明显可以感受到紧张之感陡然而生。第三部分紧张之感达到了高潮,青峰耸立,直入云端,飞鸟穿梭于远处水天相接处,山腰处云雾萦绕,使观者油然而生一种崇高之感,画面中的高远层次也更加丰富。在画面最后一部分,以平远景色作为结束,山峦布局又整体趋于平缓,江面延伸至远方的水天相接处,江中隐现渔舟点点,岸边可见松柏长青,一切又逐渐归于平静。画面将曲折变化作为整体布局的定位,符合北宋末年的时代审美风格。

《千里江山图》主要使用勾线和皴染的笔法,以此来提升青绿山水的结构美感。将山石屋宇画出大概轮廓后再加以重彩皴擦上色,例如在笔法用线方面,山体结构总体使用荷叶皴,强化山体的自然纹路,而山脚却是用短披麻皴,这样“因地而作”的作画方式不仅使山体的明暗结构更有层次,并且进一步增加了体积感。墨线使用皴擦之法,赋彩也包含了色皴之法。在用色上也颇为讲究:作为青绿山水画,色彩用料最主要的当为石青和石绿,此二者虽为宝石矿物颜料,但北宋时的提炼和制色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所提炼出的石粉色相纯度也极高。因此,此颜料相比于一般颜料而言,鲜艳却不媚俗,层层叠加后质感更为凝重。整体画面,物象勾线完成后,使用赭石平涂于画面打底,进一步淡抹青绿之色以增加画面颜色层次感,山顶使用三绿渲染后再用石青铺于底色。而远处的山则用淡色渲染,与近处的山石形成浓淡对比。并且,画面中的石青和石绿多为穿插上色,使山体轮廓在颜色上形成色调色相区分,富有层次。全卷在整体构图方面,采用全景式构图,将“三远法”灵活运用至画面中,在营造出多层次变化的同时突破空间的限制,使画面物象相互穿插并松紧有度,变化有序。

《千里江山图》表现了画家对于自然之景的再现,营造了实境山水。但是,这幅画表现的实境是二维的,是视觉实境,其所描绘景色的现实出处尚有较多异论。陆建文认为《千里江山图》所绘的山石应是北方太行山一带景色,因而画面中山体巍峨,高耸入云,但水景却是南方柔水之景,清波浩渺[1]。余辉则认为《千里江山图》中的山体特征与江西庐山的特性相差无几,同是矗立于江河之畔,捕鱼、驶船、渡河等江边生活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一片祥和[2]。虽然此时尚未有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之论,但张璪“外事造化,中得心源”的理论影响深远。既然是“千里江山”,必然不拘泥于一处,而是集天下佳山水而造实境。此处实境是现实之景的投射,虽然未必是某一处的实景山水,但山水景色暗合自然造物,在观者眼中便是实境。

二、《千里江山图》之虚境

“境”是作者所创之物象,也是其营造之感受,其中包含着作画者的学养、胸襟、眼界及感悟等。作者对其进行提炼与创造,由此赋予书画或诗词,形成独特的艺术氛围。王希孟在《千里江山图》中对物象进行巧妙布置,对其所表现的自然之境有着深刻的理解与阐释。但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并不是无人之境的自然之境,而是充满烟火气的自然之境。人作为万物之灵长,民众作为国家兴盛之基石并未在《千里江山图》中缺席,而是隐于茅屋之中,行于路途之上,这就使得《千里江山图》是有人文参与的自然之境。

《千里江山圖》中,青山辽阔,清泉飞溅,树木错落有致,这些景象皆属于自然之境。而其中的寺院、道观和村舍等建筑,以及在自家农舍耕织或在山野间观赏风景的人物等皆属于人文之境。二者于画中和谐,人们的行为依附于自然,而自然的景色又因为人的出现变得富有人间烟火气息。据《黄帝阴符经》所谓之“天性,人也”,自然规律之性其实就是人的本性。人之境依附并且依赖于自然之境,自然之境保护并治愈人之境,二者相辅相通。王希孟在《千里江山图》中绘制出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之景,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道家传统,符合其提倡的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思想,这是画中“虚境”所体现出的道之“境”。

另一方面,《千里江山图》中山川美景,无论是从第一部分的安逸之境,还是逐渐进入第二部分的紧张之境,其中所画之景象无不表现大宋的锦绣江山。作为宋朝的文艺皇帝,宋徽宗无比向往着与现实世界不同甚至相反的桃源般的生活图景。《千里江山图》中没有战争纷乱,没有自然灾害,也没有国破家亡,俨然一幅“世外桃源”般的理想画卷。这是王希孟对美好山河的赞颂,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儒家对“大同社会”的体现。这是画中“虚境”所体现出的儒之“境”。

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对壮美山河的的细致刻画体现了他对大宋江山的赞颂,画面中勾、皴、擦、点、染技法,一方面是王希孟对画面自然和理性的表现,另一方面则是王希孟对人文精神特别是诗情画意的展现。将自然与人物相结合,让画面充满了活泼生机。

三、虚实结合之境的整体体现

实境是物象,是基于自然人文的实景而作。无论是对景写生,还是博采众多佳山水之长,都是对于自然造化的人文景观的描绘再现。这种再现的区别在于直接再现还是间接再现,但是都是经过画家思考之后的再现。绘画的技法是营造实境的基础。《千里江山图》的绘画技法颇有匠心,所用颜料亦是精品,画家在描绘过程中不是简单地再现某一处山水,而是将大宋山河浓缩为大宋江山,融合了自己的政治认知和审美感悟。这些政治认知和审美感悟即为虚境,虚境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依附于或融合于实境而存。

虚境依托于实境但是又有自足性。虚境的营造受制于实境的布局、创作技法、造型、色彩等,但是更为重要的是受到作者学养、境界、视角等方面的影响,创作过程及相关创作环境的影响也不可忽视。虚境的层次是有其评价体系的,既与实境有关,但是又不完全等同于实境的水平。实境与虚境的契合度也体现了绘画作品的整体水平。《千里江山图》虚境的营造是成功的,一方面与画家内在的修养和其对于此作品的投入程度有关,另一方面也与时代精神和社会文化有关。《千里江山图》的虚境不是与实境层次不符的,而是深度契合的,也就是达到了虚实结合之境的要求。

虚实结合之境是虚境和实境都达到了一个较高的水平,并且二者之间的融合是亲密无间的,是不受实境技法等方面制约的,也是不受虚境等情感传播影响的,是在创作过程中二者深度融合,在画家身心一体的境况下创作出来的。宋代山水画是中国古代山水画繁盛的高峰之一,青绿山水发展的高峰也是以北宋时期为诸峰繁盛者,《千里江山图》可以作为现存北宋青绿山水的代表作之一。不同于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中峰巍峨的山岳中正之境,也不同于郭熙《早春图》三段式的穿插变化之境,《千里江山图》以长卷的形式绘制的是宋朝江山富丽多彩的繁盛之境,也是民众安享太平的淡然之境。《千里江山图》的虚实结合之境体现在儒道融合、艺技一体、心手相应等几个方面。视觉效果山水的营造和心境的感悟相契合,观者也能够在深入观赏这件作品过程中获得虚实结合之境的体悟,从而获得与作品对话,与画家共鸣的审美感受。

四、结语

《千里江山图》以概括丰富的手法、绚丽的色彩和工细的笔致表现出宋代山河的雄伟壮观,一向被视为青绿山水中的宏伟巨制。画家在构图上充分利用传统长卷形式所具有的多点透视之特点,在十余米的巨幅长卷中将景物大致分为四个部分,每部分均以山体为主要表现对象,同时加以不同的景色点缀,以不同的山体形态来区别不同的景色。各部分之间或以长桥相连,或以流水沟通,使各段山水既相对独立,又相互关联,巧妙地连成一体,达到了步移景异的艺术效果。画家将现实体验与情感高度融合,作品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和景物能够引人入胜,体现了人和自然的情景融合。高远、深远、平远多种构图方式的穿插使用使画面跌宕起伏,富有强烈的韵律感。实境的营造既来源于现实山水,又不具体拘泥于某一处的现实山水,形成大宋江山的面貌。画家的时代特性和人生感受相结合,并且融合画家对于山水的体悟,营造了作品的虚境。《千里江山图》的虚境和实境相契合,形成虚实结合之境,融儒道思想、艺技一体、心手相应为一炉,使观者在欣赏作品时获得深刻地审美愉悦感。

参考文献:

[1]陆建文.从《千里江山图》谈中国传统绘画“境”之表达[D].石家庄:河北师范大学,2014.

[2]余辉.细究王希孟及其《千里江山图》[J].故宫博物院院刊,2017(05):6-34,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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