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馆藏清代对襟女褂考
——以整体装饰风格为探讨
2023-07-30高文静
高文静
清华大学 艺术博物馆,北京 100084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收藏了11件对襟女褂,按质地分为:缂丝1件、缎7件、绸3件;按色彩分为:青色7件、红色2件、紫色1件、铁灰色1件;其上的主体纹样有:皮球花纹、散点折枝花卉纹、人物故事纹、十团花纹、海水江崖纹等;服饰中带挽袖的共有8件,其中单层挽袖2件,双层挽袖6件;另外,服饰中有9件对襟褂以镶边作饰,体现了清中后期以镶边为美的服饰装饰特征。
一、馆藏对襟褂形制与质地探讨
(一)“十 ”字形结构与面料幅宽拼接
我国传统服饰的裁剪手法均以“十”字型平面结构为基础,清代的服饰也继承了这一古老的结构基因。围绕“十字型平面结构”的“平整与统一”形成的独具特色的“丝绸文明”文化生态,是中华民族服饰文化的重要符号之一。
馆藏清代对襟女褂以前后中心线和通袖线为轴线裁剪制作而成(图1)。古代的布帛采用传统木织机织造而成,质地有缂丝、缎、锦、绸、罗、纱、妆花等。缂丝采用平纹织机织造而成,面料幅宽约30 cm。从传统四大织锦来看:云锦采用大花楼提花木织机织造而成,幅宽约为78 cm;蜀锦采用花楼织机织造而成,幅宽约66 cm;宋锦采用提花木织机织造而成,幅宽约66 cm;壮锦采用简单提花织机织造而成,幅宽约33 cm。这里提到的面料幅宽为一般情况下清代丝织品的幅宽,也就是指一匹织成面料的有效宽度。
图1 “十”字形平面结构图示
馆藏11件对襟女褂,有9件采用4幅宽面料拼接制作而成,1件采用3幅宽面料拼接制作而成,1件采用2幅宽面料拼接制作而成。如“缂丝红地‘连中三元纹’对襟褂”便是由4幅宽面料拼接的,正面开襟,故正面可见拼缝线为2条,背面可见拼缝线为3条,中1条,左右袖口各1条,面料幅宽约33 cm(图2)。“铁灰暗花绸地彩绣牡丹对襟褂”采用3幅宽面料拼接而成,正面、背面可见拼缝线都为2条,位于左右袖口,面料幅宽约73 cm(图3)。“青缎地戗针绣十团花对襟褂”采用2幅宽面料拼接而成,正面无拼缝,后背拼缝为1条,面料幅宽约70 cm(图4)。从布幅尺寸来看,馆藏对襟褂面料幅宽33 cm左右的较为多见,面料幅宽70 cm左右的较为少见。
图2 “缂丝红地‘连中三元纹’对襟褂”面料幅宽拼接示意图
图3 “铁灰暗花绸地彩绣牡丹对襟褂”面料幅宽拼接示意图
图4 “青缎地戗针绣十团花对襟褂”面料幅宽拼接示意图
(二) 馆藏对襟褂面料质地
馆藏对襟女褂的面料质地有缂丝、缎、绸(图5~图7),以缎地居多。缂丝源于域外的缂毛工艺,在唐代已有实物留存。宋人《鸡肋编》有云:“承空视之,如雕镂之象,故名刻丝。”[1]说明缂丝透光观看就若被刀雕刻过,有点点光斑。清代是缂丝发展的第二个高峰,尤以乾隆朝为盛。当时缂丝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出现了缂丝加绣、缂丝加画等新技法;在配色上也有所创新,出现了“三蓝缂法”“水墨缂法”“三色金缂法”等。馆藏的“缂丝红地‘连中三元纹’对襟褂”,其镶边及主体花卉部分便采用三蓝法缂织而成。三蓝缂即采用三种深浅不同的蓝色进行退晕处理,织造出的纹饰晕色过渡自然,具有典雅和谐的美感。此外,其镶边部分还采取了缂金手法。
图5 缂丝组织质地及女褂局部示意图
图6 缎组织质地及女褂局部示意图
图7 绸组织质地及女褂局部示意图
馆藏有7件青色缎对襟褂。缎是一种织物组织纹理,在缎纹组织中,经线与纬线交织时,只能有一方以浮长的形式布满织物表面,并遮盖另一种均匀分布的单独组织点。经浮长布满表面的称经缎,纬浮长布满表面的称纬缎。以缎纹组织为地的服饰,显得尤为光滑亮丽。馆藏有3件暗花绸地对襟褂。西汉时期绸作“紬”,是一种用平纹组织,由经、纬线一上一下相间交织而成的织物。暗花绸指的是在平纹地上起本色花的织物。以暗花绸为地的服饰,通过暗花的作用,在光线流转中呈现出低调奢华、丰富细腻之感。
二、整体装饰风格探讨
(一) 主体纹样题材
馆藏对襟女褂的主体装饰纹样类型有皮球花纹、散点折枝花卉纹、人物故事纹、十团花纹、海水江崖纹等,结合服装色彩,此类主体装饰纹样也是着装者年龄特征、身份地位、审美风格的表现之一。
1. 皮球花纹
“皮球花”,即在圆形内装饰花卉纹样,似皮球状,故名。馆藏“缂丝红地‘连中三元纹’对襟褂”的装饰纹样为“皮球花”,比较有特色的是,此褂的“皮球花”装饰纹样以散点方式布满全身,故而又称“遍地绣球”。主体纹饰以皮球花为基础,由一圆、二圆与三圆构成,寓意“连中三元”。古人科举时,在乡试、会试、殿试中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即可称作连中三元;也有一种说法认为三元是指殿试的前三甲,即状元、榜眼与探花。连中三元纹比喻学子在科举考试中名列前茅,是对学业有成的祝福之语。“元”通“圆”,故“三元”通“三圆”。圆是一种重要的象征符号,圆既可指天空,又可指太阳,而圆月又代表了家人团圆,故圆在国人心中有着“圆满”“饱满”“和谐”等美好寓意。三元纹样将“元”与“圆”两者相融合,以圆为基本的图案构成元素,再在圆内填充花果、几何、铜钱等纹样,构成丰富多变、灵巧活泼的皮球花纹样,极具特色。
此褂装饰的圆形皮球花纹,有的以一圆形式单独出现,有的与二圆、三圆并置罗列或层叠相蔽,圆内饰有各式纹样,如牡丹、莲花、紫藤、萱草、水仙、双蝶、瓜瓞、石榴等。皮球花的构图形式有旋转对称式、中心对称式、回旋式与自由式(图8)。其因装饰规律且变化多样,显得尤为活泼可爱,可见着装者性格应较为开朗。
图8 皮球花构图形式
沈从文先生认为清代的皮球花纹样源于宋锦,“或出于北宋的 ‘连钱’ 毬路锦的变格”[2]。马未都则认为:“皮球花的形式来自东瀛日本,日本漆器上有这种纹饰,进入中国后被中国陶瓷工匠学习并加以利用”[3]。项海燕认为:“皮球花刚开始是宋锦元素与日本纹样的结构布局相结合的产物。”[4]的确,清初大量仿制宋锦的出现,表明复古几何装饰风格对当时人的影响十分深远,且雍正喜爱日本漆器,而此类皮球花纹样便潜移默化地与本土的宋锦风格相结合,在宫廷匠人的学习利用和转换之下,形成了清代独特的装饰风纹样。此皮球花纹样最早应用于瓷器之上,在清代中晚期,开始应用于服饰之上,并由宫廷转向民间,装饰风格逐渐多元丰富且有趣生动。
2.散点折枝花卉纹
馆藏11件对襟女褂中,有4件(表1,序号 4、 5、 7、 11)以散点折枝花卉作装饰,服饰身长在107~117 cm,在馆藏对襟女褂中以散点花卉作装饰纹样的女褂身长尺寸均较长。散点折枝花卉纹指的是整体纹饰以散点形式分散排布于画面之上,主体以折枝花卉为中心。折枝花卉纹样以花枝形式出现,通常花头有1~3个,大小有别,造型各异,层次丰富。折枝花与蝴蝶纹相组合,形成蝶恋花纹样。折枝花与瓜果纹相组合,形成吉祥花果纹样,取“多子、多福、多寿”之意。有时折枝花也与飞禽相组合,因繁花属静,飞禽属动,动静结合,能塑造出更加生动活泼的自然景象。
表1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藏对襟女褂汇总表
此件“青缎地绣折枝花鸟纹对襟褂”(表1,序号5)便是以散点折枝花卉中的花卉与飞禽纹相组合(图9)。褂以黑色缎为地,彩绣“梅花、竹子、菊花”寓意“岁寒三友”;又以牡丹花、水仙花、芍药花、桃花作装饰,取“百花盛开、富贵华美”之意。蝴蝶穿梭于繁花之中,添加了动态之美。除了蝴蝶之外,还饰有“绶带鸟”“黄鹂”,寓意“加官进爵”“双宿双飞”。古有“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之咏,可见在古人心中,黄鹂蕴含了对春天的期盼与赞美。此褂正、背面均有“两只黄鹂”作装饰,呈现出着装者的惜春之情。
3.人物故事纹
“青缎地折枝花卉纹对襟褂”(表1,序号3)的主体装饰纹样为前胸、后背的“人物故事纹”(图10),均先以3朵并蒂花卉连同枝蔓勾勒出6瓣轮廓,前胸团花内刻画有庭院人物纹:一男子坐于榻上,榻后置屏风,屏风后有远山,榻旁有湖石、松鹤及莲花,莲花下寥寥两笔波浪,描绘出水塘一隅,塘内两条金鱼悠游;榻上的男子望向案几旁的女子,一女子手持鹅毛扇望向男子,一女子立于其后微探身子手持书籍;案几之上置有香炉,天上悬挂一轮弯月。整体图案有松鹤延年、花月团圆、举案齐眉之意,针法多为平针、套针、接针,造型多样、配色丰富、针脚细腻。后背团花内刻画有远山、花卉、蝙蝠、柳树,柳树下有一男子正坐于船上,临水吹笛,其下方有一渔夫正持竿欲钓鱼,一旁莲花盛放,其对面有一粉衣童子似被笛声吸引,正回首凝神倾听,周围有红色栏杆、蓝色湖石与竹,表示童子正身处庭院之内,呈现出一派生动活泼,悠然自得之景。
图10 “青缎地折枝花卉纹对襟褂”装饰团花局部图
前胸与后背的团花纹饰展现出不同的故事风貌,前胸团花塑造出庭院内花月相宜的场景,其中的神仙眷侣眉目传情,充满儿女情长;后背团花则塑造出自然风光与庭院人物相呼应的场景,充满动感、韵律悠扬。衣身的其余部分则以散点排列的方式彩绣各式纹样,有藤萝、菊花、玉兰、石榴、葡萄、蝙蝠、蝴蝶等纹样,当取“枝繁叶茂、多子多福、吉祥和美”之意,其绣法细致,晕色自然,纹样精巧,于庄重中透出活泼秀美。此对襟褂的整体风格较为简洁,主要的装饰元素便是前胸、后背的团花纹样,人物故事纹丰富细致,具有观赏性,也呈现了着装者的心境。通身的小花寓意吉利,柔美娇俏,可见着装者应是一位秀外慧中的端庄女子。此类人物故事纹通常构图自由,有戏曲人物、人物地景等;人物塑造细腻,故事情节感强,耐人寻味,反映出着装者的生活趣味与绣织者高超的工艺水准。
4. 十团花纹
在清代服制礼仪规范中,通常团花的直径与团花的数量都代表了着装者的地位等级。“十团花”纹样也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此件“青缎地戗针绣十团花对襟褂”(表1,序号9)圆立领,领口双纽襻、直身、胸口一纽襻,加饰两条剑形垂绦,下摆双开气,通身绣有“十团花”纹样(图11)。传统龙凤褂裙中有一种被称“子孙带”的装饰与此剑形垂绦类似,当取“儿孙满堂”之意。“十团花”由山石纹、牡丹花和仙鹤所构成,寓意“富贵长寿”,团花外间饰有“梅花、荷花、玉兰、芍药、海棠、瓜瓞”,寓意“玉堂福贵”“瓜瓞绵绵”。刺绣纹饰色泽雅致,晕染得当,花卉纹饰采用套针绣,蝴蝶采用反戗针绣,仙鹤羽毛用刻鳞针。套针即依照图案纹样一批一批进行绣制,后一批的线条必须插入前一批线条的两线之中,这样线条在套接时便不露针脚,极其自然。戗针有正戗和反戗,正戗指从图案边缘绣至中心,反戗指从图案中心绣至边缘。采用此种针法的绣品针脚平整,层次清晰。刻鳞针顾名思义,形似鳞纹,先按照鳞纹轮廓铺地,在轮廓最宽处横一针后,以短针将横线扣成左右对称的三角形,等距离用短针绣出鳞纹,多用来绣制动物的鳞羽部分。
图11 青缎地戗针绣十团花对襟褂正背面示意图
“十团花”纹样,通常出现在女褂前襟、后背中心位置,左右下摆处、双肩处和背面两袖处。故而正面可见团花数为5,背面可见团花数为7,因双肩处正背面通用,故通身为“十团花”(图11)。馆藏“石青缎地打籽平金绣花篮纹对襟褂”(表1,序号6)的主体纹饰为花篮纹,花篮中放置牡丹、芍药、海棠、天竺果、菊花,以盘金绣制出花篮外形,虽并无圆形框定,但从排布方式来看,此服主体纹饰也符合“十团花”排布,前5后7,通身为10花,每个花篮造型呈现出类圆造型,故应属广义范围上的“十团花”纹。
5.海水江崖纹
海水江崖纹指的是一种由水纹与山石所构成的图案,常装饰于服装下摆处。龙袍下摆处就饰有“海水江崖”纹,取福山寿海、绵延不断、万世升平、江山永固等寓意。海水的构成要素有立水、平水。立水即“丽水”,妇女袍服中出现此种纹饰装饰说明其身份地位较高,为隆重之服。立水的造型为曲线或直线斜纹,平水的造型为半圆或圆形,以曲线形式横向分布。山石通常位于服饰下摆的两旁及中央位置,由层叠的山峰构成,在平水纹之上。
海水江崖纹从清早期至清晚期发生了一系列的演变。“至清晚期,立水高度仍有增加,构成水脚的斜纹成为直线,直线的倾斜度仍有降低的趋势。”“晚期的平水回归程式化的风格,云头式浪花,上面加半圆形整齐排列的波浪。”“晚期之山石基本上固定为一高两低三座山峰,山峰表现出整齐和对称,而失去巍峨陡峭的气势。山石之高度有所下降,而宽度略显增加。山峰两侧有对称的浪花溅起。”[5]
“青缎地绣折枝花鸟纹对襟褂”与“青缎地戗针绣十团花对襟褂”的下摆均饰有海水江崖纹(图12)。“青缎地绣折枝花鸟纹对襟褂”的立水造型呈微曲形,立水与平水交界处以彩色如意云头连绵缀饰,平水波浪纹中红蝠及暗八仙若隐若现。此种立水与平水纹造型在嘉道时期多见,结合整体服装风貌,此褂应为清中晚期产物。“青缎地戗针绣十团花对襟褂”的下摆则用包金线和包银线以盘金针法绣出“海水江崖”。盘金线时用橘红色丝线作钉线,使金色偏红,呈现“红金”效果;盘银线时用浅黄色丝线作钉线,呈现浅色效果。两相间隔,密排出立水的斜纹,立水纹造型几乎呈斜直线,山石上下分两层,飞溅的海浪左右对称,平水波浪中沉浮着杂宝纹,寓意吉祥。根据此服海水江崖纹立水、平水以及山石的造型,可推断此褂亦为清中晚期产物。
(二) 挽袖装饰风格
挽袖即外护袖,始于乾隆时期,流行至清末民初。清李斗《扬州画舫录》记载:“女衫以二尺八寸为长,袖广尺二,外护袖以锦绣镶之。”[6]这里指的便是挽袖。从结构上看,挽袖属于可拆解结构,穿着时翻出在外。通常正面素净,背面嵌满装纹饰,多采用刺绣装饰,极为繁缛华丽。挽袖正面无过多装饰的缘故有二:一是因为人们的行动所导致的,挽袖正面因常与衣身贴合,所以更容易出现磨损;二是在会客时,人们常会双手呈交握状,挽袖背面比正面有更多呈现于人前,故其背面装饰多于正面。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所藏对襟褂中带有挽袖装饰的藏品共8件(表2)。其中双层挽袖有6件,单层挽袖有2件。图案布局方式包括密集式、自由式、散点式和框选式。挽袖装饰手法多样,纹饰题材丰富,题材组合有“蝶恋花”“庭院仕女”“吉祥花果”“人物地景”,取“花开富贵”“吉祥如意”“美景美物”“福寿三多”“大吉大利”“多子多福”“和和美美”等美好寓意。挽袖所采用的刺绣针法也非常丰富,有平针、戗针、打籽、套针、松针、刻鳞针、盘金等,展现出袖口装饰的细腻华美。
表2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藏对襟女褂挽袖装饰风格汇总表
“青缎地绣四合如意领对襟棉褂”的挽袖为“白缎地粤绣孔雀花鸟纹挽袖”(图13),纹饰极其华美,分两层挽袖。第一层为窄白缎地,先以金线盘绣底纹,以落花流水纹、龟背纹间隔排布将底布纹样划分为六个部分,其间有碎花纹饰,并于每区域中间做开窗纹饰,中间分别饰有“锦鸡”“凤凰”“梅花鹿”,取“锦上添花”“祥瑞和美”“福禄双全”之意;第二层为宽白缎地,以金线制成落花流水纹,其间饰有竹叶、幽兰,做出一大一小两个开窗纹饰,大的开窗纹饰中间饰有一凤鸟伫立于繁花丛中,有海棠花、菊花,小的开窗纹饰中间饰有蝶恋花纹饰。所用针法丰富细腻,有平针、盘金、刻鳞针、撒针、松针等。平针即齐针,指的是行针的时候从纹样的一端到另一端直接绣出图案,此挽袖花卉部分多以平针绣制而成。盘金绣即是采用金线围绕纹饰进行勾边处理,绣制时需两针同时操作,一针圈定纹样,一针用于固定,此挽袖底纹的勾勒均以盘金绣制而成,极其炫目华美。刻鳞针分为施鳞、抢鳞、叠鳞、扎鳞等,刻鳞针顾名思义,施针形似鳞纹,是绣制有羽鳞之物的针法,适宜表现飞禽背部的羽毛纹路,常与铺针结合运用,这里凤鸟的躯干部分便是采用刻鳞针绣制而成的。挽袖整体的纹饰类型是典型的粤绣。
图13 白缎地粤绣孔雀花鸟纹挽袖局部示意图
粤绣是广东刺绣技法的总称,是四大名绣(苏、湘、蜀、粤)之一。粤绣含“广绣”与“潮绣”两大流派,其起源最早可以追溯至唐代。据唐代《杜阳杂编》记载,在永贞元年(805年),南海(今广州市)贡奇女卢媚娘,其“能于一尺绢上绣《法华经》七卷,字之大小不逾栗粒,而点画分明,细如毫发,其品题、章句无不具矣”[7]。在清代,因高宗诏令西方商舶只限入广州港,故而广州成为“一口通商” 的场所,中西方文化的交融极大地促进了粤绣的发展。粤绣配色鲜明,对比强烈,构图热闹繁复,刺绣针法多变,大量使用金银线,采用盘金、平金等绣法绣制绣品,常用开光手法,成品金光熠熠,整体绣作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粤绣常见的题材有“百鸟朝凤”“孔雀开屏”“三阳开泰”“庭院仕女”等。馆藏对襟褂中以典型粤绣作装饰的有“青缎地绣四合如意领对襟棉褂”和“深藕荷暗花绸大镶边对襟褂”。
(三) 缘边装饰手法
缘边装饰是咸丰同治以来最为流行的女服时尚装饰,女服中的镶边装饰可占服装总面积的70%。所谓“边饰”,其实就是用长布条或绦子花边或刺绣花边镶嵌在服装的边缘位置,形成块面或条状装饰,通常出现在服装的领口、袖口、下摆、左右开气部位。清初装饰花边较少且较窄,中后期开始,缘边装饰越来越华丽,逐步演变为身份地位的侧面象征,因而出现了“三镶三滚”“五镶五滚”“十八镶滚”等名目,导致衣服通身的底料变得越来越少,几乎全靠镶边作为服饰主体装饰,可见流行一时。缘边装饰手法按制作方式可以分为“镶拼”和“镶贴”两种。[8]镶拼主要用于门襟、袖口和下摆的镶边。镶拼时先取布条,将其对折后先将一侧缝份反面折烫,布料的缘边正面需要进行刮浆处理,再将其与镶边条烫粘好,用暗针将镶边条与面布固定,然后将里面布正正相对,用回针缝合固定后烫平。镶贴则是指将装饰花边缝贴于另一布料之上,一般采用刷浆粘贴,然后再用暗针固定。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馆藏对襟褂中有缘边装饰的藏品有9件,其中3件以镶边作为主要装饰手法,如“深藕荷暗花绸大镶边对襟褂”(表1,序号8),通身暗花杂宝纹绸地,整体装饰全部依靠八如意云头及大镶边完成,领口与下摆处各镶嵌有6条边饰,从内至外分为天蓝地素缎包边、黄缎地平针绣“百子闹春”大镶边、紫色机织窄绦边、天蓝地素缎包边、机织蓝地花卉纹绦边、机织白地杂宝纹绦边(图14)。由此可见边饰有大有小,有主有次,充分展现出镶边的丰富华美。主体花边为黄色缎地平针绣“百子闹春”大镶边,共绣童子70余人,有舞狮、擎灯、敲锣、扑蝶、下棋、折桂、课学、放炮、踢毽等情景;憨头憨脑、壮硕饱满的娃娃形态生动,趣味盎然。黄色的大镶边与深藕荷色暗花绸地形成强烈的色彩反差,自然亮黄色的镶边更为惹人注目。在主体镶边外,以天蓝地素缎包边作纹饰范围圈定,有点类似“勾边”。主体装饰内的绦边虽然极其窄小细长,但连续点状的纹饰与蓝缎面的光滑细腻形成节奏上的律动,丰富了镶边的层次,起到加强主体镶边的作用。主体镶边外的两条机织绦边,也完全依照主体镶边的造型,沿其外缘再做勾勒强调,使得大镶边部分更为夺目,充分展现出清代女装繁缛华丽的装饰特征,体现出镶边装饰的独特魅力。
图14 “深藕荷暗花绸大镶边对襟褂”大镶边示意图
三、结语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所藏的11件对襟女褂年代从清同治到清光绪年间,多为清代中晚期产物。其在形制上多以4幅宽拼接而成,每幅宽尺寸约33cm,有圆领6件,圆立领5件。色彩以青色为主,质地以缎为主。主体装饰纹样有皮球花纹、散点折枝花卉纹、人物故事纹、十团花纹、海水江崖纹。服装的色彩与纹样展现出着装者的年龄特征、审美偏好及身份地位。褂多以双层挽袖为饰,装饰元素丰富,刺绣手法多样,展现出挽袖作为清代女装重要袖口装点的流行风尚。镶边的装饰也是清代女装最具特色的装饰手法,到了清末甚至出现通身均以镶边为饰的服饰,可见其时兴。研究清代女装实物,不仅能使我们更加直观地了解当时人的社会礼仪、审美情趣与个性表达,也可拓宽我们对于传统服饰的认知,有助于今人承上启下地认识女性服饰的发展与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