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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学视角下我国职业教育类型定位分析

2023-07-24黄晓钿

职业技术教育 2023年16期
关键词:社会学职业教育

摘 要 职业教育是教育系统的子成分,是与普通教育同等重要的教育类型,其类型定位确立和强化的关键在于职业教育子系统与社会系统协调发展。立足于社会学视角,职业教育类型定位确立的必要性在于,社会系统功能稳定需整合协调职业教育子系统,社会权力争夺冲突引发职普教育分流焦虑,社会运转下职业教育交换权日益式微,社会大众固有的职业教育刻板印象阻碍社会变迁发展。其类型定位确立的依据在于,职业教育承担社会分工下各层次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功能,在社会地位、权力与资源分配的冲突疏解中发挥“社会安全阀”部分职能,可促进社会个体通过人际互动获取价值资源,并通过重构职业教育社会形象推动其赋能增值。为进一步优化职业教育类型定位,需协调好职业教育内外系统,构建与普通教育协调发展的职业教育体系,提高技术技能人才社会地位和政策待遇,提升职业教育社会认可度。

关键词 职业教育;类型地位;社会学;结构功能论;冲突论;社会交换理论;印象管理理论

中图分类号 G71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3)16-0020-07

作者简介

黄晓钿(1998- ),女,华东师范大学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职业教育(上海,200062)

基金項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重大招标课题“职业教育类型特征及其与普通教育‘双轨制‘双通制体系构建研究”(VJA200003),主持人:匡瑛

我国国家层面一直高度重视职业教育发展,但长期以来,职业教育被视为普通教育层次下的“次等教育”,其教育定位模糊。直到2019年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第一次在政策文件上明确“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是两种不同教育类型,具有同等重要地位”,2022年在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中首次以法律明确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随后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提出要“优化职业教育类型定位”,进一步确立了职业教育在国民教育体系中类型教育的战略定位。职业教育类型定位确立是否有其必要性?其教育类型特征体现在何处?如何促进职业教育类型化发展?职业教育作为与社会联系紧密的教育类型,其类型属性可以从社会学的视角进行解释。

首先,从结构功能主义视角出发,社会是具有一定结构或组织化形式的系统,构成社会系统的职业教育系统与其他社会子系统保持相对稳定的关系,其中职业教育面对社会分工下各层次技术技能人才发展的需要,通过师资结构优化、专业设置紧密对接产业更新等结构性调整强化职业教育的社会功能。其次,从冲突论视角看,社会各部门在社会系统运作时不可避免产生冲突,人们对社会地位、权力、价值和资源的争夺体现在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上,可通过提高技术技能人才地位、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强化职业教育“社会安全阀”职能。再次,从社会交换理论视角看,社会系统内部各子系统的交互协调能有效促进能量和资源的流动,职业教育子系统与其他系统通过提供个体相应的政治、经济、社会机会和保障等交换权利,推动系统内部个体获取所需的价值资源,满足其社会需求。最后,从印象管理理论视角看,社会大众通常会对某一社会角色产生特定的主体印象和价值期望,积极的印象管理可转化为可持续的正面价值期待,并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人的后续态度和行为,职业教育现有负面印象可通过印象管理进行转化重构,增强其社会认同度。本研究立足于社会学视角,探析社会系统运作下职业教育功能发挥、权力运行、系统间互动交换及印象建构,明确其类型特征,进而提出推进职业教育类型化的发展路径。

一、社会学视角下职业教育类型定位确立的应然之意

职业教育是一个由诸多要素构成、具有开放性的复杂系统。从内涵上看,职业教育具有多层次的体系架构,包括各层次教育组成、内部学科专业构成、教育资源分布、人才培养层次和组织办学体制;从外延上看,职业教育与社会经济系统、普通教育系统、社会互动系统等子系统联系紧密,尤其在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职业教育类型定位的确立必然受到多方牵引。

(一)社会系统功能稳定需整合协调职业教育子系统

结构功能论是社会学的经典研究理论,其典型观点是帕森斯提出的社会行动系统AGIL四大功能模型,分别是适应、目标达成、整合和潜在模式维持四大功能[1]。人类社会系统是由多个子系统组成,这些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共同促进了人类社会的协同发展。职业教育系统是社会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与相应人力资本输出的主要阵地,作为社会系统中相对独立的子系统,其教育结构、系统内部各层次教育目标、相应教育资源整合及文化价值观念持续稳定影响其功能的正常发挥,同样也影响和制约着社会整体的稳定发展[2]。第一,从系统适应功能上看,当下我国已然建立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职业教育体系,但反映在社会劳动力市场上,一方面存在大量学生“结构性失业”,另一方面大量企业“招工难”“用工难”,其根源在于职业教育层次和专业结构与社会需求结构脱节,同时职业教育与社会人才需求信息不对等现象突出,职业教育发展缺少灵活性,远远滞后于时代发展,培养人才的规模、质量、规格等难以适应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第二,从系统目标达成功能上看,当下我国职业教育正在探索建设从中等职业教育、高等职业教育到本科层次职业教育全覆盖的完整教育体系,但在具体确定怎样的知识和技能水平是初级、高级亦或是高层次上,各层次教育界定和相应培养规格表述模糊,难以制订相应培养目标,进而导致人才培养适应性不足。第三,从教育系统整合功能上看,我国职业教育体系受政府管控,教育资源调配上分属教育或人社部门管理,多方利益驱动下职业教育管理容易出现政出多门、职能交叉乃至混乱等现象,系统内部资源难以形成合力,同时职业教育本身与社会发展联系密切,亟需全面、客观且更新速度快的行业发展趋势等信息资源,系统内部与外部社会环境资源缺乏畅通的沟通合作机制,校企合作也缺乏长效机制,难以实现资源充分整合。第四,从教育系统的潜在模式维持功能上看,职业教育具有职业性,为社会培养了大量高层次技术技能型人才,其在各个行业上发挥着重大作用,但受功利主义的影响,教育过程中更关注个体技术技能的培养,忽视精神文化方面的建设[3],缺乏人文素养的教育在一定程度上使学生价值取向偏向功利性,进而导致职业教育系统共同的价值理念偏移,使得其潜在模式维持功能日益衰弱。

(二)社会权力争夺冲突引发职普教育分流焦虑

社会冲突是社会发展中不可避免的现象,源于社会各部门在社会系统运作时不可避免存在功能失调积累而成的社会矛盾或是不平等。达伦多夫从辩证的角度分析社会冲突本身是社会的普遍存在,这是由于社会始终处于变迁之中,冲突是变迁的根本动力[4]。科赛认为,有关社会地位、权力、价值和资源的斗争,表现为不同的利益群体互相竞争进行资源争夺,目的在于社会权力争夺,具有强烈的动荡性和破坏性[5]。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对社会个体科学文化知识和技术技能水平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推动现代社会教育更加制度化、正规化发展,加上人们对教育的追求向高学历发展,促进了高等教育的普及化,也形成了以人的受教育程度或受教育质量衡量其能力和作为人才选拨标准的倾向,即追求高学历的文凭社会。教育资源的有限性和个体的差异性决定了教育承担着社会人才选拨功能,一方面通过教育“提取”“筛选”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另一方面也通过教育重新进行社会“分层”,即学历教育文凭是个体实现社会阶层向上流动的重要凭证,而职业教育作为培养技术技能人才的教育面对的争议不断加剧,其在促进个体社会流动方面的功能减弱。职业教育培养人才的社会地位和职业声望相比学历教育较低,在社会权力、地位和资源等争夺中逐步被边缘化。职业教育似乎与文凭社会产生了互相割裂、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即进入职业教育似乎未来就业框定在体力劳动,意味着失去阶层跃升至更高社会通道的机会,职业教育的社会吸引力大大下降[6],也使得许多关于社会权力、地位、经济、劳动就业、福利制度保障的矛盾转嫁到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上,即职普教育分流产生的社会焦虑实质上是社会权力争夺冲突的体现。

(三)社会运转下职业教育交换权日益式微

社会运作需要各个子系统进行相应的能力、资源等社会交换行为。在社会交换中,职业教育具有重要的社会价值和功能,是社会整体教育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但在具体政策规划或落地实施中,职业教育应有的社会地位总会因各种现实因素或规则制约而不断下降,使得职业教育被框定在一种低层次、低水平的办学格局中,被人为地或制度化地剥夺或限制了职业教育的所有权和交换权利[7]。首先,在社會经济交换功能上,职业教育在市场中的资源交换与行业企业发展具有直接的利益相关关系,即职业教育培养人才对接行业企业的输送率、技术迭代更新频率和产教融合的深度关系到其与市场的资源交换价值,我国职业教育在这方面倾向学习普通教育办学和管理模式,加之受功利主义影响,追求短期快速适应就业的职业培训,忽视个体隐性职业能力和文化素养的发展,难以适应日新月异的行业和企业发展需求,在就业市场中缺乏足够的交换资本。其次,在社会交换保障上,我国职业教育相比普通教育“沦为”低层次教育,缺乏足够吸引力的一大原因在于其对个体未来就业发展上缺乏交换价值,个体通过接受职业教育所获得的能力和身份表征并未给予其足够的权益保障和交换权利,尽管从就业规模上职业教育已然是支撑我国劳动力市场的支柱,但职业教育相关人群在就业过程中的人事招聘、收入分配和社会保障制度方面缺少对其权益的保护。最后,在职业教育自身资源交换权利上,许多职业院校存在办学条件和水平较弱,接收生源质量低等问题,内部学习氛围不足,缺乏发展动力,许多职业院校师生对未来缺乏信心,甚至在内部默认职业教育天然低于普通教育的观念,而“自我贬低”下的职业教育“消极认知”不可避免影响到人们“主动选择”和利益相关者“主动投资”的意愿[8],使得职业教育自身所有权和交换权益日益式微。

(四)社会大众固有的职业教育刻板印象阻碍社会变迁发展

随着我国产业转型升级和新一轮科技革命进行,生产力的发展推动着社会不断进步,传统产业结构快速变化引起劳动力与经济结构重新配置,推动着现代职业结构分化、职业内涵精细化、职业层次上移、职业技术性增强,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在劳动力市场供不应求。教育作为社会系统的重要组织部分,在社会快速变迁发展中要跟得上时代发展,职业教育的本质在于对接行业企业,以培养其所需的技术技能型人才,其发展已然成为社会关注的重点。但社会大众对职业教育的认知存有偏见和传统刻板印象,这是由于人们对事物的认识往往会受信息传播和解释过程中历史与传统各种经验观念的影响。刻板印象是指对一个群体特征进行过度抽象时产生的,我国传统便有“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价值取向,职业教育面向职业,尽管职业无贵贱之分,但社会大众“学而优则仕”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加上当下中考教育分流机制和高考梯次录取机制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外界为职业教育贴上“差生教育”的负面标签,这个标签随着社会交流互动的深入,在职业教育毕业生后续就业质量水平较低的情况下进一步固化,使得“职业教育”隐含的社会符号化意义被“污名化”[9],其社会印象管理效益较差。印象管理是基于社会符号学发展而来,社会学家戈夫曼基于社会互动情境和人际背景等要素,提出公众往往会自发地对某一社会角色生成特定的价值期望和价值义务,印象管理者通过利用此规律可进行自我形象调适,以期对方形成自身期待的印象预期和印象状态,并在相应价值交换规律影响下,采取符合印象管理者期待的行动[10]。积极的印象管理能转化为可持续的正面价值期待,并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人的后续态度和行为。社会大众对职业教育的消极认知严重影响了个体的教育抉择和教育满意度,职业教育吸引力不足不仅导致生源质量不佳,还会影响职业教育自身发展,形成职业教育消极形象不断恶性循环的现象,阻碍社会变迁发展。

二、社会学视角下职业教育类型定位确立的逻辑依据

从社会学视角对职业教育类型定位进行分析,更能把握职业教育在社会运转下如何实现其结构功能、如何在社会冲突下找到发展平衡点、如何与各个子系统进行权力交换、如何塑造进而改善其社会形象,本研究基于此分析职业教育社会化的类型特征。

(一)结构功能主义视域下,职业教育承担社会分工下各层次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功能

社会系统运行的核心在人类的社会实践,社会实践由人类認识世界和改造世界构成,基于结构功能论分析社会秩序和社会各系统间结构、功能间的联结可知,社会系统要维持自身的运行、保持社会秩序和社会团结就需要对社会成员和其岗位工作进行合理配置,即进行社会分工以便最大程度发挥社会功能。社会分工产生了以科学知识理论为核心的脑力劳动和以技术技能操作为核心的体力劳动,催生了不同的工作岗位,由此产生了对于技能类型人才的不同需求。教育作为社会发展的产物,本质功能是培养人才,社会需要什么人才,教育系统相应地就培养什么人才参与社会实践,随着社会工业化程度的提高,科技发展和进步需要坚实的产业基础,社会对技术技能人才的要求不断提升,职业教育能够满足社会系统对技术技能人才的功能需要。可以说,社会实践中认识世界需要教育系统以科学的知识理论培养学术性人才,改造世界需要教育系统以技术体系培养技术应用型技能人才,这是两种不同的教育,其人才培养目标、职能和培养方式各有不同,由此形成了当下以学科知识为核心的普通教育和以技术技能为核心的职业教育[11]。职业教育系统在社会系统中承担着对社会人群“职业化”的功能,其通过对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会直接或间接影响社会经济发展并整合获取相应的资源,与社会经济环境相互适应,实现其结构在系统中的目标功能。同时,职业教育本身具有职业性和教育性,职业性体现在其具有较强的职业针对性,教育性体现在以文化知识传递塑造人的价值观,通过职业教育进行社会职业精神的生产,发挥其促进社会协调整合的功能,以共同的价值观凝聚力量,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12]。因此,在结构功能主义视域下,职业教育系统承担着社会系统中培养各层次技术技能人才的重要功能,其与普通教育系统同样承担着对人才教育的社会化功能,两种教育有类型定位而无地位高低之分,在社会人才培养中具有自身独特的类型定位。

(二)冲突论视域下,职业教育在社会地位、权力与资源分配的冲突疏解中发挥“社会安全阀”部分职能

职业教育是与社会和产业经济联系密切的教育类型,其涉及的利益群体层级类型复杂多样,不同利益群体针对社会地位、权力、价值和资源进行斗争是产生社会冲突的根源,占据有利地位的阶层为长期持有更多社会资源与机会,试图运用权力垄断其他阶层上升机会和通道[13]。教育本质上是培养人的活动,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普通教育培养学术性人才,职业教育培养技术性人才,两者通过对人才的分流也可以视作一种社会阶层再生产的工具[14],使得社会不同阶层代表下不同职业群体间的地位、职业声望差异和不平等的冲突转移至职普教育。疏解社会冲突的关键在于“社会安全阀”。“社会安全阀”源于锅炉里的过量蒸汽通过安全阀适时排出而不会导致爆炸,这是在不毁坏社会结构的前提下释放对立情绪以维持社会整合的安全机制。职业教育系统与普通教育系统间的冲突本身应该得到社会正式承认,通过专门的机构来调节和管理冲突,使其制度化。冲突本身是两个同等单位力量间的冲突,力量均衡的冲突可以相互调节促进各自关系,允许冲突不满的存在和表现,能让社会大众各种焦虑情绪得到释放,获得某种心理上的安慰[15]。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作为两种不同类型的教育,通过对知识和技术的提取进而分层所实现的社会流动的确是合理且合法的形式,这也是教育“社会安全阀”功能的体现和表征。而从权力、资源分配上看,职业教育通过向劳动力市场提供具有市场需求的技能和专业知识,为个体获取优质资源提供途径,改善社会资源分配效率和公平性,减少资源分配冲突。同时,从个体教育需求上看,职业教育可以促进个体技能的形成和社会流动,也就是说个体通过职业教育积累人力资本,为个体进入特定职业领域提供通道,尤其是针对在社会竞争中本身处于劣势地位的个体,通过技术技能培养可提升个体的社会参与能力[16],一定程度上促进个体社会流动,缓解社会地位冲突。尽管相比同级教育,职业教育对个人社会权力地位的提升并不具有明显优势,但从经济社会发展角度来看,产业转型升级下对人才技能素养提出了新要求,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缺口不断扩大,推动着各国政府纷纷开启各项产业振兴计划,提高技术技能人才社会地位,促进职业教育自身定位、人才培养向着科学化方向不断发展。因此,对于职业教育而言,需要发挥其教育优势,主动增强教育适应性,使职业教育端人群能在平等条件下获得相应社会资源,拥有向上流动的机会和可能性,发挥其“社会安全阀”职能,以疏解社会冲突。

(三)社会交换理论视域下,职业教育促进社会个体通过人际互动获取价值资源

布劳、霍曼斯从微观层面个体日常往来和人际互动推导出支配着整个社会复杂结构的社会过程,结合与现代行为学派和经济学派理论分析,认为人类的社会活动都可归结为一种交换行为,其在社会交换中形成的社会关系本质上也是一种交换关系,个体往往倾向于以较小代价或者付出交换更多的利益和回报[17]。个体间的交往关系奠定了集体关系的基础,社会系统与其绝大多数成员并没有直接的社会互动,主要是通过其他机制性的间接交换以协调成员间的社会关系结构,个体在社会交换所处地位的不同会导致资源垄断的不平等交换,相应交换利益的不平等导致了社会权利差异和社会分层现象[18]。基于社会交换理论视域,职业教育被视为社会交换的场域之一,通过为个体提供相应的政治、经济、社会机会和保障等权利,推动个体参与社会交换、获取价值资源[19]。关于其政治层面的交换权利,我国已从法律层面确定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同等的类型地位,并在2021年出台的《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中强调职业教育是“国民教育体系和人力资源开发的重要组成部分”,提高职业教育参与决策的程度,稳固其政治地位。关于其经济层面的交换权利,接受职业教育个体的专业对口程度、知识技能储备以及个人综合能力直接影响着其在市场环境中行业企业的资源交换,行业企业通过职业教育培养人才提供的生产力获取更高的经济资源。关于其社会机会层面的交换权利,这里更多的是指职业教育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认可度,外界对职业教育的积极认知推动个体或组织团体主动参与社会交换,职业教育自身正确的认知会激发其内驱力影响其对外交换动力。关于其社会保障层面的交换权利,职业教育作为面向职业和就业的教育类型,通过参与职业教育并取得相应水平的职业技能和资格,个体能获得与之相应的能够满足其生存甚至更高层次需求的资源。基于此,国家应对职业教育提供并贯彻落实制度性保障机制,为其社会交换提供坚实支撑。

(四)印象管理视域下,重构职业教育社会形象以推动其赋能增值

職业教育社会形象是社会大众对职业教育本身存在、内部教育和运行表现的总体印象和综合评价,反映了职业教育与社会公众间的关系。社会对职业教育的印象体现了职业教育的实施效果,职业教育基于社会评价获得的反馈可进一步改进和优化教育实施[20]。职业教育是使受教育者具备从事某种职业或者实现职业发展所需的技术技能、科学文化与专业知识、职业道德等职业综合素质和行动能力而实施的教育[21],其本质是对技术技能人才就业发展的教育,与职业教育实践教育相适应的“双师型”教师队伍建设、校企合作产教融合办学机制、学历教育和职业培训并举的办学格局等,是社会公众对职业教育社会角色的价值期待和印象体验。只有提高职业教育办学质量,切实提高技术技能人才的就业竞争力和社会待遇,发挥其应有的社会角色效应,打好品牌形象地基,才能推动职业教育社会价值得到普遍认可。除了关注职业教育内部形象外,外界对职业教育形象的认知关系与社会需求能否得到满足紧密相关。新中国成立初期,对技工等技术人才的需求和重视提高了职业教育的社会认可度,而随着知识经济的到来,职业教育在学历文凭上的象征意义并不具备竞争力,却并不影响个体为追求“一技之长”选择职业教育,可见职业教育社会形象本身是可重塑的,评价主体先前经验和社会观念因素是一部分,职业教育招生就业宣传和公众舆论媒体报道是一部分,其认知偏见是基于功能特征而来,同样也是可转变可优化的。因此,明确职业教育的结构功能定位,应紧跟时代步伐、社会需要和公众教育期待,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推动职业教育赋能增值。

三、社会学视角下优化职业教育类型定位的路径

(一)完善职业教育内部层次结构,协调职业教育内外系统

根据结构功能理论,结构是功能的基础,功能发挥依赖于结构,两者具有紧密的关系,正如职业教育系统,其功能的发挥取决于结构的组成。当前,我国职业教育层次结构存在设计缺位、衔接错位、定位不清等问题,影响其人才培养目标实现、各项资源整合和模式维持等功能的发挥,需进行系统整体功能调适,即一方面要相互协调内部各结构要素,另一方面要与外部各个系统协同发展。第一,要调整职业教育结构以适应社会经济发展,在专业、层次和规模上必须积极主动与社会环境保持密切联系,引导鼓励职业教育机构根据区域社会经济发展、行业发展和自身优势自主确立办学定位和专业设置,同时加强职业教育与社会供需信息反馈机制,增强信息互通。第二,要适应社会系统发展,明确各层次职业教育的定位,中职教育定位于培养实操型技能人才,高职教育定位于培养应用型技术性人才,本科层次职业教育定位于培养管理型、工程型和应用型高级专门人才,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定位于培养高层次应用研究型专业人才。第三,要加强职业教育各项资源的整合,当下职业教育管理部门混乱,可从政令规范性和统一性出发,由教育部门统一管理职业院校,人力资源保障部门负责管理职业技术资格认定、相应资格证书的颁发事宜,并指导行业、企业参与职业资格标准的制定,加强校企合作长效机制构建,使企业成为职业教育的主体之一, 提高职业教育资源的利用率。第四,要加强职业教育精神文化建设,涉及到职业教育在长期教育过程中形成的办学理念、校园文化、职业文化、企业文化等软性因素,也包括相应职业规范、校园规章制度等硬性因素,在加强校园文化建设并与企业文化对接的同时,强化“以人为本”“以生为本”的价值理念,充分尊重个体成长,引导职业教育实现可持续发展。

(二)促进职普融通,构建与普通教育协调发展的职业教育体系

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是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当下我国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是从过去被视为教育层次向作为教育类型转变,但物极必反,若过分强调职业教育作为独特的类型化教育体系,完全割裂职普教育,由于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在提供升学、就业机会以及薪酬待遇方面差距甚远,自然导致优质生源向普通教育单向流动,进一步激化社会冲突。因此,职业教育作为类型教育并非将其独立于教育大系统内,而是在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同等地位下拥有同等的发展机会和平台,以制度化的手段化解职业教育在社会系统中的矛盾和冲突。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作为国家层面对职业教育发展的基本架构设计,实际上包含了职业教育类型、层次、发展形态、纵横向及教育系统内外间等关系。通过发展多种层次和形式的职业教育,促进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相互融通,畅通职业教育内外部衔接通道,形成横纵贯通的人才培养体系,实现职普从起点、过程到终点的系统融通,即从职普招生上同等对待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学生学籍,实现两类考生的学籍或资格互认,并完善教育过程中两种不同类型学生的双向流动,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通过联合制订人才培养目标、设计课程体系、互派师资、共享资源等途径,实现课程互选、学分互认、学籍互转、学生互动,构建其合作发展机制,充分给予学生多元教育选择机会。同时完善具有职业教育类型特征的考试招生制度,创新纵向贯通机制,推进“职教高考”制度,并建构与生源数量和质量相适应的高等学校招生计划分配机制,积极探索从“中职—高职—职业本科—研究生教育”的完整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满足学生掌握更高技能、获得更高学位的教育需求,破解学历社会下职业教育向上发展瓶颈,化解职业教育在社会系统中的矛盾和冲突。

(三)保障职业教育交换权利,提高技术技能人才社会地位和政策待遇

保障职业教育交换权利,提高技术技能人才的社会地位和政策待遇,是促进职业教育发展和满足劳动力市场需求的重要举措,关键在通过政策层面的调整,实现职业教育权利平等、机会平等和人格平等。首先,在于职业教育政治权利的保障上,一方面,通过国家政策干预,合理分配社会财富,保障各岗位劳动者的权利,激励更多人选择职业教育;另一方面,在政策层面确保职业教育同等的教育类型地位,即职业教育应享有平等的人才选拔权利、办学自主权利,注重教育资源科学合理的配置,通过建立科学合理的人才选拔机制和标准,尊重个体的教育自由和天赋,同时职业院校应该明确自身的办学目标和定位,发展多元化的办学模式和格局,提高办学质量水平,并完善人才评价标准体系。其次,在职业教育经济权利的保障上,加强职业教育与行业企业各项资源的交换,借助行业企业的力量,共同建设新的专业、开发新的课程,实现职业院校育人模式的革新,同时紧跟我国产业链发展的趋势,为建设技能型社会奠定基础。再次,在职业教育社会机会层面的交换权利保障上,营造崇尚技能的社会文化,扩大对职业教育发展、大国工匠、劳动模范等主题的正面舆论宣传,树立“崇尚技能、人人皆可成才”的多样化人才观。最后,在职业教育社会保障交换权利上,改革传统的人事管理制度,优化技能人才的职业发展通道,并完善工资结构和激励机制,尊重技能人才的技术技能价值,真正实现其价值的体现和社会地位的提升。

(四)重構职业教育社会形象,提升其社会认可度

职业教育社会形象是基于自身实践和社会发展,由社会大众主观感知、评价和情感构建而成,是一个不断演化和调整的过程,反映社会大众对职业教育的认知和期望,并对职业教育发展和社会认可起重要作用。当下职业教育存在社会形象与其对经济社会的贡献不相匹配、自我认同与社会大众认知差异巨大、相关从业者与非从业者感知差异较大等问题。为促进职业教育功能发挥和目标实现,职业教育需进行补偿性自我呈现来重构其社会形象,重点在于突出职业教育的“职业性”和“教育性”本质特征,尽可能脱离大众偏见所形成的狭隘情景认知,加强自身积极印象管理,消解职业教育原有的消极教育标签,进一步引导社会大众建立对职业教育的价值期待。一方面,职业教育要真正提高社会认可度和社会地位,关键要有切实的育人成效,应加强内涵建设,明确自身与普通教育类型区别的基础上,立足于经济社会发展现实需要,坚持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办学定位,服务于产业结构转型和产业链现代化,突出自身品牌特色,正确把握受教育群体、行业企业、教育举办方等利益群体的不同需求,即满足职业教育学生对未来前途发展的期待,改善人才培养供给侧与产业需求侧匹配度,以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推动时代发展。另一方面,社会文化价值理念是职业教育自身形象构建的重要资源,其渗透于社会大众心理、思维模式和日常行为中,新时代呼唤“劳动光荣、技能宝贵、创造伟大”的时代强音和价值认同,需要关注职业教育文化中的核心价值观念,强调技能的重要性和劳动的尊严,传承工匠精神,弘扬工匠精神中坚韧、专注和追求卓越的品质,构建支撑工匠精神的社会文化体系,同时在经济和政治方面采取相应的政策以切实提升广大技术技能劳动者的社会地位和劳动回报,打好职业教育发展认同的社会基础。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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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n the Type Orient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ology

Huang Xiaotian

Abstract  Vocational education is a sub-component of the education system, which is as important as general education. The key to establish and strengthen its type position lies in th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subsystem and social system. Based on the sociological perspective, this study makes clear the necessity of establishing the type orient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the stability of social system functions requires the integration and coordin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subsystems, the conflict of social power struggle causes the anxiety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diversion, the exchange righ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s declining under the social operation, and the inherent stereotype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of the public hinders the social change and development. By analyzing its type orientation, vocational education undertakes the function of cultivating technical and skills talents at all levels under the social division of labor, and plays a part of the function of “social safety valve” in resolving the conflict between social status, power and resource distribution, which can promote social individuals to obtain value resources through interpersonal interaction and promote their empowerment and appreciation by reconstructing the social image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order to optimize the type orient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t is necessary to coordinate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system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build a vocational education system that is coordinated with general education, improve the social status and policy treatment of technical and skilled talents, and enhance the social recogni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Key words  vocational education; type status; sociology; structural function theory; conflict theory; social exchange theory; impression management theory

Author  Huang Xiaotian, master candidate of Institute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Adult Education of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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