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诗歌在法国的译介
2023-07-20李炜梅
李炜梅
【摘要】艾青诗歌是较早译介到法国的现代诗,20世纪五十年代就有诗集在法国出版。除了诗歌作品的译介外,艾青的诗歌理论著作也在法国出版。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国内相关研究却屈指可数。本文拟对艾青作品在法国的译介情况进行梳理,考察其特点和规律,为深入研究艾青诗歌海外译介提供参考和资料。
【关键词】艾青;诗歌;法国;译介
【中图分类号】H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25-0091-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5.030
基金项目:浙江省金华市社科联一般课题“艾青诗歌在法国的传播”(项目编号:YB2022077)的研究成果之一。
艾青是中国现代诗史上的重要诗人,他的诗歌不仅在国内广为传颂,而且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传播到几十个国家,在国际上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对艾青诗歌的海外传播进行研究,不仅能丰富和拓展艾青研究,而且对进一步做好优秀文化的海外传播也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艾青是最早被译介到海外的中国现代诗人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就有作品传播到海外。作为抗战时期的代表诗人,艾青多首诗歌被收入分别于1936年和1947年在英国出版的《现代中国诗选》和《当代中国诗选》。20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文学》杂志“熊猫”丛书推出了艾青个人诗集《艾青诗100首》和长诗《黑鳗》,并在海外反响良好。国外不仅关注艾青的诗歌创作,也出现了如《艾青评传》等学术研究专著,这说明艾青诗歌已进入海外学术研究范畴。
艾青诗歌是最早被译介到法国的中国现代诗之一[1]。1953年,法国传教士明兴礼在《中国当代文学的顶峰》一书中专门评介了艾青、冯至和等人的诗歌。1955年,法国权威杂志《《欧罗巴》刊登了艾青长诗《我的父亲》。20世纪八十年代,艾青作品在法国的传播迎来繁荣期,仅1979-1989十年间就有五本诗集在法国出版:《艾青的诗》(1979)、《艾青诗选》(1980)、《艾青诗100首》(1981)、《诗论》(1982)、《礁石(诗与寓言)》(1987)、《光的赞歌》(1989)。除了诗歌作品,艾青的诗歌理论著作《诗论》也于1982年在法国出版。
然而国内学界对艾青诗歌海外传播的相关研究还比较匮乏,仅有寥寥几篇,主要包括:贺锡翔[2](1989)对艾青作品的外文版进行了汇总,但仅限于简单罗列,且距今已有较长时间。北塔[3](2010)梳理了艾青诗歌的英文翻译并对几个主要译本的翻译风格和质量作出了评价,但该研究仅涉及艾青诗歌的英文译本。杨四平[4](2013)将艾青在海外的接受分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17年”时期和新时期三个时期,但较少提及21世纪艾青诗歌在海外的传播情况。艾青诗歌的传播也引起了个别法国学者的关注,巴黎第七大学学者徐爽梳理了艾青诗歌在法国的译介和研究历程,并总结了法译诗歌的特点[5]。
从现有文献看,国内对艾青诗歌在海外译介的相关研究还比较匮乏,对非英语国家和地区的译介研究尤其不足,且大部分研究距今已有较长时间。本文拟对艾青诗歌在法国的译介情况进行梳理,以期对将来艾青诗歌的译介研究提供一点参考。
一、艾青诗歌在法国的译介历程
(一)最早的译介。西欧对艾青诗歌的译介最早开始于20世纪五十年代初期。1955年,法国著名杂志《欧罗巴》在名为“向沐浴在曙光之中的中国表示敬意!”的现代中国文学专号上发表了李治华翻译的艾青长诗《我的父亲》,这是艾青作品第一次以正式的方式呈现在法国读者面前。艾青是该专号中唯一一位代表中国新文学的诗人,也是专号《新中国诗歌介绍》一文中唯一提到的当代诗人。
1957年,由帕特里亚·吉耶尔马(Patricia Guillermaz)翻译,彼埃尔·塞格斯出版社(Pierre Seghers)出版的《中国诗歌》收录了艾青的《笑》和《春》两首诗。该书首次对艾青生平和作品都作了介绍,艾青被称为“最伟大的中国当代现实主义诗人之一”,“擅长描述事物的残酷,小人物的痛苦和革命斗争”。[6]
从这个时期开始,随着我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高,艾青诗歌在法国的译介愈来愈多。
(二)法语版诗集。1958年,艾青第一部法语版诗集《向太阳》由李治华和他的法籍妻子翻译,收录在彼埃尔·塞格斯出版社推出的《环游世界》系列中。该诗集收录了艾青1933年到1954年间创作的20首诗歌,包括《向太阳》《北方》《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等名篇。每首诗歌都标注了创作时间和地点,这是艾青诗歌作品第一次较为完整地在法国出版。汉学家艾丽斯·阿尔韦莱(Alice Ahrweiler)在序言中称艾青为“我们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诗人之一”,“具有传统和革命双重视角中”。[7]
塞格斯出版社1962年推出的《中国当代诗集》还收录了帕特里亚·吉耶尔马(Patricia Guillermaz)翻译的艾青的19首诗,这些诗歌主要创作于1937-1941年间,其中包括1957年已经出版的《笑》和《春》。书中详细介绍了兰波、惠特曼等西方诗人对艾青的影响,并肯定了艾青作品对中国农村的描写和对人民的歌颂。[8]
1979年5月,艾青重游欧洲,引起了西欧文艺界和汉学界的注意。第二个法语选集《艾青的诗》于当年7月由法国东方学者出版社(les publications orientalistes de France)出版。该诗集由卡特琳娜·维妮娜尔(Catherine Vignal)翻译,收录的26首诗歌创作于1932-1955年间。诗集对艾青的生平和创作进行了详细介绍,并附有艾青作品目录。译者卡特琳娜·维妮娜尔(Catherine Vignal)盛赞艾青为“中国现代最伟大的抒情诗人”,并详细论述了艾青的诗歌特色。诗集出版后,包括《解放报》在内的法国多家媒体都进行报道。译者和作者之间也因此开始了多年的交流,卡特琳娜的中文名“飞霞”就是艾青所取。在三十多年后的(2013年)访谈中,她仍对初次读到艾青诗歌时的震撼记忆犹新:“浓烈的黄土气息和革命热情,让我感到诗人那无与伦比的力量”,让她产生“一定要让法国人知道艾青[9]”的使命感。在她看来,艾青诗歌经久不变的特色是爆发、簡单和直爽。[9]
20世纪80年代,国内也加强了文化对外输出的力度,外文出版社、《中国文学》杂志等官方机构也相继推出法文版艾青诗集。
北京外文出版社曾于20世纪80年代推出多语种版《艾青诗选》,法文版由Yan Hansheng和苏萨娜·贝纳尔(Suzanne Bernard)翻译并于1980年出版。该诗集收录了艾青59首创作于1932-1979年间的诗歌,按照创作时间分为“原野”“黎明的信息”“春雨”“光的赞歌”四个部分。作者还以年鉴的方式详细介绍了艾青的生平及创作,苏萨娜·贝纳尔认为艾青的作品“充满了强有力的现实主义,一种由图像的力量和真情实感所驱动的自由的现实主义[10]。”
20世纪80年代,进入黄金发展期的中国文学杂志推出“熊猫丛书”,该丛书主要用英、法两种文字出版中国优秀文学作品,发行到全球一百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艾青长诗《黑鳗》由该杂志主编即著名翻译家杨宪益翻译,与Yan Hasheng和苏萨娜·贝纳尔翻译的《艾青詩100首》一起收入该系列。该丛书只推出两个中国现当代诗人的个人专集,一是闻一多,另外一个就是艾青,这也是艾青诗歌重要性的表现。
在国内大力输出优秀文学作品的同时,法国汉学也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迎来复兴,并加强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的译介和研究。其中的重要事件就是1980年6月,中国抗战文学国际研讨会在巴黎召开,来自欧美各国的数百名汉学家参加了此次重大会议。“诗人们:向艾青致敬”为会议专题之一,艾青的重要性由此可以。世界报在文学专栏中进行了相关报道并发表题为《诗人艾青参加抗战时期中国文学研讨会》的文章。这次研讨会不仅是中法文化交流盛事,也标志着欧洲对中国现代文学的译介和研究进入一个新的时期。
1982年,由尚德兰(Chantal Chen-Andro)、王载源和洛朗·巴鲁埃(Laurent Ballouhey)合作翻译的《诗论》由巴黎第八大学研究中心出版。全书分为14个主题:诗歌的精神,美学,思想,生命,主题和材料等,大部分内容来自艾青抗战期间的诗歌理论著作《诗论》和《诗人论》。作者在前言中简述了中国新诗的兴起和发展过程,并介绍了艾青的生平以及《诗论》在中国新诗发展中的地位和影响。诗歌理论著作在法国的出版标志着艾青诗歌在法国的传播进入了一个更深入的层次。
1984年,在庆祝中法两国建交二十周年之际,法国总统密特朗授予艾青艺术文学骑士勋章,表彰他在所从事的事业中所取得的突出成就以及对促进中法文化艺术交流所作的贡献。驻华大使马乐在授奖时表示:“在法国的朋友中间,我们为有一位中国最伟大的诗人而感到自豪。”
1987年四月,巴黎百花出版社(les Cent fleurs)出版了由黄育顺(Ng Yok-Soon)翻译的《礁石(诗与寓言)》,此书收集了艾青1953-1980年间的诗作40首及4篇寓言。两年之后, 该出版社又推出了黄育顺翻译的另一部艾青诗作《光的赞歌》。译者黄育顺(Ng Yok-Soon)是巴黎三大比较文学系博士,曾任“新汉学”杂志主编。
(三)零散译介。除了以上诗集外,艾青还有不少诗歌作品零星发表或是被收录进其他诗集,主要有以下这些:
1979年,《中国文学》杂志翻译和出版了艾青的12首诗歌。
1985年,法国《一字不差》杂志在中国专号中收录了《树》《礁石》和《失去的岁月》三首诗,这三首诗选自1981年“熊猫丛书”出版的《艾青诗100首》。
同年4月,《欧罗巴》杂志在“中国,新文学”专号中发表了卡特琳娜·维妮娜尔翻译的《绿》和《花与刺》。
1997年,莫里斯·古瓦约(Maurice Coyaud)在美文出版社(Belles Lettres)出版的《中国典诗歌选集》中收录了卡特琳娜·维妮娜尔翻译的《透明的夜》,该诗还附有拼音的中文原版。
2018年,玛纽埃勒斯(Manuelles)出版了艾未未的作品《番摊》,书中收录包括《马赛》《当黎明穿上了白衣》《阳光在远处》在内的艾青五首诗歌。
1996年5月6日,在艾青去世的第二天,法国著名杂志《自由报》发文纪念艾青,文章回顾了艾青的留法经历和回国后的创作历程和人生经历,称艾青的诗歌“具有爱国情感,被译介到世界各地”。[11]
二、艾青诗歌在法国译介的特点
(一)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是艾青诗歌在法国传播的黄金时期,诗人大部分法语诗集都是在这个时期出版。这其中既有中国文学这样的国内官方机构进行外推式翻译,更多的是法国自发地翻译和引进。这种情形是多方因素共同促成:一是改革开放打开国门,国家加大文学对外输出的力度;二是1979年第四次文代会的召开标志着文学解冻,国内诗歌创作进入复兴阶段;三是随着七十年代末法国汉学的复兴,法国汉学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兴趣日增,进一步推动中国当代文学在法国的译介和接受。[12]
(二)在诗歌的选择上,法国自发译介的诗歌以创作于1937-1941年间的作品数量最多,诗人抗战期间创作的诗歌受到格外关注。在题材上,与中国和中国人民相关的主题受到青睐,比如《雪落在中国土地上》《树》《春》等,而国外题材作品则较少译介。艾青诗歌中与法国相关的至少有7首,其中不乏《哀巴黎》《土伦的反抗》等歌颂法国人民的勇气的作品,但除了2018年艾未未出版的《番摊》中收录的几首外,法国基本没有主动译介相关题材的作品。这个现象在法国学者对艾青作品的解读中也得到了印证,虽然法国学者一再探究并确定艾青受到了西方诗人尤其是法国诗人的影响,但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艾青植根中国传统的民族特质和诗歌中描写的中国故事。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人民性”或者说“人民文学”是他们的关注重点。
(三)中西译者主体的不平衡。从艾青作品的法国译介历程来看,大部分作品为法国的自发译介和引进,国内较有规模的主动输出只有1980年北京外文出版社推出的《艾青诗选》和1981年中国文学杂志出版的《艾青诗100首》,且后者中的不少诗作都选自前者。法国汉学家、文学研究者为翻译主体,承担了大部分译介工作,中国翻译工作者自发主动译介艾青作品的较少。这种不平衡性反映出对相关优秀文学作品的海外输出和传播力度和支持还可以进一步加强。在新时代如何做好优秀文学作品的译介工作,进一步呼应和推动中国文学走出去及文化软实力建设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从以上梳理可以看出,艾青诗歌在法国得到了一定的译介和研究,但也存在译介不够全面,新时期对外输出力度还可以进一步加强等问题。这些问题需要中法两国的翻译工作者、学者和汉学家共同努力,在新时期把艾青作品在法国的译介推向更深、更广的层次。
参考文献:
[1]王卫红.20世纪中国诗歌在法国的传播特征[J].湖北经济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04):101-103.
[2]贺锡翔.艾青作品的外文版情况综述[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1989,(03):83-85.
[3]北塔.艾青诗歌的英文翻译[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05):71-82.
[4]杨四平.艾青在海外的接受[J].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28(05):45-49.
[5]Xu S.La réception en France du poète Ai Qing[J].2001.
[6]Patricia Guillermaz,La Poésie chinoise,anthologie des origines à nos jours,Pierre Seghers,1957.
[7]Alice Ahrweiler,Vers le Soleil,Pierre Seghers,1958.
[8]Patricia Guillermaz,La Poésie chinoise contemporaine,Pierre Seghers,1958:108.
[9]《艾青诗集》法语译者:与艾青共呼吸[DB/OL].http://www.chinawriter.com.cn/2013/2013-03-01/155403.html,2013-03-23/2023-07-01.
[10]Yan Hansheng,Suzanne Bernard.Ai Qing poèmes[M].Beijing:Beijing Foreign Languages Press,1980.
[11]Libération.Décès dAi Qing,poète chinois[DB/OL].https://www.liberation.fr/culture/1996/05/06/deces-d-ai-qing-poete-chinois_172533/,1996-05-06/2023-07-01.
[12]欒荷莎.法国汉学界对中国当代文学的译介历程与阐释流变[J].外语学刊,2022,(01):66-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