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梭翻飞的日子
2023-07-12刘鹏
刘鹏
一
清晨,薄雾还未散尽,他就坐上腰盆,在微波荡漾的小河里摆网。沉网逐次脱离手指,像一行行诗句隐没于水中。那一刻,他是天地间唯一的诗人;行吟,且珍重那一片水域。
沉网能粘住下层鱼。他的脑海里有丰富的鱼类知识,依凭自己的经验,他给不同的鱼构建了它们的家园——河流就是一座三层楼房,鲤鱼、青鱼、鲇鱼、鳊鱼统统居住在底层,在肥沃的水草和淤泥里,它们自由自在地觅食。偶尔,居住在二楼的鲫鱼会到一楼串门。和鲫鱼生活在同一个层次的草鱼,它们则老实本分地宅在家里,吃着鲜嫩水藻,安稳度日。翘嘴鱼也居住于二楼,但与喜欢到底层走访的鲫鱼不同,它更喜欢到顶楼去晒太阳,同时将捕食者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那副嘴脸,一看就不是善茬。黑鱼是个异类,凶残、丑陋、刚猛,生活在上层水域,享有空气、阳光、水草,以及来自人类馈赠的食物,它们稳居捕食者第一梯队,是水中霸王。白条鱼是个异类,它属于全水层鱼类,好像房管,持有绿色通行证,可以出入任何一层,然而,它秉性温顺,要身材没身材,要力量没力量,更谈不上什么战斗力。
他固执地喜欢白条鱼,认为它肉质细腻,丝毫不逊于长江三鲜。
他坐在腰盆里等待,点起一根香烟,慢慢地吸着,火星子明暗交替,如同一些生活细节,或明朗,或晦暗,交错着,重叠着,被吸入与吐出。
他极少赶鱼。在他看来,赶鱼太急功近利,无论哪一楼的鱼都会晕头转向,都会一股脑儿撞上渔网,网子被破坏的可能性极大,起网时看到大大小小的洞眼,他知道每一个破洞都是鱼的反击,也是对捕鱼者的警示。他像鱼那样懂得鱼的心思。
有一次,我把“红灯”牌收音机修好后跟他一块儿去捕鱼,他在水里,我在岸上,他抽烟,我调台,突然收听到乔羽作词、郭兰英演唱的《我的祖国》,他被深深感染,也情不自禁哼唱起来。哼着哼着,他就收网回家,好像把来捕鱼的事情全都忘掉了。当我渐渐接触到豪放派词人苏东坡、辛弃疾时,我突然觉得他就是他们中间的一员,豪放——不拘小节,不被现实生活打倒,不为金钱和物欲左右,所以他终其一生都过得清贫,自在,自适。这一点,在我身上也有所体现,我至今仍对“钱财”空有概念,却无过多博取的欲望。
沉网捞上来的鲫鱼,个头较大,它们遇上虚若无物的渔网就成了睁眼瞎,拿不定是勇往直前,还是急转掉头?是拼个鱼死网破,还是遵从命运的安排?鱼没有思想,甚至连眼泪也没有,它们不需要记忆,所有记忆对它们而言都是沉重的包袱。
他缓缓地划着腰盆——比一般澡盆大一些的木盆,凝神感知着鱼的小小心思。他身子向一侧微倾,手伸进水里慢条斯理地收拢渔网,随着渔网离开水面,网上晶莹的水珠滴滴落入水中,被带起的鱼摇头摆尾,挣扎不安。也有在最后一刻成为漏网之鱼,奋力一跃,从腰盆里侥幸跳入水中。恭喜它,鲤鱼跳龙门改变的仅是命运,而它改变的是生死存亡。生命的最高意义,是活着。
二
在洲上,父亲是响当当的人物。这得益于他的捕鱼技术。洲上如网的水道和星罗棋布的小河塘,养育了父亲,成就了他“渔王”的传奇。
早年,为了填饱肚子,父亲挖野菜,也抓知了,还取过蛇胆,掏过鸟蛋;后来迫于生活压力,他早早退学,开始给家里捡牛粪。
父亲说,永安洲真是太小了,小得就像个鸽子蛋,乡里人不在蛋头遇见,就在蛋尾撞上。父亲辍学后,最怕瞧见过去的同学,遇到了,他只能别过头脸,假装没有看见。但当他们走远,又忍不住悄悄回望,这一看更难受,总觉得他们在议论自己,笑话自己。
父亲把背篓放在河岸,落日缓缓坠入背篓,把牛粪炙烤出一股草木的气息。他一脚踹翻背篓,背篓裹挟着牛粪滚落水中。就在这时,一位老人飘然而至——小小渔船犁开云蒸霞蔚的水面,老人宛若水上仙翁,红光满面。他放下木桨,双手伸到水里,捞起银色丝网,十几条鲫鱼像得了神谕,争先恐后跳入小船舱……父亲恍然大悟:只要把网子撒到水里,鱼就会自己扑上去。
也许,父亲在水中谋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不然,单单一天工夫,他不可能学会划船、站船、撑船、撒网。撒网是捕鱼者最大的难关,不仅要抛开竹篙站立船头,还要守住重心,上身前倾,将渔网撒出去的同时,还得撒出大圆圈,这绝非一日之功。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但父亲的师父倾囊相授,他不害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而父亲也从未抢过师父的饭碗;相反的,逢年过节,父亲总会捕几条大鱼送过去。老人去世后,父亲依旧坚持给师母送鱼。师母对父亲的忠厚善良非常赞赏,也很欣慰。
三
捕鱼绝非雕虫小技,而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同样一条河流,不同的人捕鱼,收获多寡定然有区别。
第一要素是网子。每一张网都是一篇大文章。“端网”“喇叭网”“拉网”“粘网”,在父亲手中,各有各的禀赋。而网孔大小至关重要。网孔小,大鱼粘不上,只能套牢那些身形与网孔尺寸差不多的鱼。若网孔太大,小鱼会轻而易举从孔眼里逃脱。父亲一般用中号渔网。我曾问他原因。他只淡淡地说:“人要有慈悲心”。当时我不明白何谓“慈悲心”,后来才渐渐明白,江河湖海,都是一个生态空间,里面孕育着许许多多生命,那些幼小的生命,捕之过于残忍,而那些成年鱼,已经有了交配受孕的能力,父亲选择放生幼苗和即将产卵的大鱼。没有人要求父亲这么做,他有他的原则。原则大于天,人要尊天敬地。
在父亲的眼里,渔网和欲望,是一回事。一个人的欲望越大,他的心眼就愈小,像网孔,断了所有鱼的活路。父亲这朴素的思想从何而起,我不清楚,但一直默默牢记着。有一次,邻村杨老二捕鱼,他在河里布下两张网,一网细孔,一網大眼。父亲气愤不过,忍不住骂了他,从此二人绝交,形同陌路。父亲捕鱼,更爱惜鱼。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尽管父亲因贫困而学习捕鱼,却在生活渐渐好转后,越来越懂得慈悲了。
清沟捉年鱼,是水乡大事,也是父亲最疲惫的时候。十里八村的鱼塘主都晓得我父亲本事大,个个都抢时间预约,父亲怕忘记,便将约定的时间记录在挂历上。
到了约定当日,父亲带上徒弟张华子,背着渔网、渔衣、腰盆、木棍、鱼篓准时来到鱼塘上。河水已经被排掉不少,河岸上也早就围满了人。议定一些必要的事项后,师徒下河布网,河水刚好齐胸。布网讲究合围,偶尔也会分捞。网子布在中间位置时,他们一左一右从河流的两侧夹击,挥舞手中的木棍使劲敲击河水(此即“赶鱼”)。河水越来越浑浊,鱼只听到木棍击水声,受惊后迷失方向,一个劲儿往前逃窜,最终被渔网粘住。有卡住鱼鳃的,也有勾住鱼鳞的,更有甚者,在渔网上挣扎扭曲后,首尾都被卡住了,仿佛被无形大手拿捏得死死的。这是很暴力的捕鱼方式。人们急于讨要一个“年年有余”的好兆头,却苦了那些鱼,正养得膘肥体壮,不意成了案板上的美馐。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浑水摸鱼后,那些小鱼也会遭殃。有一次,我看他脱掉渔衣坐在河坝上,喝口水,叹口气,丝毫没有年轻时那种收获满满的骄傲和欣喜。年鱼被装进一只只大木盆里,一道道银白色的微光在眼前蹦跳着、争吵着,父亲抽着烟,好像要用一圈圈烟雾遮盖住这些柔弱的光影。在人的面前,鱼过于柔弱。父亲觉得这样做太过残忍,上了五十岁,就坚辞各位鱼塘主,不再去捉年鱼。
回来的路上,父亲背着分到手的六条大白鲢,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听到白鲢在鱼篓里蹦跶,我开心地说,今年过年都不用买鱼啦!父亲却重重咳嗽着吐出一口痰,向我讲起他拜师学艺的初衷。那时候,他走投无路才选择捕鱼,现在大家都能吃饱肚子,可又想大鱼大肉吃好的……我低下头,十分愧赧。父亲虽非针对我,却也一语道破了世人的通病,或耽于口福,或永不知足。我是一粒草芥,藏有众生相。
好在,清沟捉年鱼的闹腾终究会落幕,一年中至少有10个月的时间,可以给鱼喘息之机。我劝慰父亲。父亲想想,也就释然了。
四
每次捕鱼后,都要补网。修补渔网的场面,安静祥和。一摞子渔网摊在水泥地上,父亲随手拎起一条,抖活抖活,将带浮球的一头插入下屋壁上的孔眼里,另一头拴在院门口,悬挂着的渔网破损随处可见。父亲或蹲或立,一手拖着豁口,一手拿铜梭翻来覆去,像母亲织毛衣那样,飞针走线。
梭子虽小,却能顶起渔人生活的半边天。如果说,渔网是阴柔之面,那梭子就是耿介之骨。它穿梭于点线面之间,了解和掌握了一只网沉入水中所遭遇的一切无法言说的暗流、等待与惊魂。它咬着丝丝缕缕,同样以沉默的姿态缝缝补补,但是无声之处,爱意缱绻。这爱,来自人对网的爱,对生活的爱。它们通过人的动作,娓娓讲述着错落有致的生活。
铜梭被父亲频繁使用,形成了独特的包浆,阳光里,一种淡淡的富足的光泽,活泼跳跃。记忆中,父亲有两把梭子,一把是铁质的,另一把就是铜梭。铁梭子略微小一号,用得较少,后来就不知去了哪里。剩下这把铜梭,平时放在东厢房窗下的抽屉里。有时候,我会在下屋那块青砖孔洞上挂一块泡沫板,拿着铜梭瞄准射击。那种“噗嗤”“噗嗤”的声音,好像也弥漫着鱼肉的香味。
渔网破损,常见破洞、裂缝和斜边破裂。父亲会根据实际情况,用渔网线进行修补。而修补时,首先必须把破洞部分修剪成型。修剪时,需格外专注于起头、收尾线头和对角线位置,他说这是修剪的关键。我看着父亲粗糙、皲裂的手,感觉到不可思议。一双如此“难看”的手,怎么能够把渔网修补如初呢!
有段时间,父亲示意我也加入他的补网活动里。我便拿着梭子依样画葫芦,可最终却闹得眼花缭乱,越补越不成样子。我放下梭子,气馁地说:“爸,看着补网再简单不过,可真正上手就太难了,我还是去看书吧。”父亲笑笑,说:“补网,就是在线上打结的艺术。渔网的绳结分为活结和死结两种,死结又分为单死结和双死结。能把结打好,也是一门学问呀。”
那天,父亲还顺着“结”,延展到人生哲理。我毕竟年少轻浮,没有认真听下去。现在经历了很多沟沟坎坎,才逐渐懂得,沟坎也是人生的“结”,能够跨越过去的,是活结,跨不过去的是死结。但有些死结,却可以通过努力,把它打开,打开之后,人生便柳暗花明了。
小洞不补,大洞吃苦。怕什么,来什么。网子常被水中的树枝、木棍、铁丝割破,每到这时,父亲的眼神就充满了疼痛。但他还能做什么?他唯有拿起梭子在破损处上下翻飞,左右缝合。有时候,我合上书本隔窗看向他,会情不自禁想起结网的蜘蛛,那么专注,像对待生命里极为重要的事情。然而,有一天,当北风从瓦片上呼呼地俯冲下来时,他斑白的头发瑟瑟颤栗,那一刻只恨我不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不能为他织网捕鱼,更恨自己不能为他分担半点忧伤和疲惫。那些破损的渔网消磨了他太多时间,他乐观的天性也在渔网里销蚀损磨。我总觉得他更像一位執着的艺人,充满了匠心、才情与无畏。
修补渔网单调枯燥,而丁丁的到来会给寂寥的院子增添几许欢乐。丁丁是村西头丁大娘的儿子。他七八岁时患上小儿麻痹症,失去了奔跑的能力,也伤害了思考的脑袋。他傻傻地坐在我们家屋檐下,两条长腿外八字敞开着,歪着脑袋呆呆地看着渔网。看了一会儿,他开始咿咿呀呀说话,口齿不清,但熟悉的人仍能听懂。他问:“这是什么呀?”父亲回答这是渔网。他“哦”一声,又问,渔网是什么呀?父亲挺有耐心,告诉他渔网是抓鱼的。他又问鱼是什么……我吓唬他,说鱼是一种吃人的怪兽,有多么多么大,长着尖尖的牙齿。我这么说,极其夸张地比划着,他两只眼睛竟也浮现出恐惧。
被吓跑的丁丁很快又折回来。他变得很凶,喉管里发出哼哼声,好像要和什么东西干一架。父亲瞟了我一眼,说,你这样做是不厚道的,人家把你说的当真了,会出事的。其实,丁丁早就知道渔网是用来捕鱼的,只是没有形成概念。雨季,父亲沿着水乡的河坝捕鱼,丁丁是最忠实的追随者,像父亲的影子。有一次,父亲甚至无意中透露出想认丁丁为干儿子的念头。
我是村庄放飞的风筝,海阔天空,甚至会一去不回。丁丁不像我,他会一辈子守在村里,像一头小驴子,脖颈被村庄套牢了,一辈子只能围着村庄兜兜绕绕,磨蚀自己的生命。父亲和丁丁之间形成了某种奇异的默契,不是丁丁看到父亲就跟上去,就是父亲主动去丁丁家门口喊一声。丁丁的老娘也看似无意又像有意地说过一句话:“我们家丁丁和你渔王就是亲。”父亲当时只是笑笑,没有当真。但随着我离家越久,院子终日空旷,他看待丁丁的眼神真有了微妙的变化。
丁丁也有乖巧的一面。父亲修补渔网时,他会示意丁丁拈掉枯枝,扔掉腐草。丁丁能做得很棒。久而久之,父亲会有意留丁丁吃饭,算是犒劳感谢他。有一次,父亲给丁丁倒了小半杯酒,骗他说是凉白开,丁丁喝了一口,辣得流眼泪。他害怕地把杯子往旁边推。父亲自己喝一口,咂咂嘴,很美味的样子,示意他别害怕。丁丁嘴唇贴着杯沿,用顺从和委屈的眼神注视父亲,把杯子里的酒水缓缓喝了进去。他竟然傻傻笑了,好像找到了自己的胆子。几次尝试后,丁丁适应了这种辣辣的滋味,母亲怕把他辣坏了,赶忙夹了块鱼肉塞到他嘴里。那一刻,丁丁眼神陶醉,如同品味到人间至美之物。
下午,父亲继续修补渔网,丁丁继续帮忙。偶尔也会添乱——归根结底,他的心智始终停留在儿童阶段,他会把脑袋塞进破洞里,撅着屁股,做大花鱼,嘴里发出叽叽咕咕声,逗得父亲直发笑。他一笑,渔网就抖动得厉害,梭子穿错了网眼,被挂在渔网上跟着颠来摆去,像条小金鱼。
我感谢丁丁带给父亲的欣慰,也为自己没能陪伴在他身边而忧伤。没有我在他身边推杯换盏,说说笑笑,父亲一定很失落吧。
可是我却再也无法弥补那些缺席的日子了……那些日子,像废弃的网子永远地悬停在时空里,日头捅个窟窿,露水融化结头,散了架,蚀了骨,我怎么也修补不上了。
五
父亲一直想退休后承包一处鱼塘,遗憾的是,在将要退休的前两年,他却像一尾鱼潜入黑夜深处。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了,仅剩无尽的追忆和幻梦。
父亲去世后,我好几次梦到他在院子里修补渔网。夕阳从下屋的屋脊上缓缓退去,匍匐到西江,涂满一水的晚霞。天光消失时,父亲的渔网也补缀得差不多了,母亲的声音悠然从灶台上飘出来。与母亲的声音同时飘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鱼香几乎是我们家的主流。
有一天梦醒之后,我突然想要将老家的铜梭子带到城里,心念一动,便连夜驱车赶回老家,可任凭我如何翻箱倒柜,竟都一无所获。我问母亲有没有收拾,她说没有。又问她有没有看到过,还是没有。
铜梭子无缘无故消失了,我的心不知不觉就被它刺穿了,那里总呼呼地灌风,让我感到发冷。当我意识到,遗失的并不只是一把铜梭时,越发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平日里与父亲产生的种种分离、隔阂,都可以归结为我的不肖。那段时间,我的胸口总隐隐地疼。
捕鱼的本领、修网的技能、喝酒的功夫,乃至于做人的拙朴、生活的抗压力,这些都是父亲的“遗产”,而我都不具备,也没有继承多少。我想,我不及他,甚至也不像他。
幾年后的一个清明节,当我在客厅沙发上小睡时,再次梦见父亲在庭院里缝补他的渔网。我一激灵翻身而起,想起了他的电动车。这么多年来,他的电动车一直停在阴暗的储藏室。所幸钥匙还插在车头上,我用它打开了储物箱,一把铜梭子果然正躺在手套下面——它那么安静地等待着我的到来,我听到空气里灰尘碰撞着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
现在,这把铜梭子正静静地卧在我书房的抽屉里。我时常用绒布擦拭它,让它不被尘埃沾染,不被铜绿覆盖,我从中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了生活的本质。网子坏了,要修;梭子锈了,要磨。我们都在挣扎中,被生活的烟火熏染,也被岁月的咸涩镀上一层特别的包浆。光阴如梭,生活如梭,我们翻飞于生活之网,像荡秋千一样忐忑着,也寻找着一种自洽的幸福,那是源自我们骨血深处,看不到的传承与接力。
责任编辑 丁 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