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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物与取象:鄂温克族“太阳花”制器尚象的造物形式研究

2023-07-11通讯作者吴济池

艺术设计研究 2023年3期
关键词:皮料鄂温克族鄂温克

木 斯 周 莹(通讯作者) 吴济池

鄂温克族分散生活于我国北部边疆,其与北魏时期黑龙江中上游的“北室韦”、唐代贝加尔湖东北的“鞠”部落有着密切联系①。《三国志·东夷传》称其为“沃沮②(olgi)”;《北史·勿吉传》将之音译为“安车”③;明《寰宇通志》将其释义为“林中百姓”;清朝时期,由于居住地较为分散,曾被划分为“索伦”“通古斯”“雅库特”,1957 年后,统一以“鄂温克”命名,意为“住在大山中的人”。鄂温克人生活于东北亚极地气候地区,冬季严寒漫长、夏季短暂,长期自给自足的经济形态与较为闭塞的交通环境,使其获取外部物资的能力有限。但鄂温克人并未受此影响,结合狩猎生活方式,他们将动物皮毛制成了衣物与各种饰品,创造出了洋溢着自然、纯朴、豪放等森林风格的适合于山林生产生活的兽皮文化④,主要以兽皮加工、工具生产、服饰制作、工艺品加工为主。太阳花是其兽皮制品中较具特色的物品之一,在当地人不断口传心授与悉心改良下,逐渐成为鄂温克族的鲜明标志之一。时至今日,鄂温克太阳花的制作技艺日趋成熟,并于2015 年列入内蒙古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目前,有关鄂温克族太阳花的文章相对较少,多是在鄂温克族皮毛制作工艺语境下进行的研究。韩晓莹⑤认为太阳花是兼具实用与审美的装饰物,折射出鄂温克族独具匠心的哲学观念与审美理念。乌英嘎⑥认为太阳花与鄂温克族“太阳姑娘”的神话传说有密切联系,蕴藏着信仰崇拜与祈福祝愿的重要含义。华兴⑦认为太阳花是鄂温克族在不断历史迁徙中所创造的独特手工艺品,反映了鄂温克族独特的原始价值观与生产生活方式。以上研究对于太阳花的探索多以一般性共识为主,疏于从宏观角度关照其工艺、形制、结构等方面的内涵与文化价值⑧。随着时代的发展,鄂温克族生活中许多皮毛制品被工业制品所代替,太阳花的制作也受到现代材料与工艺的冲击,传统民族工艺、材料、技术等都受到了严峻的挑战乃至被边缘化。因此,如何深入挖掘其工艺特色并对接现代需求,对保护与传承这一文化遗产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依据对太阳花样本的实际测量,以材料选择、皮料加工、形制特征等为切入点,聚焦太阳花的工艺特色、设计价值、文化寓意及功能等属性,尝试对鄂温克族在太阳花中所凝练的工艺与造物理念进行深入挖掘。

一、田野考察与样本梳理

本研究以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海拉尔区与鄂温克族自治旗为田野考察点。考察期间笔者先后走访了数位自治区级、盟(市)级和旗(县)级太阳花工艺传承人,详细记录了太阳花的皮料择选、皮料熟制、裁剪与制作等过程,并详尽询问与了解了太阳花的佩戴习俗与相关知识。通过对传统太阳花制作工艺的考察,并参照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族自治旗鄂温克族博物馆馆藏的太阳花,俄罗斯科学院东西伯利亚分院蒙藏佛学研究中心桑莫吉德(Semjid)教授所提供的太阳花,以及笔者田野考察所得的太阳花等样本(表1),我们展开了此次研究工作。研究表明,太阳花多与其鄂温克族“崇拜日月”“万物有灵”的信仰文化密切相关;其在大小、色彩、用料等方面并无固定要求,具有地毯、挂饰、项链等多种用途;除装饰生活外,还具有象征家庭幸福指数、祝愿祈福等多种功能。

表1:太阳花样本示例

二、顺物自然:“取象”于万物的造物形式

太阳花多以天然材料与纯手工工艺制作而成,兼具审美与实用特征。其制作过程折射出鄂温克族“顺物自然”“泛爱万物”的造物观念,蕴藏着亲近自然、尊重材料本身的造物态度,具有丰富的哲学与人类学意涵。

1、材料特征——以边角皮料为材

太阳花的“顺物”主要表现为尊重材料与物尽其用的价值观念。长期自给自足的经济形态,导致鄂温克族获取其它材料的能力受限,如纺织布料等变得尤为珍贵。材料的相对匮乏,使鄂温克人多以捕杀与饲养的动物皮毛来制作服饰与生活用品,造就了就地取材、以皮为料的工艺形态。鄂温克人认为自然环境是生命得以延续的基础,因此十分珍惜制作物品的材料,制作物品时也会尊重材料自身的属性,并保持材质的原始特征不受破坏。他们会根据不同动物皮质的特性来制作物品,如猂皮毛质坚硬,多用于滑雪板下;羊皮柔软,多用于制作手套与袜子;鹿皮幅面较大,防水防潮、轻便耐磨,多用于制作服饰。而太阳花则多以制作服饰与生活物品时所剩的边角料来制作(图1,红色框住的部分),体现出鄂温克人物尽其用、尊重材料的造物观念。

图1:用于制作太阳花的边角皮料

太阳花虽多以边角料制成,但非常注重“材美”与“工巧”。因皮料材质大多较为细腻,加之制作物品前会将皮料进行特殊处理,使得皮料更加轻薄与更具韧性,以此边角皮料来制作的太阳花,不仅保留了皮料的天然纹理与原始特征,而且轻便耐用,有利于在生产生活中携带。以边角皮料作为太阳花的制作材料,体现出鄂温克族因地制宜、顺物自然、就地取材的游猎智慧。

早期的太阳花会以狍子、熊、犴、猞狸等野生动物的兽皮作为原材料。随着野生动物的濒危,目前主要以貂、羊、马驹、牛等圈养的动物皮毛为原料。因为是纯手工制作,不同的人所用皮料、以及搭配的形式也有所不同。如图2 与图3 相比,前者以兔毛与旱獭毛为主,而后者则以驯鹿毛与马鬃毛为主。可以看出,太阳花虽都以边角皮料制作,但制作材料、搭配形式都存在较大差异。

图2:以兔毛、旱獭毛制作的太阳花〔俄罗斯科学院东西伯利亚分院蒙藏佛学研究中心桑莫吉德(Semjid)教授提供〕

图3:以驯鹿皮毛、马鬃毛制作的太阳花〔俄罗斯科学院东西伯利亚分院蒙藏佛学研究中心桑莫吉德(Semjid)教授提供〕

2、工艺特征——以熟制为防腐措施

太阳花多以动物皮毛为基础制作材料,皮料抗霉与防蛀性能虽然较差,但在过去,动物皮毛却是鄂温克族主要的生活材料之一。因此,鄂温克族会以“熟皮”加工的工艺,通过物理方法对皮毛进行揉、捏、搓等处理,使其柔软度加以改善。在物理方法基础上,还会以一些不知其本质的化学方法⑨,使皮料具备一定抗蛀、抗腐的功能,很大程度上延长了皮料的使用寿命。

熟皮工艺较为繁复,多由鄂温克妇女完成,需要经过发酵、晾晒、阴干、刮、铲等多道工序(图4),由于不同动物皮质有所区别,因此,加工步骤也略有不同。如狍皮、羊皮皮质较为细腻柔软,会先将皮料晒干,在皮板上抹一层灰或泥,放在地上盖好;第二天再用刮刀刮掉皮板上的杂质,并将皮子毛朝里套在直径20 ~30 厘米、长度约一米左右的木棍上撑起,用钝刀铲刮皮板上的脂肪和肉质(图5);再将皮硝均匀地涂在皮板上,用刀铲刮皮板上的残肉和脂肪,直至把皮子刮至干净柔软(图6)。而诸如鹿皮、犴皮等皮料体积较大且较为厚实,因此,熟制步骤也略微不同:首先在皮子上喷热水,放在温度较高的地方,上面薄薄地盖上一层土,使其稍微发霉后再在皮板上涂上皮硝,用铡刀将皮子铡软,再用钝刮刀铲刮,直到皮料熟制完成。熟皮虽多用于制作服饰与生活用品,但太阳花以其边角料为材,同样具备了防蛀、抗腐的功能。

图4:熟皮加工步骤

图5:剔除皮料残肉与油脂

图6:剔除残余油脂与软化皮料

以熟皮制作的太阳花质地轻盈,表面纹路自然、细腻,不易掉毛,并且几十年都不会腐烂、变形与变质。从熟皮加工到制作太阳花的过程,表现了鄂温克族与自然和谐共生、顺物自然的理念,展现出其造物设计中注重“质”与“巧”的才思。

3、结构特征——以圆形象征太阳

太阳花大致可分为花芯、中衬、花瓣、封层四个部分(图7),从结构特征来看,其圆形的形制与放射状的构图是取象与模仿于太阳。以动物皮毛为主的择材虽然较为单一,但却具有较为严格的几何排列,使太阳花具备了简洁性、独特性与可识别性的装饰特征。以中心的同心圆为缘,依次逐圈进行拼接,通过不同动物的边角皮料进行拼接缝合,丰富了太阳花的装饰效果(图8)。制作时,常将其分为若干个同心圆,不仅每一个圆内所用的皮料不同,且在同一圆环内也多以反差较大的皮毛间隔搭配,并用动物同一部位的皮毛来加工太阳花中同一局部的图案,使其更加对称、均匀与整体,突出了层次感与立体感。

图7:太阳花结构示意图

图8:太阳花平面排列示意图

如样本六太阳花,以毛质“圆心”为缘,将不同的皮块拼接,以红色的布条将其连接固定:第一圈以灰白色鹿的皮毛制作,第二圈以狐狸毛进行拼接,第三圈用深棕色的骆驼毛过渡,最外圈则又以公驯鹿颈部的长毛进行边缘装饰。通过不同皮料的合理运用,不仅在感官上丰富了太阳花的视觉效果,其圆形的形制与发散式的构图,也总会使人联想到其与太阳崇拜的相关内容。如此尚象自然的构图形式,在生产力不发达的狩猎时期,表现出鄂温克人“巧于用材、取象自然”的独特造物理念。

三、太阳花的艺术特色与“制器尚象”造物方式解析

古人通过对自然物象的观察来设计与造物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千百年来,人们在生活实践中丰富了“制器尚象”的内涵与意义⑩。中国古代“制器尚象”思想对器物象形、寓意、造型的产生和发展有着深远影响,在鄂温克族饰品“太阳花”中亦有呈现。鄂温克族所秉承的造物形式多以表现物象为主体意识,太阳花的造物形式既传递着鄂温克人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又体现了其“巧法造物”“技以载道”的造物方式。

1、“物象”之寓意——模拟万物的造物思想

“物象”可理解为具体事物的形象,太阳花的尚“象”主要表现为其造物形式中突出寓意与模仿形式的统一,以及思维和表达方式中万物皆灵的观念。鄂温克族兽皮制品多源于对自然的模仿,游猎的生活方式使其兽皮制品更具自然、真实与朴实的风格。据记载:“鄂温克族群中一种太阳图案广为流行,鄂温克人赋予了它与太阳同样重要的意义,并把它看作庇护者之一。”⑪可见,太阳花与鄂温克族的“太阳崇拜”有着密切联系,是一种模仿自然的造物表现。在生产力不足的时候,当地人发现了模仿自然所带来的好处与收获,崇尚自然“物象”便逐渐成为鄂温克族的一种造物模式,他们希望通过模拟自然,获取被模仿对象的内在力量。

在鄂温克人的造物观念中,动物也多以尚“物象”的形式被赋予了特殊寓意,各种凶禽猛兽超人的力量令人惊叹、神往,象征着不可战胜的豪迈气势,构成了雄浑壮美的意蕴⑫,其中鹿崇拜最为突出。在鄂温克族信仰中,驯鹿是人与天神之间传递信息的重要媒介,萨满祭祀时会试图将自己的灵魂附着于鹿上,以此来代替人向上天祈福。研究鄂温克族、鄂伦春族的著名学者都永浩,对以鹿为形象的太阳花进行了描述:“在鄂温克人中流传着一种圆形图案,十字交叉的圆形由白色与深棕色皮毛块平行交替组成,深棕色的毛坯上缝着一块方形红布,红布上用白色鹿毛绣着一个不大的无角鹿图案,右侧上面和左侧下面的扇形都有一块形状相似的深蓝色布块,中间都有一只同样的鹿。”⑬在本文样本四中,以奔跑中的鹿为图案进行设计,映射出鄂温克人希望获取与鹿一样的矫健速度与强壮体魄的心理祈愿。可见,力量与速度对游猎民族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这与中国原始先民对力的崇拜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因为凶禽猛兽的力量、敏捷、迅猛、狂暴等往往是人类所无法企及的⑭。此外,在桑莫吉德(Semjid)教授所提供的太阳花样本中,也有许多以鹿为图案的太阳花。如图9 中的两个太阳花,虽然鹿的动势与造型不尽相同,但却保留了太阳放射状、发散式的构图形式,表现出模拟物象所要传递的寓意。其模拟自然的造物方式,表现了鄂温克人独特的原始崇拜与艺术特色。

图9:以驯鹿为题材的太阳花

从太阳花的物料选材、造型设计以及寓意中可见,鄂温克人潜意识中对大自然的敬畏与认知。在制作太阳花时,他们会尽可能保留材质原始的自然特征,并试图通过皮料的原始特征获取动物的庇佑,以此来保佑自己与亲人免受灾难。若有人即将出远门,也会在制作太阳花时将头发等物品缝入其中,以保佑出行人平安归来。鄂温克人希望通过模拟与物化自然界中强大的存在来获取庇佑,以起到护身符的作用。

2、“意象”之形式——“无规则”的质朴制作理念

“意象”可理解为想象,尚“意象”是指通过想象去发明创造一些器物,重点在于想象的过程。西哲荷马从认识论角度指出,智慧等同于技能⑮,太阳花从选择皮料到工艺与图案的制作均为手工操作,这一系列制作流程承载着鄂温克人质朴的巧思与智慧。其图案、造型与结构虽然没有精准、规范与统一的标准,但却营造出一种颇具想象力与创造力的民族风格,表现了鄂温克人认识自然和解释自然的能力。作为游猎民族,鄂温克人对财富与物资的追求并不强烈,俭朴成为约定俗成的生活理念,他们认为人与自然是密不可分的,是同在于世界的关系。时至今日,鄂温克人仍然会以纯天然的兽皮、桦树皮等制作衣物与生活用品,并以边角皮料制作太阳花,而边角皮料丰富多元的种类与色彩,为太阳花制作时的“意象”灵感提供了不竭的源泉。

笔者在对太阳花工艺进行考察时发现,太阳花的制作者以女性为主,且大多没有受过任何专业的美术训练。太阳花的制作,对于图案、搭配等并无固定要求,多以想象来绘制图案,但这种“无规则”的制作形式却成为太阳花的一大特色。制作时人们会先在纸上画出自己想要的图案与样式,并将其合理划分,将皮料与样纸等比裁剪,然后将裁剪好的皮料进行拼接组合,从而做出自己喜欢的图案与样式(图10 ~13)。这种随意的组合与不固定的拼缀方式,以及没有章法与技巧束缚的色彩搭配,流露出一种真挚与淳朴的味道。比如:样本一,以色系较为相近的皮毛进行拼缀,用白色皮毛将其进行间隔与区分,使其更加富有层次感;样本二,以大面积使用鹿皮为主,上面缝缀着用马毛作成的穗子;样本三,其拼接形式更为复杂,用许多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兽皮制成镶边,并在其末端用尖角交叉十字划分出多个扇面,十字交叉的部分则用白色与棕色进行区分。

图10:绘制样板

图11:用样板测量位置与大小

图13:裁剪好的皮料

以不同动物皮毛拼接制成的太阳花,对于局部的划分,也多交替使用颜色反差较大的兽皮与毛发进行装饰拼接(图14)。看似随性发挥的制作形式,却体现出在物资匮乏与生产力低下时期,游猎民族的智慧与天马行空的意象造物理念。其制作过程虽然并不严谨,但却蕴藏着鄂温克族妇女在思想与艺术上的天分,包含着其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特征,以及她们的真挚情感与胸怀,形成了一种看似简单却又复杂的“意象”表现形式。

图14:用动物皮毛拼接制作太阳花

此外,在使用太阳花较为集中的鄂温克族自治旗,笔者发现大多数制作者即便是在边角皮料上,仍然会对用料、大小与位置进行反复测量,不断权衡与对比不同皮料之间的硬度与色彩搭配,在确保优质皮料的同时,保证其最大化的利用。他们通过对不同材质的拼接与凝练,将自己的意想置于太阳花的设计中,在天然材质基础上,融入了自己的审美与巧思,展现出与自然共融共生的“意象”与情怀。

3、“道象”之表达——功能价值与族群情感的传递

“道象”带有一定的哲学意义,是制器尚象的深层次内涵,指通过一种原理和规律甚至是哲学思想去制器。游猎生活使鄂温克族对动物生长周期有着深刻了解,可以充分利用不同动物皮料的韧性、弹性、透气性、软硬度等属性,制成不同质感、不同色彩、不同肌理的太阳花,体现出其造物形式中“道象”的深层次意义与价值。

自古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和空间构成是自然环境、特别是地理环境的优劣,这往往制约着社会形态的演进⑯。器物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既是物质文化的产物,也是精神文化的产物。太阳花的功能体现为一种“实用先于审美,功能优于形式”的价值理念。长期的游猎生活致使鄂温克族无论是选择生活器具或是装饰物品,都会以经久耐用为前提,太阳花质地柔软轻巧,具备防潮耐磨、方便携带等特点,利于游猎时随身携带。而随着制作工艺的不断提高,太阳花的实用性也逐渐转化为审美需求。但对于其本身而言,审美价值与实用价值并无直接联系,而是体现在装饰与需求的转化中,即应该在实用前提下来提高其审美价值。如以太阳花制成项链或将其直接缝于服饰上形成装饰等,使其与装饰艺术、文化信仰有机结合,来平衡其物质(实用)与精神(审美)的和谐。

精神文化需求对一个民族来说既有一脉相承的延续性,又会随时代发展注入新的内容和形式,其结果也必然促进新的工艺文化的出现⑰。近几年来,太阳花的传承方式由工艺美术逐渐上升至艺术层面,在政策导向与旅游业共同促进下得到了较好的发展。由于是纯手工制作,每一个“太阳花”的尺寸、构图、图案、色彩几乎都不相同,外在特征的独特性,使其在整体与细节上都呈现出不同的特色。这体现了鄂温克族顺应外界变化所产生的积极响应,亦可见鄂温克人与其他地区工艺与文化的交流,折射出北方少数民族的生存环境、地域文化、宗教信仰和独特的审美心理⑱,以及其民族审美意蕴与族性意识传递的过程。太阳花作为鄂温克族传统文化的物化表现形式,在制作工艺、文化内涵等方面都展现了其民族传统文化的核心内容,阐释着其延续族性与情感交流的特殊价值。其技艺传承也在个体学习中不断发生着修改、重塑与创新。太阳花工艺的传承不仅成为制作者之间沟通情感与产生共鸣的桥梁,同时也增强了鄂温克人的族群意识。

结语

太阳花以“物象”的模仿特征、“意象”的想象形式与“道象”的族性表达,体现了鄂温克人“制器尚象”的造物理念,及其“取象”与“尚象”之间的互动关系。从“顺物”的造物观念到“尚象”的造物方式,深刻彰显了鄂温克人的造物智慧。太阳花充分反映了鄂温克族就地取材、因地制宜的造物理念与方式。他们借助充满智慧与巧思的制作工艺,传递着朴实的游猎民族性格。其工艺不仅是对古老文明的保留,亦是对传统文化系统性、科学性的传承与弘扬。希望我们今天对太阳花的研究,不仅可以推动鄂温克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发展,也可以为中国当代艺术设计创新略进绵薄之力。

附记:感谢俄罗斯科学院东西伯利亚分院蒙藏佛学研究中心桑莫吉德教授、太阳花工艺传承人艾吉玛女士、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族自治旗鄂温克族博物馆馆长宏宇老师与诸位工作人员、呼伦贝尔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高文升先生在太阳花标本找寻与测绘等方面给予的大力支持与帮助!

注释:

① 王骞:《中国文化知识读本——鄂温克族》,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10 年,第1 页。

② [晋]陈寿撰:《三国志·东夷传》,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11 年,第850 页。

③ [唐]李延寿:《北史·勿吉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 年,第277 页。

与正常对照组相比,GM模型组小鼠血清Cr和BUN含量显著升高(P<0.01),提示肾小球过滤功能紊乱;与GM模型组相比,不同剂量的SVPr和阳性药均显著降低血清Cr和BUN的含量(P<0.01)(图4)。

④卡丽娜:《论驯鹿鄂温克人的兽皮文化》,《中央民族大学学报》,2004 年第3 期,第121 页。

⑤ 韩晓莹:《鄂温克族传统吉祥图案与皮毛工艺的调查研究》,呼和浩特:内蒙古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0 年,第34 页。

⑥ 乌英嘎:《鄂温克族装饰艺术品太阳花与苗族艺术品太阳花的比较研究》,《美与时代(上)》,2016 年第11 期,第48-50 页。

⑦ 华兴:《盛开在鄂温克大地上的“太阳花”》,《实践(思想理论版)》,2018 年第11 期,第56 页。

⑨ 李斌、严雅琪、李强、沈劲夫:《基于古汉字字源学视角下皮服起源的考辨》,《丝绸》,2021 年第7 期,第94-98 页。

⑩ 肖清风:《制器尚象——中国古代的造物方式》,《湖北美术学院学报》,2013 年第4 期,第93-95页。

⑪ 王骞:《鄂温克族》,乌鲁木齐: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09 年,第121 页。

⑫ 满都夫:《蒙古族美学史》,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2000 年,第161 页。

⑬ 都永浩《鄂温克族——鹿鸣兴安岭》,上海: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17 年,第141 页。

⑭ 山丹:《蒙古族皮革造型艺术研究》,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0 年,第18 页。

⑮ 邱春林:《手工艺与艺术的离合》,《艺术设计研究》,2022 年第6 期,第50-55 页。

⑯ 束霞平:《刍议鲜卑族服饰对南北朝戎服的影响》,《丝绸》,2010 年第10 期,第46-50 页。

⑰ 卞宗舜:《艺术设计中的民族性与当代性》,《装饰》,2002 年第6 期,第64-65 页。

⑱ 李莉莎、苏丹宁、贾晓磊:《罟罟之装饰:文字、图像与实物的互训》,《艺术设计研究》,2022年第1 期,第17-2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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