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图画教育改革背后的审美预设①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百年新美术运动》(19ZD20)阶段性研究成果。
2023-07-07毕晓玲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江苏南京210013
毕晓玲 顾 平(南京艺术学院 美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在近代中国文化思想史上,李叔同不仅是一位优秀的艺术家、诗人,而且是最早对清末图画教育进行反思的教育家之一。1905 年8 月,李叔同留学日本,在他还没有进入东京美术学校西洋画科学习之前,便开始关注日本的图画教育,对清末图画教育提出了质疑,认为清末偏重于实用性的图画课程,忽略图画本身的审美性。1912 年,李叔同应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以下简称“浙一师”)校长经亨颐之聘,担任图画、音乐教员,自此,正式开始了改革中国近代图画教育的历程。
一、清末图画教育开展情况
清末学堂图画教育在洋务运动时期的新式学堂中已初见端倪,以李鸿章、左宗棠为代表的洋务派,秉持“中体西用”的教育宗旨,将“算学、格致之理、制器尚象之法”视为中国自强之道与致富之良方,大力提倡兴办各类技术学堂,学习、移植西方坚船利炮与声光电气等先进技术。当时“凡天文、地矿、医律、光重、化电、机器、武备、驾驶分立学堂,而测量、图绘、语言、文字皆学之”。[1]由于机器等制造理法十分复杂,用图说的形式阐明机器制造理法,成为当时“学艺”的重要方式,如同治九年三月《再拟开办学馆事宜章程十六条》中强调“学习制造机器,应先以图学入手”。[2]因此,“画图”类课程在各地洋务学堂中应运而生,如1867 年福建船政学堂增设“绘事院”,教授学生船舶、机械制图;1874 年上海格致书院教授“运规图画法”等,这些课程从教学目的到教学内容,意在强调培养学员识图、绘图之技能,都具有讲求实用的特征。
之后,维新派同样出于实用目的,强调开设“画图”课的重要性。康有为将“图画”视为工商百器之本,如其言“今工商百器皆借于画,画不改进,工商无可言”。[3]梁启超也大倡“图学”,认为“图学不兴,厄塞不知,能制胜乎?船械不能自造,仰息他人,能如志乎”。[4]1898 年,他负责编撰的《奏拟京师大学堂章程》中规定了预备科中的“艺科”和师范馆均开设“图画”课程。②该章程中涉及到“图画” 教育的有预备科艺科和师范馆。预备科艺科图画第一年教授用器画、射影图法、图法几何,第二年用器画、射影图法、阴影法、远近法,第三年用器画、阴影法、远近法、器械图。师范馆第一年图画就实物模型授毛笔画,第二年图画就实物模型帖谱手本授毛笔画,第三年图画教授为用器画大要,第四年图画授以教图画之次序方法。该章程最终因变法失败而流产,但康梁关于教育改革的措施成为清政府“新政”的重要内容,《壬寅学制》(1902)和《癸卯学制》(1904)都明确规定各级各类学校须开设图画课,图画教育由此大兴。
《癸卯学制》中明确规定中小学堂图画课的教学目的、教学时间、教学内容等,并确立了图画课程的必修科目地位(详见表格1)。我们从表格可以看出,从教学内容来看,“几何画”“用器画”贯穿于小学、中学直到高等学堂及师范学堂各个阶段的图画教学计划中。从出现频次来看,“用器画”的比重较大,远远超过“自在画”。关于“用器画”,李叔同解释说:“依器械之规矩而成,包括几何图、投影图、阴影图和透视图等。”[5]28“简易形体”“几何画”都是“用器画”的初级阶段。③潘淡明在《图画学习法》中的解释:“几何画是使用仪器应用几何学理,来绘制图形的,分为平面、立体两种。初中所学的为平面几何画,只练习各种平面几何的图形。又因为这类的画,都要用仪器画的,所以也有人叫做用器画。” 详见潘淡明.图画学习法[M].上海:中华书局,1947:56.这些课程大体与洋务运动时期学堂教育中“画图”课是一致的,其目的是“以备他日绘画地图、机器画,及讲求各项实业之初基”。[6]从教学目的来看,其实用性更加明显,是为学生获得实用之技能,最终服务于“工业之发展”。[7]因此,从整个学制来看,晚清“图画”课程仅仅是一门技能性课程,属于实科范畴,这一点在后来的《学部奏陈教育宗旨折》也有明确的规定。
表1 清末学堂图画课程设置①表格内容根据章咸和张援编的《中国近现代艺术教育法汇编(1840-1949)》相关内容整理而成。
1906 年,《学部奏陈教育宗旨折》中列出“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实”五项,弥补《癸卯学制》中未定教育宗旨的遗憾,其中论及“尚实”教育宗旨时,指出“格致、画图、手工皆当视为重要科目,以期发达实科学派”,[8]明确“图画”科目属于实科教育的内容,实用性成为图画受到重视的唯一理由,客观上促使清末图画教育演变为一种机械性的技术教育,用丰子恺之言概括:“图画课变成一与思想感情无关系的机械性质的描画,与生活没交涉的一种无意义的赘物。”[9]
清末学制规定各地中小学堂开展图画教育,师范学堂图画教育因此兴起,其目的是培养中小学的图画师资。1907 年,李瑞清在两江师范学堂设立图画手工科,其中图画科开设了素描(铅笔、木炭)、水彩画、油画、用器画(几何画、投影画等)、图案画、中国画等课程。从课程设置上来看,图画课程兼顾了实用性与审美性,在训练实用技能的同时,开始注重学生审美素养的培养,但教学方法并无创新,依旧以临画法(临摹法)为主,如陈瑞林所言:“因师资和教材不足多采用传统中国画临摹描绘的方式进行。”[10]李鸿梁在《图画教育的改造》一文中指出,当时不少学校图画科教学方法十分随意,用“花纸儿”“博物馆的标本图”作为学生临摹的临本。②“学校里的图画科,大多数还是偏重临画一方面。……一般学校只是随便买几张无价值的花纸儿(没有了解绘画真理的人作出来的),当作临本供学生临摹。……还有最可笑的,有的学校图画科正课时间内,让学生临摹博物标本图。长此以往,只会使活泼的学生变成印刷机,更毫无美感培养一说了。” 详见于李鸿梁.图画教育的改造[J].美育,1920(1):27-28.可见,当时的临画法教学并不能培养学生的审美素养。
概言之,晚清图画教育主要是为了全体之国民“练成可应实用之技能”,使其具备“各项实业之初基”,这一目的显然延续了洋务学堂“西学为用”的原则。虽然《癸卯学制》中规定图画课程要旨为“涵养美感”“助其愉悦”,但以用器画为主的教学内容,根本无法实现这一目的。事实上,在晚清教育宗旨下,《癸卯学制》也不可能从审美角度审视图画科,“只能遗弃艺术性质的学科”。③姜丹书认为:“学制初创,部颁专门分科制度只有理化、史地及文科等等,而遗忘了艺术性质的学科。其实不是遗忘,乃是遗弃。推其所以遗弃的原因,实由于传统的轻视。在草订学制的衮衮诸公,以为艺术无甚用处,不屑培植专门师资,所以摈诸门外。” 详见姜丹书.姜丹书艺术教育杂著[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1:109.正如王国维在《孔子之美育主义》(1904)一文中感叹:“我中国非美术之国也。一切学业,以利用之大宗旨贯注之,治一学,必质其有用与否;为一事,必问其有益与否。美之为物,为世人所不顾久矣。”[11]
二、李叔同对清末图画教育的剖析
清末图画教育引起了李叔同的关注,他刚到日本留学,就开始关注日本中小学图画教育,从1905 年开始他发表了一系列文章,阐述他的图画教育理念,《图画修得法》是其中最早的一篇。据杨冰考证,《图画修得法》这篇文章源自日本小学图画教育法教材《普通教育之图画教授法》(以下略称《教授法》)。④据杨冰考证,《普通教育之图画教授法》是1903 年由柿山与松田两人合编,针对日本小学教育存在的问题,并参考英美图画教育教学方法而写成的具体教学法。当时日本普通教育中已将图画列为重要科目,“但在具体实施中存在不少问题,教师多不具备教授图画的理论知识和技巧,并对教授法的研究等闲视之”。反观我国当时图画教育,实用性的学科定位,实际上也是因为缺失全面而科学图画理论知识与教授技巧。故此,李叔同将《教授法》中的《凡例》和《绪论》编译成《图画修得法》发表在《醒狮》杂志第二期、第三期上。详见于杨冰.日本明治后期的美术思想对李叔同产生的影响——以《图画修得法》(1905)为中心[J].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39(1):98-113.李叔同将其编译为《图画修得法》。按常理,李叔同大可直接阐明图画修得的方法,但他首先为图画“正名”,通过给图画下定义,阐明图画之效力,凸显图画审美价值,这是李叔同改革图画教育的第一步。
在李叔同看来,图画不是文人墨客闲暇时的娱乐,也不是什么雕虫小技,他认为:“图画者,为物至简单,为状至明确。举人世至复杂之思想感情,可以一览得之。”[5]27图画“普通之技能”,与语言文字相同,都是表达人类思想情感的符号。但由于人类思想感情日益复杂,语言文字在表达时,难免会有“冗长”“粗略”的弊端,图画以其直观性与形象性,“匡文字语言之不逮”,“简明”“生动”表达复杂的思想感情。不仅如此,图画在普及知识、启蒙思想等方面,比语言文字更具优势,不识字者亦能读之。晚清以来,著书办刊均配以图画,或开辟“画图”专栏,以扩大新思想的传播。1902 年梁启超在《新民丛报》上开设了“图画”专栏,刊登时事照片。1906 年编辑霸伦在《赏奇说》一文中解释采用画报形式的缘由,“此图画所以济文字之穷也”。[12]这就涉及图画的“专门技能”。
李叔同认为:“若以专门技能言之,图画者美术工艺之源本。”[5]26英国强调图画教育后,一改工艺制品粗制滥造之风,而愈加精美,震惊全欧。法国举全力发展图画教育,遂成为世界美术大国。这是因为作为“专门之技能”的图画,它是一种高深精微的专门学问,运用种种科学方法,如解剖学、透视学、色彩学、光学等原理,形式美的构成法则……这些都是工艺制作与美术创作的基础,使得图画在形式上产生和谐秩序的视觉美感。这种美感需要经过专业的图画技能训练,在这一训练过程中,个体观察力、智力、想象力、审美等方面均可得到提升。可见,此时他对图画功能已有了全面的认识,图画并非只是实用之技能,还具有健全人格的美育作用,这一观点影响了1907 年图画教科书中关于“图画之效力”①1907 年《初等图画范本首册·教师用》,“图画之效力” 分为“实质上” 和“形式上” 两部分。“实质上”,包括普通技能(发表思想感情,补助语言文字)和专门技能(为美术工艺之基础,有创造改良之作用)。“形式上”,包括智识上(精神周密、意趣活泼、观察力确实、记忆力强健、想象力丰富、判断力锐敏)和德性上(养成审美高尚之品性使有正当之嗜好,矫正卑陋庸俗之习惯使有雅洁之情操)。“形式上”,较李叔同少讲了一个“体育”。的描述。
李叔同参照日本图画科的分类方式,将图画分为“图”与“画”两类,“图”即用器画,“画”即自在画,他还重点讲授了自在画的“精神法”“位置法”与“轮廓法”三种修得法。在正式接受西画专业的训练后,李叔同对“图”与“画”的区别有了进一步的了解,1910 年他在城东女学校刊《女学生》“艺术谈”栏目,谈及美术与工艺之界说,认为工艺的起点是画图,倾向于实科;而美术中的妙思能引起美感兴趣,属于美育的范畴。由此,李叔同认为图画之目的有两种,一种是“随意”,实则是应用技能的培养,能将所见之物确实绘于纸上即可;一种是“美感”,也就是席勒所提倡的审美教育,“图画是最能感动人之性情。于不识不知间,引导人之性格入于高尚优美之境。近世教育与所谓‘美的教育’,即此方法也”。[5]57可见,李叔同认为图画具有美育的功能与作用。
可以说,李叔同对图画学科认识已经相当深入,图画不仅具有实用属性,还具有审美属性,修习图画并非局限于实用技能的培养,还在于养成“高尚的审美心”、促进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清末学制将图画科目划为实科教育范畴,是为发展实学,故而有意忽略了图画的审美属性。那如何凸显图画审美属性?不同于蔡元培“用一套新的教育理念重构了‘图画’的学科地位”,[13]将图画直接纳入美育的范畴,李叔同从具体教学活动入手,以审美为先导,引进西方写生法,打破了临画法一统天下的局面,围绕写生训练,开设石膏模型写生、静物及风景写生、人体写生等系列规范化的写生课程,在培养写实技能的同时,强调图画的美育作用,使图画科具备现代美术教育的规模与内容。
三、李叔同以审美为先导改革图画教育
毋庸置疑,临画法对图画技能培养有一定的帮助,但只能教授一些基本的程式、手法。实际上,清末民初临画法教学比较随意,关于目力、独创力、审美修养的培养显得力不从心。李叔同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种教学方法:“减杀初学者之独创力,生依赖定式之恶习惯,且于目力之练习毫无裨益。”[14]39针对临画法的弊端,李叔同以审美为先导,引进西方写生法,在两江师范图画课程的基础上,围绕写生训练,开设了石膏模型写生、静物及风景写生、人体写生等一系列的写生课程,从而开创了清末民初图画教育的新局面。
李叔同引入写生法改革清末民初的图画教学实践,这背后暗含着一种审美预设,图画的美感应建立在“形真”的基础之上,而“形真”则需要通过科学的写实造型方法才能实现,正如李超教授所说:“‘写生法’教育形态是以科学与审美为核心,‘临画’法教育形态是以格致与实用为主干。”[15]但是要达到“形真”这个目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李叔同开设一系列的写生课程来训练学生的写实造型技能,在此基础上,提升学生的审美素养与审美能力。
首先是石膏模型写生。1913 年李叔同在《白阳》杂志上专门发表了《石膏模型用法》一文,他指出普通教育图画教学应从练习手法、目力入手,因为“实物写生为第一良善之方法”,[14]39其中“石膏模型为实物写生用第一完全之范本”,[14]39这是欧美多年来图画教育的经验总结。石膏模型是仿照实物的形状,由美妙的曲线、直线构成,而且色彩纯白,容易辨别阴阳、浓淡之程度,是初学者练习图线、阴影的主要方式,也是养成审美之智识的重要途径,尤其是艺术名家之模型范本。正如顾平教授所言:“艺术家最善于提取纷繁复杂的自然对象中有益于美的表现的素材,并让它们按照美的规律呈现。”[16]李叔同也是从这一角度出发,认为石膏模型写生训练应“以模仿古今雕塑之名品杰作之复制品”[14]39为上上策。在具体石膏模型写生教学中,他强调并重点讲解了描线、画调子、塑形和头发的描绘方法,“描线宜着意。凡有骨处,须描有力之线。画调子,先分明暗为二,再画中间之调子。看调子须从大处着眼,偌大调子不整,虽细部描写精密……”[17]80可见,李叔同在石膏素描写生教学中,非常重视对石膏模型的细致观察与整体把握。
其次是静物及风景画写生。静物及风景写生训练,须在石膏模型写生训练后进行,这种训练顺序也是西方写生教学多年来的经验总结。李叔同深谙此理,在《西洋画法》一文中讲道:“初学之人于野外写生前,当先于室内学静物写生。”[17]83如可以先学画橘子、苹果、笔、书籍等静物。静物素描写生课程训练的重点是主次关系、明暗关系,在学生初步具备静物形、色、质的表现手法、观察方式及光线使用的基本功之后,对美的标准有了进一步认知,再过渡到室外的风景画写生训练与创作,才能在“取法自然”中激活视知觉,发掘、提取大自然中蕴藏的丰富美感。对景写生的练习,应从简单的风景入手,培养学生观察、品味自然美的能力,以及训练他们“删改自然”的能力,将自然美转换为艺术美。对此,李叔同特别强调风景画应在大自然中完成,不可回家修补,在他看来,回家修补是种恶习,违背了自然之研究法则,初学之时应避免。在具体的风景教学中,李叔同还详细讲解了大自然中的冰雪雨、动植物、山川河流、空气日光等自然风景的表现,重点强调要忠实于自然之形态。
最后是人体写生课。李叔同可能是近代中国最早开设人体写生课的人,在具体的人体写生教学中,他将之分为裸体与着衣两种,裸体写生是学画的基本功,也是掌握人体结构的最佳方式,如其所言:“画人物者必须画裸体,又,画风景亦须研究裸体。其他学应用美术者,亦必先研究裸体,乃能收完全之效果。”[17]79
通过裸体画的学习,美术上之最重要的线面皆可得到训练,有了这个基础后,无论是学纯粹美术还是应用美术,都能得心应手。其实更为重要的是,通过裸体写生训练,培养以科学与审美为核心的视觉现代性与美感经验,因为人体美是自然界中最美的形式,正如丰子恺①丰子恺认为:“人体的线的美,更为万物所不及,这是为了S 弧的变化而丰富发原故。……人的肉体,色虽似简单,然而变化无穷,深长耐味。” 详见丰子恺.西洋画的看法[J].一般,1927,3(4).、刘海粟②刘海粟认为:“宇宙全体的美,都是自然美;但是人类底身体和自然界别的东西比较起来,确友有特殊的美,因为包含着许多细小的曲线形体在里面,却能够胜过那一切的自然美,所以实在把人体美提出来做自然美的代表。” 详见刘海粟.什么叫做“美术之上脂粉问题” [J].民国日报·觉悟,1921,2(20).所言,人体由无数条曲线构成,这些曲线灵动优雅赋予人体独特的美,甚至胜过自然之美,是“美中之至美”,而这种美感则需要借助于解剖学、光学、透视学等科学方法予以表现。其实不仅画人体须掌握种种科学方法,画房屋、器具及太阳等也须运用科学方法,“如画房屋与器具,当知其远近距离之理,则远近法不可不研究。又,图画与太阳有最切之关系,太阳光线有七色,……故光学不可不研究。”[18]在具体的教学中,李叔同首先强调通过裸体写生训练,掌握解剖学、光学等科学方法,塑造更加科学、真实的人体形象,有了这个基本功之后,再进行着衣人物的练习,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关于着衣人物,李叔同详细讲解了“取形”的测量方法、定调子以及人体各部分的具体画法,都在强调用科学方法作画,如他在《科学与艺术之关系》一文中指出,艺术是借助于科学的方法来“表现人类性灵意识之活泼”。[19]
可以说,李叔同用写生法替代临画法的教学,在两江师范学堂图画课程体系的基础上,开设了一系列的写生课程,以训练学生的写实造型能力,并在此基础上,注重他们的审美素养与审美能力的提升,培养他们的美感经验。正如梁启超在《美术与科学》(1922)一文中所说“艺术家所以成功,全在‘观察自然’”,并认为“求美先从求真入手”,[20]所谓先得其“真”,再得其“美”。
结语
在中西、新旧观念交融之际,传统写意性审美依旧存在,西方写实性审美意趣也开始传播,但并未真正进入到学校教育领域,更准确地说,尚未与人格、人性、精神等产生联系。李叔同将写实性审美观念与培养现代国民人格联系在一起,并将这一理念有意识、有计划地预设在图画教育中,通过开设石膏模型写生、静物及风景写生、人体写生等一系列规范化的写生课程,强化写实技能的培养,在此基础上围绕着“美感的养成”,注重个体审美素养与审美能力的提升,从而凸显了图画的美育功能。在民国初年,蔡元培将美育纳入了教育宗旨,将图画划入美育的范畴,如其言:“图画,美育也,而其内容得包含各种主义,”[21]这里的“各种主义”,即是指实利主义教育、德育和世界观教育,在美育的意义上,图画对于这几项教育均具有积极的作用,从而重构了图画的学科地位。图画因此脱离了实用性桎梏,成为健全人格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李叔同关于图画的审美预设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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