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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耳边低语

2023-07-07薛漠北

南风 2023年5期

薛漠北

在彻底倒下之前,我努力仰起脖子,试图看一看路过的行人,我发现有很多人都歪着头……

“我再说一遍,杨小双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还是我的大学室友,我怎么可能害他?”我有些愤怒地看着镜头,一字一顿地说。

此刻我正在和同事林月如视频,也不知道她抽了什么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我杨小双的事是否和我有关。

林月如撇撇嘴说:“真的吗?我不信。”

林月如的情商极低,即便我明显表现出了不快,但她仍旧发表一些迷惑言论。

我看着镜头里的那张化着浓妆的大脸,嘀咕了一句脏话,直接挂断了视频。

我还以为这个家伙突然给我发视频,是要讨论选题的事,没想到她的主要用意竟然是八卦。

她喜欢胡思乱想,在公司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老员工都懒得理她,只有我和杨小双这样的新员工才会接她的话茬。

起初我对林月如并不了解,因此没有防范。这也直接导致杨小双刚得怪病,林月如就添油加醋造谣说我给他下了降头。

想着公司里盛传的那些奇葩谣言,我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缓心情。

杨小双身上发生的事的确诡异,难怪他们会信林月如的屁话。

我和杨小双是大学同学,又是同一宿舍的室友,我们甚至共用一个笔名创作小说,可以这么说,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更有缘的是,我的头顶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他的头顶也有一道刀疤。都是独生子的我们,自然而然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因此,毕业后我们一起面试,并很幸运地一同加入了西安这家自媒体公司,成了小小的实习记者。

起初我和杨小双的生活都还很正常,但一个月前,杨小双的身体开始发生异样。

当时杨小双歪着头走进了单位,说自己落枕了。按理说落枕只是很寻常的小问题,大部分人都经历过,但杨小双的症状跟常人的症状略有不同。

一般人落枕后,脖子向某个方向转动时会觉得吃痛,但向其他方向转动时就不会有过于不适的感觉,因此落枕的人在其他人眼里始终是歪着头的状态。

杨小双虽然也是歪着头进来的,但他的头并不是始终向左歪或向右歪。随着他站立方位的变化,他的姿势也会发生“自适应”的变化。

第一个发现这个问题的人就是林月如,当时她像是发现了大新闻一样,大叫着让其他同事围观杨小双。

杨小双被其他人团团围住,脸都红了。

大家只是开了几句玩笑,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我和杨小双也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第二天杨小双的头依旧歪着。

从那天开始,林月如就用看似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为了竞争唯一的转正机会,给杨小双下了毒药。

雖然我资历尚浅,但我并不能容忍别人这样冒犯我,因此我当着所有同事的面挖苦了林月如。

林月如没想到我不是软柿子,她明显愣了一下。

我看着她那张大脸,直接说:“你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丢了这份工作就要饿死!你以后再敢欺负我和杨小双,我就用卸妆水泼你!”

那天的林月如气得浑身发抖,但她没有继续跟我交锋,只是留下了一句狠话,让我等着。

几天后,杨小双的奇怪症状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严重了。他自称总感觉有一种力量拉扯着自己的脖子。

健康问题不容小觑,我建议他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刚好休息日快到了,我可以抽空陪他。

杨小双觉得是我小题大做了,但第二天清早,他还是乖乖地去了医院。

当我和他在医院碰面时,我发现他脖子歪曲的角度更大了。而且随着他站姿的改变,他的头的位置依旧随之改变。

我陪着杨小双拍了片和CT,在等待检查结果时,杨小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闲聊。他告诉我,最近有个导演联系了他,说对我们大学时期共同创作的一部小说很感兴趣。

杨小双问我,如果导演打算买下版权,我们应该开价多少钱。

我没什么主意,因此是随口说了一句五万左右就行,我们平分这笔钱后,每人还能组装一台高配电脑呢。

我们吃过午饭后,CT结果出来了,医生看过后,说杨小双的颈椎没有任何问题。他琢磨了很久,才大胆地猜测杨小双可能遭遇了心理重创,建议他去看精神科。

原本就不想来医院的杨小双当场就拉着我走了。

离开医院后,我随口说:“我听说有些病和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有关,用我们东北话叫‘外病,我们要不要找个先生算一算?”

我是东北人,对萨满教有一些了解,说是耳濡目染也不为过,因此我不自觉地怀疑杨小双是中了邪。

杨小双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转过身看着我,让我别胡思乱想。

这一转身的工夫,杨小双的头就歪向了另一边。

我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神色凝重地说:“小双,我发现了,你的头好像一直向南方倾斜。”

没错,如果杨小双面向南方,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低着头;如果他面向北方,在别人眼中他的头就是后仰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我和杨小双打车回了住处。我让杨小双头朝向北躺在床上,杨小双照做了,但他总感觉很不舒服,好像头顶上有一块巨石似的。

杨小双将头朝向南躺在床上后,他依然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只不过这次他感觉有人在用手拔自己的头,就像拔萝卜。

杨小双坐起来后,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脸困惑地说:“奇怪,前阵子睡觉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我想都没想,直接说:“肯定是严重了。”

我让杨小双好好休息,随后独自回了住处。

我托妈妈跟家里的亲戚打听,看看是否有厉害的算命先生能瞧出来其中端倪。

在等待家里的消息期间,杨小双的病更严重了。

第二天上班时,杨小双走路的样子十分滑稽,他说自己总是控制不住想朝着南方走,因此他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控制双腿向目标方向移动。

当天杨小双坐在工位上,就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要朝南方移动,有好几次甚至都贴到女同事的身上了。

很快,那些曾经关心杨小双的同事们就现出了原形,他们纷纷指责杨小双影响自己工作,希望他有自知之明,主动请假回家休息。

此建议一出,林月如又开始给自己加戏了。她以此为蓝本,脑补出了一出实习生为了争夺转正名额互相陷害的狗血剧情,并到处散播。

那些已经对杨小双产生厌恶之情的同事们捕风捉影,不仅相信了林月如的屁话,还连带着欺负我,开始暗中编排我这个实习生。

做这行的人多少有点窥探欲,这让处于公司焦点的我成了别人的主要观察对象。同事们总是在背后议论我,当我转头去看时,他们又装出一副云淡风轻、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他们人多势众,我原本不想计较的。但当林月如借着探讨选题的借口套我话后,我还是忍不住了。无法容忍职场霸凌的我,直接在微信群里“口吐芬芳”,将平时得罪过我的同事们骂了一遍。

骂完之后,我的微信果然响个不停。

有人伪善地提醒我别太激动,有人阴阳怪气地暗示我会被开除,也有人向我道歉。

不过,向我道歉的人是杨小双。

杨小双说他都怪自己得了怪病,才连累我在工作群里骂人。

我冷哼了一声,告诉他我只是想骂人泄愤而已,无论造成什么后果都与他无关,更何况这份破工作我宁可不要。

我说完之后,杨小双告诉我,他和导演已经谈成了,合同已经签完寄过去了,等导演把钱打过来,他就直接跟我五五分。

当我得知杨小双竟然谈了十万,税后我能分到五万块左右后,我激动地想要再去微信群里骂一遍人。当然,这只是开玩笑,当下最要紧的事是带杨小双看病。

第二天清早,我看到了妈妈发来的消息,她说杨小双这种情况恐怕不好,并没说能不能救。我猜家里人是怕我耽误工作,所以才不建议我带杨小双回东北。

我思虑再三,决定请假,带杨小双回老家看“外病”。出乎我的意料,领导竟然很爽快地批了假。

当我来到杨小双家见到他时,我才知道他的情况更严重了。为了防止自己拦腰折断,杨小双只能始终面朝着南方,他身体几乎弯折了九十度,像是在鞠躬。

他更像是一个直角,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视觉震撼。

那一刻我才明白,领导怕担责任,所以将杨小双推给了我。

我双手颤抖地碰了他一下,结结巴巴地问:“小……小双,你还好吧?”

杨小双喘着粗气说:“安鑫,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尽管说。”他现在这种情况,我是没办法带他回东北了。

杨小双继续说:“你能把我送回贵州老家吗?”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也许我回了老家,症状会减轻许多。”顿了顿,“我们租一辆车吧,我可以侧躺在车里,就算行进方向发生了改变,我也能随时调整姿势。”

我犹豫了一会儿,直接答应了他。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过杨小双极有可能活不长了,我把他送回老家,也算是帮他落叶归根。

当天下午我就租了一辆车,踏上了前往贵州的路程。

一路上我和杨小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随着我们距离贵州越来越近,他身体的不适感似乎也越来越轻。

他自言自语地说:“他说得果然没错。”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好奇地问:“谁?”

杨小双顿了一下,立刻谎称自己什么都没说。

我的心头升起一团疑云,但我并没在意。打起精神后,我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进。

我们即将抵达杨小双的老家时,杨小双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他又恢复了刚刚发病初期的状态,仅仅是看上去像是落枕,已经可以坐在副驾驶了。

杨小双要上厕所,我将车停在路边。

看着杨小双的背影,皱着眉头想,难道气候也可以治病?还是说南方跟北方的磁场不一样?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杨小双的手机突然响了。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电话是导演打来的。虽然影视版权的事一直是杨小双在洽谈,我没参与过,但我猜测,这个导演就是买我们影视版权的导演。

我接起电话,正打算说明我也是作者,想跟他套个近乎。

没等我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中年男子的声音:“小双老师,钱我已经打到你账户了,税后二十万,不多不少,您看看。”

我愣了一下,随后木讷地“哦”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杨小双不是说他谈的价格是十万吗?现在怎么变成二十万了?还是税后?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杨小双耍了,我们都是独生子,因此都把彼此当成亲兄弟,现在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我看着正在抖动手臂的杨小双,直接删除了来电记录。

杨小双回到副驾驶后,伸了个懒腰说:“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来开吧?”

我想问他影视版权的事,但犹豫了一下,只是问了句:“你能行吗?”

杨小双拍了拍自己的脖子说:“已经没大碍了。”

和杨小双互换位置后,我始终闷不吭声。我在等待杨小双主动跟我摊牌,然而直到我们到达他家所在的村落时,他都没提半个字。

杨小双回到老家后,整个人都完全恢复正常了,他看上去精神了許多,但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的心中怨气郁结,很想大骂杨小双一顿,但别扭的我又总是想给他机会。

这一纠结,就是一天一夜。

期间杨小双提到过版权费到账的事,但他仍旧声称到账了十万元。

虽然他还跟我称兄道弟,他的妈妈也对我照顾有加,但我真的很想直接打晕他,把他送回单位,让他重新变成那个诡异的直角!

来到杨小双老家后的第二天,我终于忍不住和他吵了起来!杨小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解释说他真的只卖了十万元,多打来的十万,是要私下里还给导演的。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导演算是中间人,帮他跟公司谈了满意的价格,这十万元是给导演的好处费。

杨小双说完补充道:“我们和他搞好关系,今后再合作也方便,不是吗?”

我在气头上,拉长了脸说:“我不想听你狡辩,现在我就要回公司,把你算计我的事当成选题,制作成视频发布到网上!”说完,我冷笑一声,“你说我们都是独生子,所以要跟我做亲兄弟,呵呵,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

杨小双正要说话,他的身体突然向后弯折。

随着弯折的弧度越来越大,痛苦的声音在他喉咙中沸腾了起来。

我本以为他还在演戏,想要打苦情牌,但当我看着他“下腰”的幅度越来越大,我也有些害怕了。

杨小双的母亲听到了他的惨叫,直接冲进了屋子。她抱着杨小双,一边哇哇痛哭一边大喊“造孽”。

我像个犯错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奇怪的低语声。那声音虽然并不诡异,也听不出内容,但给我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杨小双的异样持续了大概五分钟,他才缓缓倒了下去,晕死了过去。

我原本想一走了之的,但当我看到杨小双母亲的眼睛,我心软了。

我帮她将杨小双抬到了床上,同时忍不住说:“阿姨,其实这次我们之所以突然回来,就是因为小双突然得了怪病。”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想起杨小双在车上说的那句奇怪的话,继续说:“有人跟他说只要回老家就会康复,所以我们才回来。”顿了顿,我补充道,“呃……这只是我的猜测。”

她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伤心地掉眼泪。

我有些尴尬,只能暂时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错怪了杨小双,更不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我想了很久,却始终不得要领。

就在我因为这些问题而感到头疼时,耳边再次传来了奇怪的低语声。

我坐起身,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说他在下面。

我打了个激灵,有些恐慌地想,什么东西在呢喃?我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虽然低语声已经消失了,但我的好奇心还是被勾了起来。我穿好鞋,离开了房间。就在我准备一探究竟时,我看到杨小双的房门打开了。

我立刻躲了起来,悄悄观察。

很快,我就看到杨小双拿着手电,步履僵硬地离开了房间。他先是走到了做饭的位置,拿了一把菜刀,随后转身走到了院子里。

我轻手轻脚地跟了出去,借著月色,我看到杨小双走到院子里后向左转弯,走了几步后,蹲下了身。

我在网上见过这种构造的房子,一般是上方住人,下方饲养牲口。

杨小双拿着菜刀蹲在那里干什么?难道是嘴馋了,想要开荤?

我怀揣着疑问,始终盯着他。

杨小双走下去后,我也来到了入口处,趴在地上,努力偷听。很快我就听到杨小双的声音从下方传了出来。就在我以为杨小双在对着家禽自言自语时,我又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粗大低沉,瓮声瓮气。

难道这下面藏着一个人?这一瞬间,我才意识到这里并没有饲养家禽的粪臭味儿,只有一股潮湿的霉味儿。

我将头探得更深,扯着耳朵继续听。

我听到杨小双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声音说:“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杨小双继续说:“兄弟是不会互相陷害的。”

那个声音继续说:“哦?上面的那个人,不就被你陷害了吗?”

杨小双的语气明显有些急躁了:“我是逼不得已!我还不是想给你换一个好的环境吗?再说了,他也不是我的亲兄弟。”

听到这儿,我心中的怒火再次被引燃了。果然,杨小双始终在骗我!

短暂的愤怒过后,我才开始思考,躲在房子下方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要住在本该饲养牲口的地方?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我听到下方传来了一声异响,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我咽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气向下走,弯下腰悄悄观察。

杨小双的手电筒和菜刀已经掉在了地上,他也晕倒在地。手电筒的灯光照射在杨小双的上半身,借着光亮,我似乎看到杨小双的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隐约在蠕动。

我凝神细看,这才发现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此时他正在朝着杨小双的方向移动。片刻后,他已经移动到了杨小双的身边。紧接着,我看到了难以形容的一幕,那个家伙竟然将自己的脸贴到了杨小双的脸上。

由于对方的头发凌乱不堪,我无法看清更多细节。

就在我准备继续向下走时,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头部传来一阵剧痛,摇晃几下后,我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时天已经完全亮了。我揉着脑袋坐起身,回想着昨晚的一切。

虽然我没看见是谁打晕了我,但这里一共就这几个人,除了杨小双的妈妈,还有谁呢?

她把我带回了房间,没有伤害我,说明她没有恶意,但她打晕我肯定别有目的。

我回想着昨晚看见的一幕,猜测我应该是看见了不应该见到的东西,她才对我动手。

就在我纠结是否要去探索地下的秘密时,敲门声传了出来,杨小双轻声问:“安鑫,你醒了吗?”

我犹豫了一秒,回答道:“醒了。”

杨小双推门而入,随后紧靠着我坐下了。

“安鑫,谢谢你能把我送回来。我们还没转正,你也不方便请假太久,要不你先回西安吧。”杨小双说着,拿起手机给我转了一笔钱,“这是租车和往返的花费,等你回公司后算一下账,不够的话再找我要。”

我没立刻答应,而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杨小双真是天生的撒谎精,他被我直勾勾地盯着,竟然表现得依旧十分坦然,眼神不躲不闪。

我笑了一下,说:“好,吃完了饭我就出发。”

杨小双又对我感激了一番,随后以要给我包饺子为借口,离开了我的房间。

吃完饺子后,我在那对藏满了心事的母子的注视下,开车远离了杨小双家。

我并没有直接回西安,而是开车到了邻近的城市,买了一些可以藏在身上的防身武器。随后我又在公厕的门板上找到了售卖乙醚的不法商人的电话,费了很多心思才买到了一些乙醚。

做好准备后,我又重新折返了回去。

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杨小双和他母亲很轻易就被我“放倒”了。

确认他们不会快速醒来后,我立刻拿着防身武器以及照明设备,前往了那个蓬头垢面的家伙的所在处。

我一手拿着手电,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心驚胆战地向下走。

当我来到房子下方的空间后,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好在没有一惊一乍的东西出现,那个肮脏的怪家伙也没有突然扑过来。

当时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黑羊,蜷缩在角落。

虽然我只能看到他乱糟糟的头发,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我猜,他的眼睛一定藏在头发之后紧盯着我。

“你是谁?是他们把你囚禁在这里的吗?”我怀疑杨小双母子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要掌握证据,以此要挟杨小双把版权费全部交给我!他先对我不仁,我只能对他不义!

那个脏东西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搞得我头皮发麻。

“你……你笑什么?”我有些露怯了。

我的话音刚落,那个脏东西就抬起了手,将那些枯草一般的头发扒开,露出了一张肮脏的脸。

那张脸似乎从来没洗过,长长的胡子将他的下巴和嘴巴藏了起来,显得格外恶心。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他给我一种眼熟的感觉。

没等我说话,他突然开口了:“你看我,像不像杨小双?”

经他提醒,我才意识到他的眼睛几乎和杨小双一模一样!

那个脏东西继续扒开自己的头发,我看到那干枯毛躁的碎发中,竟然藏着一大块粉色的肉瘤。

不,准确地说是一块巨大的伤疤!疤痕的增生虽然看上去和肉瘤有几分相似,但它并没有凸起太高,与颅骨相比,反倒是有些凹陷。

就在我还在震惊时,那个脏东西又说话了。

“我刚刚出生时可是完美无瑕的,拜他所赐,我得到了这么大的一块疤!”

这一瞬间,我立刻联想起了杨小双头顶的疤痕……

在杨小双母子醒来之前,我再次驱车离开了这里。

那个脏东西,不,是杨大双的话在我脑海中不断回荡。

短短几十分钟,我就了解了他的身份,以及杨小双的真面目。

杨大双告诉我,他和杨小双是一对双胞胎,虽然他们出生时头部连在了一起的,但杨大双认为,那样的他们才是独一无二,甚至是完美的。

可是杨小双的母亲为了孩子的未来,自作主张,花了全部积蓄给他们做了分离手术。

由于他们只是头骨相连,手术难度不大。他们的母亲决定保全杨小双的头骨,没钱帮杨大双做手术的她,只能放任杨大双不管。

杨大双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轻易放弃自己,毕竟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花费不多的小手术而已。

随着年龄的增长,杨大双的头越来越奇怪。已经开始懂事的杨小双开始歧视这个兄弟,于是他们的母亲以保护杨大双为借口,剥夺了他正常生活的权利。

从那之后,杨大双就一直像个牲口一样,被藏在见不得人的地方秘密饲养。

回到西安后,我第一时间给杨小双报了平安。

没等他跟我客套,我开门见山,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还将一切都录了下来。如果他不把自己的那份版权费全都给我,我就将视频发到网上,让他遭受网曝。

听了我的话后,杨小双才终于承认了算计我的事,并祈求我的原谅。

我早就想过了,杨小双本质就是自私虚伪的人,我不可能动恻隐之心。

见我铁了心地想要和他算账,杨小双也不再挣扎了,他答应会把所有的钱给我,但也要求我说到做到,销毁那些视频。

这笔钱算是他伤害我的赔偿,我得到了钱,自然不会再让他身败名裂,因此我很爽快地答应了他。

当晚我收到了钱,直接去西安最贵的KTV痛痛快快地消费了一次!

第二天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司,领导直接将我叫去了办公室。

领导说杨小双辞职了,现在唯一转正的机会落到了我的头上。他鼓励我好好干,希望我能挖掘出能够引爆互联网的大热选题,为公司争光。

我原本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之所以这么说,有两个原因。

其一,同事们非常内卷,让我感受到了想不出爆款选题的压力。

其二,有关我给杨小双下降头的谣言仍旧在暗处传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原本我是可以忍受这些压力的,但从贵州回来的第二个月,我无意间听说林月如要爆料公司同事勒索其他同事钱财的事,我这才坐不住了。

难道杨小双为了报复我,悄悄联系了林月如?

身正也怕影子斜,更何况现在是互联网时代,谣言一旦开始传播,就别想轻易洗白。

为了防止被林月如陷害,更为了报复杨小双,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违背了承诺,将那些本该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发到了公司的账号上。

由于杨大双的相貌独特,身世凄惨,视频很快就获得了平台的流量扶持。

公司因此有了收益,而我也成了近两年来少数能够挖掘劲爆新闻的新人。老板问我要什么奖励,我想都没想,直接要求他开除林月如。

林月如虽然资历比我深,但她的人缘极差,领导为了奖励我,更为了奖励其他同事,直接找借口把林月如辞退了。

不久之后我才知道,林月如并没想到新选题,一切都是别人为了拱火而编造的新谣言。

虽然我违背了诺言,但杨小双没有再联系我。

我原本以为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牵连了,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天我刚来到单位,还没坐下,就听对面工位的同事说:“哟,安鑫,你怎么歪着脖子?落枕了?”

我皱着眉头拿起手机照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脖子的确有点歪。

可能真的落枕了吧?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我立刻想起了杨小双身患骨病初期的样子。

不放心的我举着手机,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原地转了一圈。

我惊恐地发现,随着我的脸朝向的改变,我的头的方向也随之改变,我的头始终朝向南方!

意识到自己可能和杨小双一样得了怪病后,我既害怕又焦虑。

杨小双是因为抛弃了孪生兄弟,才受到了兄弟的召唤,身体出现了异样。我并没有双胞胎兄弟,从小到大我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心灵感应,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就算我有双胞胎兄弟,我的头也应该歪向东北方向才对啊!

为了解开心头的疑惑,我立刻给家里打了电话,询问自己是否有兄弟姐妹。得到否定的答复后,我更加糊涂了。

我冥思苦想了一整夜,才终于意识到,这或许是杨小双搞的鬼!他一定对我做了什么!

为了解开身上的谜团,我决定再去一次贵州。

由于我还在发病初期,不需要其他人陪同。我直接买了机票,飞往了贵州。

奇怪的是,当我再次来到杨小双的老家时,我的症状并没有像当初的杨小双一样得到缓解,反而愈发严重了。

我歪着脖子来到了杨小双家,直接推门而入。

我只看到了杨小双的母亲,并没看到杨小双本人。

“阿姨,小双呢?”我怕她知道我在网上发了视频的事,因此有些心虚。

对方没吭声。

就在我准备再问一次时,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奇怪的低语声。

“我在下面……我在下面……”

那声音虽然并不刺耳,但却如同尖锐的指甲划过地面,让我浑身难受。

虽然觉得诡异,但我还是缓步走向了那个地方……

见到杨小双的同时,我的眼睛也瞪大了。

我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憔悴不堪的杨小双,另一个则是仍旧蓬头垢面,却满脸欢喜的杨大双。此时此刻,他们的头紧紧靠在一起,一个人移动了,另外一个人也跟着移动。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们的头长到了一起一样。

就在我还处于震惊中时,杨大双开口了:“我们兄弟又在一起了,安鑫,你看看我们完美吗?”

那一刻,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在胃中翻腾,我强忍着恶心跑了出来。

没等我弄明白他们的头为什么再次长到了一起,我的耳边再次传来了低语声。

这次是杨小双的声音。

杨小双说:“安鑫,当年我怕哥哥抛弃了,所以我是不完整的。他一直在南方召唤我,所以我的身体才会出现奔向南方的一样。你呢?你的身体也出现了异样,是怎么回事?”

我没空思考他的问题,惊恐万分的我直接逃跑了。

不久之后,随着我的身体越来越糟,我也终于想通了杨小双提出的问题的答案。

他抛弃了兄弟,我在南方抛弃了自己的慈悲和良善录下了视频。

这就是我的身体出现异样的原因。

想通答案后,我想再去找杨小双亲自道歉,但我的身体已经几乎变成了直角……

在徹底倒下之前,我努力仰起脖子,试图看一看路过的行人,我发现有很多人都歪着头……

哼,我知道他们没有落枕,他们一定也跟我一样,抛弃了某样东西,那样东西留在原地,一直召唤着他们。他们迟早也会像我一样,变成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