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钥匙,您请便吧
2023-07-06包倬
包倬
在一条漫长的隧道里行走。两年零四个月,终于走到洞口。“仿佛若有光”。而在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的踽踽独行。那些写下的文字,知道昆明冬天的清晨是多么凛冽,天光是如何一点点降临,汽车划过马路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巴……而写下这些文字的人知道,在漫長写作中,登上了一个小丘陵。
未必能看到更远的风景,但轻松是肯定的。该是舍舟下船重新出发的时候,未来是过去的重复。这是一个写作者的步调:恒久忍耐,凡事相信,凡事盼望,永不止息。
写作是换魂术,是一个人进入若干人的内心,替他们在纸上活一回。持续的移步换景,时常令人心力交瘁。好在这些都暂时结束了。
一些人来过这世界,一些事情发生过,他们是草木的兄弟,石头的亲戚。若无一个写作的邻居,他们的一生不会成为某部小说的段落。所以,从来没有荒废的生命。而难度在于,如何去理解他们?替他们在虚构中获取情感上的真实。
《青山隐》写什么?我试图去回答这个问题而无果。但我知道,青山的背后隐藏着什么。那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及枯燥乏味的日子。那是我十八岁之前的身心桎梏。世界在远方,青山如屏。我正是那个奋力跳出青山,决绝离去之人。二十年过去,发现离乡其实是自欺欺人。肉身离开,记忆仍在。眼睛和回忆,是一扇门的两面。无数个夜晚,有一支长长的镜头从阿尼卡的村口伸过去,那一帧一帧的动与静,像伊朗导演阿巴斯的电影。但文字和图像不同,文字的尊严不是看见,而是看不见。看不见的是深井、深海样的内心。我甚至觉得,真正埋葬人的不是永恒大地,而是内心的深渊。
于是,那镜头就变成了手术刀。
虽有时间之麻醉,但真要在深渊里照见自己,仍然需要勇气。好在有死亡,它让我们在活着时多了果敢。一个离乡多年的父亲,重回过去,不是怯懦,是放过自己和别人。小说以“我”为视角,除了叙述的方便外,还要在文本中对“我”加以限制。这是青山之隐。因为世界“无我”,所以我和你一样,是在白茫茫的稿纸上掘井,让它照见自己和天空。至于小说的种子,我已将它埋在地下,至于怎样开花发芽,您请便吧。
感谢《江南》,让我的虚妄在纸上得以落实。既如此,我选择相信。
【责任编辑 周如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