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露露不如少存钱多分红

孙旭东

承德露露（000848.SZ）2022年利润分配方案为：以公司2022年度利润分配方案实施时股权登记日的总股本扣除公司已回购股份为基数，向全体股东每10股派发现金红利3元（含税），送红股0股（含税），不以公积金转增股本。

以5分制进行评价，我给这一方案打2分。

2022年在点评承德露露2021年度利润分配方案时，我在文章中用了“曙光在望”这样的小标题，我认为，“虽然如此，毕竟反对（和弃权）与万向财务签订协议的中小股东票数在2021年股东大会上创出了新高，这让人们看到了曙光。如果将来有一天真能把该协议否决掉，承德露露的利润分配或将呈现出新的气象。”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1月12日，承德露露召开了2023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会议通过了与万向财务公司（下称“万向财务”）签订《金融服务协议》的议案。在参与投票表决的中小股东中，同意62，627，780股，占中小股东所持股份的69.7992％。然而，在上一次的投票中，同意只有44，648，559股，只占中小股东所持股份的55.86%。很显然，中小股东们比上一年更加支持承德露露与万向财务的关联交易了。

这样的表决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我还注意到，承德露露这次并没有把与万向财务签订《金融服务协议》的议案放到年度股东大会上表决，而是放在2023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上表决。需要说明的是，前者于5月12日召开，而后者于1月12日召开。

承德露露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

万向财务存贷比过高

打开承德露露2022年12月27日发布的《关于万向财务有限公司的风险评估报告》，我对其中披露的万向财务的经营情况颇有些惊讶，相关内容如下：

截至2021年12月31日，财务公司吸收存款余额1，991，422.78万元，发放贷款余额2，058，118.27万元。2021年度营业收入31，750.50万元，净利润50，046.38万元。（以上数据经审计）

截至2022年9月30日，财务公司吸收存款余额1，949，977.63万元，发放贷款余额2，002，649.53万元。2022年1-9月营业收入17，988.21万元，净利润15，448.07万元。（以上数据未经审计）

万向财务的贷款余额比存款余额还高，存贷比达到了103%，这使我十分惊讶。存贷比，即贷款总额/存款总额，此前中国曾有过商业银行存贷比不得超过75%的规定，2015年全国人大通过了《商业银行法修正草案》，取消了这项规定。

国家取消存贷比红线自有其道理。虽然如此，但万向财务的存贷比也实属高了些。

我随手查阅了一下百度百科，其中有一段专门讲存贷比为什么不宜过高。“从银行抵抗风险的角度讲，存贷比例不宜过高，因为银行还要应付广大客户日常现金支取和日常结算，这就需要银行留有一定的库存现金存款准备金（就是银行在央行或商业银行的存款），如存贷比过高，这部分资金就会不足，会导致银行的支付危机，如支付危机扩散，有可能导致金融危机，对地区或国家经济的危害极大。”

表1：承德露露近5年现金分红情况

单位：亿元

我又查阅了中国财务公司协会公布的财务公司行业基本经营数据（2021年第四季度），行业贷款总额为39702.06亿元，存款总额为71419.00亿元，这样算下来存贷比为56%。与行业平均水平相比，万向财务的存贷比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上述承德露露的评估报告中还披露了万向财务2021年9月受到监管部门处罚的具体情况，详情如下：

2021年，中国银保监会浙江监管局因财务公司向非成员单位提供结算服务并发放贷款，重组贷款风险分类不准确、信贷管理不审慎，对财务公司给予70万元罚款；中国人民银行杭州中心支行因财务公司存款准备金欠缴，对财务公司给予警告并处20万元罚款，对责任人给予警告并处1万元罚款。

结合这条信息，我对万向财务的高存贷比行为就更感到奇怪了。财务公司只能向成员单位发放贷款，这是《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管理办法》规定的。万向财务违反相关法规向非成员单位发放贷款，是因为成员单位不需要太多的贷款，还是因为非成员单位可以接受更高的贷款利率？从2021年末和2022年9月30日万向财务的存贷比依然高达103%来看，应该不是前者。

那么，问题来了，万向财务为什么有这么强的盈利意愿？在这么强的盈利意愿下，其是否会有意无意地蔑视风险？读着“重组贷款风险分类不准确、信贷管理不审慎”这些字句，我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些怀疑。

2022年10月13日，银保监会公布了新修订的《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管理办法》，新辦法规定，财务公司“贷款余额不得高于存款余额与实收资本之和的80%。”

承德露露4月19日公布的万向财务风险评估报告中，披露了该公司的相关情况：

贷款余额（不含应计利息和贷款损失准备）为1，904，608.63万元，存款余额（不含应付利息）与实收资本合计数为2，198，701.49万元，比例为86.62%，高于80%。

《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管理办法》（银保监会令〔2022〕6号）（以下简称《办法》）于2022年11月13日实施。同时，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发布《关于做好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管理办法实施工作的通知》（银保监办发〔2022〕95号），要求公司应当自《办法》施行之日起6个月内实现《办法》第三十四条监管指标要求。公司本期贷款余额高于存款余额与实收资本的80%，符合过渡期内监管规定要求。

表2：承德露露2022年在万向财务存款年利率估算

单位：亿元

表3：万向钱潮2022年在万向财务存款年利率估算

单位：亿元

表4：万向钱潮2021年在万向财务存款利率估算

单位：亿元

由此可知，万向财务需要在5月13日前达到贷款余额不得高于存款余额与实收资本之和的80%这一要求，这很有可能就是承德露露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提前表决与万向财务关联交易的原因。根据新的《金融服务协议》，承德露露及下属控股子公司在万向财务的各类存款余额由前一年的不超过25亿元提高到了32亿元。

关联存款利率亲疏有别

2022年12月28日，承德露露收到深交所的关注函，要求补充说明提高2023年日最高存款余额的原因，并结合公司发展规划、经营情况，论述该安排的合理性，是否有利于保障上市公司资金安全并提高资金使用效率。

承德露露在回复公告中称，“公司在财务公司不同期限结构的存款利率均高于央行基准存款利率及其他商业银行存款利率水平。2022年，公司在财务公司的存款按权责发生制计算的利息收入预计为4186万元，存款年收益率约1.78%。”

这样看，承德露露在万向财务存款似乎是双赢的事情，其实不然。我发现，和万向钱潮（000559.SZ）相比，承德露露在万向财务存款的利率明显偏低。我按年报中的相关信息对承德露露和万向钱潮在万向财务存款的利率做了估算，详见表2和表3。

需要说明的是，我对承德露露在万向财务存款的年利率的估算结果是1.53%，这与公司估算的结果（1.78%）差了0.25个百分点。这一方面是因为承德露露测算使用的是按权责发生制计算的利息收入，而其年报中使用收付实现制核算利息收入；另一方面则因为我们简单地用年初数和年末数的平均数作为全年平均数会有一些误差。不过，这在下面的比较中应该不会对结果产生太大的影响。

万向钱潮2022年末在万向财务的银行存款中，定期存款只占14%，而承德露露为91%。众所周知，银行存款中定期存款的利率要比活期存款高得多。然而，根据上述估算，万向钱潮在万向财务存款的年利率（2.98%）却远比承德露露（1.53%）高，这不能不让人拍案惊奇。

我一度怀疑我对万向钱潮的估算结果有误，用同样的方法对其2021年的情况做了估算后，可以确认——万向钱潮在万向财务的存款利率确实高。

表5：鲁伟鼎控制的上市公司在万向财务存款情况

单位：亿元

表6：普星能量近三年有息负债情况

单位：千元

承德露露和万向钱潮虽然同受鲁伟鼎先生控制，但后者与鲁先生的关系显然更亲近一些。两家公司在万向财务存款的利率差别极大，我觉得这与其说是市场选择的结果，不如说是因为远近亲疏不同。

问题是，如果平时的远近亲疏都能导致存款利率存在这么大的差别，万一万向财务遭遇困境，承德露露又能否得到公平的对待呢？

关联存款风险不容忽视

有意思的是，万向财务存贷比很高，万向钱潮却基本上不向其借款，2022年末借款余额为零。更令人惊奇的是，万向钱潮向万向财务借款的利率仅为1.5211%。

那么，是万向钱潮资金充裕到不需要有息负债的地步了么？答案是否定的。2022年末，万向钱潮的有息负债比一年前增长了47%。

根据承德露露年报中的披露，鲁伟鼎先生控制了承德露露、万向钱潮、万向德农（600371.SH）、顺发恒业（000631.SZ）和普星能量（00090.HK）5家上市公司。在这5家公司中，只有普星能量2022年末有向万向财务贷款。

普星能量主要从事以天然气为燃料的电厂建设、经营和管理。2020年其盈利达到顶峰，为1.24亿元，2021年和2022年分别下滑到1.04亿元和0.52亿元。这家公司的资产负债率并不是很高，2022年末为58.15%，但因为短贷长投，流动比率只有0.44。

近两年来，随着普星能量效益的下滑，银行贷款对这家公司的支持力度随之下滑，万向财务则相反，反而增大了。还需要说明的是，2022年末普星能量出现了债务违约，公司年报称，“于2002年12月31日，应付本公司直接控股公司普星国际有限公司的未偿還股东贷款本金额为108，457，000港元（相等于约人民币96，881，000元），按年利率4.9%计息。”

通常情况下，企业集团内上市公司的质地要好于非上市公司，而普星能量的情况已经不是很能让人放心了，万向财务其他贷款对象的情形也就可想而知。

根据上述情况判断，在万向财务存款的风险要大于在商业银行存款，若非如此，万向财务也不会向承德露露开出比银行更高的利率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承德露露要制定《关于在万向财务有限公司存款的风险应急处置预案》，而没见过有上市公司制定过在商业银行存款的风险应急处置预案。

与鲁伟鼎先生控制的其他上市公司相比，承德露露由于资金异常充裕，货币资金占资产的比重大，其在万向财务存款有可能遭受比其他公司更严重的损失——2022年末，这家公司在万向财务的存款余额约为净资产的90%，远高于其他公司。

为了本公司股东利益计，承德露露还是少在万向财务存款，多向股东分红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