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松教授以酸甘化阴法论治男科疾病的临床经验

黄健 孙志兴 周玉春 章茂森 王庆 陈赟 黄新飞 刘涛

摘要：概述酸甘化阴法的定义、渊源及历代医家的发展，总结徐福松教授男科临床应用酸甘化阴法的经验，结合验案，提出四诊合参、重视典型的舌苔脉象，准确辨证，明辨阴阳，才能更好地应用酸甘化阴法。

关键词：酸甘化阴；乌梅甘草汤；徐福松；男科；临床经验

中图分类号：R691.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2349（2023）03-0004-04

徐福松教授是中医男科学家，系第一届全国名中医、第四五六七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历任中华中医药学会第二届男科分会主任委员、江苏省中医药学会第一二三届男科分会主任委员等学术职务。徐教授出身中医世家，深得吴门、孟河两大医派学术精髓，作为当代中医男科创始人和奠基人之一，创新性提出多项中医男科的新学说，其中的“禾苗学说”即指出现代人阴虚体质更加明显，临床重视滋阴法的运用，擅长使用酸甘化阴法治疗男科疾病。笔者作为徐福松名医传承工作室的成员，长期侍诊左右，受益匪浅。现将徐师以酸甘化阴法论治男科疾病的临证经验介绍如下。

1 酸甘化阴法概述

酸甘化阴法是指将酸味与甘味两类不同性味与功用的药物配伍应用，藉以增强滋阴、养血、生津、化液药效的一种治法。《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提出“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正是酸甘化阴的思想理论源头。在此基础上，汉代张仲景首创酸甘化阴法，代表方剂为《伤寒杂病论》芍药甘草汤^［1］。主治太阳表虚证误用下法后营阴耗伤、经脉失养所致烦躁、手足挛急。功擅敛津液、养阴血、柔肝舒筋、缓急止痛。金代成无己在《注解伤寒论》中言：“酸以收之，甘以缓之，故酸甘相合，用补阴血”，这是酸甘化阴之法最早的概括^［2］，首次从合化的角度明确提出酸甘化阴的概念。

后世医家以芍药甘草汤为参考，继承发展，将具有敛阴补阴生津作用的酸味药（如白芍、五味子、乌梅、山萸肉等）与具有滋阴补血作用的甘味药（如甘草、大枣、麦冬等）配伍应用，以化生阴液、濡润脏腑、收敛浮阳，产生酸甘化阴的临床作用。

2 乌梅甘草汤的确立及男科应用

《黄帝内经》是酸甘化阴的思想理论源头，《伤寒杂病论》芍药甘草汤为酸甘化阴法的经典配伍，后世医家以之为基础，继承发展，在临床上均有对酸甘化阴法的运用。如唐代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记载了口含酸枣丸治疗内消口干舌燥的病症，以味酸之乌梅、酸枣，配伍麦冬、天花粉酸甘合用，化阴生液止燥。宋代王怀隐在《太平圣惠方》中记载了治疗阴虚导致口咽干燥的生地黄丸，以乌梅、五味子等酸味药敛阴生津，以甘草、麦门冬等甘味药滋润养阴，酸甘合用养阴生津。明代楼英在《医学纲目·消阐门》中以酸甘化阴法治消渴，明确提出酸甘化阴为消渴病治本之法。清代温病学派推崇酸甘化阴法的应用，如叶桂多运用酸甘化阴治疗阴液重耗、津液内竭之阴伤证，提出“酸能敛阴生津，甘令津回，酸甘可化阴生液”，《临证指南医案·泄泻》记载：“入夜咽干欲呕，食纳腹痛即泻，此胃口大伤，阴火内风劫烁津液，当以肝胃同治，用酸甘化阴方”。又如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言：“阴伤既定，复胃阴者莫若甘寒，复酸味者，酸甘化阴也”，全书应用酸甘化阴法的方剂共10首，如上焦篇中的生脉散用酸味之五味子配合甘味之人参、麦冬以酸甘化阴生津。

徐师的“禾苗学说”理论指出：现代人阴虚体质更加明显，原因有四，其一自然界“阴亏”：全球气候变暖，加快水份蒸发，水源枯竭；其二生活方式“阴亏”：性事过频，夜生活过多，膏梁厚味，辛辣炙煿；其三心因性“阴亏”：工作压力加大，人际关系紧张；其四医源性、药源性“阴亏”：温肾壮阳药滥用^［3］。体现在临床，阴虚表现患者日益曾多，因此徐师临床中也同样重视滋阴法的运用。他潜心揣摩中医经典，学习先贤的医学著作，同时结合临床实践，首先将酸甘化阴法运用于男科，创制酸甘化阴汤，即乌梅甘草汤，《实用中医泌尿生殖病学》版本药物组成：乌梅、甘草、生地、白芍、海藻、昆布、知母、天花粉^［4］，《男科纲目》版本药物组成：该方去昆布，加首乌、泽泻、黄精^［5］。徐师运用酸甘化阴法时重视舌脉的表现，辨证以舌质淡红或红或绛，舌苔少或无苔，脉细数或细弦，总以偏细偏弱为主。多用于男科临床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为精液不液化导致的男性不育症，患者多有素体阴虚，或劳心太过，耗损阴液；或五志化火，暗耗精液，或过服温燥之品，而至热盛伤阴，阴虚火旺，精液受灼而浓缩^［6］。其二为男性勃起功能障碍，患者或有慢性消耗性疾病，或房劳过度，肾精过耗；或久服温燥壮阳药物，耗损肾精。其三为早泄患者，徐师认为肝气郁结，疏泄不及为阳痿，疏泄太过为早泄^［3］，而当今男人多郁，郁久化火，火灼精伤，肝血不足，肝火有余，是内伤早泄之主因，此类患者治疗多用酸甘化阴之品^［7］。其四阴液亏虚证患者以常规滋阴养阴方法治疗后疗效不明显，可考虑以酸甘化阴之法治疗。

3 典型病案

患者广西男性，66岁，2019年9月26日初诊。主诉肉眼血精15月。患者于2018年6月无明显诱因出现肉眼血精，色暗红。无恶寒发热，无尿急尿痛。赴广西某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就诊。查B超，前列腺增生伴钙化，前列腺外腺回声增强，双侧精囊腺肿大伴排泄管扩张。血PSA/FPSA=0.77/0.38，AFP、CEA正常。既往史：2001年10月因鼻咽癌行放射治疗和化疗。2009年5月感冒后突发性耳聋，助听器勉强交流。诊断：（1）精囊炎。（2）慢性前列腺炎。（3）前列腺增生伴钙化。经过抗感染及各种西药、中成药治疗，效果不明显。2019年4月中医治疗，治以清热泻火、凉血止血、益气养阴中药汤剂，服药后患者自觉效果不明显，耳鸣加重，停止治疗。随后转赴徐老处求治。就诊时病情：肉眼血精，色暗红及咖啡色（手机照片），饮食可，耳鸣明显，听力明显下降，平时勃起困难，易汗，身体怕冷，口干，睡眠差，難入睡易醒，大便不成形，每日3～4次，舌质偏红有裂纹，光剥无苔，脉细。根据四诊资料，西医诊断：（1）精囊炎。（2）前列腺增生伴钙化。（3）慢性前列腺炎。中医诊断：血精，证属肝脾肾不足，血热妄行。治宜酸甘化阴，补脾固涩，凉血止血。处方：乌梅炭10 g，醋五味子10 g，诃子肉10 g，女贞子10 g，墨旱莲10 g，煅龙骨20 g（先煎），煅牡蛎20 g（先煎），浮小麦10 g，糯稻根10 g，瘪桃干10 g，首乌藤10 g，灵磁石20 g（先煎），金樱子10 g，芡实10 g，甘草6 g，21剂口服。

2019年10月17日二诊，主诉尿末有血性黏液滴出，耳鸣加剧，睡眠差，夜尿3次，大便成形，舌质偏红有裂纹，光剥无苔，脉细。处方：（1）原方去煅龙骨、灵磁石，加水牛角30 g，苎麻根30 g，车前子10 g，地榆炭10 g，神曲10 g，21剂口服。（2）归脾丸6 g，每天2次。

2019年11月7日三诊，主诉尿末血性粘液滴出仍较频繁（20 d左右出现1次），咖啡色，耳鸣减轻，饮食可，出汗减少，入睡慢容易醒，夜尿3次，排便成形，每天2次。舌质偏红有裂纹，光剥无苔，脉细。处方：（1）原方去浮小麦、糯稻根，加土牛膝10人中黄6（单位：克）21剂口服。（2）归脾丸 6 g，每天2次。

2019年12月5日四诊，主诉尿末血性黏液滴出较前明显减少，共2次，（11月16日，12月2日）色较淡，量减少，听力维持，耳鸣稍加重，夜尿3次，排便成形，每天2次。舌质偏红有裂纹，舌右边侧薄黄腻苔，余光剥无苔，脉细。症状明显减轻，继续以上方案治疗1月多，症状基本缓解。

按：血精是男科临床常见症状之一，表现为精液带血，可伴有射精痛等其他局部或全身症状^［8］。本病各年龄段均可发生，多见于性旺盛时期。血精的病因，除了精囊疾病，还有前列腺炎症和微生物感染以及其他少见的原因，如射精管梗阻或囊肿、前列腺肿瘤^［9］。临床上因精囊炎前列腺炎导致的血精中医药疗效较好。

本案患者年过花甲，阴气自半，且有鼻咽癌放化疗史更加耗伤阴液，日久阴虚火旺，灼伤血络，发为血精。观其舌质偏红有裂纹光剥无苔脉细，四诊合参，辨证当为脾虚肝肾不足，阴虚火旺，血热妄行，证属本虚标实。复习徐师关于血精的辨治思路，滋阴降火是治血精之常，方选二至地黄汤；清热化湿是治血精之变，方选四妙汤；补益气血是治血精之本，方选归脾汤；凉血止血是治血精之标，常用药苎麻根等^［10］。若按常法治疗，滋阴会有滋腻碍胃，清热则伤其正气，益气可能加重出血。患者前期的就诊经历也佐证常法治疗无效。

本案属于典型的内伤疑难杂病，治疗时须标本兼顾。法随证出，治宜酸甘化阴，补脾固涩，凉血止血。首诊处方以乌梅甘草汤为主，以乌梅炭、五味子配伍甘草、瘪桃干酸甘化阴、敛液止汗，以金樱子、芡实、诃子补脾固涩，以女贞子、墨旱莲凉血止血，以煅龙骨、煅牡蛎、首乌藤安神助眠。二诊服药后患者大便成形示其脾胃耐受，症状未加重可视为药证相合，加水牛角、苎麻根、地榆炭等加强清热凉血止血，加归脾丸口服加强养心安神之功。三诊时症状稍改善，脾胃无不适，加土牛膝、人中黄加强清热解毒凉血之功。四诊症状明显减轻，舌右边侧薄黄腻苔，是胃气来复表现，继续以上方案治疗1月多，症状基本缓解。分析并思考本医案，徐师的治疗思路是以扶正祛邪为大法，顾护正气（胃气阴液）为先，用药时考虑本虚与标实的动态比例变化，整个治疗过程酸甘化阴贯穿始终，酸甘化阴法的应用是取得良好疗效的关键。

4 小结

酸甘化阴之法运用于男科临床，以阴虚证用之居多，或有虚实夹杂者，总以虚为其根本。阴虚者其一为先天禀赋因素，素体阴血不足；其二为后天饮食内伤、情志过激、房劳不节、疾病或药物影响^［11］。除前述男科常见病以外，酸甘化阴法还可以应用于男科其他疾病，比如这例血精患者。总之，阴阳失调是疾病 产生的机理，治疗上不但要辨明病症性质之阴阳，还要把握药性之阴阳^［12］。因此临床应用酸甘化阴法，必须做到明辨阴阳，分清表里、寒热、虚实，辨证准确，随证治之，才能收到桴鼓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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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0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