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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与乡愁

2023-06-20李俊

青年文学家 2023年14期
关键词:胶州孙犁白洋淀

李俊

北京人说春天是“春脖子”,当然是说春日的短暂。去年北京的春天似乎迟迟未来,又转瞬即逝,简直是连“脖子”也没见到,就进入了烈日炎炎的夏天。头一天,身上还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袄,第二天穿上短袖却还是挥汗如雨。只是眼前的植物郁郁葱葱,仿佛春天里它们没有享受到尽兴的表演,攒足了劲儿就在夏天里疯狂地长。若不是知道节候是夏天,觉得嗅到的该是浓浓的春的气息了。

记得去年春天,我去了一趟白洋淀,是因小说家孙犁写过的荷花。白洋淀在我印象里总有茂密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着,荷叶田田,花团锦簇,人在荷花丛中穿梭,荷花的清香里就有一阵阵歌声响起。然而,我到白洋淀一看,面前的芦苇只浅浅一层绿芽,荷花却不见踪迹,几枝倒竖的荷花秆因为天冷,孤零零的,连鸟儿也不愿光顾。主人好客,让我们坐了游艇。我坐在飞驰的游艇上,水冷风寒,刺骨得很,感觉时光倒流到了寒冬腊月……游兴倍增是到了孙犁纪念馆。孙犁老人很孤独地坐在那里,眼前的荷花一瓣也没有,也是一脸失望,仿佛对我们说:“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又仿佛说,“这也好,清静,我就喜欢这清静呢!”

同样让我失望的还有去年在胶州所遇之事。桃花盛开是胶州人春天的一件盛事,当地人也郑重其事。不然,青海湖杂志社的朋友们就不会邀请我专门去看桃花节了。然而,到了胶州,成片的桃园树影稀疏,株株屹立的桃树上的花儿缩头缩脑,正在打着苞蕾。主人仿佛不好意思,就带我们转了转有桃树的山头。桃树逶迤了一山头,一眼望不到边儿,我想如果此时桃花盛开,灿若云霞,这一山的桃花肯定就是蝴蝶、蜜蜂的世界了,可惜这只是想象中的曼妙。

没看到荷花与桃花,但春天确实来到了我们中间。春夏秋冬是四季的转换,喜怒哀乐是人心情的转换,物事时序自有其规律。春天的到来总给人明显的昭示。古人说“六合同春”,立春时,我真的感觉东南西北、左右上下全是春的消息,春天无疑不可抑制地进入了身心。

或因花事蹉跎,或因醉酒,这次旅行显然留有遗憾。但没有想到,这种遗憾在去年的冬天又如期而至。

单位组织几位作家去山东文登看海,然而在近观大海那天,海上一片浓雾,太阳红黄黄的,在雾里就像一个陈旧的指印。海滩沙粒细细的,十分干净,海浪一浪高過一浪地铺天盖地而来,其声如雷,波涛汹涌,似乎在涨潮。远处一片茫茫白雾,摸到大海的边儿却看不清大海的全貌,朋友们三三两两地走在海边,都有些失望。脚踩金黄、细软的沙,心与海贴得很近,近得几近虚无。主人后来把我们带到了昆嵛山下。这昆嵛山是王重阳的道山,有老子、七子的踪迹,我们却是擦肩而过,于是主人嘴里啧啧着,连说“遗憾,遗憾”。

未能问“道”如山—我常把这种旅行称作“未完成的旅行”。游历天下的徐霞客在云南丽江蹲了十七天,玉龙山近在咫尺,他也只是遥遥致意。读李密庵的《半半歌》:“看破浮生过半,半之受用无边。半中岁月尽幽闲……酒饮半酣正好,花开半时偏妍……”我想,这“半”在这里就是“未完成”之意,里面蕴含了一种无以言说的大美。要说,我们住在文登海边,浓雾之后就是晴天,是有机会看海的,同游者中就有兴致勃勃地去看海上日出或日落的,我却静静地站在窗前,没挪动脚步—这并不是懒惰,而是因为我感觉这样有想象的空间,有一种缺憾的美丽,我很是喜欢。

就像我记忆中的故乡,无一例外都成为散文作者的归宿,在我们的脑海中反复呈现且被吟哦。故乡除了四季的更迭、人的催生和催老以外,似乎永远都处在那种没有变化的状态中。实际上,那土砖瓦房的山村也开始有了楼房,有了电话和手机等现代通信工具,更有了外出的务工者,但他们的生活一以贯之的“波澜不惊”,即便拿出手提电脑在桌上写作,舅妈、舅舅看见了也不感到新奇。故乡在变,但深居其中的乡亲们浑然不觉。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身边任何事物的变化都无法改变他们内心的恬淡……一个游子面对心中的故乡满是思念,也满是无奈,我们走出了大山却总是思念着大山,但永远可能都不想再回到大山中的生活,也许这就是一个离乡游子回不到的远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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