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数据化驱动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逻辑、框架与限度
2023-06-18赵发珍牛勇
赵发珍 牛勇
摘 要:为了促进我国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摆脱路径依赖,实现转型与超越,以技术逻辑考察有关议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文章在国家治理现代化视角下剖析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及治理能力现代化双重维度,探究数据化驱动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逻辑过程,并提出和分析数据化驱动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发展框架及其应用限度问题。研究表明,在数据化驱动下算法、算力和算理构成了理解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计算维度。通过计算来建立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议程和操作方案,并推动图书馆体制机制、组织架构、方式流程、主体关系、科学决策等实现整体智治。同时需要警惕大学图书馆治理过程中陷入数据崇拜的困境,更要注意图书馆数据化与图书馆治理的耦合性问题。
关键词: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图书馆治理模式;图书馆数据化
中图分类号:G258.6 文献标识码:A DOI:10.11968/tsyqb.1003-6938.2023012
Abstract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modernization of university library governance in my country, get rid of path dependence, and realize transformation and transcendence, it is of grea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examine relevant issues with technical logic.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ational governance modernization,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dual dimensions of university library governance system and governance capacity modernization, explores the logical process of data-driven university library governance modernization, and proposes and analyzes the development framework and application of data-driven university library governance modernization. limit problem. Research shows that, driven by data, algorithms, computing power and arithmetic constitute the computing dimension for understanding the modernization of library governance. The agenda and operation plan for the modernization of library governance are established through calculation, and the library system and mechanism,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method and process, subject relationship, and scientific decision-making are promoted to achieve overall intellectual governance. At the same time, we need to be alert to the dilemma of data worship in the process of library governance, and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coupling problem between library dataization and library governance.
Key words university library; data governance; library governance; governance modernization
1 問题提出:数字技术如何赋能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
当前,大数据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在国家及社会治理中的应用,成为治理现代化的重要表征和驱动力量。数字时代我国高等教育现代化离不开教育数据化的支持。国务院印发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1]指出:建设智能化校园,利用现代信息技术推进教育治理方式变革,推进管理精准化和决策科学化。立足于高等教育现代化发展,数字化将引领大学图书馆现代化发展。在计算机、通信等信息技术的影响下,大学图书馆在数字图书馆网络平台搭建、数字资源建设和数字信息服务等方面取得重要进展[2]。当前,运用数据技术重塑大学图书馆运行流程和模式,有效打破组织壁垒和信息壁垒,推进图书馆治理模式创新,提升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水平具有深远意义。
从构词学视角审视,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从属于大学图书馆现代化。所谓大学图书馆现代化是指大学图书馆适应现代世界发展趋势而不断革新的历史过程[3]。由此,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是指为促进大学图书馆现代化发展,在大学图书馆治理活动的各个领域、各个层面,各个环节做出相应变革和超越的持续动态发展过程。治理现代化具有价值导向、关系规范和技术工具的复合意涵[4],为思考大学图书馆事业高质量发展坚持什么样的治理理念、采取什么样的治理方式、应用什么样的技术手段提供了有益参考。大数据、人工智能、数字孪生、区块链、元宇宙等前沿数字技术对图书馆累积的海量数据进行深入挖掘、智能交互、系统整合、精准分析、灵敏反馈至图书馆治理过程中,以数据融通和智慧治理提升图书馆治理能力,为实现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提供了重要路径。
目前,国内外现有研究主要从结构主义、人际关系、文化等视角呈现了大学图书馆治理研究的演进过程,大大促进了大学图书馆治理理论的发展。20世纪60年代,美国学者科森(J.J.Corson)首次提及了大学图书馆治理概念[5]。后有学者提出,大学图书馆治理是承担图书馆所有者或者代表身份的组织实体对图书馆事务的谋划、组织、协调及其行动的过程[6]。经多年发展,国外大学图书馆逐渐形成了以共享性、制约性和分散性为特征的西方大学图书馆治理机制[7]。有学者认为美国大学图书馆有效治理的影响因素有:组织文化与人际关系建设、治理结构与制度设计、治理模式评价等[8]。英国高校图书馆内部治理模式包括苏格兰大学模式、城市大学模式、高等教育法人组织模式等[9],且内部治理结构各具特色并具有合法性、系统性、协商性和内控性等优点[10]。在图书馆数据治理方面,学界主要集中于针对图书馆数据的治理。学者们提出了我国高校图书馆数据治理框架[11]、归纳了图书馆公共数据治理的实践路径[12]、构建了图书馆数据治理成熟度评价体系[13]等。同时,学者们也从业务发展[14-15]、风险治理[16]、科学决策[17]等视角分析了数据驱动的图书馆治理问题。可见,学界已注意到图书馆治理中数字技术应用的重要性。
从已有研究来看,学者们对大学图书馆治理结构、治理模式和治理路径进行了比较广泛的研究,提出了很多具有启发性的观点。但多数研究角度单一,内容比较分散,缺乏对信息技术如何赋能大学图书馆治理的系统性分析。同时,从现有实践来看,我国图书馆的组织效能不强、组织效率较低、用户满意度不高,体制上的制约导致图书馆治理困境[18]。这些实践困境为数字技术赋能大学图书馆治理提供了机遇。数据技术通过推进大学图书馆治理的多元主体参与、提升大学图书馆治理的科学性和精准性、增强大学图书馆治理效能,旨在实现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总体目标。当前,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成为了治理场景中的重要议题,然而,技术化作为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不可或缺的元素尚未被充分阐释。基于此,本研究试图对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进行初步阐释,分析数据化驱动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理论逻辑、实践框架及其限度问题,以为大学图书馆治理研究及实践提供思路。同时,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论之“数据化”,既指大学图书馆整体业务架构及其组成模块反映为结果的数据化,亦指通过信息技术反映于大学图书馆治理过程的数据化。
2 理论逻辑:融入数据化的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场域
2.1 大学图书馆现代化的治理逻辑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19]。国家治理现代化包含体系和能力两重维度[20],以此为指导从体系与能力两个维度来理解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是新时代探索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重要依据。随着高等教育现代化的推进,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是当前大学图书馆现代化发展的新理念与新使命,也是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必然要求。实现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既要遵循高校办学基本原理和规律,又要探索适合本校本馆特色的现代化治理之道。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着眼并落脚于图书馆现代化发展,改革和完善不适应图书馆现代化发展的弊端,体现大学图书馆运行体系的合法性、合理性、目的性、规律性和能力性相统一的原则,并达到主动积极回应需求、高效服务、多主体参与等善治的目的。
根据国家治理现代化的两重维度,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实现涉及图书馆治理体系现代化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两方面。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是以最大限度保障用户的基本文化知识权益为价值取向,以切实提高大学图书馆服务的整体效能为目标,理顺图书馆的各种内外关系,构建一个系统完备、科学有效和有序规范运行的图书馆治理体系[21]。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现代化主要是指一整套紧密相连、相互协调的图书馆制度安排和顶层设计。根据目前学界比较认可的治理体系要素研究[22],结合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现有研究和具体实践,图书馆治理体系由“价值理念-治理主体-制度设计-治理机制-技术供给”五维结构构成。图书馆治理能力現代化,就是将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现代性能力不断获取并逐渐强化的过程。大学图书馆治理能力现代化与治理体系现代化相对应,主要是由价值构建能力、主体协同能力、制度执行能力、机制塑造能力、技术创新能力组成(见图1)。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是一个有机整体,相辅相成。只有良好的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才能提高其治理能力,只有提高大学图书馆治理能力才能充分发挥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的有效性。从现实来看,不同大学图书馆的治理体系大同小异,而治理能力可能差异很大。
在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中,大学图书馆治理具有外部治理及内部治理两重层次:一是学校、行业协会等治理主体对图书馆(治理客体)进行治理,即学校对图书馆的整体性治理、行业协会对图书馆的专业性治理;二是图书馆作为主体对图书馆内部的管理要素等客体进行治理,即制约图书馆可持续发展的各种消极因素,如技术、组织架构、对外关系等制约了图书馆发展,需要对这些因素进行治理。无论是外部治理还是内部治理,两种治理都存在一定的交叉。
从治理价值/理念上看,大学图书馆治理理念事关大学图书馆内涵式发展,它规定着图书馆发展方向,这一治理理念具体体现在大学及图书馆发展规划中。以读者为中心,提升图书馆治理的科学性、协作性及效能性,推动大学图书馆实现高质量发展是总体治理目标。同时,不同时期大学图书馆治理理念也会有所变化,如新发展理念、“双一流”建设、专业化发展等体现了当下的价值理念。因此,相对应的价值构建能力对于大学图书馆发展至关重要。
从治理结构上看,治理主体包括政府、学校、行业协会、利益相关者(出版商、数据库商、技术及服务供应商等)、用户等。大学图书馆在内部治理中扮演治理主体角色,而在外部治理中成为了治理客体。其中,行业协会包括教育部及省(市)级高校图工委,中国及省(市)级图书馆学会等,尤其是教育部高校图工委在引领、指导全国大学图书馆在机构建制与组织完善、全国文献信息资源的共建共享、服务创新迭代以及馆员队伍专业化建设等方面有力推动了我国大学图书馆的治理现代化进程[23]。可见,充分厘清主体权责、协调主体间关系是全面、高效、有序开展治理的关键,亦是新时期我国高校图书馆协同治理能力建设的重点方向。
从治理制度来看,学校及行业协会的制度政策以及图书馆内部的规章制度是图书馆实现有序治理的重要保障。如《普通高等学校图书馆规程》对大学图书馆治理具有重要作用。但是,对于制度而言最大的问题是执行不力。制度执行力是把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关键[24]。对此,强化大学图书馆治理过程中相关制度执行力是提高图书馆治理效能的重要保障。
从治理机制来看,治理机制是治理运行的核心,从政策法规、监督管理、多元合作、宣传教育等方面建立健全大学图书馆治理机制。目前,我国高校图书馆成立了不少联盟,如西部双一流大学图书馆建设联盟、全国师范院校图书馆联盟、云南省高校图书馆联盟等。这些高校图书馆联盟在资源、服务及管理方面建立了一定的协同机制。在充分考虑协同的情境、范围与限度等要素基础上,塑造“共建共享共治”的治理机制能力是联盟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从治理工具上看,大数据、人工智能、数字孪生、元宇宙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是实现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重要动力。随着大数据及人工智能的发展,图书馆运用现代信息技术辅助治理,并运用现代信息技术创新治理模式,形成“用数据对话、用数据决策、用数据服务、用数据创新”的现代治理模式,以全面提升图书馆治理能力。由此需要不断强化图书馆技术创新能力,即图书馆从外界获取先进的技术与信息,并结合内部的知识,创造出适用于图书馆新应用场景的技术。
2.2 大学图书馆数据化的计算逻辑
纵观以文献信息资源的数字化为主的数字图书馆到基于各类数据挖掘分析的智慧图书馆,大学图书馆在这一过程中逐步完成了从“数字化”到“数据化”的转移。即从资源的数字化向资源、业务、空间、用户的数据化转变与丰富[25]。如图书馆文献编目通过关联数据从数字化走向数据化,也就是书目数据由机器可读走向机器可操作,进而融入互联网全球数据库[26]。图书馆丰富的数据本身并没有价值,如果没有充分挖掘则无从发挥其效用。而数据价值挖掘重在对数据的计算分析。图书馆数据化的核心在于数据的获取、表达、存储、处理和递送,它将现实中的现象或物体用数据抽离出来,让数据在某种新的媒体上,以不同的形式表达出来,用一种高效的计算处理信息,形成可获取的知识。可见,数据化背后的基础和关键是计算,一切数据信息的产生和使用都需要经过输入、计算和存储、输出等过程。
当前大学图书馆由信息化为主的数字化发展阶段向通过数据要素注入和数据技术嵌入,逐步进入到数据化转型的新阶段。信息技术成为图书馆转型发展的重要推动力,渗透到了图书馆管理、资源建设和服务创新过程中[27]。数字时代图书馆中所有的人、事、物、行为、关系、过程等都能以数据的形式被记录、搜集和整理,整个图书馆也正在以高度抽象的数据化形式得以呈现出来。由大量数据驱动的计算成为图书馆技术发展的核心力量,它能够对图书馆用户行为进行预测,或对图书馆资源、服务及治理进行排序分配推荐。通过计算并与各种平台应用有机结合,不断颠覆并快速带领图书馆迈向计算主导的新样态。
在图书馆数据化的计算逻辑中,数据、算法、算力及算理是基石。其中,数据是计算的核心和基础,主要包括用户数据、资源、服务、管理数据以及影响图书馆发展的外部数据等。算法包括排序算法、风险评估算法、特征识别算法等。我国算法行业制定了以场景和架构为基准的算法标准。如《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算法评估规范》[28]中确定了由7个一级指标和20个二级指标组成的算法指标体系。图书馆算法标准可参考、借鉴这一规范并结合实际应用场景,以场景化和精细化为核心思路,探寻其最佳实践。结合算法的设计和运行目的、应用场景以及用户在具体场景中的行为选择等多种指标,建立相应的分类标准、绩效标准和设计标准指引等[29]。算力主要体现在:一是系统平台,用来存储和运算大数据;二是中枢系统,用来协调数据和业务系统,直接体现着治理能力;三是场景,用来协同跨部门合作的运用;四是数据驾驶舱,直接体现数据治理能力和運用能力[30]。算理即计算规则,为计算提供了正确的思维方式,保证了计算的合理性和可行性。在这些核心技术体系中还需融入图书馆专业知识,使计算过程呈现动态性、高度专业性和客观程序性,通过这些数据的计算过程使计算与平台应用紧密结合,深入且广泛地嵌入到图书馆场景化应用之中。在此基础上,“计算”在用户需求精准化、资源知识化、服务智慧化、用户体验和场景多元化以及相应管理决策科学化等方面全方位驱动图书馆数据化变革及转型(数据化的计算逻辑见图2)。
2.3 融合过程:计算逻辑与治理逻辑的交织
数据化驱动大学图书馆治理本质上是计算逻辑和治理逻辑的交织与碰撞过程。计算逻辑与治理逻辑在一定程度上相互促进,相辅相成。一方面,数据技术的高度发展,如RFID、智能机器人、人脸识别等,有利于图书馆实现有效的治理,促进治理逻辑中图书馆稳定高质量发展目标的达成。同时,数据技术为图书馆服务提供了新的平台、方式与工具,提高了图书馆服务供给的效率与效能,促进治理逻辑中发展需求的实现;另一方面,治理逻辑为数据技术的创新与运用保驾护航,大学及其图书馆相关机构为数据化提供相关制度、资源与监管。当计算逻辑与治理逻辑一致时,能在实践中相互支持和促进,如利用大数据开展图书馆风险治理时,收集、识别、分析、监测图书馆实时数据,通过计算及分析挖掘内在规律、进行风险摸排与科学预测研判防范等,为图书馆风险治理提供有效的治理工具。
大学图书馆治理的计算过程是将图书馆治理事务(即图书馆中的人事物、管理与服务、行为方式以及思维模式的复杂关系)转化为可操作的信息(数据)的过程,并通过精密的算法将杂乱的数据转化为治理知识的过程(见图3)。首先,图书馆对治理事务进行定义和编码,建立符码与事务之间的映射关系,将治理事务纳入图书馆治理体系;其次,图书馆选择和确立合理的算法,对图书馆事务进行持续的计算,梳理和建构图书馆治理事务之间的关系,建立图书馆治理事务的逻辑秩序;最后,规划和优化资源配置,提升图书馆预见、决策和执行等全方位的能力,提高图书馆治理效率和效能。
(1)计算:建立图书馆现代化治理的议程。图书馆治理事务与图书馆数据化计算是相互匹配的,治理的任务决定了计算的方向。即图书馆通过开发的计算系统去定义、评估和操作大数量的图书馆事务,将图书馆具体事务以数据化的方式呈现出来,通过计算数据之间的映射关系,抽象为数字和图表,形成图书馆治理知识,以此为依据纳入图书馆治理体系并进行治理实践。通过计算,数据取代图书馆事实本身成为图书馆治理活动中处理的对象,形成不同形态的数字、数据和图表,如用户画像、资源画像、服务画像等,使其能够被看到、被发现与被测量,最终变成可量化、可视化、可决策、可治理的事项。
(2)算法:图书馆治理的操作方案。图书馆数据化的计算过程本身包括参数、规则和公式等要素。这就需要围绕大学图书馆治理问题及需求,将其细化为具体任务指标,设计、选择和建立恰当的治理算法和计算规则(算理),对各种治理指标进行运算和推荐,建构图书馆事务之间的逻辑关系,形成图书馆治理知识。然后根据所形成的治理知识开展相应的治理实践。算法推荐主要有以下三种类型,即基于内容的推荐、基于协同过滤的推荐和混合推荐[31]。如在大学图书馆资源建设政策制定中,根据用户需求、购置成本预算及利用等相关评估指标及分值,通过资源推荐、利用量及相关度算法参数设定、算法模型构建等将资源建设绩效、政策与治理实践衔接起来,进而通过算法实现科学决策和精准治理。
(3)算力:图书馆治理能力的内核。如果说图书馆治理是持续的计算过程,那么图书馆治理能力的大小就对应算力的问题,算力是图书馆治理能力的内核。算法决定了治理知识的生产过程,而算力则是对于治理知识能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发挥治理效用的评估,是支持算法得以应用的可能性。算力越强,处理数据的能力也就越强,能够计算的越精准,进而更好的指导图书馆治理实践。如利用用户阅读行为数据进行画像,精准的算法可以提高算力的效率从而挖掘出更有价值的数据。
3 发展框架:走向大学图书馆的整体智治模式
3.1 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理论基础
在明确融入数据化的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理论逻辑基础上,如何构建“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的发展框架,便成为需要进一步解决的问题。本文引入整体性治理理论,以此为理论基础构建大学图书馆数据化驱动的治理模式,为图书馆管理者解决复杂的治理问题提供理论指导。20世纪90年代,英国学者安德鲁·邓西尔(Andrew Dunsire)提出了“整体性治理”的概念,佩里·希克斯(Petrina Hicks)后又进一步提出了“整体性治理理论”[32]。整体性治理理论是为应对复杂公共事务的碎片化及治理主体与治理问题裂解性弊病而提出,它以需求为导向,以信息技术的双重理性为辅助支撑,使治理主体多元、协作、耦合的全新治理模式[33]。简言之,整体性治理倡导的理念兼顾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它产生的基础是信息技术的发展,其主要解决组织管理的碎片化和空心化问题。该理论在多学科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图情领域主要在整体性治理视角下分析了数字文化治理體系、应急情报体系 、网络信息内容安全风险治理等。
当前大学图书馆治理模式呈明显的碎片化特征,主要表现在:(1)思维理念碎片化。即大学图书馆治理理念较为落后,整体性治理思维相对较弱。如部分大学图书馆仍坚持传统管理理念,较为排斥师生参与图书馆建设理念,拒绝校内外资源整合并开展“共建共享共治”等;(2)主体构成碎片化。即治理主体力量较为单一,多元治理主体参与不足。高校图书馆习惯于问题解决的“单兵作战”模式,较少将校内外其他部门机构纳入进来共同解决问题;(3)治理机制碎片化。即治理机制的合作协同性较弱,如高校图书馆与其他部门机构开展合作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目标,缺乏日常沟通交流和信任;(4)治理手段碎片化。即信息技术运用较为落后,科技手段创新仍需增强。尽管大学图书馆都在追逐智慧图书馆建设,但数据信息共享及应用于治理场景的能力较弱,尤其是缺乏大数据分析人才队伍建设。这些大学图书馆治理的“碎片化”特征已无法有效应对日益具有高度复杂性、深度不确定性、鲜明跨界性等错综复杂的图书馆治理形势,也无法适应新一代信息技术迅速发展背景下大学图书馆的治理需求。
整体性治理理论作为一种整体性、系统性取向的治理范式,与大学图书馆治理碎片化具有内在契合性。首先,整体性治理理论契合了大学图书馆治理理念、治理机制的诉求。即大学图书馆强调以用户需求及用户服务为中心,从资源到主体的整合协同,打破组织之间的边界,从各自为政走向跨界协同,从而提升图书馆高质量服务水平;其次,整体性治理理论契合了大学图书馆治理的技术性诉求。从数字图书馆到智慧图书馆建设,大学图书馆具备了一定的数据及其技术积累。但治理信息碎片化、信息壁垒、信息不对称依然存在。而部门间信息与技术共享度和协同性是整体性治理理论所强调的,符合大学图书馆利用信息技术开展治理的诉求。
3.2 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本质特征及构成要素
(1)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本质特征
大学图书馆治理的数据化驱动过程,即充分运用数字化技术、数字化思维,对图书馆治理体制机制、组织架构、方式流程、手段工具进行全方位、系统性重塑。进而实现图书馆的全管理链、全业务链、全资源链、全时空链等[34]全域治理。这种全域治理本质上体现的是图书馆的整体性智慧治理(整体智治),是将数字技术逻辑深度嵌入到图书馆治理结构,通过治理主体之间的有效互动,以及数据共享、流程优化、场景设置和资源配置等方面的系统性重塑,提升治理的有效性。具体而言,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是图书馆、学校及相关职能部门、用户以及其他利益相关主体,利用图书馆数据及其技术平台,对用户个性化需求、图书馆治理及利益诉求变化趋势和治理规律进行实时、可视化的观测,实现对治理需求、治理问题等的精准瞄准、决策与执行适应性调整和治理资源最优化配置的一种新的治理方式。可以看出,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的主要特点:①动态化。依靠大学图书馆实时变化的数据实现对治理需求的动态监测、计算及治理过程;②精准化。对图书馆多模态数据实现分级分类并依据治理问题的程度及层次,通过计算实现数据到治理的精准化匹配;③智慧化。通过算法模型从治理需求感知到提取有价值的治理信息再到治理决策方案的生成,助力大学图书馆实现智慧化治理。
(2)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构成要素
纵观整体性治理理论和大学图书馆治理实践发展,数据化驱动大学图书馆治理既是对已往治理思想的继承,又基于数据技术的强力助推而有所创新与突破。通过对数据化驱动大学图书馆治理要素构成的分析,数据化与大学图书馆治理的内在逻辑关系在治理主体、治理客体、治理工具、治理过程与治理效果五个要素中得以清晰展现。在治理主体中,图书馆既是治理主体又是治理客体(学校作为整体的治理主体),在不同治理场景下其身份角色会发生转换;治理客体是大学图书馆所要治理的对象,即为组织架构、业务流程、主体决策等不完善及还待解决的问题;治理过程就是在解构治理问题(需求)的基础上利用数据技术赋能治理的过程;治理工具即充分发挥数字技术,对大学图书馆数据进行计算(算力、算法);治理效果即为达到大学图书馆善治的目标。
由上述要素所构成的大学图书馆治理模式会因大学图书馆组合结构方式、运行组织机制、制度规则体系和治理侧重点不同而形成不同的治理模式。如何以上述治理要素为基本条件,从理论框架上构建起一个针对大学图书馆整体样貌,实现整体性、系统性、精准性和智慧化的治理体系就成为提高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关键。
3.3 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模式构建
根据上述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内涵特征及要素分析,推进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需要各治理要素共同发力,这些要素缺一不可,要素间又相互建构、相互影响。在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模式中,治理主体协同是关键;治理工具即技术驱动(包括算法、算力等)是先行条件;图书馆治理事务及实践是作用对象;通过数据化赋能达到短期产出和长期效果的影响结果,最终实现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目的。即在追求效率、效能等工具理性的同时更注重公平公正等价值理性,这是大学图书馆善治的目标。在善治逻辑的影响和引导下经过数据化作用过程,实现赋能、赋权、赋值、赋智等治理过程,通过短期结果和长期影响的作用反馈,最终为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实现提供驱动力(见图4)。同时,面对日益繁重的治理任务,尤其是适应数据技术发展的趋势,图书馆需要持续推进科学而适度的计算,致力于清晰地测算图书馆治理事务,积极提高图书馆治理的算力。最终形成智慧治理、精准治理、主动治理、协同治理的新格局是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选择。
所构建的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模式具备精准识别治理诉求、资源互联共享、智慧联动、动态感应和靶向治理等五个基本特征。在运行机制上具有功能替代机制、资源融合机制以及多元互动机制。其中,功能替代机制就是在大学图书馆治理中实现以开放式代替封闭式、以共享式代替碎片式、以自动化代替人工式。资源融合机制通过整合大学图书馆治理主体力量、统筹图书馆内外职能、再造图书馆业务流程。多元互动机制就是建立数字技术支撑与多元主体协商相融合、线上与线下相匹配的治理机制。即形成“治理数据分析-形成共治方案-回应用户需求”的治理闭环。
(1)数据化驱动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核心目标。高水平建设“整体智治”现代化大学图书馆需要着眼于推进大学图书馆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其总体目标体现在需求的积极回应性、服务的高效性、主体的充分参与性、图书馆事业高质量发展的稳定性等方面。同时,在顶层设计上以数据化转型撬动图书馆治理全方面改革,在业务架构上构建统一的公共数据平台,在技术创新上实现向智慧化升级,進而推动图书馆治理从依靠经验判断的多头治理向“整体智治”转变。
(2)数据化赋能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作用过程。数据化赋能治理过程包括技术赋能、资源赋值、服务赋智、治理赋责、主体赋权等。具体表现为技术赋能将推动传统图书馆向智慧图书馆全面转型;资源赋值实现馆藏资源开发与价值增值;服务赋智则充分发挥智慧服务功能提质增效;治理赋责体现在数据安全及治理秩序方面;主体赋权促进多元主体参与图书馆治理。
(3)数据化赋能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影响效果。主要表现在短期产出和长期效果。短期产出体现在改进及优化服务、促进组织变革、拓宽主体参与渠道、决策科学及理性化等方面。长期结果体现在价值观念转变、组织协同能力提升、制度执行能力增强、治理机制完善等方面。
4 应用限度:数据崇拜与治理耦合不足的双重钳制
以数据化驱动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框架虽有诸多优势,但在实践中亦遭遇诸多挑战,尤其是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模式在运作过程中可能会陷入数据万能思维,并且可能存在大学图书馆治理与数据技术耦合性的问题。
4.1 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中的“数据崇拜”问题
推进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模式,需要图书馆对数据要素、计算技术、赋能过程等发展框架要素有一个清醒和理性的认识。一方面,图书馆多模态数据收集、融合、分析等过程,需要有一系列高质量的数据及计算技术才能实现。数据是否能做到完全准确、全面和及时?各种技术中算理是否恰当,算法是否合理,算力是否能够支撑其算法等问题仍然是图书馆治理中面临的难题;另一方面,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模式可能陷入数据崇拜的陷进。所谓图书馆数据崇拜,是指将具有丰富内涵的、有机整体的图书馆还原为理想化与抽象化的数据指标体系,进而以此指引、考察与评价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方向、进程与质量,甚至将达到数据指标体系的某些要求异化为图书馆治理现代化的理念与实践。总之,推进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不能只靠数据技术的单向度赋能,它要求数字技术与治理理念、制度、组织、伦理等协同共进与规范制约。如果拘泥于“技术赋能”而摒弃了“价值重塑”“组织变革”“伦理规范”等问题,将难以从根本上提升图书馆治理质量。
4.2 大学图书馆治理与数据技术的耦合性问题
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模式既存在着对数字技术应用能力的要求和规定,又涵括了对图书馆治理结构、行为和过程的价值多元性和矛盾的协调统一。图书馆治理表示的是一种治理技术,实现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很大程度上要看数据技术与治理技术之间的耦合程度。两者间耦合的强度依赖于以下几个因素:(1)数据技术与治理技术之间的互相调用和反馈。数据技术与治理技术之间的互动,需要与之相匹配的治理制度、主体结构及治理机制等的协同。倘若数据技术没有被图书馆很好地吸纳或者嵌入到治理中,图书馆也没有及时更新数据治理相关制度,那么最终使得数据技术发展并不能带来图书馆治理效能提升;(2)数据技术向治理技术传递的数据价值。数据技术倾向于将复杂治理事务及问题化约为易感知、可计算的数字和数据,其弊端便在于将复杂的治理事务转化为简单可操作的信息数据符号,往往导致大量有价值信息的流失[35],因此会造成图书馆一种浅层次治理;(3)数据技术与治理技术最终目标的一致性。在数据驱动图书馆治理中,治理需求及问题导向不清晰,没有向善治理的目标出发,而数字技术仅仅简化治理目标。这就需要降低数字技术的无缝隙嵌入与图书馆治理复杂性和多元化之间的张力,要求“技术”与“目标”协同共进。
尽管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模式存在一些应用限度问题,但它极大地重塑了当前大学图书馆治理模式,为业界和学界带来了全新视野。本文仅从理论层面对数据化驱动图书馆治理现代化进行了深入阐释,并提出了数据驱动大学图书馆治理现代化发展框架,在实践层面有待进一步验证。在未来的研究中应注重实践层面的检验,尝试将大学图书馆整体智治模式通过具体治理领域情景构建,采集图书馆领域数据并进行分析决策及治理实践,为大学图书馆治理提供实践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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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赵发珍,男,兰州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牛勇,男,兰州大学图书馆研究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