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好调查研究“传家宝”
2023-06-16洪克非山旭
洪克非 山旭
油画《农村调查》邓澍/绘
“调查研究”无疑是一个极具中国共产党特色的词语。在理论系统中,它与群众路线、实事求是等根本原则存在着密切联系,这使它不仅作为一种工作方法,而且以更为重要的面目存在于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之中。回顾我们党的历史可以发现,调查研究屡次在紧要关头帮助中国共产党修正自己的失误,甚至最终促成了改革开放这样重大的方向转变。而在仍需坚持“摸着石头过河”的今天,调查研究能够使领导干部们了解,自己面前的石头是否能够搭建起一条康庄大道,我们要用好调查研究这个“传家宝”。
96年前,寒气逼人的1月,湖南醴陵先农坛,闯进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蓝布长衫的“90后”青年——从湖南湘潭赶来的时任中共中央农委书记毛泽东。他顾不得一路辛劳,急着招呼当年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同学、时任中共醴陵地执委书记罗学瓒与醴陵县农民协会委员长孙筱山。提着装有笔记本的袋子,几位“90后”青年开启了一场关系到解决中国革命中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的考察。
1926年下半年起,随着国共两党共同领导的北伐大革命的胜利进军,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迅速发展起来。农民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贪官污吏和旧恶势力等,引发了深刻的农村社会大革命。
以湖南地区为例,1923年4月,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委派干部组织岳北农工会,开展平粜阻禁、减租减息斗争,揭开了湖南农民运动的序幕。到1927年1月,湖南农会会员增至200余万人,直接领导群众1000万人以上。
农民运动的蓬勃发展,沉重打击了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和封建地主的利益。但当时的农民运动,被国民党反动势力和地主劣绅污蔑为“痞子运动”“糟得很”,党内右倾投降主义者迁就国民党反动势力,对农民运动加以责难。
1926年12月,毛泽东作为中央农委书记出席了中共中央在汉口召开的特别会议。会上,陈独秀批评了正在全国轰轰烈烈兴起的农民运动。原来党内以陈独秀为首的右倾机会主义者因惧怕失去与国民党的统一战线,看不到广大农民的革命热情和力量,反而认为农民运动“过火”“过左”“幼稚”“动摇北伐军心”。
对调查研究极其重视的毛泽东决心进行实地考察,他认为“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农民运动是否“过火”“幼稚”,他要亲自去看看。
1927年1月,毛泽东在社会主义青年团湘区(湖南省)第一任书记戴述人陪同下,徒步700公里,足迹遍及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5个县,广泛接触了有经验的农民和农运干部,召开各种类型的调查会,获得了宝贵的第一手材料。
在醴陵的8天,虽然深冬时节寒风凛冽,毛泽东仍在醴陵的先农坛、文庙、东富寺等地走访,并多次主持召开农运干部的调查会议,了解农运情况。
1927年2月1日,农历除夕,毛泽东顶着鹅毛大雪,步行约15公里,到醴陵南乡的东富寺继续考察。
当毛泽东听闻有农民因赊欠谷物而被地主逼死的事后,他指出“要关注农民的生产生活实际情况,特别发掘这样苦大仇深的人加入农会,这样的群众积极性最高。是打倒封建势力的‘先锋’”。同时,他还提出,“除了政治上的打击,还采取其他办法,不准谷米出境,不准抬高物价,不准囤积居奇等。从经济上予以限制”。
通过在醴陵的实地考察,毛泽东获得了在省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第一手资料。1927年2月12日,毛泽东回到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驻地武昌,在武昌都府堤41号住所的卧室内,写下了中国革命史上的重要文献——《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下称《报告》),用大量确凿的事实,力证农民运动“好得很”!《报告》中提到和引用醴陵的事例有14处之多。
经过这次考察,毛泽东更加肯定了农民在中国革命中的作用,说明农民问题是决定中国革命全局的问题,必须放手发动农民、组织和依靠农民,才能取得革命的胜利。
1927年2月16日,毛泽东就考察湖南农民运动的情况写报告给中共中央。
毛泽东这样描述他眼中的湖南农村:“农会势盛地方,牌賭禁绝,盗匪潜踪。有些地方真个道不拾遗,夜不闭户。”他阐明,党对农运的政策,应注意以“农运好得很”的事实,纠正政府、国民党、社会各界一致的“农运糟得很”的议论;以“贫农乃革命先锋”的事实,纠正各界一致的“痞子运动”的议论;以从来并没有什么联合战线存在的事实,纠正农协破坏了联合战线的议论。
在历史的紧要关头,《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为中国革命指明了方向。1927年4月,汉口长江书店将《报告》以单行本出版发行。时年28岁的中共领导人瞿秋白对此著作赞叹不已。他在为该书所作的序言中说:“中国的革命者个个都应当读一读毛泽东这本书。”
《报告》还引起共产国际的注意。1927年5月27日和6月12日,共产国际执委会机关刊物《共产国际》先后在俄文版和英文版上以《湖南的农民运动(报告)》为题,转载了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当时的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布哈林称赞报告“文字精练,耐人寻味”。
《报告》闪耀着毛泽东的智慧光芒和远见卓识,时至今日,对我们培养党员干部和增强斗争精神都有着重要的启迪作用。
调查研究不仅是一种工作方法,而且是关系党和人民事业得失成败的大问题。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党中央第一次明确提出大兴调查研究之风是在1956年前后。
1956年初,在中央领导之间出现了后来被称为冒进与反冒进的两种思路。其争论焦点就是能否完成较高的计划目标,以及如何评估当时农业合作化、工商改造等工作的进度。
于是,中央领导们纷纷走出北京。
主持中央财经工作的陈云,在1955年初回到故乡上海青浦进行调查研究。陈云下火车后直接到村庄里座谈,了解到农村确实存在比较严重的粮食短缺问题,其原因则是上一年统购中购了“过头粮”,挖了口粮。由此,他向中央建议,粮食统购统销实行定产、定购、定销的“三定”政策,力求消灭购“过头粮”等。
陈云通过算细账发现,由于国家向农民多征购粮食,农民对粮食统购统销有顾虑,出现了缺粮农民买粮、不缺粮农民也买粮的情况。他由此建议采取返还“过头粮”等修正办法。
陈云一直很重视调查研究。毛泽东也说,陈云之所以对经济问题懂得特别多,“他的方法是调查研究”。而陈云有一个观点是:我们做工作,应当把百分之九十九的力量用在了解情况上。情况了解清楚了,就可以正确地决定对策。
调查研究为反冒进提供了有力支持。1956年,在党的八大召开期间,毛泽东提出:“像党的总书记这样主要的领导人,要亲自动手,了解一两个农村,争取一些时间去做,这是划得来的,而党的领导机关,包括全国性的、省的和县的负责同志,也要亲自调查一两个农村,解剖一个个‘麻雀’,这就叫作‘解剖学’。”
在1960年12月24日召开的北京工作会议和1961年1月14日召开的中共八届九中全会上,毛泽东提出了“大兴调查研究之风”的要求,还提出1961年要成为“实事求是年”“调查研究年”。
八届九中全会闭幕后,毛泽东派出田家英、胡乔木等人各带一个调查组,分赴浙江、湖南、广东农村调查,各调查一个最坏的生产队和一个最好的生产队,为期10天至15天。
1961年1月26日,毛泽东乘火车从北京前往广州,沿途听取了河北、山东等7个省委同志和田家英、胡乔木等人的汇报,还同一些县委书记谈话。
3月,毛泽东给刘少奇、周恩来等人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指出:“大队内部生产队与生产队之间的平均主义问题,生产队(过去小队)内部人与人之间的平均主义问题,是两个极端严重的大问题,不亲身调查是不会懂得的,是不能解决这两个重大问题的(别的重大问题也一样),是不能真正地全部地调动群众的积极性的。”
此后,中央领导分赴各地进行调查研究。
刘少奇在湖南长沙县广福公社天华大队和宁乡县花明楼公社炭子冲大队进行了44天的調查。在天华大队时,他用化名和“分队长”的公开身份,住在养猪场。
周恩来、朱德分别在河北、四川、河南等地农村进行调查。
邓小平、彭真在北京顺义县调查后,在联名致毛泽东的信中讲了社队规模、粮食征购、余粮分配、供给制、食堂和家庭副业等问题。
1978年,习仲勋被任命为广东省委第二书记、省革委会副主任。习仲勋到广东后,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逃港”问题。
习仲勋在那个夏天走了23个县进行调研。除了研究“逃港”问题的根源,习仲勋还在调查研究中为土地沙化严重的珠三角找到了发展出路,他在调研中走到了沙头角的塑料花厂、皇岗的假发厂,这是中国最早的“三来一补”企业。后来,这种模式由广东推开,并遍及中国的南方地区。
1980年秋天,习仲勋回中央任职。而他在广东关于发展差异、加工贸易等方面的调查研究和经验,也在北京开始影响更多决策者的想法。
1977年6月,万里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他回忆说:“我又不熟悉农村工作,所以一到任就先下去看农业、看农民。用三四个月的时间把全省大部分地区都跑到了。”万里下去调查一般是一部小车、两三个人,事先不打招呼,说走就走,随时可停,直接进村入户。“那几个月,我不开会,不作指示,不提口号,只是看、听、问。”万里回忆。
1978年11月16日,在安徽履职一年有余的万里在中央工作会议分组会上进行了发言,总结了对安徽农业调查研究的结果。
改革开放伊始,领导干部们就这样奔走于山水之间,用他们自三四十年前就倡导的工作方式,为中国的发展寻找出路。
这种发展模式,使调查研究具有了无可比拟的重要性。正如毛泽东所说:“我的经验历来如此,凡是忧愁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去调查研究,一经调查研究,办法就出来了,问题就解决了。”
(摘自七一网 七一客户端/《学习时报》《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