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曹文轩作品在韩国的传播与接受

2023-06-15李娜张玉莲

南腔北调 2023年2期
关键词:红瓦期待视野曹文轩

李娜 张玉莲

摘要:曹文轩是中国首位斩获国际儿童文学奖项的作家,其长篇小说《红瓦》曾入选韩国国民教材,是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成功案例。从《红瓦》入手分析曹文轩作品在韩成功传播的原因,发现主要包括以下几点:苦难文学的精神内涵和古典美学的风格能跨越国别和文化获得共鸣;韩国开放包容的出版文化和译者出色的翻译水平为译介提供了条件;并且,曹文轩的作品契合韩国读者的期待视野。这启示作家:中国文学在海外的传播需要立足中华文化背景创作具有普适性的文学作品,重视翻译质量并利用海外平台主动推介。

关键词:《红瓦》;传播;曹文轩;译介;期待视野

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和韩国的交流不断深入,许多中国当代优秀作家如余华、莫言、曹文轩等的文学作品陆续被译介到韩国,且收获不错的反响。相较于余华、莫言两位作家的作品在韩国译介传播研究方面的许多重要成果,评论者对于曹文轩作品在韩国传播情况的相关研究还比较少。在曹文轩众多的韩译作品中,《红瓦》曾入选韩国高中语文教材,影响力最大。鉴于此,本文选取《红瓦》为研究对象,分析其传播成功的原因,希望为中国文学继续走出国门寻找可被借鉴的经验。

一、 曹文轩作品在韩国的传播情况

2001年,曹文轩的长篇小说《红瓦》由全秀贞译介、韩国专门出版纯文学作品的“新”出版社出版。《红瓦》一经问世,随即在韩国引起关注,当年即被韩国《中央日报》评为“年度十本好书”之一。之后,因为其高热的畅销程度和持续的话题讨论度,在2005年、2007年和2009年,“新”出版社又多次再版此書。更值得关注的是,一般出于商业考虑,出版社不会二次购买已经出版过的书的版权,但2013年,“青林”出版社从“新”出版社手中重新购买此书版权全新出版。除了《西游记》《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等中国传统经典名著和鲁迅、林语堂等现代大家的作品之外,中国文学在韩国再版的情况极为少见,《红瓦》在韩国的畅销情况可见一斑。

2002年,《红瓦》获得了韩国语文教育界的两大权威平台“全国语文教师协会”和“以图书构建温暖社会研究会”共同推介。同年,《红瓦》的第九章《染坊之子》被韩国“全国语文教师协会”编入全国通用高中语文教材。“该教材由韩国6000多名高中语文老师共同编写,中国作家的作品作为课文被选入一个国家的高中语文教材,十分少见。”[1]“全国语文教师协会”由韩国国民教育各学段的语文老师共同组成,旨在寻求并实践国语教学的新途径、改善韩国当前国语教育水平,在韩国教育界具有强大的号召力。“以图书构建温暖社会研究会”由韩国金牌教师组成,其工作宗旨是培养青少年正确的阅读习惯,推荐的书目对青少年选择图书具有较大的影响力。在2002年的推荐书目里,《红瓦》是唯一的中国文学作品。2007,年《红瓦》还入围了首尔教育厅“初中生必读推荐书”。

在各权威机构的推介下,《红瓦》很快流行于青少年群体,并经由青少年传播到父辈即成年读者。虽然故事的主人公是未成年人,但《红瓦》并不是低龄儿童的启蒙读本,只是以儿童的视角讲述故事,故事的背景设定依旧是成人世界,其内容同样能引起成年人的共鸣,所以很快在韩国形成广泛的全民阅读风潮。

此后,曹文轩的作品陆续被译介为韩文在韩国出版,“曹文轩在韩国翻译出版的小说一共有26部之多,这些作品几乎囊括了曹文轩的整个文学世界”[2]。这些作品在涌入韩国市场之后也获得韩国评论家的持续关注,研究集中于温情的古典主义美学风格和成长主题。2004年,韩国《东亚日报》推介了《草房子》,评价其笔调流畅清丽,讴歌了乡村少年间温馨动人的校园友情及情窦初开的朦胧情愫;2007年,《韩国日报》评价《天瓢》不同于余华、莫言等作家创作的现实主义的小说,认为其作品的古典美学风格、温馨动人的情感体验是读者因身处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而感到动荡不安时急需的精神补给[3]。《联合新闻》在2007年推介《细米》,认为成长是小说表达的主题,强调了孩子们之间复杂真挚的感情是他们成长和实现梦想过程中的重要角色。韩国著名报纸《韩民族日报》2005年对《海边的牛》作评,《首尔报》2010年对小说集《老渔夫》作评,关注曹文轩的成长主题和温情的笔触[4]。

“大众传媒往往不能决定人们对某一事件或意见的具体看法,但可以通过提供给信息和安排相关的议题来有效地左右人们关注某些事实和意见及他们对议论的先后顺序。”[5]当韩国各大传媒开始关注曹文轩的作品,接连对其作出评价和推介,一个围绕曹文轩作品的议题就此在韩国社会形成。随着更多的评论家、传媒、读者加入,这个议题持续发酵,并向外扩张影响。在韩国权威媒介的助力下,曹文轩的作品很快在韩国走红并被市场和读者接受。

二、曹文轩作品在韩国成功原因分析

(一)作品具有融通世界性的文学价值

当作品走出国门,接受陌生文化的凝视和考验时,其隐藏在语言技巧之下的精神内涵和情感价值,能否跨越语言获得不同国度读者的共鸣,是所有文学作品在跨文化语境中需要面对的命题。曹文轩认为自己的写作能够在海外广泛传播的根本原因在于他“找寻到文字下面所蕴含的全人类共通的语言”[6]。韩国多家重要杂志如《创作与批评》《文托邦》等也一致认为:“《红瓦》中的故事的时代背景虽然是特定历史时期,但是其揭示的主题和情感却是共通的。”[7]他的作品讲述的虽然是中国故事,表现的是中国背景下的中国经验,但其精神内涵是全人类共通的,不因翻译而折损褪色,具体体现在对苦难的执着书写和对古典主义美学的永恒追求。

1.对苦难的执着书写

曹文轩认为生活的苦难对人的成长起着鞭策的作用。因此在曹文轩的作品中,苦难是生活的底色,包括残疾、病痛、贫穷、饥饿、天灾、变故和死亡等。安徒生奖的颁奖词称他的作品“以苦难的童年经历为当代青少年树立起乐观面对苦难的榜样”[8]。

《草房子》里的杜小康家道中落,在经历了世态炎凉和痛苦的心灵折磨之后变得更加成熟和坚强。《青铜葵花》里的青铜一家历经穷困饥饿和天灾,学会了坦然应对苦难的挑战。《红瓦》常以缺衣短食的生活细节和插叙回忆折射困窘的生活境况,苦难穿插于主角们成长的全过程,而贫穷和饥饿是隐藏于诗意描写下被淡化的生活的底色。在经过充满饥饿和动荡的童年后,红瓦房里一群懵懂的少年才逐渐成长为承担责任的大人。少年们在经历了现实的苦难后被迫成长,变得独立坚强。在生活中,苦难客观存在,但它只是成长的背景。曹文轩在书写苦难的同时,常常书写人性的善意,用以淡化苦难,以苦难折射出人性的光辉。《红瓦》中的赵一亮因为一场火灾家道中落,街坊四邻都向他施以援手,就连宿敌许一龙也不再只关注个人的怨恨,而是竭尽所能地帮助他,展示出油麻地善良淳朴的乡情民风。当一个小孩失足落水时,男人们跳下水打捞,女人们则都在岸边安慰焦急的母亲,一个小孩的安危牵动着村庄里所有人的心。大家对别人遭遇的不幸有深切且真诚的共情,在紧要关头也不假思索地伸出援手,表现出了最善良朴实的人性和对生命的珍惜及尊重,并由此折射出整个社会环境的宽容和友善。曹文轩借群体性的善意,营造良善的社会氛围,倡导在苦难面前守望相助的人际关系。

得益于苦难的磨砺和温情的帮助,少年才能坚强乐观地面对生活。曹文轩通过书写成长中的不同境遇,塑造在厄运面前坚毅乐观的少年榜样,倡导在苦难面前处变不惊、刚毅坚强的人生态度。苦难是世界共通的话题,而面对苦难表现出的悲悯情怀和坚韧的意志也具有普世价值。具体到韩国文化价值观而言,其建国神话里“檀君的基本理念是‘弘益人间,是重视人的生命的人本主义”[9]。“弘益人间”在经过后世不断丰富之后,涵盖了博爱、利他等人道主义价值观,并被内化为韩国的国民精神内核,成为百姓生活的准则和行为的规范。曹文轩作品里的悲悯情怀和善良品质,恰恰契合韩国人本主义的民族气质。

2.对古典主义美学的永恒追求

曹文轩在文学创作中一直追求诗意的、优雅高贵的古典气质。他在《红瓦》的后记中称现代形态下的小说“失去了古典的温馨与温暖。小说已不能再庇护我们、慰藉我们,也已不能再纯净我们”[10]。所以,他在文学创作中重现古典主义美学,集中体现在悲悯动人的情怀、静谧柔美的意象、纯净浪漫的语言和克制含蓄的情感描写等,文中处处流淌着传统的浪漫主义和唯美主义气韵。

曹文轩乐于书写人生的各种苦难,同时又在语言行文上对苦难作淡化处理。比如:“那时,我们实际上只有两个季节的衣服:冬季的与夏季的。春季与秋季是没有衣服的。因此,春季里只好将冬季的衣服汗津津地坚持着穿到夏季,而秋季里‘咝咝哈哈地将夏季的衣服坚持着穿到冬季。”[11]“那时,我们那地方上的人都爱吃肥肉。……仿佛吃膘不好的肉,就不过瘾,就不能达到预想的吃肉效果。现在想起来,原因很简单:穷,肚里无油。”[12]曹文轩擅长用诗意和生活化的描写,将成长中的苦难娓娓道来,但却不着重突出苦难,往往是用插叙的手法一笔带过。因此,读者在阅读曹文轩小说中的悲剧情节时,感受到的不是一种夸张的、悲恸的痛苦,更像是一种诗意的、隽永的忧郁气质。

而关于意象,受个人成长经历影响,他偏好恬静淡雅的水乡风格。他的作品中大量充溢着月光、芦苇、小桥、流水、船只、鸽子、鸭子等静谧美好的意象,营造出纯净和谐的意境,在佳山秀水间传达出闲适的乡野情致和天人合一的忘我境界,同时,意象背后的内涵往往隽永柔软。《红瓦》中有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意象,如柿子树,寄托着马水清对母亲的思念,也代表着叛逆少年内心最敏感柔软的地方;寄出的情书象征着年少无果的初恋,林冰将情书丢进大河,让它随着流水逝去,预示着林冰真正告别童年。这些唯美的意象和场景在给人以愉悦的审美享受、使人精神放松的同时,又在思想的高度上带给人心灵的共振,即不是通过灌输教条式的道理教化人心,而是通过“美”润物无声地告诉读者人性的美丽和生活的真谛。在语言风格上,曹文轩崇尚优雅诗意,这与他悲悯的情怀、恬静的意象是一脈相承的。《红瓦》的结尾写道:“黄昏时,我已背起铺盖卷,走上了静寂的白杨夹道。在我的身后,是红瓦房和黑瓦房,是永远的红瓦房和永远的黑瓦房。”[13]语言简洁从容,蕴含着真挚深沉的情感,象征着少年走向成熟,传递出作者的人生体悟。

尽管文化环境不同,对美的执着追求却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曹文轩追求的古典主义美学风格成为其作品在海外出版产业化的重要因素。他曾在《红瓦》韩译本的《序言》中表示:“我相信追求东方古典美学风格的作品,会比较容易被韩国读者们接受。”[14]而作为儿童文学,为少年从小植入审美意识,让他们在潜移默化中提高自己对美的感知力和鉴赏力,也有助于他们成长为真正具有审美能力的一代人。

(二)韩国开放的出版文化和出色的译介水平

曹文轩作品能够顺利进入韩国图书市场,得益于韩国出版社对海外书籍开放包容的态度。“韩国出版业的显著特点是本土出版产品单一,主要依靠引进国外图书补充国内市场,因此中国图书一直受到广泛的关注。”[15]

这种开放包容的出版文化有其历史原因。日本在韩国殖民时期强制韩国出版日文书籍,并限制韩文书籍的传播。“日本殖民统治结束之后,20世纪50年代的韩国处于本土知识文化的断裂期和转折期,需要依靠书籍翻译填补文化空白,从而形成翻译图书的传统。”[16]韩国开放的出版文化,为中国文学进入韩国市场提供了客观条件。自中韩建交后,两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深入交流,折射到文学上,则是中国大量的文学作品和文学理论被引进韩国。《红瓦》《草房子》等曹文轩优秀的文学作品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进入韩国。

作品译介作为海外传播必不可少的环节,直接影响着作品海外接受的结果。翻译在文化迁移中处于重要位置,在跨文化中起着丰富语言表达、传播思想文化、推动社会发展、促进文明互鉴等重要作用。很多优秀的本土作品在海外遇冷,除了意识形态、文化差异等客观因素,翻译质量也是一大因素。翻译不是简单的语言转化,而是一个“再创造”的过程。译者需要根据目的语的文化适度地进行“再创造”,这对译者有极高的专业要求。中国文学走出去,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一大批既熟悉中国文化又了解本国读者市场的海外汉学家的译介作品。

《红瓦》首译者全秀贞在中国留学多年,拥有中国现代文学博士学位。她不仅有扎实的中韩语言基础,更有深厚的中国文化素养。在中国求学期间,她偶然间读到了《红瓦》,被其中淳朴的民风和细腻的感情所感动,遂决定翻译《红瓦》。在2001年韩译版《红瓦》出版之前,韩国读者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了解普遍只限于鲁迅,并认为中国文学太过深刻,曲高和寡,难以流行。中国儿童文学更是韩国出版界几乎不曾涉猎的领域。可以说,《红瓦》能够在韩国取得巨大成功,金秀贞功不可没。随后,金秀贞又译介了曹文轩的《草房子》《根鸟》《渔翁》《再见了,我的小星星》等一系列作品,都在韩国市场获得了良好反响,其中《根鸟》《再见了,我的小星星》和《红瓦》一样,在首版之后,又被其他出版社购买版权二次出版,足见翻译对作品商业价值和传播效果的加持。

当曹文轩被问及为何作品会在东亚文化圈内特别叫座,他表示:“比如说我的作品在韩国发行得比较多,我所有的作品台湾都有出版,不能因此就得出一个结论,说我的作品可能在这样一个圈内怎么样。其中的原因不一定是这样,只是这些作品没有更多地被翻译到欧洲去罢了。或者说,欧洲不能用更好的标准、不能用更好的眼光去看待你的作品罢了。在我看来,我所有的作品一点儿也不妨碍西方人来理解。”[17]这也说明了本土作品的海外传播面临的壁垒——优秀的文学作品往往被政治、文化等偏见分隔。韩国出版系统对国外译介图书的包容态度和高质量的翻译,是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中难得的外部助力。

(三)曹文轩的作品符合韩国读者的期待视野

文学作品一经完成,就不再完全属于作者一人,读者的创造性解读从来不为作者真实的创作意图左右。“在一定程度上,文化误读是对异文化的一种丰富和扩展,误读常常能够补充新的解读,或是揭示某种潜在的、不易察觉的特征。”[18]《红瓦》被译介到韩国之后,不论是译者的二次创作还是韩国读者因自身文化系统而产生的文化误读,都说明了《红瓦》的解读具有多义性,反映出作品海外传播的巨大潜力。一部作品由不同国家的读者进行阅读时,因为所属的文化系统的价值观不同,会产生不同的期待视野。曹文轩的《红瓦》能在韩国文化语境下受到欢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契合韩国读者的期待视野,既有文化认同,又有属于中国的特殊经验,满足他们对异域文化的猎奇心理。

以韩国现代中年阅读群体为例,他们的童年时期恰好与《红瓦》中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故事背景重合,在翻阅《红瓦》的时候,他们总能在自己的回忆里找到和《红瓦》的连接。他们和主人公有着相似的生活条件和成长经历,其中的故事如同自己童年的复现,《红瓦》给予韩国读者一个审视自身成长历程的机会。同时,21世纪以来,受经济危机影响,不少韩国民众对城市生活里的激烈竞争感到厌倦,因而在全社会掀起了“归农”风潮。《红瓦》的译介和出版,恰好暗合了韩国城市居民的归农心理,作品中古典主义的唯美笔调、美轮美奂的农村景色和乡间生活,带给城市里疲倦的人们精神慰藉。“文本意义所赖以存在的复杂密集的关系网,是社会的而不是文本的,是由读者而不是文本作者创造出来的。当读者的社会体验与文本的话语结构遭遇时,读者的创造行为便得以发生。”[19]文本虽然是由作者创作的,但文本的意义却不一定是作者有意为之,而是藉由读者的参与来完成。共鸣抑或误读,都是读者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阅读文本时产生的。在经济危机下,曹文轩笔下的田园为“归农”的韩国市民提供了绝佳的慰藉场所。

除此之外,许多韩国读者会将《红瓦》与韩国本土成长小说《我们扭曲的英雄》联系起来,他们表示:“在描写孩子们为掌握主动权而争吵的场面中联想到了《我们扭曲的英雄》这一作品。”[20]《我们扭曲的英雄》为李文烈所著,是韩国成长小说的代表作之一。他从农村一所小学的滥用权力现象入手,剖析整个社会的不良风气。小说主人公严锡大为了膨胀的权力欲望,指使同学作弊、干活甚至做坏事。转学来的韩秉泰见状,则开始反抗严锡大的霸权。《红瓦》的第一章同样描写了林冰反感乔桉“支使人”的行为。相近的情节設定,让《我们扭曲的英雄》的读者在阅读《红瓦》第一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将两者联系起来。尽管《红瓦》的主题并不是批判滥用权力,但韩国读者的创造性文化误读,却为《红瓦》开辟了另一种解读思路。

除却在作品中找寻文化认同和文化共鸣,韩国读者还将以《红瓦》《草房子》《青铜葵花》等为代表的系列作品视作了解中国的窗口。尤其对于中国“文化大革命”的特殊历史,韩国民众投入极大的关注热情,比起历史书里的记载和新闻里的报道,他们更渴望了解普通人的生活状态。《红瓦》展现了“文革”时期中国农村真实的生活面貌,更新了韩国人从前依靠集体经验对“文革”产生的标签化印象。在韩国民众普遍的认知里,大串联是动荡和混乱的代名词,但在《红瓦》里,大串联只是学生们接触和认识外部世界的一种方式和重新构建人际联系的手段。韩国成功大学白元淡教授表示:“ ‘文革期间居然也有这种充满爱憎、欢笑、哭泣的日常生活,这使从事‘中国专业的我大吃一惊。”[21]从这种角度看,曹文轩的作品满足了韩国读者对异域文化的猎奇心理,符合他们对海外书籍的阅读期待。

三、 曹文轩作品成功走出去的启示

曹文轩以《红瓦》为代表的优秀作品被成功译介到韩国,并为韩国文化语境所接受,分析其成功经验有助于更多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走出去。

第一,优秀的作品是走出去的重要基石。“文学作品的艺术性、文学性是决定它走向成功、走向世界的根本因素,而其他如翻译、出版、传播等是服务性因素。”[22]小说自身具备的吸引力是作品得到译介和传播的根本因素。而这种吸引力靠的不是迎合海外市场和读者的阅读偏好,而是文学的本质。莫言认为:“要感动不同国家的读者,最终还依赖文学自身所具备的本质,也就是关于人的本质。”[23]当世界仍被政治、文化等壁垒分隔时,是文学让不同国别的读者意识到:原来不同文化下的人们有着彼此相通的喜怒哀乐,有着“人类”共同的精神特质。曹文轩的作品之所以符合韩国读者的期待视野, 一是因为中国故事的独特性,二是故事背后全人类共通的情感特质。所以,中国文学要想走出去,就需要树立文化自信,扎根中国土壤,利用中国经验,展示真实的中国面貌,在书写中国故事的同时,关注人类共同的议题。

第二,优秀的翻译是海外传播的成功助力。“翻译是文学作品在新的语言与文化环境里的再生。”[24]外来书籍带来了新鲜的文化气息,译者则需要在保持原著精髓的前提下,尽量传递双方共享价值观的内容,尽量贴近目的语读者的审美趣味。在涉及文本故事里的伦理规范等问题上,译者也要妥善处置。译者在文学译介活动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中国文学走出去更是仰赖一批优秀翻译家的帮助。许多作家如莫言、池莉等都公开表示过对翻译家的感激和敬佩,并长期与译者保持良好的互动关系。曹文轩也曾表示自己与译者全秀贤来往较多:“她有哪个细节不大清楚,我们也会有交流。”[25]作家和译者之间的紧密联系,一方面有助于译者充分了解作品的文化细节、提升翻译质量,另一方面也有利于文学交流和合作。所以,在海外推介上,中国文学要重视翻译质量,与熟知中国文化的海外翻译家建立合作。同时在翻译期间,作家要与译者形成良好融洽的互动关系。

第三,平台的推介是获得海外关注的关键保障。曹文轩的《红瓦》能够在韩国流行起来主要依托于两大权威平台——“全国语文教师协会”和“以图书构建温暖社会研究会”的共同推介。中国文学要想获得海外关注,就需要充分利用好权威平台的推介能力,譬如积极参与国际书展和文学交流活动,与当地读者面对面交流,主动对外推介。同时,中国的文学作品应该积极参与国际文学奖项评选,扩大自己的海外影响力。曹文轩在获得国际安徒生奖之后,被更多国家和地区的读者熟知,也大大地带动了作品的海外销量。

结 语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是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重要任务。于是,提升国际传播能力亦已成为文艺工作者热议的焦点问题。就现实情况而言,虽然中国综合国力显著提升,中国文化在国际文化生态语境中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但是,当前我国在国际传播能力、国际话语权方面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还有很大差距。而文学作为本土文化最为集中的承载者,是讲好中国故事的重要途径,“中国文化在整个世界文化格局中‘仍然处于弱势地位,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中仍处于边缘地位”[26],中国文学海外传播处境仍旧不容乐观。在此背景下,中国文学的对外译介与传播,成为社会各界共同关注的问题。《红瓦》在韩国传播的成功经验,对于进一步寻求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可行路径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应当如何借鉴《红瓦》的成功经验扩大中国文学在世界语境的影响力,实现中国文学与文化的有效传播,是文学界、出版界、翻译界等各界人士亟待思考和深入探究的現实问题。

参考文献:

[1][7][21]文艺报编辑部.《红瓦》被韩国选入高中语文选材.[EB/OL].2002-5-30.http://www. chinawriter.com.cn/2002/2002-05-30/9785.html.

[3][20]李嘉英,文大一.新世纪中国当代文学在韩国的接受与反响:以莫言、曹文轩为中心[J].中国文化研究, 2014,24.

[2][14]张乃禹.《红瓦》走红的奥秘:曹文轩作品在韩国的传播与接受[J].小说评论,2019(05).

[4]河贞美.中国当代小说在韩国的接受情况研究[D].北京:北京大学,2010.

[5]胡正荣.传播学总论[M].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1997:309.

[6]黄海霞.中国作家曹文轩获国际安徒生奖:我的背景是中国[EB/OL]. 2016-04-05.http://news. china.com/domestic/945/20160405/22372042.html.

[8]舒坦.曹文轩荣获国际安徒生奖[J]. 科技与出版,2016(4).

[9]复旦大学韩国研究中心.韩国研究二十年(文化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25.

[10][11][12][13]曹文轩.红瓦[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3:586,358,463,580.

[15][16]刘忠波,李贞玉.中国图书在韩国的出版现状和发展路径[J].出版科学,2016(06).

[17][25]曹文轩,胡少卿.中国当代文学:首先把自己当碗菜——曹文轩访谈[J].西湖,2013(04).

[18]孙英春.跨文化传播[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166.

[19][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130.

[22]杜明业,王炳炎.曹文轩作品海外传播及其启示[J].科技与出版,2017(05).

[23]许钧,莫言.关于文学与文学翻译——莫言访谈录[J].外语教学与研究,2015(04).

[24]许多.中国文学译介与影响因素——作家看中国当代文学外译[J].小说评论,2017(02).

[26]刘云虹.中国文学对外译介与翻译历史观[J].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2015(04).

作者单位:山东大学国际教育学院

猜你喜欢

红瓦期待视野曹文轩
亲近厚实大地,疗愈澄澈童心
王友贵
两袖清风
村居
曹文轩的影视作品
接受美学视野下鲍勃?迪伦歌词试译
从接受理论看中国高校简介英译
探究如何培养学生语文阅读兴趣的策略
曹文轩的吃相
苦难·悲悯·诗意——从“成长三部曲”看曹文轩小说里的成长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