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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涉华计算宣传的动向、风险与应对

2023-06-09张梦罗昕

统一战线学研究 2023年2期
关键词:国家安全

张梦 罗昕

摘  要:在世界政治权力再分配的竞争舞台上,西方国家试图利用前沿信息技术在国际舆论这一全球性力量方面占据主动。2019年以来,西方对中国展开了计算宣传的集中攻势,针对中国的计算宣传行动明显增多,传播主体和运作方式更加多元,诬称中国运用计算宣传改变全球权力格局。西方涉华计算宣传带来诸多负面影响,在个人层面挑战公众话语权,影响公众感知信息环境;在社会层面煽动仇恨言论,触发网络民族主义行为;在国家层面强化信息地缘政治,威胁国家政治安全。我国应将计算宣传的应对纳入国家安全战略和全球网络治理战略中,提升计算宣传预警和分析水平,协同各主体参与全球治理,建构完善的国家话语和叙事体系,提升公众媒介素养。未来,我国仍需要实时监测西方涉华计算宣传的新动向,防范新风险,不断探寻有效的应对策略。

关键词:计算宣传;舆论操纵;国家安全;信息地缘政治;社交机器人

中图分类号:D6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378(2023)02-0115-10

人工智能技术和社交媒体的发展,使21世纪的世界数字信息生态发生了巨变,公众舆论在国际关系和信息生态中的主导地位日益凸显。在西方语境中,“宣传”这一构造他人思想的武器,在塑造和影响舆论方面具有天然优势。事实上,每一次新的公共传播媒介诞生及发展都催生了新的宣传浪潮,书写着宣传的演变史。人工智能时代,西方世界的计算宣传利用社交媒体平台、自动化代理人和大数据,在美国大选、英国脱欧公投等重大政治事件中崭露头角。201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使计算宣传迅速获得了世界各国学者的关注。美国人工智能公司OpenAI的大语言模型ChatGPT在推出约两个月后,1月已达到1亿月活跃用户,成为历史上增长最快的消费者应用程序。ChatGPT不仅是新一代聊天机器人的突破,也将为信息产业带来巨大变革,但由此带来的学术造假、技术滥用、舆论安全等风险亦不容忽视。如今,西方政府和媒体将这种旨在有组织地操纵公共舆论的新型宣传方式瞄准中国,在一系列重大和敏感议题上制造涉华负面舆情,给我国的国家形象和安全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一、西方涉华计算宣传的新动向

从2019年开始,为了配合美国不断升级的对华遏制,西方国家和媒体开始频繁且多样化地针对中国开展计算宣传,并倒打一耙,不断“挖掘”中国使用计算宣传的所谓证据。

(一)针对中国的计算宣传行动明显增多

西方计算宣传的运作机制是“瞄准争议性议题制造社会冲突和分歧,通过算法技术快速传播政治模因,利用中介化的社交媒体塑造注意力中心”[ ]。2018年,牛津大学学者的研究显示,Twitter上存在针对中国的计算宣传,中国学术界首次意识到西方计算宣传给中国带来的危机。过去3年,在香港修例风波、中美贸易谈判、2020年美国大选等一系列议题中,西方针对中国开展的计算宣传行动明显增多。例如,2020年美国大选期间,社交机器人涉华推文利用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两党候选人对华政策分歧制造极化舆论,诬称拜登“忠诚”于中国、“伤害”美国[ ],将所谓“中国威胁论”炒作为美国两党之间的政治斗争工具。2020年部分国际企业和媒体大肆炒作“新疆棉花”事件。《纽约时报》发文声称,新疆的“棉花问题”不是一个纯粹的经济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Twitter上的社交机器人对该报的涉疆报道进行了“两级传播”:一级传播流是将专业媒体机构生产的新闻报道引入社交媒体,二级传播流是促使人们在社交媒体点赞、评论和转发,由此将该报道影响力无限扩大。社交机器人在一级传播流中更加活跃,在二级传播流中更喜欢发布可能引发争议和具有煽动性的内容,形成特定问题上的舆论操纵者[ ]。

新冠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为国家行为体提供了重构全球权力格局的空间。健康和科学争议被西方国家行为体政治化,一些西方国家的政府在社交媒体发起信息运动以操纵国际关系和政治,形成“信息疫情”。国内外学者发现了诸多以社交媒体为平台传播“中国病毒论”“中国阴谋论”“中国赔偿论”等话题的计算宣传案例。澳大利亚研究所责任技术中心研究人员分析了2020年3月份10天内260万条推文中的2 550多万次转发数据,跟踪关于COVID-19虛假信息的系统性传播。研究发现,“新冠病毒是中国一手策划的”这一谎言得到了美国总统及其政府的支持,特别是关于“中国将该病毒设计为生物武器”的阴谋论,是由亲特朗普人士、QAnon或共和党人操纵的社交机器人发起的一场针对中国的协调一致的造势运动[ ]。另一项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推特上关于所谓“中国共产党故意制造病毒”的推文,几乎由美国的保守派单方面主导,围绕这一阴谋论的计算宣传行为表现出明显的政治意识形态和负面情绪[ ]。

(二)涉华计算宣传的传播主体和运作方式更加多元

西方涉华计算宣传在传播主体和运作方式上有了新的变化。在早期西方重大政治事件相关的计算宣传案例中,西方政府机构和政党、政客是主要参与者。而近两年计算宣传行动的主体呈现出更加多元的特点:政府和政党是主导者,媒体、商业公司、社会组织和意见领袖协同宣传。长期致力于研究计算宣传的牛津大学互联网研究院(OII)将当前计算宣传活动中常见的传播主体分为四类:第一类是政府机构,通常与媒体、互联网管理部门、军方、警方协同工作,制造热门话题和趋势;第二类是政党或政客,通过传播虚假信息、压制政治参与和贬低对手来操纵数字化竞选活动;第三类是商业公司,他们与政治行为主体合作,签订商业合同,从中赚取巨大利润;第四类是社会组织和意见领袖,其中不乏各类民间机构、青年亚文化团体、黑客、边缘弱势群体、网红和志愿者等[ ]。

与此同时,西方开展计算宣传的方式更加多样化。一是传播介质丰富,社交机器人具有多种不同类型,包括旨在压制目标信息、渠道或声音的阻尼器机器人,寻求扩大互动或关注互联网上特定信息的放大器机器人,帮助数据收集、维护和数据分析过程的服务机器人,以及使用社交媒体来吸引人们关注政府中政治行为者行为的透明机器人[ ]。二是不再一味追求隐蔽的传播渠道来掩饰其在道德和法律上的“污点”,开始利用搜索引擎优化(SEO)为自己披上“商业广告”的外衣。社交媒体与搜索引擎的结合能够使计算宣传在短时间内滋生蔓延。通过海量传播和付费广告等手段,计算宣传的运营主体可以让用户通过关键词搜索接触到其创建的“垃圾网站”及其推送的信息,包括阴谋论和虚假信息[ ]。相关研究证实了搜索引擎及其优化过程在引导流量流向有关COVID-19的垃圾新闻和虚假信息方面具有非常高效的作用。这些网站可以通过数字广告将流量变现,提高它们的在线声誉和知名度[ ]。三是新增了图文和视频化运作的传播内容。2019年,伍利和霍华德曾将社交机器人定义为“为执行简单、重复、通常基于文本的任务而创建的软件程序或代理”[7]3-18。而当下的计算宣传不局限于单一模态的文字文本,而是拓展到图文、表情包、视频等形式。尤其是YouTube、Netflix、TikTok等热门视频平台上具有视觉特征的数字内容,更容易成为计算宣传捕猎的对象。这些视频内容能够更全面地刺激人类的认知系统,诱发更强大的情绪反应,实现注意力最大化,增加受众覆盖面和参与度,进而“与计算宣传的深度伪造趋势一拍即合,同时又使得计算宣传更不易被观测到,增加了主流舆论演化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 ]。

(三)诬称中国运用计算宣传改变全球权力格局

牛津大学互联网研究院2018年的报告指出,没有发现中国政府运用计算宣传的痕迹。然而,近3年来,西方学术界掀起了一股“中国计算宣传”研究热潮,试图“证明”中国开展了计算宣传的文章急剧增多,指责中国政府利用计算宣传影响国际舆论。一方面,西方国家一直认为中国具有强大的人工智能技术来开发和推广适合进行对外宣传的媒体平台,以便促进自动化宣传快速发展。萨曼莎·布拉德肖和菲利普·霍华德列出了一份全球网络部队能力清单,认为中国、以色列、阿联酋和美国具备用于开展国际信息战和心理战的团队和预算,愿意在研发上投入大量资金,拥有复杂和各种各样的技术[ ]。国际版抖音TikTok在国外大受欢迎后,西方政府和政客对此产生危机感,一度试图封禁TikTok。一些西方学者利用TikTok大做文章,企图证明中国生产具有视觉特征的数字内容来达到宣传目的,但最后却得出了出乎自己意料的结论,即“在与政府有关的账户传播的内容中,宣传一直只占不到一半”[ ]。

另一方面,一些西方学者始终怀疑中国具有通过计算宣传操纵国际舆论的意图,同时片面地将“亲中国”标签视作中国政府使用计算宣传的证据,指责中国影响国际社会在各大事件中对中国的看法。这种主观臆想的目的是制造信息运动,提升软实力,改变全球权力格局。例如,Facebook和Twitter仅仅基于意识形态将外国影响力活动归因于七个国家——中国、印度、伊朗、巴基斯坦、俄罗斯、沙特阿拉伯和委内瑞拉[ ],而完全无视西方国家对计算宣传的大规模运用。有学者研究了Twitter上新冠疫情期间的中国相关信息,将凡是传播有利于中国的叙事账户标记为“亲中国”的自动化账户,得出了“亲中国的群体似乎比中立的群体多发了35到115倍的推特”[ ]的歪曲结论,进而指责中国利用社交媒体平台传播关于新冠疫情的虚假信息,并将之视作全球信息战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一方面反映出社交机器人已经成为现代信息战争的工具,全球地缘政治格局在人工智能时代进一步加剧,也从侧面反映出关于计算宣传的研究已成为国际关系、国际话语权博弈中的新工具。

二、西方涉华计算宣传的潜在风险

西方计算宣传给我国带来了各种层面的风险:挑战了公众的话语权,污染信息环境;网络民族主义重新抬头,引发社会层面的仇恨言论和攻击行为;加剧国家之间冲突性的信息地缘政治格局,威胁国家政治安全。

(一)个人层面:挑战公众话语权,影响公众感知信息环境

随着社交媒体成为公众获取信息和参与政治的主要途径,计算宣传在全球政治传播中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计算宣传是故意的、有预谋的,而不是偶然的,它试图在特定受众中创造某种状态,包括塑造感知、操纵认知,以及直接触发相关行为。在Twitter和Facebook等社交媒体平台上,社交机器人生产各种“虚假信息、玩弄标签、制造趋势、放大特定内容,并同时启动伪草根运动”[ ]。这些精心策划和传播的具有政治宣传目的的信息,影响用户感知信息环境,改变公众的政治认知、态度和行为,在重大国际事件和国家民主政治中制造虚假的舆论气候和舆论生态。通过影响信息环境,计算宣传不仅让不受欢迎的意见在社交媒体对话中显得更受欢迎,还使公众保持沉默或形成分裂。因此,这种数字虚假信息的产生和运作是一场巨大的“公共传播危机”,它干扰公共领域的真相和透明度,破坏公众对媒体、公共机构和科学的信任,挑战公众的话语权。

美国公共关系研究院的社会虚假信息报告显示,63%的美国人认为虚假和错误信息是社会中的一个重大问题,可以与枪支暴力(63%)和恐怖主义(66%)不相上下[ ]。虚假信息的大肆传播,已严重影响当前的信息环境,成为影响公众认知的最大障碍。在西方涉华计算宣传中,最明显的舆论操纵方式是传播关于中国的虚假信息。新冠疫情破坏了全球政治气候的稳定,世界不得不面临一系列全球政治问题。这些问题中最明显的是社交媒体平台上的错误信息、虚假信息和假新闻现象。西方涉华计算宣传加剧了针对中国的虚假信息的流行。部分西方政客和媒体将抹黑和攻击中国作为其内部政治斗争的砝码,以及巩固本国在全球权力地位的工具。他们否定中国在抗击新冠疫情中的成绩和贡献,利用计算宣传在病毒来源、疫情信息公开、疫苗生产、国际合作与责任等问题上塑造不利于中国的信息环境,影响世界公众的认知。相关研究证实,在新冠疫情流行的各个阶段,社交机器人試图干预公众对疫情的认知,推特上11.63%与疫情相关的内容由社交机器人发布[ ]。计算宣传建构的信息环境,使世界各地的公众无法及时获得有关安全与健康的真实信息,引发信息疫情和政治焦虑。充斥中国负面信息的“茧房”,不仅会压制西方公众的个人话语权,影响其对中国的态度,还会误导不明真相的中国公众,破坏国内秩序稳定,带来公共传播危机。

(二)社会层面:煽动仇恨言论,触发网络民族主义行为

一般而言,互联网上的仇恨言论往往根植于现实世界的社会分歧,但如今它也可能由计算宣传利用“喷子”和社交机器人凭空制造。根据罗伯特·戈瓦的说法,“喷子”(trolls)最初被定义为“那些故意引诱人们引起情绪反应的人”,然而,在过去十年里,这个词成为仇恨言论和骚扰的代名词,并演变成越来越有组织甚至制度化的活动[ ]。在计算宣传的相关研究中,喷子通常是指“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对目标群体和社区开展仇恨言论和在线骚扰的人”[ ]。起初,这些专业或半专业的“喷子”通常被用来传播对政治家、记者和学者的贬损幽默或诽谤性言语攻击,例如仇恨言论、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等,逐渐形成了“喷子农场”或“喷子军队”。随着社交机器人的出现,“喷子”正在转变为自动化叙事创作者。他们设计故事、编纂仇恨言论并输入社交机器人网络,进而开展更高效的计算宣传活动。社交机器人和“喷子军队”可以毫不费力地在网上传播激进的观点和“另类真理”。由此可见,计算宣传已成为破坏社会民主、煽动民族仇恨、制造阴谋论的工具。

西方涉华计算宣传围绕中美贸易摩擦、新冠疫情刻意制造中西方对立,将寻求对话的中西方关系转向对抗,导致政治极化。处于社交媒体“信息茧房”和“过滤气泡”中的公众被计算宣传刻意放大的种族和国际冲突所误导,可能会表现出极端、狂热、偏执的一面,发表仇恨言论,激发国内和国际社会针对中国的网络民族主义。有关计算宣传案例显示,西方国家凭借其全球传播的主导地位引发亚洲其他国家对中国的对立情绪,触发群体极化,煽动仇恨言论和针对中国公民以及华人华侨的仇恨行为。一项研究描述了Twitter上美国和菲律宾关于新冠疫情的对话特征,评估仇恨言论和机器人驱动活动之间的联系,发现机器人活动与更高的仇恨有关,尤其是在人口更密集、与他人更隔离的社区[ ]。日本学者证实了计算宣传是安倍领导下自民党的一种非常普遍的做法:右翼分子利用社交媒体和计算宣传,煽动种族主义情绪。他们在Twitter上操纵了一支庞大的机器人网络军队,推动民族主义议程,体现出明显的反韩、反华的种族主义和排外主义意识形态[ ]。令人担忧的是,这种基于网络民族主义的仇恨言论正在上升为人身攻击行为。新冠疫情在全球暴发以来,针对华人或亚裔人士的种族主义攻击在澳大利亚呈急剧上升势头。澳大利亚“人均水平(Per Capita)”智库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81%的受访者经历了与新冠疫情相关的攻击,而61%的事件包括种族主义辱骂。该智库研究员奥斯曼德·邱表示,种族主义事件激增,华人社区普遍对此有感觉。

(三)国家层面:强化信息地缘政治,威胁国家政治安全

算法传播范式赋予主权国家以更大的权力实施信息传播控制。算法技术强国在国际传播中能够置身于由中心观察四周的全景敞视空间,从而继续主导信息地缘政治格局[ ]。面对日益复杂的信息地缘政治格局,世界各国将算法技术视作国家之间进行战略竞争的重要力量,以提升自身软实力。软实力是一个国家说服和吸引其他政治行为体的能力,国家行为体可以通过这种能力来实现自身在世界政治中希望的结果,即让其政治和社会文化价值观念以及行为得到其他国际社会成员的认可。新闻媒体的报道、文化产业的输出等是国家行为体获取软实力的传统方式。算法技术和社交媒体的发展为软实力提供了新的平台,其与公众强大的互动性能帮助国家行为体在更广泛的层面实现软实力战略。互联网政治化和计算宣传带来的新范式正在改变国家行为体在国内和国际运作软实力的方式。西方国家开始将计算宣传纳入其软实力战略,以此增强软实力、抢占信息权。计算宣传成为一种战略叙事方式。政治行动者利用战略叙事增强软实力,将故事投射给观众,试图说服他们;计算宣传通过劫持叙事被投射的平台,从根本上加强了这一投射过程,间接地充当了软实力的增强器[ ]。

计算宣传的出现使全球信息地缘政治格局更加复杂,国家意识形态安全的维护更加困难,也破坏了国家战略竞争的平衡性。西方计算宣传围绕敏感议题操纵国际舆论的运作机制,更容易实现高效的意识形态渗透,对我国进行政治干涉。此外,计算宣传难以防范,目前我国还没有成熟的技术来快速、准确地识别和监控网络上的计算宣传,一旦受到计算宣传攻击就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政治安全是国家的核心安全,西方涉华计算宣传对我国的政治干涉是对我国网络主权的侵犯。网络主权是我国基于国家主权对我国境内的网络设施、网络行为以及相关网络数据和信息等享有的最高权和对外独立权。西方涉华计算宣传利用海量的网络数据传播虚假负面信息,操纵国际舆论,是在推动隐蔽的信息殖民主义,对中国政治安全、政权安全造成了威胁。同时,西方涉华计算宣传背离了网络空间全球治理的基本原则。网络空间的全球治理是国际组织、主权国家、商业公司和公民等多种行为体为应对网络空间的共同问题、维护共同利益而开展的协商性合作。“全球治理的有效性体现在治理参与的公平性以及治理目标的公共性,基于人工智能的国家隐形政治宣传,无形中加剧了国家之间的战略竞争,削弱了全球治理的有效性”[ ],进而推动信息地缘政治格局走向更加冲突和不平衡的局面。

三、我国的应对策略

我国应将计算宣传的应对纳入国家安全战略和全球网络治理战略中。这要求我们优化各环节要素,在本土和全球层面发展出有效的应对策略,建构系统性治理框架。

(一)提升计算宣传预警和分析水平

人工智能是事关发展全局和国家安全的基础核心领域。我国推出了一系列重要的人工智能行动计划,力争到2030年实现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领先世界。目前,我国在人脸识别、无人驾驶等人工智能应用产业领域取得了较大成功,但整体性竞争优势有待提升,尤其是在网络安全等重要领域。面对来势汹汹的西方涉华计算宣传,我国需要在人工智能技术上寻求突破,以高效、尖端的技术研发手段和完善、长效的技术管理机制,形成应对涉华计算宣传的完善体系。其一,运用大数据和算法技术建立计算宣传监测网络,对境外势力企图在国内和国际社会开展的计算宣传及时检测、预判和跟踪,防止境外虚假新闻“内流”引发社会焦虑或“扩散”引发国际社会误解。其二,及时剖析涉华计算宣傳案例的发生机制,包括为谁宣传、为什么宣传、如何宣传、下一步动向等,深刻揭露西方国家操纵国际舆论的政治目的,防止涉华计算宣传带来的负面影响。其三,打通区域和行业壁垒,加强国内外学界和业界的合作,促使国内外有更多的学界、业界人员能识别、监测和分析计算宣传,不断提升涉华计算宣传研究的理论和实践水平。

(二)协同各主体参与全球治理

计算宣传无孔不入、难以防范,且对国家安全造成重大威胁,应协同政治、军事、经济领域的多方力量参与治理。就参与主体而言,西方涉华计算宣传的应对需要“两步走”。对内“需要建立由多个相关部门组成的治理战线,如将外交、国防、法律等部门结合起来,将学术界与智库吸纳进来,联合应对社交媒体平台上针对中国的计算宣传攻击”[ ],形成以政府为主导,互联网企业、媒体和公民共同参与的协同治理网络。对外发挥联合国、金砖国家组织、上海合作组织等全球性、区域性组织的调节与整合作用,积极发起和响应各类应对计算宣传的有益行动,建构对话性的、共识性的计算宣传全球治理平台。此外,由于计算宣传发轫于社交媒体,而西方国家掌握着推特、脸书等世界主流社交媒体的主导权,因此设法促进全世界达成计算宣传治理的共识非常重要,有必要让社交媒体公司对更严格的数据收集法律负责,并在识别和删除虚假账户方面保持警惕。同时,虽然一些西方国家的政府和政客是当前计算宣传的主导者,但西方国家为避免遭到计算宣传的攻击,也强调计算宣传的法律应对和平台责任。例如,欧盟于2019年生效的《通用数据保护再监管条例》(GDPR),规范了用户数据的收集、存储、转移和使用;美国反机器人行为准则(ABCC)则是由政府代表和公民共同讨论制定的应对机器人风险的政策和法规。

(三)建构完善的国家话语和叙事体系

2020年,美国将包括中央电视台、新华社、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等在内的9家中国主流媒体列为“外交使团”,对中国驻美媒体和记者进行歧视和政治打压,损害中国媒体的声誉和形象,干扰中国媒体正常运转。2021年,英国以存在“政治属性”为由撤销CGTN在英国播出执照。Twitter在2019年和2020年多次将香港修例风波等事件中公众发布的真实信息视为“与中国政府有关”而强制删除。这些都表明,媒体是操纵国际舆论的“命门”。长期以来,西方国家在全球传播中占据主动权,这也是西方开展涉华计算宣传的有力武器。虽然计算宣传通常发生在社交媒体,但社交机器人仍会大量转发传统主流媒体报道。而社交媒体平台凭借其超强的服务和链接能力正在走向基础设施化,深刻塑造社会公众的生活和交往方式,也对传播、经济甚至是政治权力结构造成改变。因此,我们需要建构一个由多种媒体话语主体构成的国家话语体系,强化我国媒体的对内和对外传播能力,以应对来自西方国家的舆论操纵。我国媒体在报道计算宣传中的争议话题时,要特别注意国内舆论场和国际舆论场的衔接,避免“失声”和“失衡”。我国要对内及时传播真实信息,消除疑虑,破解谣言,维护社会稳定;对外提升国际传播能力,发挥主流媒体和社交媒体等多元化主体的协同作用,平衡各方新闻来源和观点,及时回应国际社会上出现的虚假错误舆论,不被西方国家和媒体制造的竞争性“真相”牵着鼻子走[ ]。

(四)提升公众媒介素养

西方计算宣传主要基于算法技术的“趋势”“过滤”和“推荐”三种基本形式来实现舆论操纵[ ]。其实质是信息的选择、安排和呈现,也即信息的“把关”过程。把关曾经被定义为新闻编辑工作者独有的活动,即通过有目的的安排和突出一些信息来决定新闻的生产和呈现过程。虽然传统媒体的把关也会影响到社交机器人传播的内容,但计算宣传更直接地受到算法把关和用户把关的影响。计算宣传所依赖的算法会为社交媒体选择特定的热门话题和标签进行放大和推送,并过滤掉不符合宣传目的的信息,而“普通用户在社交媒体分享和放大信息时充当次要看门人,参与了一个流动的网络守门过程”[ ]。一旦计算宣传掌控了算法的把关过程,或者用户相信了计算宣传的内容,将虚假信息进行大范围的点赞、评论、转发,那么用户的“二次守门人”角色就失去了意义,转而成为计算宣传的推手。由此可见,對于西方涉华计算宣传而言,我国需要加强专业教育和社会教育,提升我国公众的媒介素养,使公众具备理解计算宣传的生产逻辑、防范计算宣传塑造的认知偏差、批判计算宣传带来的负面影响等能力。我国要不断提升公众的批判性数字生存技能,使公众扮演好社交媒体平台“二次守门人”的角色,通过用户自身的把关消解西方计算宣传的活跃水平。

四、结语

计算宣传是传统宣传在人工智能时代的产物,也是改变信息地缘政治的新工具。计算宣传早期被用于西方国家内部的政治斗争。随着美国对华遏制、新冠疫情等重大事件的发生,西方国家将计算宣传的矛头对准了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给国际关系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西方计算宣传的传播主体和运作方式更加多元,利用不同类型的机器人传播图片、视频等更具有视觉冲击性和互动性的信息。逐渐增多的西方涉华计算宣传表现出明显的政治意识形态和负面情绪,污蔑中国利用计算宣传改变全球权力格局。西方涉华计算宣传给中国带来了诸多风险,对政治安全和政权安全形成隐患。西方涉华计算宣传导致中西方关系更加紧张,西方公众出现了针对中国的仇恨和种族主义言论以及针对华人华侨的人身攻击等。全球信息地缘政治格局在计算宣传的运作下变得更加隐形复杂。

对此,我国需要从国内和全球两个维度,建构一个高效的应对西方涉华计算宣传的机制,以巩固我国人工智能技术竞争力。要进一步提升计算宣传预警和分析水平,推动各国政府、企业、国际组织、公众等多种主体共同参与,强化我国媒体的对内和对外传播能力,提升我国公众的算法素养,同时推动全球达成计算宣传的治理共识。西方涉华计算宣传的产生源于不同国家之间的意识形态和文化差异,注定是不会在一夜之间消失的信息霸权。虽然世界各国都在努力探索计算宣传的应对方式,但新的宣传机器及其计算工具将继续存在。未来,我国仍需要实时监测西方涉华计算宣传的新动向,防范新风险,不断探寻有效的应对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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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龚静阳

DOI:10.13946/j.cnki.jcqis.2023.02.010

作者简介:张梦,湖北第二师范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罗昕,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全球互联网治理的竞争格局与中国进路研究”(18AXW008)

引用格式:张梦,罗昕.西方涉华计算宣传的动向、风险与应对[J].统一战线学研究,2023(2):115-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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