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在韩国的翻译、传播及研究

刘芳

摘要：《聊斋志异》在韩国的翻译、传播及研究概况如下：第一，译介现状。《聊斋志异》的韩译本不多，基本集中在２０世纪下半叶以后，目前，韩国还有很多以漫画、插画等形式进行的本土化二次创作版本。第二，传播困境。清朝大兴文字狱，对涉及神魔传奇、讽刺社会等内容的文学作品进行销毁；朝鲜经历战争，朝鲜文人士子大多有“攘清夷”的思想；当时的翻译者们主要对女性读者需要的作品进行翻译等等，这一切都阻碍了《聊斋志异》在韩国的传播。第三，研究现状。研究成果并不多，以期刊和硕博论文为主，研究方向主要聚焦在与其他文学作品的比较研究、对其内在思想和世界观的研究和对《聊斋志异》中诗词歌曲的分析三个方面。

关键词：《聊斋志异》；韩国；译介；接受与传播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４１９    文献标志码：Ａ

《聊斋志异》自１７８４年首次被译为日语之后，据不完全统计，先后出现了英文、俄文、德文、法文、朝鲜文、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捷克语等２０多种语言６０多个版本。这其中英语译本数量最多，多达２０个版本，相关研究成果较丰富，对中国文化在英语世界的推广和交流产生了广泛影响。

朝鲜半岛由于地缘关系，是与古代中国最早建交的国家之一，身处古代中华文化辐射圈，古朝鲜人对中国古文化的理解并不亚于中国人。相较其他国家，尽管《聊斋志异》传入韩国的时间较早，文化共通，但相关研究成果较少，远不如跨文化传播障碍较大的英语版本的影响大。韩国高丽大学崔溶澈教授认为，《聊斋志异》在１８世纪中叶就流传到了朝鲜半岛，但韩国的聊斋学研究于２０世纪８０年代之后才慢慢发展起来。［1］因此，本文将对《聊斋志异》在韩国的译介之旅、接受过程、研究成果进行梳理，并探讨其传播效果微弱的深层原因。

一、译介之旅

在韩国，对中国古代小说的流传记录和现存书目有三种情况：一是存在流传记录，而没有现存文本；二是有现存文本，而没有流传记录；三是流传记录和现存文本同时存在。［2］197-２12《聊斋志异》属于第三种情况，尽管同时拥有流传记录和现存文本，但是就目前检索到的《聊斋志异》韩译本整理来看（表１），基本集中在２０世纪下半叶以后，其中翻译篇目最多的近５００篇，即

（金惠经）译者的译本，该译本翻译了《聊斋志异》的全部作品，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

虽然６０年代就有了第一次翻译，之后也间接出现几部译本，但这些译本大部分都是转译自日本，学术价值较低。除此之外，目前，韩国还存在很多以《聊斋志异》中的单篇故事或鬼怪狐妖为创作背景，通过漫画、插画等形式进行的本土化二次创作的版本。

韩译本当中，值得一提的是       （金惠经）译者的译本。由于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兼用了多种文体，还用了深奥难懂的文言文，大量典故和成语，在跨文化语境下，从理解程度上来讲是非常困难的。      （金惠经）译者为了使韩国人能够读懂《聊斋志异》，选取了包括《会校会注会评本聊斋志异》（１９６３年，上海中华书局），《全本新注聊斋志异》（１９８９年，人民文学出版社），《聊斋志异评赏大成》（１９９２年，漓江出版社）和《聊斋志异对照注译析》（１９９１年，广西人民出版社）等在内的多本书籍作为参考，使用了自然、纯粹的韩国语，在其译本中做了详细的注释和翻譯。为了加强人们对作品的兴趣和理解，       （金惠经）译者还适当地加入了一些插画和画报，耗时十多年得以完成全部作品（共６册图书的翻译本），本文简单摘录其中的句子来赏析一下：

１.生久坐不出，媪频唤瑞云以促之，生乃归。《瑞云》（《全本新注聊斋志异》蒲松龄著，朱其铠主编，１９８９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以下引文皆出自该版本。）

２.若公然带须眉以游都市，其不骇而走者盖几希矣！《罗刹海市》

３.忠孝志定，万劫不移，异哉席生，何其伟也！《席方平》

（忠）      （孝）

下文注释：

从以上列举可以窥探出，韩语体系与汉语体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语体，因而对《聊斋志异》的翻译不是简单的意味传达。       （金惠经）译者也曾提到，这是一项“死语译到活语、文语译到口语、古语译到现代语、汉语译到韩语”的极其复杂的工作，为连接两种不同的文化，译者应该努力做到以下三点：第一，译者应该尽己所能来了解原文所涵盖的文化、语言的独特性；第二，译者应该尽全力探寻和研究原作者及成书的有关背景、意图；第三，为了正确的表情达意，译者应该拥有坚实的双语基础。［3］１１６       （裴炳均）（２００５）在其书评中称赞道，这部著作如果刊登更多插图的话，就会更加完美，但整个译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足以被称赞为用另外一种语言，再现了中国典籍《聊斋志异》精彩、离奇、生动内容的典范之作。

二、在韩国接受过程及其传播困境

《聊斋志异》于康熙十八年（１６７９）初次被结集成书，乾隆三十年（１７６５）初次被刻印，而此时的清朝统治者为了巩固统治，从思想上加大力度对知识分子和民众的控制，大兴文字狱，严禁文人结社，对涉及“琐语淫词”、神魔传奇、讽刺社会、有伤风化等内容的文学作品进行销毁，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清朝文化的繁荣发展，也间接阻碍着文学作品的海外传播。

《聊斋志异》的传播时期处于清朝后期，而此时的朝鲜王朝正在经历战争，接连遭到日本（壬辰倭乱）和后金（清）的入侵（丁卯之役、丙子之役），社会秩序、经济文化发展受到严重破坏。后金，也就是清朝政府建立前期，对朝鲜王朝实行的是不平等的藩属关系，这也导致朝鲜王朝对清政权所不齿。根据闵宽东教授《中国古典小说在韩之传播》一文中指出，清朝时传入朝鲜的文学作品大部分是１７６４年前或日据时代以后。由此可见，清王朝和朝鲜王朝的紧张关系，限制了清朝文学作品的交流和发展。

面对自己所鄙夷的清政府，朝鲜王朝文人士子在“攘清夷”的思想下，而更加推崇儒家学说，当时在位的朝鲜君主正祖（１７７７—１８００）是儒家学说的强力支持者和捍卫者，他在位期间强调引进儒学经典，而对稗官小说则推行禁令：“卿居庙堂筹谋之地，须以明末清初文集，及稗官杂记等，诸册，投之水火当否，与诸宰，烂加讲究。而此若以今不便为嫌，赴燕使行购杂书之禁。” ［4］743-748这种文化输入管理政策直到朝鲜宪宗（１８２７—１８４９）才慢慢弱化，并逐渐恢复对中国小说的引进。但此时已是１９世纪末，朝鲜半岛进入了长达３５年的日据时代，随着朝鲜王朝的覆灭，政治主权被剥夺，文化主权被控制，《聊斋志异》在朝鲜半岛的传播更是不可能。［5］虽然朝鲜王朝时期，阅读群体面向平民化，文学作品朝向通俗化发展，但按照当时的翻译通例，翻译者们主要是针对女性读者需要的作品，如白话短篇小说、才子佳人小说、爱情小说等加以翻译。但由于《聊斋志异》使用了多种文体，古文还有省略前文中已出现的主语、述语的习惯，有时候还会引用大量典故和成语，文笔风格沉闷严肃，这使得长达数十万字的《聊斋志异》很难受到朝鲜民众的喜欢，自然翻译引入不具备可操作性。正如朝鲜时代文人李圭景所评：“有聊齋志异蒲松龄者，稗官中最为可观，或有实迹，文辞雅驯，与王渔洋同时，渔洋以千金购之，欲为己作，而松龄不应，其操可知也。如此小说，我东人则量浅才短，亦不能领略，闾巷间流行者，只有九云梦。” ［6］229-231

２０世纪８０年代后，韩国对于《聊斋志异》的翻译和研究才开始逐渐兴盛起来，伴随着张国荣和王祖贤主演的《倩女幽魂》在韩国的热映，原作《聊斋志异》也开始进入高速发展期，传播范围越来越广泛，译本数量也越来越多。总体来看，尽管《聊斋志异》具有较高的文学水平和美学价值，但在韩国研究规模不大，影响力也并不高，这是历史时代、国家政策、跨文化传播障碍和读者群等多种原因所导致的。

三、韩国相关研究现状梳理

韩国学者对中国文言小说的研究，一向集中于六朝志怪与唐代传奇小说，至于明清文言小说的研究，相对而言较少。笔者在韩国学术研究网站ＲＩＳＳ（ｗｗｗ.ｒｉｓｓ.ｋｒ）上，以“          ”“聊斋志异”“       ”“蒲松龄”等关键词检索，从中筛选出相关文献７３篇，力求获得较为完备准确的文献资料，以期能全面反映韩国学术界对“聊斋志异”的研究现状。通过对韩国相关文献进行梳理和研究可以看出韩国学术界对中国古典小说的研究始于光复年（１９４５）以后，尤其是２０世纪９０年代和２１世纪相关成果较为丰富，发表的文章最多。这是因为自１９９２年与中国建交以后，来中国留学的韩国留学生日渐增多，与此同时，在韩国新设的中文系也越来越多，每年培养出不少中文学者。因此在新氛围的研究风土上，对中国古典小说的研究成果日益丰富，这也表现在韩国《聊斋志异》研究成果分布上，如下所示：

２０世纪６０年代，韩国出现了第一篇研究《聊斋志异》的文章，即   （金益杉）《聊斋志异考》（汉城大学，１９６３）。该论文不仅对《聊斋志异》的整体内容进行了研究，还对作品的艺术性方面进行了分析，但由于论文使用了很多汉字，加之又没有对原文进行必要的注解和说明，理解起来比较困难。因此，这篇文章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学术界的注意，但这篇文章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其开辟了韩国“聊斋志异”研究的新道路。这个时期韩国学术界大多对作者、题材、文学思想、女性形象等方面加以研究。随后，越来越多的韩国学者对蒲松龄及其著作表示出浓厚的兴趣，研究范围也更广泛，研究水平也更高。到２１世纪，开始出现涉及其与其他文学作品的比较研究。总体来看韩国对“蒲松龄”及《聊斋志异》的研究成果并不多，以期刊和硕博论文为主，研究方向主要聚焦在三个方面：

第一，与其他文学作品的比较研究。笔者目前检索出来的韩国文献中，将《聊斋志异》和中国明代诗人瞿佑撰写的文言短篇小说集《剪灯新话》、韩国朝鲜王朝金时习撰著的古典传奇小说集《          （金鳌神话）》和     （任埅）的《        （天倪录）》、日本石川鸿斋的《夜窗鬼谈》、美国著名汉学家乔纳森－斯宾塞《王氏之死》进行比较研究。这些文献大都从作者生平和当时作品的创作背景出发，或透过作品剖析比较作者思想，或探讨作品接受及传播差异，或分析作品中某个观点和某种形象等。比如，        （刘亮君）、        （安正燻）（２０２０）探讨了《剪灯新话》与《聊斋志异》韩国接受度的差异，从创造时期、创作社会背景、阅读群体、国家文化政策、文字特色等方面阐述了《剪灯新话》的韩国接受度要比《聊斋志异》高的原因。       （张玉元）（２０１９）、

（王婷）（２０１８）、        （张文翠）（２０１４）等韩国学者都对《聊斋志异》中的“人鬼故事”和韩国文学作品《          （金鳌神话）》进行了比较研究。

第二，对其内在思想和世界观的研究。《聊斋志异》虽是志怪小说集大成者，但实际上是一部孤愤之书。蒲松龄通过一个个志怪故事，或抨击科举制度的腐朽，表达自己的愤恨之情；或揭露当时封建社会的黑暗，暴露统治阶级的腐败；或揭示被压迫人民的痛苦生活；或反抗封建礼教的束缚等。可以说每个故事都具有丰富深刻的思想内容，都折射出一定的主题。因此，这也成为韩国学界争相研究的领域。例如，        （崔有得）（２００４）认为蒲松龄通过作品描绘了一个个梦幻般超现实的世界，但这个超现实的世界真实地反映了现实世界，对作者所面临的混乱、消极腐败蔓延的病态的当时社会给予了严厉的一击。

第三，对《聊斋志异》中诗词歌曲的分析。在叙事中穿插诗词歌曲可以说是中国文学历来的传统，诗词歌曲在《聊斋志异》中的运用堪称典范；不仅使其成为文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体现出作者蒲松龄在诗词歌曲方面高超的造诣。       （裴炳均）（２０２０）在其文章中，对《聊斋志异》中６１篇韵文的内容、在故事中的作用和意义，以及与蒲松龄其他作品的关联等都进行了深入的分析研究，这篇文章对于韩国人整体理解和评价蒲松龄和他的作品，都有很好的推动作用。

综上，通过全面审视《聊斋志异》在韩国的翻译、接受与传播现状，可以了解到当时的文化政策、社会时代和读者群等，可以了解到哪些因素制约着《聊斋志异》在韩国的传播，这些都将会推进韩国对《聊斋志异》的译介研究，使其朝着更深广、更多元的方向发展，将会有助于推进中国典籍海外译介传播的研究，这也是本文的意义所在。

参考文献：

［1］《聊斋志异》的韩译本出版情况［ＤＢ/ＯＬ］.外研社韩语部，２０２０，０７.ｈｔｔｐｓ：//ｎｅｗ.ｑｑ.ｃｏｍ/ｏｍｎ/

２０２００８２４/２０２００８２４Ａ０ＳＰ２５００.ｈｔｍｌ.

［2］       ，        .明清文言筆记《剪灯新话》与《聊斋志异》海内外接受度比较研究—以韩国为中心［Ｊ］.              ，2020，（６２）.

［3］金惠经.浅议古籍翻译工作及疑难问题的解决——《聊斋志异》翻译有感［Ｊ］.蒲松龄研究，

２００２，（４）.

［4］        .书评《         》［Ｊ］.             ２００５，（45）.

［5］闵宽东.中国古典小说在韩国之传播［Ｍ］.上海：学林出版社，１９９８.

［6］李奎景.五洲衍文长笺散稿（七卷：小说辩证说）［Ｍ］.                ，１９８２.

The Translation，Dissemination and Research of Liaozhai Zhiyi in Korea

LIU Fa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Shando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Zibo 255022，China）

Abstract： The translation，dissemination and research of Liaozhai Zhiyi in Korea are as follows： First，the translation status quo. There are only a few Korean translations of Liaozhai Zhiyi，which were mostly produced after the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Currently，there are many local versions in the form of comics and illustrations in Korea. Second，the dilemma of communication.In the Qing Dynasty，literary inquisition was built to destroy literary works involving legends of gods and demons and satire of society. After the Korean War，most of the Korean literati had the idea of“fighting the Qing Dynasty”. At that time，translators mainly translated works needed by female readers，which hindered the spread of Liaozhai Zhiyi in Korea. Third，research status. There are not many research achievements，mainly periodicals and dissertations. The research direction mainly focuses on the comparison with other literary works，the research on its internal thoughts and world outlook，and the analysis of poetry and songs in Liaozhai Zhiyi.

Key words： Liaozhai Zhiyi；Korea；Translation；Reception and Communication

（责任编辑：陈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