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太战略”下美菲同盟强化的动向与影响

郑先武 薛 亮 王腾飞

引 言

拜登政府执政以来，美国“印太战略”获得实质化推进，大国竞争更趋激烈，其“全面介入”的南海政策继续深化(1)Ned Price，“U.S. Support for the Philippines in the South China Sea”，U.S. Department of State，June 17，2022，https：//www.state.gov/u-s-support-for-the-philippines-in-the-south-china-sea/，对台政策也从“战略模糊”走向“战略清晰”(2)See David Sacks，“While Pledging to Defend Taiwan from China，Biden Shifted on Taiwan Independence”，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September 22，2022，https：//www.cfr.org/blog/while-pledging-defend-taiwan-china-biden-shifted-taiwan-independence-heres-why-matters；汪曙申：《中美竞争视角下美国介入台海的政策探析》，《当代美国评论》2022年第4期。。在此背景下，拜登政府制定了“重振美国的全球联盟和伙伴关系”的总体战略，旨在通过“重申对联盟和共同价值观的承诺”，“提升联盟的军事战备能力和应对各领域威胁的能力”以及“组建更广泛的联盟和伙伴关系网络”，来共同应对主要来自中国的军事和非军事威胁以及全球危机(3)Antony J. Blinken，“Reaffirming and Reimagining America’s Alliances”，U.S. Department of State，March 24，2021，https：//www.state.gov/reaffirming-and-reimagining-americas-alliances/。自然，被定位为“印太区域架构的核心”的东南亚(4)The White House，“Indo-Pacific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February 2022，https：//www. whitehouse. gov/wp-content/uploads/2022/02/U.S.-Indo-Pacific-Strategy.pdf，p.7.，成为美国“印太战略”实施的重点区域。

对此，既有研究主要从“联盟管理”的学理出发，对美国“印太战略”的实践予以探析，并表现出三个明显的发展趋势：(1)从分析框架看，构建出囊括概念界定(以联盟性质、内容、职能、结构和形式为基准)和因果机制(以安全格局、威胁认知、联盟管理、转变趋向、区域影响为链条)的系统性框架；(2)从研究对象看，实现了从集中关注美国与日本、韩国和澳大利亚等发达国家间联盟，到开始兼顾美菲、美泰联盟及其所涉区域(东南亚)、横向关联(盟友间)和组合形态(网络化)的总体性拓展；(3)从关涉领域看，不再局限于军事安全与防务合作方面，而是拓展到对内政、外交、经贸、社会、能源、科技、供应链和价值观等诸多领域的综合性探索中(5)参见Chung Min Lee，“Reassessing the ROK-US Alliance：Transformation Challenges and the Consequences of South Korea’s Choices”，Australi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Vol.57，No.2，2003，pp.281-307；Nick Bisley，“Securing the ‘Anchor of Regional Stability’？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US-Japan Alliance and East Asian Security”，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30，No.1，2008，pp.73-98；刘丰：《美国的联盟管理及其对中国的影响》，《外交评论》2014年第6期；凌胜利：《联盟的转型：一项概念分析》，《太平洋学报》2015年第3期；代帆、张博：《阿罗约时期菲美安全合作及其影响》，《东南亚研究》2015年第4期；左希迎：《亚太联盟转型与美国的双重再保证战略》，《世界经济与政治》2015年第9期；代帆：《国家安全与对外政策：阿基诺三世的对华政策及其启示》，《国际关系研究》2016年第3期；凌胜利：《冷战后美日联盟为何不断强化？——基于联盟管理的视角》，《当代亚太》2018年第6期；刘丰：《秩序主导、内部纷争与美国联盟体系转型》，《外交评论》2021年第6期；钟振明、关梦瑞：《非对称同盟内部矛盾与美菲关系的转折》，《东南亚研究》2021年第6期；李卓：《美菲、美泰同盟及其管理现状与前景》，《国际政治研究》2022年第2期。。基于此，本文将根据研究发展趋势和现实要求，在“印太战略”背景下探讨美菲军事同盟的强化趋向，并重点论述拜登政府的战略设计、管理手段和实施掣肘，以对“联盟管理”研究和相关政策实践提供参考。

一 拜登政府对美菲军事同盟的定位

拜登政府强化美菲军事同盟的战略需求主要来自对华战略竞争需要。在前任政府将中国视为“寻求在印太区域取代美国”的基础上(8)The White House，“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December 2017，https：//trumpwhitehouse.archives.gov/wp-content/uploads/2017/12/NSS-Final-12-18-2017-0905.pdf，p.25.，拜登政府进一步将中国定位为“最严峻的战略竞争对手”(9)“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on America’s Place in the World”，The White House，February 4，2021，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1/02/04/remarks-by-president-biden-on-americas-place-in-the-world/、“最大的地缘政治考验”(10)Antony J. Blinken，“A Foreign Policy for the American People”，U.S. Department of State，March 3，2021，https：//www.state.gov/a-foreign-policy-for-the-american-people/、“唯一既有重塑国际秩序意图，又有越来越强的经济、外交、军事和技术实力来实现这一目标的国家”(11)Antony J. Blinken，“The Administration’s Approach to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U.S. Department of State，May 26，2022，https：//www.state.gov/the-administrations-approach-to-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和“步步紧逼的挑战”(pacing challenge)(12)David Vergun，“China Remains ‘Pacing Challenge’ for U.S.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November 16，2021，https：//www.defense.gov/News/News-Stories/Article/Article/2845661/china-remains-pacing-challenge-for-us-pentagon-press-secretary-says/。但迫于自身改变中国行为和应对中国一系列复杂挑战的能力有限，拜登政府的“印太战略”在继续秉持“自由开放的印太”理念和“全政府”运作的基础上，更加重视利用对华竞争优势资源、联盟和伙伴关系体系，加强军用高新技术投入和创新，以所谓“集体实力”进一步增强对华战略优势，并对中国造成结构性制度压力(13)吴心伯：《拜登执政与中美战略竞争走向》，《国际问题研究》2021年第2期。。为此，拜登政府一再强调，广泛的联盟和伙伴体系是美国巨大的力量源泉、最大的全球战略优势以及国防战略的重心，着重提倡通过“重振联盟”来实现其战略诉求(14)Antony J. Blinken，“Reaffirming and Reimagining America’s Alliances”，U.S. Department of State，March 24，2021，https：//www.state.gov/reaffirming-and-reimagining-americas-alliances/。

2022年10月，拜登政府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强调，将利用国家实力的所有要素来战胜战略竞争对手，应对“共同挑战”，而实现这一目标的三大举措之一便是主张建立最强大的联盟体系，以增强其塑造全球战略环境并解决共同挑战的集体能力。为此，美国重申对“印太条约盟国”澳大利亚、日本、韩国、菲律宾和泰国的坚定承诺，并表示将继续加快这些联盟的现代化(15)The White House，“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October 12，2022，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22/11/8-November-Combined-PDF-for-Upload.pdf，p.38.。同月，美国国防部发布包含《2022年核态势审查》和《2022年导弹防御审查》在内的《2022年美国国防战略》报告，对其所有重大战略进行审查，以便在未来的“关键十年”使美国能够在地缘政治上战胜竞争对手(16)U.S. Department of Defense，“2022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Including the 2022 Nuclear Posture Review and the 2022 Missile Defense Review”，October 27，2022，https：//media. defense.gov/2022/Oct/27/2003103845/-1/-1/1/2022-NATIONAL-DEFENSE-STRATEGY-NPR-MDR. pdf。该报告明确以“应对中国挑战”为重点，突出强调将致力于通过加强与盟友和伙伴的合作，共同实施“一体化威慑”(integrated deterrence)战略，防止中国在关键区域占据主导地位，保护美国的国家利益并维护其主导的国际格局；具体而言，将在贡献互补的基础上与盟友和伙伴加强在主要区域的安全架构以及联合与协同作战的能力，促进情报与信息共享，利用新作战概念和全球联合部队能力，巩固美国在“印太”乃至全球的战略优势，而东南亚和南海区域则成为其打造遏制中国的关系网络以及与中国展开战略竞争的重要舞台，菲律宾更是其中的关键战略支点(17)CNAS U.S.-Philippines Alliance Task Force，“Revitalizing the U.S.-Philippines Alliance to Address Strategic Competition in the Indo-Pacific”，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June 1，2022，https：//www.cnas.org/publications/reports/revitalizing-the-u-s-philippines-alliance。

(一)美国对东南亚政策的“网络化”定位

鉴于东南亚是中国的“战略门户”，也是美中双方竞争中最重要的、可塑性最强的区域，东南亚遂成为美国对华展开地缘政治竞争、牵制中国发展的“前沿阵地”和“重点方向”(18)Working Group on Southeast Asia of the Task Force on U.S.-China Policy，“Prioritizing Southeast Asia in American China Policy”，Asia Society，August 1，2023，https：//asiasociety.org/sites/default/files/2023-08/Prioritizing%20Southeast%20Asia%20in%20American%20China%20Policy_0.pdf。拜登政府发展美国与东南亚国家的关系，重塑印太多边体系，塑造牵制中国崛起的周边环境，以对中国造成结构性制度压力。其东南亚政策遂呈现出双边和多边并重、海洋与陆地并进、安全与经济统筹的主要特征(19)参见张宇权、刘奕玮：《拜登政府的东南亚政策及其影响》，《现代国际关系》2021年第11期；邢瑞利：《拜登政府的东南亚政策：动向与评估》，《和平与发展》2022年第2期；陈菲、简斌华：《重塑地区秩序：拜登政府的东南亚政策及其影响》，《东南亚研究》2022年第2期；刘若楠：《再保证与再地区化：“印太战略”背景下的中国与东南亚关系》，《东南亚研究》2022年第3期；刘稚、安东程：《美国“印太战略”对中国—东盟关系的影响与应对》，《和平与发展》2022年第4期；武香君：《“印太战略”下拜登政府的东南亚政策》，《国际论坛》2022年第5期。，并着重通过下文归纳的“一二三四五六七联合体系”重塑印太安全架构、弥补经济短板、注入价值观要素，在美国对东南亚政策的“网络化”部署中将各个领域的议题“泛安全化”，以保持对中国的竞争优势并护持美国在东南亚乃至全球的霸权。

其中，“一”是指“印太合作框架”。拜登在2021年10月的东亚峰会上宣布建立“印太经济框架”(IPEF)并在2022年的亚洲之行中正式启动，其首批成员国即包含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越南、文莱和菲律宾等7个东南亚国家(20)Brock R. Williams et al.，“Biden Administration Plans for an Indo-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February 25，2022，https：//crsreports.congress.gov/product/pdf/IN/IN11814。2022年4月，美国、日本、韩国、加拿大、菲律宾、新加坡又伙同中国台湾成立独立于亚太经合组织的“全球跨境隐私规则”体系，为美国在数字领域的具体政策实施提供支持(21)“Global Cross-Border Privacy Rules Declaration”，U.S. Department of Commerce，May 9，2022，https：//www. commerce.gov/global-cross-border-privacy-rules-declaration。7月，美国召开“2022年供应链部长级论坛”，拉拢包括印尼和新加坡在内的17个伙伴经济体参会(22)Bureau of Economic and Business Affairs，“U.S. Convenes Supply Chain Ministerial Forum”，U.S. Department of State，July 19，2022，https：//www.state.gov/u-s-convenes-supply-chain-ministerial-forum/。“二”是指美国同域内外国家组建的双边军事同盟或伙伴关系。拜登对其东南亚盟友或伙伴进行“差异化”经营：将菲律宾视为“亲密盟友”，将新加坡视为“主要伙伴”，将泰国视为“重要盟友”，将越南、印尼、马来西亚和文莱视为“重要伙伴”，柬埔寨、老挝、东帝汶和缅甸(军政府除外)则被视为“发展伙伴”。“三”是指“三边安全合作”，包括“美英澳”(AUKUS)、“美日韩”和“美日澳”等合作机制，东南亚及其附近海域是其重点实施范围之一，引起东南亚国家的密切关注与回应(23)William Choong and Ian Storey，“Southeast Asian Responses to AUKUS”，ISEAS-Yusof Ishak Institute，October 14，2021，https：//www.iseas.edu.sg/wp-content/uploads/2021/09/ISEAS_Perspective_2021_134.pdf。“四”是指“四方安全对话”(QUAD)，四方领导人在2022年5月的东京峰会上推出“印太海域态势感知伙伴关系”(IPMDA)倡议，着重加强东南亚国家全面监测其海岸水域的“联合海域感知能力”。此外，四方机制还建立了覆盖东南亚的人道主义援助和救灾机制及区域疫苗生产和分配机制，以加强其在该区域的合法性，并积极拉拢新加坡、越南等东南亚国家打造“QUAD+”模式(24)Jonathan Stromseth，“ASEAN and the QUAD：Strategic Impasse or Avenue for Cooperation？”，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September 23，2021，https：//www.brookings.edu/blog/order-from-chaos/2021/09/23/asean-and-the-quad-strategic-impasse-or-avenue-for-cooperation/。“五”是指“五眼联盟”(FVEY)。作为在美国主导下不断演进的全球性情报组织，“五眼联盟”将中国和东南亚作为新形势下的监测重点，并将供应链、科技研发、网络空间和太空安全等领域作为合作的拓展方向(25)王彦飞、凌胜利：《澳大利亚强化“五眼联盟”合作分析》，《情报杂志》2021年第8期；张忠倩：《新形势下“五眼联盟”的战略走向及启示》，《情报杂志》2022年第9期；Phil Mercer，“Five Eyes Security Partners Meet in New Zealand”，VOA，June 28，2023，https：//www.voanews.com/a/five-eyes-security-partners-meet-in-new-zealand-/7158123.html。“六”是指“美国—湄公河伙伴关系”(Mekong-U.S. Partnership)。拜登政府重视通过实施《2021—2023年美湄伙伴关系行动计划》和讨论2024—2026年的行动计划，并辅之以“湄公河之友”“1.5轨对话”和峰会、部长级会议及高官会议，加强美国与东南亚五国间的长期关系，并作为对美国—东盟战略伙伴关系的补充(26)“Mekong-U.S. Partnership Plan of Action 2021-2023”，Mekong-U.S. Partnership，October 12，2021，https：//mekonguspartnership.org/wp-content/uploads/2021/10/MUSP-Plan-of-Action-Public-Use.pdf；“Mekong-U.S. Partnership at Work：January-April 2023”，Mekong-U.S. Partnership，April 27，2023，https：//mekonguspartnership.org/2023/04/27/mekong-u-s-partnership-at-work/。“七”是指“七国集团”(G7)。拜登政府使其议题关涉东南亚区域并邀请东南亚国家参会。拜登在2021年12月促成七国集团外长会议和发展部长会议邀请东盟国家参会并讨论基础设施、疫苗供应、南海局势等事项，并在2022年6月七国集团峰会上启动“全球基础设施和投资伙伴关系”(PGII)，为包含连接东南亚海底电缆在内的全球基础设施项目融资(27)Fikry A. Rahman，“What the G-7 Infrastructure Initiative Can Offer Southeast Asia”，The Diplomat，July 1，2022，https：//thediplomat.com/2022/07/what-the-g-7-infrastructure-initiative-can-offer-southeast-asia/。2023年5月，美国领导七国集团宣布“支持2016年南海仲裁裁决”(28)Michael Punongbayan，“G7 Declares Support for South China Sea Arbitral Ruling”，The Philippine Star，May 21，2023，https：//www.philstar.com/pilipino-star-ngayon/kutob/2023/05/21/2267839/g7-declares-support-south-china-sea-arbitral-ruling。此外，拜登政府将东盟定位为“印太战略”的“核心”，并启动美国—东盟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以开启美国—东盟关系的新时代(29)“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at the Annual U.S.-ASEAN Summit”，The White House，November 12，2022，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2/11/12/remarks-by-president-biden-at-the-annual-u-s-asean-summit-2/。美国通过上述系列举措，构建带有竞争性、排他性、针对性的印太多边体系，重新校准东南亚的最新战略定位，重塑中国最重要的周边战略环境。

(二)美国对菲律宾“亲密盟友”的特殊定位

在《国家安全战略》推行的“决定性十年的大国竞争”方针指导下，拜登政府格外重视东南亚的“深刻利害关系”和菲律宾的特殊战略意义(30)Joyce Ann L. Rocamora，“US to Stand with PH on South China Sea Issue”，Philippine News Agency，November 22，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89207，美菲同盟由此被视为维护“自由开放的印太”国际秩序的前沿、保障“印太”区域安全和联盟体系的关键以及竞逐“地缘政治竞争中心”东南亚的要害。

在上述“一二三四五六七联合体系”中，菲律宾成为“印太经济框架”所有支柱与“全球跨境隐私规则”的参与者、美国在东南亚最亲密的双边盟友、“三边安全合作”和“四方安全对话”的谨慎支持者，以及“印太海域态势感知伙伴关系”和“全球基础设施和投资伙伴关系”等倡议的重要受益方。美国国防安全合作局认为，东南亚区域正在成为地缘政治竞争中心，菲律宾将继续是该区域的政治稳定、和平与经济发展的中坚力量(31)Defense Security Cooperation Agency，“Arms Sales Notification”，Federal Register，June 24，2021，https：//www.federalregister.gov/documents/2021/10/18/2021-22667/arms-sales-notification。拜登政府在其发布的系列战略文件中，除一再重申对“印太条约盟友”澳、日、韩、菲、泰的坚定承诺并将之作为“印太区域民主繁荣发展的安全基础”以外，还特别强调了美菲同盟的战略意义，尤其是该同盟的持续现代化对于推进自由、开放、安全、稳定和繁荣的印太区域至关重要，《美菲共同防御条约》对美国和菲律宾两国的安全至关重要。菲律宾的独特地缘战略重要性对维护包括第一岛链和第二岛链在内的西太平洋和南太平洋区域安全而言至关重要，菲律宾是美国海上安全领域的关键伙伴，它在第一岛链中的位置对美国安全和美国印太联盟体系的完整性非常重要(32)“A Resolution Reaffirming the Importance of United States Alliances and Partnerships”，U.S. Congress，May 11，2022，https：//www.congress.gov/bill/117th-congress/senate-resolution/122；“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Bilateral Defense Guidelines”，U.S. Department of Defense，May 3，2023，https：//media.defense.gov/2023/May/03/2003214357/-1/-1/0/THE-UNITED-STATES-AND-THE-REPUBLIC-OF-THE-PHILIPPINES-BILATERAL-DEFENSE-GUIDELINES.PDF。

与此同时，随着美国对台政策从“战略模糊”走向“战略清晰”，分析认为菲律宾对美政策自杜特尔特政府后期有所转向，拜登政府在2021年11月发布的《21世纪美菲伙伴关系联合愿景》战略文件和2022年3月杜特尔特政府做出的“若俄乌冲突蔓延至菲，则允许美国使用菲方设施”的积极承诺基础上(33)Argyll Cyrus Geducos，“Duterte Explains Why US Forces Will Be Allowed to Use PH Bases amid Ukraine Conflict”，Manila Bulletin，March 21，2022，https：//mb.com.ph/2022/03/21/duterte-explains-allowing-us-to-use-ph-bases-amid-ukraine-conflict/，寻求美国在关键时期对菲律宾军事基地和设施使用权的目标也更加明朗。因此，2022年5月小马科斯当选菲律宾总统后，拜登政府寻求重振这一关键同盟和使之建立在更坚实的基础上，并在随后祝贺小马科斯当选时强调要加强美菲同盟和共同抗击疫情、应对气候危机、促进经济增长及增进人权(34)“Readout of President Biden’s Call with Philippine President-Elect Ferdinand Marcos Jr.”，The White House，May 11，2022，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2/05/11/readout-of-president-bidens-call-with-philippine-president-elect-ferdinand-marcos-jr/。在2022年9月会见小马科斯时，拜登又重申美国捍卫菲律宾的坚定承诺，强调南海航行和飞越自由，并希望在能源安全、气候行动和基础设施等问题上扩大合作(35)“Readout of President Biden’s Meeting with Philippine President Ferdinand Marcos Jr.”，The White House，September 22，2022，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2/09/22/readout-of-president-bidens-meeting-with-philippine-president-ferdinand-marcos-jr/。2023年2月，美国防长奥斯汀在向小马科斯总统承诺加强防务合作时再度确认，菲律宾是美国的“关键盟友”和“重要盟友”(36)Ruth Abbey Gita-Carlos，“PBBM Reaffirms ‘Strong’ US-PH Partnership”，Philippine News Agency，February 2，2023，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94201。

综上，在美国对东南亚政策“网络化”定位及对菲律宾“亲密盟友”特殊定位的基础上，拜登政府延续和发展了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和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战略”，并充分汲取美国历届政府在冷战以及后冷战时期维护、发展和调整美菲军事同盟的丰富历史经验，从军事、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等多个领域入手，全方位推动美菲军事同盟持续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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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拜登政府加强美菲军事同盟的战略趋向

基于“重振美国联盟和伙伴关系”的总体战略以及在“印太战略”下对东南亚和美菲军事同盟的特殊战略定位，结合美国长期运作其全球联盟体系尤其是美菲军事同盟的丰富实践经验，拜登政府在军事、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等多个领域齐头并进地实施其战略举措，并主要通过“内部深化”(内生路径)和“外部拓展”(外生路径)两种路径，试图达到强化美菲军事同盟，继而重塑对中国至关重要的周边战略环境的战略目标。

(一)美菲军事同盟的内部深化

拜登政府推动美菲军事同盟“内部深化”的路径主要通过重申对菲律宾的防务承诺、加大对其军售军援、升级联合军事演习、强化双边军事关系而展开。一是重申对菲律宾的防务承诺。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2021年1月27日与菲律宾外长洛钦通话时，代表拜登政府首次向菲律宾表示，《美菲共同防御条约》明确适用于“在包括南海在内的太平洋区域对菲律宾武装部队、公共船只或飞机的武装攻击”(37)“Secretary Blinken’s Call with Philippine Secretary of Foreign Affairs Locsin”，U.S. Department of State，January 27，2021，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blinkens-call-with-philippine-secretary-of-foreign-affairs-locsin/。此后，拜登本人和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副总统哈里斯等众多高级官员先后多次向菲重申和强化这一联盟承诺，并结合炒作“牛轭礁渔事纠纷”“仁爱礁激光照射”等事件，不断强调其对两国安全的重要性。2023年8月，美国国务院和国防部在“仁爱礁水炮事件”后立即发表声明支持菲律宾，宣称该条约的适用对象还包括“菲律宾在南海的海岸警卫队”(38)Matthew Miller，“U.S. Support for the Philippines in the South China Sea”，U.S. Department of State，August 5，2023，https：//www.state.gov/u-s-support-for-the-philippines-in-the-south-china-sea-5/；“Readout of Secretary of Defense Lloyd J. Austin III’s Call with Philippine Secretary of National Defense Gilberto Teodoro Jr.”，U.S. Department of Defense，August 8，2023，https：//www.defense.gov/News/Releases/Release/Article/3487281/readout-of-secretary-of-defense-lloyd-j-austin-iiis-call-with-philippine-secret/。同时，拜登政府力推防务合作事项。2021年7月，奥斯汀在访问菲律宾时促成菲律宾时任总统杜特尔特撤销废止《美菲访问部队协议》的决定，并且升级相关条款以深化和重振安全联盟，允许美国国防部每年与菲律宾军队进行包括专家交流、舰艇访问、联合训练在内的300多次双边接触(39)Jim Garamone，“Philippine President Restores Visiting Forces Agreement with U.S.”，U.S. Department of Defense，July 30，2021，https：//www.defense.gov/News/News-Stories/Article/Article/2713638/philippine-president-restores-visiting-forces-agreement-with-us/。2022年4月，奥斯汀在五角大楼与菲律宾时任国防部长洛伦扎纳会晤时，除了重申加强“美菲深度同盟关系”外，还同意进一步推进两国防务合作，包括增进海上行动的协调、两军协同作战能力和信息共享合作等(40)Jim Garamone，“U.S.，Philippines Look at Ways to Strengthen Alliance”，U.S. Department of Defense，April 18，2022，https：//www.defense.gov/News/News-Stories/Article/Article/3002700/us-philippines-look-at-ways-to-strengthen-alliance/。继之，拜登政府通过举行美菲双边战略对话、“2+2”部长级对话、共同防务委员会—安全接触委员会会议(MDB-SEB)(41)拜登政府重视由成立于1958年的共同防务委员会(MDB)和建立于2006年的安全接触委员会(SEB)合并成的共同防务委员会—安全接触委员会机制，突显出其综合运用冷战时期与后冷战时期运作两国同盟的路径方法来实施其战略。参见“Philippines，U.S. Host Annual Mutual Defense Board and Security Engagement Board”，U.S. Embassy in the Philippines，October 15，2021，https：//ph.usembassy.gov/philippines-u-s-host-annual-mutual-defense-board-and-security-engagement-board/、美菲海事对话并发布《21世纪美菲伙伴关系联合愿景》和《美菲双边防务指南》等重要文件，全面加强美国对菲律宾的承诺、双边防务合作以及军事磋商与执行机制(42)“Joint Vision for a 21st Century United States-Philippines Partnership”，U.S. Department of State，November 16，2021，https：//www.state.gov/joint-vision-for-a-21st-century-united-states-philippines-partnership/。

二是依托“美国对外军事融资”(FMF)和《国防授权法案》(NDAA)及“太平洋威慑倡议”(PDI)等专项资金，加大对菲律宾的军售军援。近年来，拜登政府批准向菲律宾提供F-16系列战机、F100和F110系列发动机、AIM-120系列先进中距空空导弹、第五代战机多功能可拓展敏捷波束雷达、塞斯纳-172型飞机、C-130运输机、罗宾逊R44直升机和“旋风级”沿海巡逻舰等先进设备，以及关键港口的突击艇码头和维修设施、陆基机动防空和反舰系统，援助菲律宾国家海岸监视中心升级项目，并拨款支持菲律宾海岸警卫队提升执法能力，着力加强其“联合海域感知能力”，并支持“菲律宾的主权要求和推动现代化的努力”(43)“United States Turns over Four Cessna Planes to Philippine Navy”，Defense Security Cooperation Agency，February 23，2022，https：//www.dsca.mil/news-media/news-archive/united-states-turns-over-four-cessna-planes-philippine-navy。继之，2022年10月拜登政府承诺，将在国会允许下再向菲律宾提供1亿美元资金，并通过菲律宾武装部队现代化计划用之于菲律宾空军、海军和陆军的优先设备和平台升级需求，而这将“有助于抵消马尼拉与莫斯科取消的米-17重型直升机协议”(44)Priam Nepomuceno，“AFP Needs to Prioritize Programs to Be Funded by $100-M US Grant”，Philippine News Agency，October 27，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87162。此外，同年11月，美国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承诺，美国将以750万美元的额外援助，帮助菲律宾海岸警卫队在南海打击“非法、未报告和不受管制(IUU)的捕鱼活动”(45)“Remarks by Vice President Harris Aboard the Philippine Coast Guard Ship Teresa Magbanua”，The White House，November 22，2022，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2/11/22/remarks-by-vice-president-harris-aboard-the-philippine-coast-guard-ship-teresa-magbanua/。

三是力邀菲律宾海陆空军全面参加规模浩大的“肩并肩”“东南亚合作与训练”“环太平洋”“漆黑”“海上勇士合作”“盾牌”等“高水平、高影响、高价值”的联合军事演习，提升军事互操作性。其中，旗舰项目“肩并肩”联合军事演习具有较之其他演习更为鲜明的对南海及台海的威慑色彩和战备功能。在2022年3-4月吕宋岛各地区举行的“肩并肩”演习中，约5100名美国军事人员和3800名菲律宾武装部队成员开展了涉及海上安全、两栖作战、城市作战、航空作战、反恐、人道主义援助等范围广泛、扎根社区的联合训练，旨在克服美国和菲律宾军队的不足，确保双方能够有效应对危机或紧急情况，并见证了“海马斯”和“爱国者”的实弹演习(46)Priam Nepomuceno，“‘Balikatan’ Chance for PH，US Troops to Address Weaknesses”，Philippine News Agency，March 28，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70791。2023年4月，第38届“肩并肩”联合军事演习以“领土防御”为主题，动员包括12,187名美国人、5469名菲律宾人和111名澳大利亚人在内的17,767名军士参加，围绕海上安全、两栖攻击、空中射击、城市作战、网络防御和天然气石油平台拆除(GOPLAT)等演练科目，使用“标枪”和“海马斯”等新武器系统，以展示“共同应对威胁的决心”(47)“Biggest Balikatan Exercises End；Galvez，Aquilino Meet”，Department of Defense of the Philippines，May 3，2023，https：//www.dnd.gov.ph/Postings/Post/Biggest%20Balikatan%20Exercises%20end%3b%20Galvez%2c%20Aquilino%20meet/。在2023年9月菲律宾阿吉纳多营地召开的美菲共同防务委员会—安全接触委员会会议上，两国防务高官宣布拟在2024年进行约500次国防和安全接触，并致力于加快实施《加强防务合作协议》。该协议允许美国进入菲律宾位于吕宋岛、巴拉望、米沙鄢群岛和棉兰老岛的现有9处军事基地，进行设备升级，参与联合训练与行动，其中新增4处非常靠近南海和台湾岛。2023年共同防务委员会-安全接触委员会会议决定，在现有的9处基地内开展63个新项目(48)“Philippines and U.S. Hold Annual Mutual Defense and Security Engagement Boards”，U.S. Indo-Pacific Command，September 16，2023，https：//www.pacom.mil/Media/News/News-Article-View/Article/3528030/philippines-and-us-hold-annual-mutual-defense-and-security-engagement-boards/。截至2023年4月，拜登政府已为此拨款1亿多美元。2024年，美国拟投入3500万美元用于菲律宾巴萨空军基地建设(49)“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for Fiscal Year 2024”，U.S. Congress，July 27，2023，https：//www. congress.gov/118/bills/hr2670/BILLS-118hr2670eas.pdf。在近年来的重要演习中，《加强防务合作协议》中的多个军事站点已被投入使用并发挥作用。这些使得关涉台海和南海的美国驻菲律宾军事基地和军事力量进一步加强，并构成现阶段美菲军事合作的主要诉求(50)Wilnard Bacelonia，“New EDCA Sites Aim to Protect Entire PH，Galvez Assures Senator”，Philippine News Agency，April 19，2023，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99716。

此外，拜登政府通过帮助菲律宾政府“反恐”、改革安全部门和建设“棉兰老穆斯林邦萨摩洛自治区”(BARMM)，试图重塑菲律宾内政并使美菲同盟的军事力量“一致对外”。拜登政府在延续前任政府支持菲律宾武装部队能力提升并派遣美军在菲律宾南部协助“反恐”(51)“Letter to the Speaker of the House and President Pro Tempore of the Senate on War Powers Report”，The White House，June 8，2023，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3/06/08/letter-to-the-speaker-of-the-house-and-president-pro-tempore-of-the-senate-on-war-powers-report/的基础上，还拨款资助其“棉兰老穆斯林邦萨摩洛自治区”在抗击疫情、推广教育、建设和平等方面的行动(52)“BARMM Officials Join US Institute，SCCB Peace Forum”，Bangsamoro Information Office，June 15，2022，https：//bangsamoro.gov.ph/news/latest-news/barmm-officials-join-us-institute-sccb-peace-forum/。此外，拜登政府认为，分别于2021年12月和2022年1月在菲律宾众议院、参议院上获得通过并于2022年4月被正式签署的“关于固定菲律宾武装部队高官三年任期”的菲律宾《第11709号共和国法》“有利于减少菲律宾武装部队领导层的频繁变动给美国战略规划造成的挑战”。(53)CNAS U.S.-Philippines Alliance Task Force，“Revitalizing the U.S.-Philippines Alliance to Address Strategic Competition in the Indo-Pacific”，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June 1，2022，https：//www.cnas.org/publications/reports/revitalizing-the-u-s-philippines-alliance2023年2月，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在访问菲律宾西棉兰老岛司令部时重申美国支持菲律宾打击恐怖主义和维持和平的承诺。西棉兰老岛司令部回应称：“这表明我们的工作关系是多么牢固，菲律宾最强大的盟友是致力于帮助解决菲律宾南部的安全问题的。”(54)Jr. Teofilo Garcia，“US Reaffirms Commitment to Support Allies vs. Terrorism”，Philippine News Agency，February 2，2023，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94198拜登政府重塑菲律宾内政的战略逻辑主要在于，在继续深化美国与菲律宾武装部队和防务高官的稳定关系的同时，将菲律宾国内对武装部队的需求尽可能转移到应对外部“海上安全”“领土防御”和所谓“中国挑战”上(55)CNAS U.S.-Philippines Alliance Task Force，op.cit..。

(二)美菲军事同盟的外部拓展

拜登政府推动美菲军事同盟“外部拓展”的路径主要通过操纵南海问题、拓展小多边外交和深化双边经贸、能源及科教文卫领域的合作而展开。一是通过继续力推南海航行和飞越自由、为所谓“南海仲裁案”背书和操纵南海问题“国际化”，促使南海问题持续发酵。除美国务院多次声明和发布报告外(如《海洋界限》第150号报告等)(56)鞠海龙、林恺铖：《拜登政府的南海政策：地区影响及其限度》，《国际问题研究》2022年第2期。，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连续在菲律宾“南海仲裁案”5、6、7周年之际发表声明，不仅重新确认前国务卿迈克·蓬佩奥2020年7月发布的“南海政策声明”的有效性，全面继承特朗普政府完全否定中国南海主张的激进政策，而且一再强调“仲裁裁决”已成为国际法的一部分，并从内政、外交、舆论、法理等层面更进一步向中国发起挑战(57)See “Fifth Anniversary of the Arbitral Tribunal Ruling on the South China Sea”，U.S. Department of State，July 11，2021，https：//www.state.gov/fifth-anniversary-of-the-arbitral-tribunal-ruling-on-the-south-china-sea/；Antony J. Blinken，“Sixth Anniversary of the Philippines-China South China Sea Arbitral Tribunal Ruling”，U.S. Department of State，July 11，2022，https：//www.state.gov/sixth-anniversary-of-the-philippines-china-south-china-sea-arbitral-tribunal-ruling/；“Seventh Anniversary of the Philippines-China South China Sea Arbitral Tribunal Ruling”，U.S. Department of State，July 11，2023，https：//www. state.gov/seventh-anniversary-of-the-philippines-china-south-china-sea-arbitral-tribunal-ruling/.。美国国会近期关涉南海或台海的一系列法案如《2022年台湾政策法案》《2023年南海和“东海”制裁法案》《2023年支持台湾法案》等，都明文支持2016年“南海仲裁裁决”“是终局的，对双方都具有法律约束力”(58)“S.4428-Taiwan Policy Act of 2022”，U.S. Congress，September 15，2022，https：//www. congress.gov/bill/117th-congress/senate-bill/4428/text。而在实践层面，拜登政府一边力推“南海航行自由”行动，一边怂恿菲律宾避开共同开发，并给予其在礼乐滩等地开发油气和在中业岛等地升级岛礁设施以资金或技术支持(59)“Force Majeure Declarations under SC75 and SC72”，PXP Energy Corporation，October 11，2022，https：//www.pxpenergy.com.ph/company-disclosure/other-disclosure/oct-17-2022/。同时，拜登政府以菲律宾为蓝本，大力推进南海问题“多边化”和“国际化”，引导相关东盟国家接纳域外大国“基于规则”的介入，提高对“南海行为准则”(以下简称“准则”)的实质性期待，并将之作为东盟海上安全合作的关键议题，试图通过鼓励南海声索国的实际行动来阻止中国通过“准则”谈判推进南海地区事务，并以加速推动南海军事化来冲击中国倡导的危机管控的努力(60)吴士存：《当前南海形势的几个特点及发展趋势》，中国南海研究院官网，2021年7月10日，http：//www.nanhai.org.cn/review_c/559.html。

二是通过联合美国“印太”关键盟友和伙伴，尤其是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开展对菲律宾小多边外交。基于日菲“2+2”部长级会议、强化战略伙伴关系和《采购与交叉服务协议》(ACSA)及《互惠准入协定》(RAA)谈判，借助菲澳的传统友谊、《菲澳访问部队地位协定》和共同参与“肩并肩”演习等，拜登政府着力构建“美日菲”“美澳菲”等小多边安全机制。2022年8月和9月，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分别在马尼拉和东京召集了“美澳菲”和“美日菲”三边“二轨”战略对话，讨论联盟协调的实际问题(61)Gregory B. Poling and Andreyka Natalegawa，“Building a U.S.-Australia-Philippines Triad”，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December 15，2022，https：//www.csis.org/analysis/building-us-australia-philippines-triad；Gregory B. Poling，Andreyka Natalegawa and Danielle Fallin，“Building a U.S.-Japan-Philippines Triad”，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February 1，2023，https：//www.csis.org/analysis/building-us-japan-philippines-triad。9月，美日菲首次举行了“三边防务政策对话”(TDPD)，讨论在海上安全和海域感知、网络安全和信息共享、人道主义援助和灾害应对等领域开展合作的前景，强调维护“航行和飞越自由”以及“基于规则的秩序”对确保该区域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62)Priam Nepomuceno，“PH，US，Japan Vow Closer Cooperation on Key Security Issues”，Philippine News Agency，September 16，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83861。10月，美国、菲律宾和韩国的海军陆战队及日本陆上自卫队人员共同参加在菲律宾举办的“海上勇士合作”(KAMANDAG)联合军事演习，提升海上两栖部队能力，特别是特种部队作战、海防、救援以及化学、生物、放射和核(CBRN)安全能力(63)Priam Nepomuceno，“US Marine Division Eyes More Exercises with PH Counterparts”，Philippine News Agency，October 7，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85552。12月，美国太平洋陆军和海军陆战队、菲律宾武装部队和海岸警卫队、日本陆上自卫队共同在东京举行了首次三方军事会议，进一步巩固三国间的防务合作，并为三国地面部队间的定期高级别会谈奠定基础(64)Priam Nepomuceno，“US，PH，Japan Armies Bolster Defense Ties in 1st Trilateral Meet”，Philippine News Agency，December 13，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90628。2023年5月，拜登和小马科斯表示，他们期待建立菲律宾、日本和美国以及菲律宾、澳大利亚和美国的三边合作模式(65)“Joint Statement of the Leaders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Philippines”，The White House，May 1，2023，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3/05/01/joint-statement-of-the-leaders-of-the-united-states-and-the-philippines/。同月，美日菲举行三军高层座谈会(66)陸上自衛隊「陸上幕僚長 定例記者会見」、2023年5月11日、https：//www.mod.go.jp/gsdf/news/Pressconference/2023/20230511.html。6月，三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在日本东京举行首次会面，重申推进三边防务合作，并决定在未来数月内举行三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之间的三边交流，以进一步扩大合作和信息共享(67)“Joint Readout of Trilateral Meeting between the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s of the United States，Japan，and the Philippines”，The White House，June 16，2023，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3/06/16/joint-readout-of-trilateral-meeting-between-the-national-security-advisors-of-the-united-states-japan-and-the-philippines/。同月，三国海岸警卫队在巴丹省马里韦莱斯海域举行联合演习，以加强“海域感知和海事执法”能力。按照计划，美日每年将与菲律宾海岸警卫队一起参加3-4次演习(68)Yuichi Shiga，“Philippine Coast Guard Trains with U.S.，Japan as Marcos Vows to Modernize”，Nikkei Asia，October 30，2022，https：//asia.nikkei.com/Politics/International-relations/South-China-Sea/Philippine-Coast-Guard-trains-with-U.S.-Japan-as-Marcos-vows-to-modernize。当前，“美日菲三边架构”得到快速发展，正成为东海、台海和南海“三海联动”的新标志。此外，美国乐见日本向菲律宾出售防空雷达、巡逻舰和全面加强双边战略伙伴关系(69)日本外務省「日·フィリピン共同声明」、2023年2月9日、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100457146.pdf，菲日签订了涵盖几乎所有领域的35项双边投资协议和7项涉及基建、国防、农业和通信技术等领域的合作文件，澳大利亚与菲律宾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并开展两国军队间的作战训练演习，澳日拟加入商议中的“南海联合巡逻”，以及印度向菲律宾出售布拉莫斯导弹，这与美国对菲律宾的战略部署形成协同。总之，拜登政府以小多边安全机制进一步稳定、裨补和塑造美菲同盟并使之对准关键战略目标。

三是通过增加对菲律宾的投资、助力能源项目和推进“印太经济框架”来深化双边经贸与能源合作。基于菲律宾对华经济依赖不利于美国在菲律宾推进战略目标甚至有损其相关军事设施的评估，拜登政府着力通过经济举措降低菲律宾对华经济依赖。首先，拜登政府积极调动公共机构和私营公司，在交通基础设施、可再生能源、半导体制造、关键矿产供应链、疫后经济复苏等杜特尔特政府及小马科斯政府《国情咨文》所强调的优先事项上增加对菲律宾的直接投资。2022年8月，一度中止对菲援助的美国对外援助机构千禧年挑战公司(MCC)将菲律宾重新列入2023年援助对象国名单，即便其在控制腐败和维护法治方面“仍未达标”(70)Ben O. de Vera，“PH Shortlisted for 2023 Grant from US Aid Arm”，Inquirer，September 2，2022，https：//business.inquirer.net/360292/ph-shortlisted-for-2023-grant-from-us-aid-arm。9月，菲律宾总统府宣称小马科斯在该月对美国进行的工作访问中获得了逾39亿美元的投资承诺(71)Azer Parrocha，“Marcos Gets $3.9-B Investment Pledges from US Trip”，Philippine News Agency，September 29，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84926。2023年5月，小马科斯表示他对美国进行的为期5天的正式访问获得了至少13亿美元的投资承诺(72)Filane Mikee Cervantes，“Marcos US Visit Yields $1.3-B Investment Pledges，6.7K Jobs”，Philippine News Agency，May 5，2023，http：//www.pna.gov.ph/articles/1200822。其中，美国对菲律宾的部分投资不乏军事目的，如美国赛伯乐斯资本管理公司(Cerberus Capital Management )和阿吉拉海军公司(Agila Naval Inc.)与大苏比克湾管理署(SBMA)等当地机构接洽，接管韩国韩进公司运营菲律宾基地和港口区的设施和设备，以防止“被中国接管的风险”，并能够为美军船只提供维修服务(73)Othel V. Campos，“Cerberus，Agila Naval Take over Hanjin Facility Operations in Subic”，Manila Standard，March 7，2022，https：//manilastandard.net/business/corporate/314212595/cerberus-agila-naval-take-over-hanjin-facility-operations-in-subic.html。2023年1月，美国强调，苏比克湾是基础设施投资合作的优先事项(74)“Joint Statement from the 10th Philippine-U.S. Bilateral Strategic Dialogue”，Department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Philippines，January 20，2023，https：//dfa.gov.ph/dfa-news/statements-and-advisoriesupdate/31689-joint-statement-from-the-10th-philippine-u-s-bilateral-strategic-dialogue。5月，以前美国副总统丹·奎尔为首的赛伯乐斯高管拜访马科斯，并讨论了该公司及其子公司对苏比克湾造船厂的投资和将苏比克湾机场转变为货运与物流中心的计划(75)Ruth Abbey Gita-Carlos，“PBBM Elated over US-Based Equity Firm’s Investment Pledges”，Philippine News Agency，May 12，2023，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201423。

其次，拜登政府通过核能合作、技术部署和投资承诺，助力菲律宾能源项目。2022年3月，在美国国务院牵头下，菲律宾政府与亚马逊、苹果、元宇宙等企业签订《清洁能源需求倡议书》，促进企业在菲律宾采购可再生能源，并刺激私营部门投资电力基础设施。同时，两国政府签署《关于战略民用核能合作的谅解备忘录》，以深化在核能、科学和技术方面的合作，并在菲律宾农业发展、清洁水供应、医疗服务等方面提供支持(76)“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Sign a Memorandum of Understanding Concerning Strategic Civil Nuclear Cooperation”，U.S. Department of Defense，March 10，2022，https：//www. state.gov/the-united-states-of-america-and-the-republic-of-the-philippines-sign-a-memorandum-of-understanding-concerning-strategic-civil-nuclear-cooperation/。8月，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访问菲律宾期间要求美国贸易与发展署向菲律宾阿博伊蒂兹公司(Aboitiz Renewable Inc.)提供风能项目可行性研究拨款，以开发高达30亿瓦的海上风电项目，并承诺美国政府将支持菲律宾的可再生能源到2030年达到能源来源的35%(77)Joann Villanueva，“PH Firm Gets US Funding to Develop up to 3GW Wind Power”，Philippine News Agency，August 6，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80773。11月，美国副总统哈里斯宣布两国将开展能源政策对话，并正在就一项核能转让协议展开谈判，继续推进美国公司向菲律宾出口民用核设备(78)“Background Press Call by Senior Administration Officials on the Vice President’s Engagements in the Philippines”，The White House，November 20，2022，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press-briefings/2022/11/20/background-press-call-by-senior-administration-officials-on-the-vice-presidents-engagements-in-the-philippines/。2023年5月，拜登和小马科斯宣布总统贸易和投资代表团“将印太商业论坛带到菲律宾”，并建立“可持续、高质量的基础设施和投资伙伴关系”“关键矿产伙伴关系”和“核能伙伴关系”等新倡议，旨在加强美国公司对菲律宾创新经济、清洁能源转型和关键矿产部门以及粮食安全方面的投资(79)“Fact Sheet：Investing in the Special Friendship and Alliance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Philippines”，The White House，May 1，2023，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3/05/01/fact-sheet-investing-in-the-special-friendship-and-alliance-between-the-united-states-and-the-philippines/。

再次，拜登政府将菲律宾纳入旨在打造排除中国的供应链和提高美国印太经济合作领导力的“印太经济框架”的东南亚一环。在推进“印太经济框架”实施的过程中，美国力争菲律宾参与和支持该经济框架所有“支柱”(贸易、供应链、清洁经济和公平经济)，并着力推动其重点参与可再生能源、绿色金属(锂、镍、钴、稀土等)、电动汽车产业、数字经济和数字基础设施以及“跨境隐私规则”等领域。2022年11月，美国副总统哈里斯承诺将在数字经济方面扩大菲律宾5G网络，改善边缘人群的联网条件，并帮助中小企业参与电子商务(80)“Background Press Call by Senior Administration Officials on the Vice President’s Engagements in the Philippines”，The White House，November 20，2022，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press-briefings/2022/11/20/background-press-call-by-senior-administration-officials-on-the-vice-presidents-engagements-in-the-philippines/。为此，美国贸易与开发署将在美国驻马尼拉大使馆开设办公室，统筹可再生能源和基础设施等领域的实际对接工作(81)Joyce Ann L. Rocamora，“PH Welcomes New US Initiatives on Energy，Agri，Regional Peace”，Philippine News Agency，November 21，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89030。2023年1月，美国贸易与开发署联合诺基亚和菲律宾电信运营商(NOW Telecom)签署拨款协议，推进在菲律宾全国的分阶段5G连接(82)“Joint Statement from the 10th Philippine-U.S. Bilateral Strategic Dialogue”，Department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Philippines，January 20，2023，https：//dfa.gov.ph/dfa-news/statements-and-advisoriesupdate/31689-joint-statement-from-the-10th-philippine-u-s-bilateral-strategic-dialogue。5月，美国政府宣布，美国国际开发署将投资500万美元帮助菲律宾提高关键矿产产能和扩大产业，如电动汽车零部件和信息与通信技术设备生产，并通过美国贸易与开发署支持菲律宾发展镍加工设施(83)“Fact Sheet：Investing in the Special Friendship and Alliance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Philippines”，The White House，May 1，2023，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3/05/01/fact-sheet-investing-in-the-special-friendship-and-alliance-between-the-united-states-and-the-philippines/。2023年9月，菲律宾代表团受邀参加了在曼谷举行的“印太经济框架”第五轮谈判(84)“DFA Delegation Participates in the 5th Round of IPEF Negotiations”，Philippine Department of Foreign Affairs，September 26，2023，https：//dfa.gov.ph/dfa-news/dfa-releasesupdate/33379-dfa-delegation-participates-in-the-5th-round-of-ipef-negotiations。

四是更加重视在科教文卫方面的投入。在科技领域，除了“印太海域态势感知伙伴关系”倡议将提高菲律宾等南海沿岸国家的“海域感知能力”以外，拜登政府还重新支持约翰逊政府时期对菲律宾科学家和工程师的太空技术培训及政府奖学金项目，通过菲美教育基金会与菲律宾航天局签署谅解备忘录来为菲律宾太空科学、技术和工程提供援助。同时，其促成“星链”(Starlink)卫星互联网服务获得菲律宾信息与通信技术部、国家电信委员会和贸易与工业部的临时许可，并于2022年5月开始进入菲律宾市场，以“弥合菲律宾群岛的数字鸿沟”。虽然名义上是支持启动东南亚的首个近地轨道卫星宽带服务，但鉴于“星链”在乌克兰战场上亦显示出军事用途，这一“亚洲首次”的突破性进展亟需中国关注。

在教育领域，教育渗透是拜登政府对菲律宾战略部署中一个重要而往往被忽视的方面，大致可以分为军事和民间教育两大类。就军事教育而言，正如美国前总统尼克松所说，菲律宾军事领导人是“可靠的”——他们都是美国西点军校(以菲律宾前总统菲德尔·拉莫斯为代表)和安纳波利斯军校(又称“美国海军学院”)的毕业生(85)See U.S. Department of State，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1969-1976，Vol.XX，Southeast Asia，1969-1972，Washington D.C.：U.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2006，pp.498-499.。现阶段，菲律宾许多参谋长和国防高官仍然有着美国军校履历，而孕育他们的主要摇篮菲律宾军事学院(PMA)也是由美国一手创建的，并一直与美国西点军校保持密切的交流(86)Vincent Cabreza，“PMA Welcomes West Point Grad as Acting Superintendent”，The Inquirer，June 28，2022，https：//newsinfo.inquirer.net/1617713/pma-welcomes-west-point-grad-as-acting-superintendent。近年来，菲律宾仍然是美国在整个印太区域实施国际军事教育与训练项目(IMET)的第二大接受国，2023年上半年主持菲律宾国防部事务的高级副部长卡里托·加尔韦兹便是曾经受益的初级军官之一(87)“Philippines and US Reaffirm Strong Military-to-Military Relationship”，Department of Defense of the Philippines，May 12，2023，https：//www.dnd.gov.ph/Postings/Post/Philippines%20and%20US%20Reaffirm%20Strong%20Military-to-Military%20Relationship。而就民间教育而言，拜登政府对菲律宾民间教育的支持几乎涵盖了从幼儿教育到大学教育的各个阶段。2021年至今，美国国际开发署、美国大使馆等机构牵头，向以圣卡洛斯大学、马里亚诺马科斯国立大学、菲律宾大学、棉兰老国立大学、马尼拉国际学校(从小学到高中)为代表的菲律宾诸多学校提供资金、课程、教师、项目和进行理念的输入(88)“Manila，Philippines：International School Manila：2021-2022 Fact Sheet”，U.S. Department of State，April 26，2022，https：//www.state.gov/international-school-manila-fact-sheet/。2022年11月，哈里斯和莎拉副总统会面并讨论了教育政策和美国为菲律宾儿童接受高质量教育所能提供的支持(89)“Readout of Vice President Harris’s Meeting with Vice President Duterte of the Philippines”，The White House，November 21，2022，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2/11/21/readout-of-vice-president-harriss-meeting-with-vice-president-duterte-of-the-philippines/。此外，拜登政府还通过美国开发金融公司、美国国际开发署和美国大使馆等机构，加强与菲律宾年轻企业家和市政官员的经贸和政治观点交流，对菲律宾重启或扩大富布赖特项目、东南亚青年领袖倡议和国际访问者领导项目，支持菲律宾青年精英旅美与美国政治家对话。同时，拜登政府着力推动著名的美国“和平队”(Peace Corps)项目在2023年重回菲律宾，以“促进两国之国的文化交流和菲律宾的基层发展”，并“监测和保护菲律宾的沿海资源”(90)David Santos，“US Peace Corps Volunteers Back in PH by Early 2023”，CNN Philippines，October 28，2022，https：//www.cnnphilippines.com/news/2022/10/28/US-Peace-Corps-volunteers-back-in-PH-by-early-2023.html。总体上，拜登政府注重持续培养相对熟稔美国价值观的菲律宾青年领袖。

在公共卫生方面，拜登政府亦注重通过援助菲律宾政府和人民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这一菲方的阶段性紧迫事项，展现美国对菲律宾“朋友、伙伴和盟友”的长期承诺。如2022年拜登政府向菲律宾资助10亿菲律宾比索(约合1748万美元)，捐助约3400万剂疫苗，并通过美国国际开发署资助菲律宾政府开展疫苗接种推广、卫生工作者培训、患者数据库跟踪、现金救济分发和防护设备采购等事务，帮助其抗击新冠肺炎疫情(91)“Fact Sheet：U.S. COVID-19 Assistance to the Philippines”，U.S. Embassy in the Philippines，August 6，2022，https：//ph.usembassy.gov/fact-sheet-u-s-covid-19-assistance-to-the-philippines/。2023年5月，美国承诺额外拨款800万美元，以支持菲律宾参与全球卫生安全合作，提升其生物安全和实验室能力(92)“Fact Sheet：Investing in the Special Friendship and Alliance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Philippines”，The White House，May 1，2023，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3/05/01/fact-sheet-investing-in-the-special-friendship-and-alliance-between-the-united-states-and-the-philippines/。同时，颇为引人注目的是，2021年9月和2022年5月拜登政府分别主办首届和第二届“全球抗击新冠疫情峰会”，邀请包括菲律宾在内的东盟国家(除缅甸外)参会，而中国台湾也列席会议。更有甚者，与拜登政府的错误主张一致，2022年5月菲律宾参议院少数党副领导人洪蒂韦罗斯公开敦促世界卫生组织将台湾纳入其全球疫情应对计划并支持台方参与其机制和活动(93)“Hontiveros Pushes for Taiwan’s Inclusion in WHO’s Global Pandemic Response”，Senate of the Philippines，May 25，2022，http：//legacy.senate.gov.ph/press_release/2022/0525_hontiveros1.asp。总之，这一举措有助于美国提高在菲律宾的“软权力”、恢复同盟需要在线下开展的关键合作事项，并推进美国主导的涉及中国台湾的“疫情政治化”议程。

可见，在“决定性十年的大国竞争”方针指导下，拜登政府充分融合美国在后冷战时期甚至冷战时期维护同盟的经验举措，从军事、政治、经济、社会等多个领域全方位施策，力图促使同盟不断强化，以面向大国间激烈的竞争。在实施过程中，拜登政府以军事—政治安全为主干，以经济安全、价值观外交和小多边机制为支柱，以《加强防务合作协议》为关键抓手，并以南海或台海为核心标的，形成了一套成体系的加强美菲军事同盟以遏制中国的战略。

三 美菲军事同盟强化的局限性

在权力变化不利于美国的情势下，拜登政府积极推动美菲军事同盟不断强化，以满足对华战略竞争和护持美国霸权的需要。其力图在使该联盟内容更趋综合化的同时增强军事安全合作，在使联盟目标更趋多元化的同时明确对南海(台海)指向，在使联盟结构更趋平等化的同时增进对菲律宾的军政渗透，在使联盟形式更趋多边化的同时促进战略成本分摊，在使联盟手段更趋多样化的同时加大亲美精英培养。美国对菲律宾的外交攻势颇有势在必得的架势，在此过程中，菲律宾亦积极响应。

本文认为，小马科斯政府迎合美国政策主要基于以下几个原因：一是拜登政府对菲律宾政策调整所致。正如上文所述，拜登政府极力恢复美国的同盟信誉，不断给予菲律宾重大的承诺和切实的好处。这种承诺与美国对菲律宾形式上的“尊重”紧密结合，并具体表现为对“平等的主权伙伴”的不断强调和在小马科斯2023年5月访美时给予“21响礼炮”等礼遇。在拜登政府高级官员对菲律宾的外交辞令中，再也难以见到“指手画脚”的姿态，这恰恰是菲律宾格外重视的。二是小马科斯与杜特尔特的政见有所不同。解决南海问题是小马科斯始终强调的政治承诺，而他认为前政府在此方面并无收获。相比而言，小马科斯也并不反美，而是与美国有着传统友谊并且崇信美国的权势。在政权交替下，他也需要通过不同的政治路线，利用美国及菲律宾的亲美势力巩固政权。三是菲律宾国内政治形势发生了变化。与之前的纷乱相比，由于棉兰老穆斯林邦萨摩洛自治区的良好运行，菲律宾南部安全问题得到了相对妥善的处理，而国内的反政府武装力量也有所衰落。在此情况下，内政的相对稳定有利于小马科斯政府出台更加“一致对外”的政策。因此，其充分利用美国主导的联盟体系和日本等国的优势资源，为其南海主张站台撑腰，为其三军建设投入资源，为其经济建设注入新鲜血液，并以小多边形式分摊战略风险。然而即便如此，菲律宾仍保留了一定的灵活战略空间。正如历史上大国竞争时期美国对美菲军事同盟的期望远高于其实际成效(94)参见尹蒙蒙：《“回归亚洲”：冷战时期菲律宾外交政策的演变》，《东南亚研究》2022年第2期；郑先武：《开放的区域建构：东南亚区域合作起源与演变(1945—1967)》，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3年，第528-560页。，即便拜登政府“多管齐下”地推进其对菲律宾的战略举措并得到菲律宾政府的部分配合，其推动同盟强化以遏制中国的战略仍面临本国内政的掣肘以及与菲方意愿的张力等关键因素制约，尤其在中国对菲律宾影响力与日俱增的情况下，其战略成效势必大打折扣。

(一)美国内政因素的掣肘

首先，拜登政府的战略推进受到美国内政因素的掣肘，尤其是“美国优先”的实际做法、“自由、民主、人权”价值观、立法机构相对于行政机构的独立性以及党争激烈等因素，对拜登政府的战略推进起到了阻滞作用。即便拜登对特朗普执政时的民粹主义之风多有批评，但在对内争取执政合法性和对外与中国竞争因素的共同驱动下，其对“美国优先”政策的修正更多是路径和方法上的，而并非一种根本性的变革(95)吴心伯：《塑造中美战略竞争的新常态》，《国际问题研究》2022年第2期。。因此，“美国优先”的实际做法同样体现在对菲律宾的战略实施过程中，并突出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印太经济框架”至今未能提供其他参与国家所期待的市场准入或高质量的贸易协定，而菲律宾明确表示希望自身“最终将为重新讨论双边自由贸易协定铺平道路”(96)“A New Era in the U.S.-Philippines Alliance：A Discussion with Foreign Secretary Enrique Manalo”，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April 10，2023，https：//www.csis.org/analysis/new-era-us-philippines-alliance-discussion-foreign-secretary-enrique-manalo；在部分供应链中“排除中国”的设想在东南亚实施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通胀削减法案》等法律对美国相关制造业的税收减免和补贴直接影响到包括菲律宾在内的美国亚洲盟友；一系列针对中国的出口管制政策及其“二级制裁”恐有“殃及池鱼”之患；美国对菲律宾军事援助设备设施的老化所引发的惨烈事故有目共睹等方面。而在拜登政府重振价值观外交的同时，其亦难以避免价值观因素对同盟强化的阻碍作用。例如，美国会议员对美国对菲军援设置“价值观”门槛，在《2023财政年度国防授权法案》相关修正案及《菲律宾人权法》等法案中提出，美国将“评估菲律宾军队、警察和准军事部队的法外处决和其他侵犯人权的行为……在行政当局证明菲律宾政府符合基本人权标准之前，美国国务院不得向菲律宾国家警察提供资金”，并且批评小马科斯政府延续家族独裁、忽视人权和腐败，支持追诉前总统杜特尔特的所谓国际刑事责任，引发了菲律宾参议院、小马科斯团队及其本人的明确反对(97)Wilnard Bacelonia，“US Lawmaker’s Measure Limiting Aid for PNP Baseless”，Philippine News Agency，July 19，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79262；Susan Wild，“Why I’m Fighting to Pass the Philippine Human Rights Act”，The Hill，March 10，2023，https：//thehill.com/opinion/congress-blog/3894652-why-im-fighting-to-pass-the-philippine-human-rights-act/。此外，据美国贸易代表2023年4月透露，美国国会在重新授权菲律宾普惠制(GSP)时正在考虑人权、劳工和环境标准问题(98)Kris Crismundo，“PH Gets US Trade Representative Backing for GSP Reauthorization”，Philippine News Agency，April 18，2023，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99674。同时，拜登政府在对菲律宾的许多既有承诺中都设定了“须经国会批准”或“等待国会通知”等条件。在菲律宾“人权”议题上，美国行政机构灵活克制的态度与立法机构对人权标准的继续坚持形成了对比。

(二)美菲政府意愿之间的张力

同样重要的是，拜登政府对菲律宾的战略目标与菲律宾政府意愿间存在矛盾。在内政外交上，杜特尔特前总统推行的独立自主和“大国平衡”政策的合理性已然深入人心，而这也是小马科斯从小阿基诺执政时期担任菲律宾参议员直至2022年当选菲律宾总统期间公开表态的一贯主张。如2015年3月，他在敦促总统府探索外交途径缓解南海紧张局势时曾表示：“菲律宾在领土主张上立场坚定，但不想与中国发生任何冲突。”(99)“Sen. Bongbong Marcos Urges Malacanang to Explore All Diplomatic Avenues to Defuse West PH Sea Tension”，Senate of the Philippines，May 27，2015，http：//legacy.senate.gov.ph/press_release/2015/0527_marcos2.asp2021年10月，小马科斯作为总统候选人时表示：“在菲律宾设美军基地不符合菲方利益，只会让菲律宾沦为被攻击的目标。”(100)《菲律宾世界日报独家采访总统候选人小马科斯实录》，菲信网，2021年10月22日，http：//www. feixinph.com/local/56336.html与此相一致的是，小马科斯在执政后积极维护所谓“西菲律宾海”权利，并于2022年7月在首次《国情咨文》演讲中表示，“不会允许将菲律宾哪怕一平方英寸的领土给予任何外国势力”，但也同时强调菲律宾将成为一个好邻居——始终寻求协调与合作的方式以实现互利共赢的最终目标，坚持和平解决争端(101)“Full Text：President Marcos’ State of the Nation Address 2022”，The Rappler，July 25，2022，https：//www. rappler.com/nation/full-text-transcript-president-marcos-jr-state-nation-address-2022/。因此，与拜登政府对菲律宾的关键战略目标不同的是，正如菲律宾驻美大使罗穆亚尔德斯所说：“如果台海有事，菲律宾只有在维护自身安全需要的情况下，才会允许美国使用其军事基地。”又如菲律宾外交部长马纳洛所说，菲律宾将不允许美国在美军可以进入的地点储存用于台湾行动的武器(102)Xave Gregorio，“Manalo：Philippines Won’t Let US Store Weapons for Taiwan Ops at EDCA Sites”，The Philippine Star，April 19，2023，https：//www.philstar.com/headlines/2023/04/19/2260092/manalo-philippines-wont-let-us-store-weapons-taiwan-ops-edca-sites。此种对独立自主的追求亦融入菲美合作的重要细节中，如菲律宾在接受美国“对外军事融资”时必须说明“美国不会在菲律宾国防部内部指挥其军事现代化工作”(103)Priam Nepomuceno，“AFP Needs to Prioritize Programs to Be Funded by $100-M US Grant”，Philippine News Agency，October 27，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87162。更毋庸讳言，在内政上，小马科斯明确声明菲律宾不接受来自境外的“反毒品战争”和“法外处决”调查，不同意境外势力支持的媒体对其父及其本人统治的“抹黑”，也无意立刻释放紧紧追随美国的原反对派参议员。在外交上，小马科斯注重成为所有周边国家的友好邻国，除延续在大国间左右逢源的做法外，亦以首次国事访问选择印尼和新加坡表明其首先致力于与东盟国家进行双边和区域合作。2023年5月，菲律宾政府仍然强调，有必要加强东盟中心地位并推动《东盟印太展望》的落实，以应对该区域正面临的前所未有的挑战(104)Joyce Ann L. Rocamora，“PH to ASEAN：Uphold Centrality，Implement Indo-Pac Outlook”，Philippine News Agency，May 9，2023，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201112。2023年8月，菲律宾《2023—2028年国家安全政策》强调，菲律宾“放弃将战争作为国家政策的工具，坚持和平、平等、正义、自由、合作和与所有国家友好相处的政策”(105)“National Security Policy 2023-2028”，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of Philippines，August 2023，https：//nsc. gov.ph/images/NSS_NSP/National_Security_Policy_Manual_FINAL_E-COPY_with_WATERMARK_140823. pdf，pp.7-8.。

在经济上，菲律宾现阶段亦极大受困于拜登政府推行的财政和货币政策所造成的冲击与菲律宾政府以恢复菲律宾经济为首要承诺之间的矛盾。主要受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影响投资者情绪的冲击，菲律宾中央银行报告称，菲律宾“净外国直接投资大幅度下降”，而“俄乌持续不断的冲突、美国经济可能出现衰退以及全球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加剧了这些因素”，并使得菲律宾贸易逆差逐步增长。由于对美国货币政策及其经济衰退的担忧，菲律宾股市从2022年起亦全线下跌，菲律宾比索兑美元汇率更是在本年内下跌近15%(106)Joann Villanueva，“Economist Eyes Recovery of FDIs to PH”，Philippine News Agency，October 10，2022，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85778。此外，菲律宾在进口油气和粮食方面亦受到美国对“俄乌冲突”的处置及美国财政部和国务院对伊朗石化贸易网络制裁的冲击(107)“Treasury Targets Iranian Oil and Petrochemical Trade Network”，U.S. Department of the Treasury，July 6，2022，https：//home.treasury.gov/news/press-releases/jy0851。在此阴影下，菲律宾著名民调机构“亚洲脉搏”(Pulse Asia)2022年9月的调查显示，在菲律宾民众认为最紧迫的国家忧患考量中，控制通货膨胀、增加工人薪酬、减少民众贫困和创造更多就业岗位等因素占比较高，分别达到35%、15%、10%、8%，相较之下，控制新冠肺炎疫情扩散和对外维护菲律宾领土完整等因素占比甚微，分别为2%、1%(108)“Most Urgent National Concerns”，Pulse Asia，September 21，2022，https：//pulseasia.ph/#iLightbox[gallery-rw-2]/-1。而与拜登政府的意愿相反的是，在可预见的未来，菲律宾仍然需要与中国在外国投资、经贸合作、基础设施、电信电网、工业制造、城乡建设等方面通力合作。菲律宾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年10月至2023年6月，菲律宾对中国大陆和香港的月度出口额，分别占当月菲律宾出口总额的29.1%、28.6%、27.4%、22.8%、22.4%、30.2%、28.1%、26.9%、29.2%，分别达到22.40亿、20.36亿、15.50亿、11.97亿、11.38亿、19.71亿、13.77亿、17.35亿、19.57亿美元，而菲律宾从中国大陆的月度进口额占菲律宾当月进口总额的20.2%、24.1%、22.7%、21.1%、21.6%、22.4%、23.9%、24%、22.4%，分别达到22.2 亿、26亿、23.3 亿、23.2亿、19.3 亿、25.7亿、22.6亿、26亿、23.8亿美元，都处在菲律宾进出口贸易额显著的首要位置(109)笔者根据菲律宾统计局(Philippine Statistics Authority)公开数据报告整理，参见https：//psa.gov.ph/statistics/foreign-trade/index，2023年8月9日。。这些显然并非美国及其盟友对中菲合作的“侵蚀”可以“取代”。

(三)拜登政府“强推”关键战略目标能力存疑

除上述因素外，拜登政府“强推”关键战略目标的能力值得怀疑。根据美国的评估，菲律宾民众以及外交部门、军事机构和商业部门对美国怀有深厚的善意，逾430万生活在美国的菲裔、包括大量美国退伍军人在内的逾30万居住在菲律宾的美国公民、约2.1万名参加美国政府资助人文交流项目的菲律宾精英，都是美国可以仰赖的宝贵的战略资源(110)“The United States-Philippines Relationship”，U.S. Department of State，August 5，2022，https：//www.state. gov/the-united-states-philippines-relationship/。拜登政府可以在此基础上通过深化与菲律宾国防外交部门、地方政府及社区的接触，来推进其关键战略目标，特别是消解“在美中危机中，美国在菲律宾群岛的基地准入不能保证”的担忧，从而集中精力就“区域突发事件”进行必要的、前瞻性的部署(111)Kori Schake and Allison Schwartz eds.，Defending Taiwan，Washington D.C.：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2022，pp.64-70，113-117.。实际上，美国对菲律宾援助的核心诉求便在于《加强防务合作协议》的扩大和加速实施。正如新美国安全中心(CNAS)印太专家丽莎·柯蒂斯所说：“华盛顿方面几乎肯定会把马尼拉当作后勤支持和美军的集结地，这就是美国和菲律宾推进加强防务合作协议谈判很重要的原因所在。”(112)Lisa Curtis，“U.S. and Philippines Increase Military Ties over China Threat”，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September 24，2022，https：//www.cnas.org/press/in-the-news/us-and-philippines-increase-military-ties-over-china-threat然而，该目标在特殊时期势必面临与“小费迪南德·马科斯——莎拉·杜特尔特”这一对菲律宾家族政治集大成者对“自主”的内政外交追求的博弈(113)参见聂文娟：《美国盟国管控机制与菲律宾对华政策调整》，《国际政治科学》2018年第3期；聂文娟：《美国印太战略的新场域与菲律宾的“静默退出”》，《南洋问题研究》2020年第2期；代帆：《菲或加强对美关系，但不等于反华》，《环球时报》2021年7月27日；代帆：《中菲关系，且行且珍惜》，《环球时报》2023年5月10日。。因为无论是小马科斯和莎拉，还是杜特尔特和马科斯及其关联家族(114)参议员艾美·马科斯正在推动重振老马科斯的“自力更生防御姿态”计划，以“减少对外国善意的依赖”。参见Wilnard Bacelonia，“Imee Wants Her Father’s Self-reliant Defense Program Revived”，Philippine News Agency，February 13，2023，https：//www.pna.gov.ph/articles/1195080，都有着对菲律宾独立外交和国家安全的深刻追求。小马科斯不会忘记其父在20世纪70年代大国竞争之际对菲律宾国家安全的警告(115)Ricardo Saludo，“Stop EDCA before It Weaponizes and Wrecks Us”，The Manila Times，October 30，2022，https：//www.manilatimes.net/2022/10/30/opinion/columns/stop-edca-before-it-weaponizes-and-wrecks-us/1864306，更会对奥巴马政府对菲律宾口惠而实不至以及美国执政党更替带来的政策断续性记忆犹新。特别是在“美国优先”的实际政策影响下，以参议员艾美·马科斯的公开发言为代表，菲律宾主政者与战略界对美国在南海而非台海的防务承诺的有效性存有很深的疑虑(116)Xave Gregorio，“Manalo：Philippines Won’t Let US Store Weapons for Taiwan Ops at EDCA Sites”，The Philippine Star，April 19，2023，https：//qa.philstar.com/headlines/2023/04/19/2260092/manalo-philippines-wont-let-us-store-weapons-taiwan-ops-edca-sites。目前，小马科斯有待价而沽之举并以加强菲律宾自身国力和竞逐南海为要旨，但同时明确表示菲律宾秉持“一个中国”原则，无法承受该区域紧张局势进一步升级的后果，呼吁各方保持克制和通过外交手段解决问题，而菲律宾着力于“执行保护国家领土完整、主权和主权权利的任务”(117)“OIC，DND Holds First Phone Call Meeting with US Secretary of Defense”，Department of National Defense of the Philippines，September 2，2022，https：//www.dnd.gov.ph/Postings/Post/OIC%2c%20DND%20holds%20first%20phone%20call%20meeting%20with%20US%20Secretary%20of%20Defense/。同时，其声称新增的4个军事合作基地不会被用于对台“进攻行动”，而“美国从未提出过此种使用的可能性”(118)“A Conversation with President Ferdinand Marcos Jr. of the Philippines”，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May 4，2023，https：//www.csis.org/analysis/conversation-president-ferdinand-marcos-jr-philippines。可见，菲律宾的优先事项在于加强国力和维护自身安全，并在“大国竞争”而非“大国战争”局面下获利。现阶段，小马科斯政府正借助外力，在内政上加大对国防部门和议会的掌控，而在外交上仍将随时局的变化保留可以调整的灵活性战略空间。可以预见，在美国政府宣称“后冷战时代已彻底终结”并且要“在未来10年击败这一时代的决定性挑战”阶段(119)U.S. Department of Defense，“2022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including the 2022 Nuclear Posture Review and the 2022 Missile Defense Review”，October 27，2022，https：//media.defense.gov/2022/Oct/27/2003103845/-1/-1/1/2022-NATIONAL-DEFENSE-STRATEGY-NPR-MDR.PDF，p.2.，上述态势还将持续。

结 语

迄今为止，拜登政府已形成一套成体系的强化美菲同盟并用以遏制中国的战略。在实施过程中，该战略以军事—政治安全为主干，以经济安全、价值观外交和小多边机制为支柱，以《加强防务合作协议》为关键抓手，并以南海或台海为核心标的，颇有势在必得的架势。在美国印太战略的布局中，这也构成其强化“一体化威慑”和构建“印太安全架构”的关键一环。客观上，美菲同盟关系的进一步强化会对中菲关系的发展、东盟共同体的建设、南海区域的和平稳定，甚至台湾问题的解决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尤其是美国将增补竞争性的“印太架构”，会冲击东盟中心地位和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建设，促进“三海联动”态势，强化美国联盟体系在关键海域的军事主动权、对华常规威慑力和南海“基于规则的秩序”竞争，并撬动“经济压舱石”，减少菲律宾这一“战略支点”对华经济依赖的战略风险。总体而言，该联盟的强化及其三边化有助于打造“印太战略”的新前沿，其战备功能直指“三海联动”和“第一岛链”的中心——中国台湾岛。

然而，在该战略实施过程中，拜登政府仍然面临本国内政的牵制，以及与菲方意愿的张力等关键因素掣肘，这在美国继续推行对抗性政策并冲击菲律宾独立自主和东盟“和平、自由和中立区”的进程中会愈益凸显。与此同时，中国主动塑造周边战略环境和中菲友好关系的能力愈益提升，近年来中菲合作在经贸、金融、基建、防疫、人道主义救援和非传统安全等领域硕果累累。展望未来，中菲也将在国民教育、太空、青年交流、数字经济、农业发展、议会外交、防务外交和能源合作等中菲合作的新兴领域逐步推进，并将之与两国民众的基本生活需求、方兴未艾的菲律宾南部发展、积极主动的“准则”磋商、高屋建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菲律宾共和国联合声明》和行稳致远的中国—东盟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相联结，在进一步明确台湾是中国“核心利益中的核心”以及中国两岸统一进程是不可阻挡的同时，共同实现中菲友好关系的“最大公约数”。总之，在拜登政府不断加强美菲同盟之际，中国如何主动塑造良好的周边战略环境已成为一个重大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