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价值深度思考和多样再现的博物馆文创产品设计探索

王旻昱 龙来

摘  要：在馆藏数量相对少的地方博物馆，以文创产品的开发和推广强调自身优势，进行文化传播，是打造博物馆自身亮点和展现文化特色的重要突破口。地方博物馆应以馆藏精品为切入点，对其进行美学价值深度思考和多样再现的文创设计探索，以弥补现今市场上符号简单堆砌的诸多文创产品的缺陷。贵州省博物馆馆藏精品文物“万历青花缠枝番莲纹黔府盖罐”，对其进行美学价值挖掘和多样再现的文创产品设计，以此为地方博物馆文创产品开发提供一个可以借鉴的新思路。

关键词：博物馆文创产品设计；贵州省博物馆；美学价值；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

一、地方博物馆馆藏

精品文物文创产品设计的意义和价值

地方博物馆作为保存我国悠久而丰富的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是我国博物馆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展示地方文化特色、推动文化传播、提升公民素质教育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2021年5月，国家9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推进博物馆改革发展的指导意见》，从“博物馆发展不平衡、不充分与人民日益增长美好生活需要之间的矛盾比较突出。”“进一步激发博物馆发展活力，实现博物馆由数量增长向质量提升的根本性转变。”“针对不同地域、层级、属性、类型的博物馆，明确未来发展定位。”[1]多维度指明了博物馆未来发展的方向。在此大背景下，地方博物馆却面临着藏品数量少、财力物力有限等诸多困难，在有限的资源条件下挖掘自身亮点进而弥补不足，成为地方博物馆未来的重要发展任务。

具有地方特色的馆藏精品文物作为地方博物馆重要的文化亮点，可以成为打造博物馆文化特色的重要突破口。博物馆文创产品作为可携带的文化衍生品，是展现中华传统文化、提升公民文化素养、满足人们日常生活中文化需求的重要载体。馆藏精品文物的文创产品设计既可体现博物馆自身亮点和藏品原型的文物价值，具有文化传播、社会教育的现实意义，同时兼具了发展旅游商业、服务提升的实用目的，是近年来博物馆发展的重要策略。围绕馆藏精品构建文创产品系列，是许多博物馆通用的做法，国内外不乏成功的案例。但是，在众多地方博物馆中，此项工作受到诸多条件限制，文创产品设计及实物落地还有待提升，贵州省博物馆也面临此种困难。

二、地方博物馆文创产品设计的探索

“文创产品设计”是近年来设计行业的热门领域，越来越多的文化平台或商业机构以市场为导向，在发展思路中融入文化创意元素，传播文化的同时亦可带动发展。在文创产业市场化商业化的快速发展过程中，不乏有精彩的文创产品，但也出现了大量粗制滥造、简单堆砌符号的商品，破坏了人们与文博机构藏品之间的情感链接，甚至还会对藏品以及博物馆的形象和文化传承产生负面影响。博物馆文创设计既要注重文化视觉元素的挖掘与运用，也应充分强调文化内涵的承载。“文创产品设计”是文化、创意、产品三种要素的综合呈现，通过创意设计让藏品走入现代生活，以产品的物化形态多维度展现藏品的文化内涵，创意是文创产品设计的基础，文化才是文创产品设计的核心。

地方馆藏精品文物的文创产品设计探索研究的关键点是文化元素的提炼与转换，但是只有图形图像创意的简单叠加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以文脉做导线，对美学价值进行深度思考。我国著名学者费孝通先生将文化分为器物层（人们在生活中创造的可为人感知的物质载体）、组织层（日常生活生产中的组织及其制度等）、观念层（蕴藏在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宗教中的价值观念、审美倾向、宗教信仰等），三个层面有机组合成了各具特色的文化。具象呈现的器物必将包含着生产这件器物的抽象组织制度以及价值和审美的观念与倾向，馆藏精品文物更是具有文化三个层面典型性的器物。因此，对馆藏文物的理解不应仅仅停留在视觉符号的研究层面，只有对文物所蕴含的隐形抽象观念进行挖掘，才能对器物有更精准和深刻的把握，才会让文创产品有更深厚的支撑而不流于浅薄，使得文创产品兼具固有功能且蕴含文化气息，会在无形中提高产品附加价值，在同类产品中脱颖而出。

具体来说，在对博物馆馆藏精品进行研究时，不仅需要了解器物本体的形态、纹样、材质、工艺、功能等显性的艺术元素，同时也需要深入充分了解器物的时代背景、文化内涵、关联故事等隐性文化，在深度挖掘美学特征的基础上再进行文创产品的设计。另外，藏品复制与衍生产品开发都从属于文创设计范畴，需综合市场需求和自身特色最終实现文创产品落地。

三、“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的文化价值与美学价值

“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作为贵州省博物馆瓷器馆藏精品文物，是一件明万历年间景德镇“官搭民烧”的王府用瓷（如图1）。其器形硕大，构图新颖，画工娴熟，发色浓艳，且有绝对年款，故宫博物院耿宝昌先生曾将它定位为一级文物。从1963年入藏贵州省博物馆，至2023年即满一个甲子。以“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为考察中心，思考地方博物馆馆藏精品文物的文创设计探索，有助于类似藏品的开发利用和相关文创产品设计的探索研究。

“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充满着浓郁的历史底蕴。“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器形硕大、胎体厚重，高53.5cm，口径22.7cm，腹径40cm，底径24cm，直口无颈，呈八方形，鼓腹圆平底，多面宝珠钮盖，整体气息庄严厚重，且有清晰年款为“万历丁亥年造 黔府应用”，即1587年（明朝万历十五年）烧制，距今已有四百余年。追本溯源，“黔府”即此罐所置用之处，与明初西南封疆大吏沐英及其后人有关。据《明史》介绍，所谓“府”主要是指朱姓宗室藩王的府邸。明初，太祖朱元璋希望通过分封朱姓子侄，建立“藩屏”从而达到“藩王”拱卫中央，以图长治久安的政治目的[2]。因此曾大批封“王”，以后的宣德、成化时期仍延续对皇子封“王”，异姓功臣可以封“公”或“侯”，世袭爵位的（死后追封为王，限于本人）其府邸也可称为“府”。沐英为明太祖养子，赐姓朱，后复姓沐，为明朝开国功勋之一，战功卓著，平定西南边陲。从史料分析，沐氏一族镇守范围涵盖现在云南乃至贵州西部毕节、威宁、水城、晴隆等广袤地域，“滇”“黔”二地均有所管辖。故沐英生封“西平候”，卒后追封“黔宁王”，其子沐晟进封“黔国公”，可世袭爵位，所在府邸称为“黔府”。“万历丁亥”正是沐族后世“黔国公”沐昌祚袭位时间。故宫博物院冯先铭先生曾评价该罐“在文献中有记载，款体工整，为官窑款书体，是明朝后期‘官搭民烧的王府定烧器。”[3]此罐贵在时代确切，遗存稀少，对研究晚明瓷器工艺，官、民窑制度及贵州历史沿革来说都是重要实物例证。

“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整体极具设计美感。其构图新颖独特，其罐盖、罐身纹饰分为三层装饰，每层又分八面，上下和谐呼应，罐身肩部至腹部纹面饱满，以“龟背纹”锦地开窗技法突出主题纹饰。纹饰画法娴熟而繁缛，主体纹饰绘六棱形栏格，肩部腹部栏格内绘牡丹、芙蓉、缠枝番莲、缠枝番菊等花卉纹，底部栏格内绘杂宝纹，蓝地百花和白地蓝花交替呈现。青花发色沉稳浓艳，以明中晚期常用的“石子青”青料绘制，釉面白中泛青，玻璃质感强，整体呈现翠古幽蓝。“龟背纹”锦地开窗充分体现了布局节奏与韵律之美，而硕大浑圆的器形，配合饱满充盈的整体图案，所呈现出的纹样设计，则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中国传统文化所推崇的“言必有意，意必吉祥”的语义精华。连续三层八面的密集“龟背纹”是以六边形基础图案组合而成，模仿龟背部的几何图案，体现长寿吉祥之意。“锦地开窗”则是通过参照锦缎织成的花纹，彰显华贵富丽，仿照中国古典园林建筑中各式花窗样式，形成独特的工艺构图特点。

“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具有深厚的文化韵味。“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罐肩、罐腹绘蓝地百花和白地蓝花相交替的牡丹、芙蓉、缠枝番莲、缠枝番菊等花卉纹样，象征着富贵吉祥、高洁坚忍、延绵后世等吉祥寓意。罐腰所绘“杂宝纹”来源于道教、佛教或民间传说，普遍具有美好寓意，“杂宝纹”在元朝已经出现，明朝较为流行，多作为辅助纹饰运用。因宝物形象较多，常无定式，任意择用，故称“杂宝”。如此罐所绘的金铤（卷书）、珊瑚、犀角、火珠、象牙、如意等纹饰，皆为祥瑞宝物。瓷器是藩王府中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从明初的朝廷赏赐瓷到晚明万历青花“官搭民烧”的王府定制瓷，多能通过器物体现出中国古代的哲学内涵，即强调“器以载道”。“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体型硕大，本质上已经脱离器物实用功能，更多是展示主人地位身份、体现礼教等级威严的陈设之器。从器物的造型、纹样、材质、工艺等诸多方面都能够体现出古人的美学追求，使观者感受到生生不息的自然之道与天地大美的万物之理。

另外，在南京“黔宁王”沐英墓出土，并收藏于南京博物院的的国宝级“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大梅瓶”，以及另外一只收藏于湖北省博物馆，且底款同为“万历丁亥年造 黔府应用”的“万历青花海水云龙纹大罐”，均为沐氏家族的的关联器物。对比研究会发现三件器物均是高级别王府用瓷，分别代表了明早期和明晚期的藩王礼仪制度与瓷器最高工艺水平。同样体型硕大、意义非凡，实为国宝重器。

四、“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多样再现的文创产品设计探索

瓷器是中国工艺美术的重要代表，经历了唐、宋等高古陶瓷，以器物形体线条和单色釉为审美主流，平面装饰技法多是辅助以划、刻、剔或模印纹样的阶段，再发展至元、明、清三代以花鸟、山水、人物等绘画装饰技法为审美主流的青花瓷及各类彩瓷。青花瓷器的纹样设计，追求器物装饰纹样与形体线条的相得益彰，有着围绕观看之道所产生的设计规律，在纹样内涵中寻求中国传统祥瑞文化与设计理念的时空交集。

基于以上对“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美学价值的思考，可就其文创产品设计探索的实物呈现进行如下多样化的探索：1.藏品复制；2.纹样形式美感创新的茶具设计（如图2）；3.纹样与色彩组合运用的纺织物设计（如图3）；4.纹样与材质碰撞的金属珐琅彩器物设计、木质餐垫杯垫设计。藏品复制是以文物原型为基础，制作形态、材料、质感、纹样等比或缩放比的复制品，以求最大限度还原文物原型，多用于替代展陈、教学研究、互动交流或特殊收藏。

“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体型硕大，设计烧制的初衷就是展示主人地位身份、体现礼教等级威严，不具备器物实用功能。如能烧造出精良的复制藏品，对贵博进一步的展陈交流、品质提升将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茶具作为饮茶的器具，伴随着茶文化的发展与传播在中国已历时千年以上，随着近年来传统文化的复兴，饮茶的仪式感和文化感也越来越强，纹样形式美感创新的茶具设计是现代器皿设计的需求和研究方向。在当下多元文化的基础上，创新传统陶瓷纹样形式，并与现代器皿设计有机融合，才能形成真正意义上文化价值、美学价值和实用价值相统一的民族性设计。“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的龟背锦地开窗纹样体现了布局节奏与韵律平衡的设计美感，蓝地百花与白地蓝花相交替的各種花卉纹样和杂宝纹样，文化上象征着吉祥寓意，色彩上也形成鲜明对比。结合旅行茶具套装设计也对“黔茶出山”的推广应起到积极的意义。另外，搭配“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的纹样与色彩组合，以及纹样与材质碰撞，还可以衍生设计丝巾纺织物、珐琅彩器徽章、冰箱贴（如图4）；木质餐垫、杯垫等其余实用热销文创产品。馆藏精品文物的文创产品设计一定要将原型文化内涵与时代审美风格相统一，使其文化传播价值最大化。

五、结语

2021年10月，在世界范围内首次全面系统梳理明代藩王瓷器的展览，即景德镇陶瓷博物馆“王者之器——明代藩王用瓷特展”中，贵州省博物馆馆藏“万历黔府款青花缠枝番莲杂宝纹盖罐”以借展形式展出，并于展区入口中央独立展陈，可见其特殊性与重要性。文创设计日益成为推动产业转型和文化资源产业化的重要支撑力量，从而引发了研究兴趣及文创设计探索的热情。博物馆馆藏精品文物的文创产品设计是博物馆在社会与公众教育，文明传承与文化传播，服务与旅游商业价值提升等方面的重要途径。贵州省博物馆的特色是民族服饰文化和民俗节日文化的展陈，在贵州历史文脉中，陶瓷文化并非其特色，但是陶瓷文化无疑是中华文明最经典的呈现。选取贵州省博物馆馆藏精品文物中的“闪光点”作为文创产品设计研究的案例，是期望“抛砖引玉”，对地方博物馆馆藏精品文物的文创设计系列开发做出探索尝试。让博物馆文创产品设计带着文化意蕴融入现代生活，在潜移默化中传递地方特色，文化之脉得以在生活中流淌，多样文化得以保留和传承。

参考文献：

[1]中央宣传部等国家九部委.关于推进博物馆改革发展的指导意见[N].中国文物报，2021-05-28.

[2]柯律格.藩屏——明代中国的皇家艺术与权力[M].黄晓鹃，译.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16.

[3]朱良津.明“万历丁亥年造黔府应用”款青花盖罐[J].贵州文史丛刊，2003（1）： 93-94.

作者简介：

王旻昱，贵州大学美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文创设计。

龙来，贵州大学美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服装服饰品设计。